這話,他上次應該早說的,於是,夏明生在心裏再次懺悔。


    龔老爺子觀察他的表情,道:“我一生風裏來雨裏去,見過多少大風大浪。拿刀的,對著我胸口都有過。夏醫生,你盡管放心。”


    老爺子的話沒有讓夏明生放心多少,因為龔老爺子並不了解朱鈞秀這個人。夏明生的眸子裏微閃著光。


    旁邊,喝著牛奶的熊娃子夏實秋感慨萬千:“這喝完,我都想睡覺了。”


    據說喝牛奶可以促進睡眠。何況她養出來的牛奶,這般美味,讓人蠢蠢欲睡。


    龔夏雅打量打量這娃子:他不是今晚想賴在她這裏睡了吧?


    好在這熊娃子的小叔聽到了這話,夏明生急忙轉過頭來說:“我等會兒開車送你迴去。”


    感情這熊娃子突然戀上牛奶味了,龔夏雅告訴熊娃子:“我大堂哥開的那家店現在做牛奶薄餅,賣的不錯,你可以去嚐嚐。”


    提到龔俊自己單獨開的那家店,店名叫做“給弟弟妹妹們做卡茲的俊哥兒”。名字太長,因而外麵的人統一簡化為俊哥的卡茲店。現在,龔俊的這個卡茲店算是整個首都圈子裏年輕人們心目中的網紅店,如果這個年代有網紅一詞的話。


    每天排隊在卡茲店的食客人氣爆滿。卡茲店賣的什麽東西,據說是吃起來能卡茲卡茲響的東西。


    夏實秋摸摸下巴,表示懷疑:其他人做的東西有她好吃嗎?


    龔夏雅決定幫大堂哥宣傳宣傳,對熊娃子說:“哪天我帶你過去吃。”


    這都多少年了,龔俊自己開店應該快兩年了吧,這熊娃子居然都沒有去過她大堂哥的店。


    “他當時說要開店,可一直沒開。”夏實秋給自己解釋,況且,他為什麽要去龔俊的店?沒有她去,他才不去。


    龔俊開店確實一早就說開了,後來由於要幫家裏的怡怡居擴張,一直沒空。直到兩年前開始起步,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又磨合了差不多一年,總算小店上了正軌。龔俊是沒有在朋友圈裏給自己宣傳過,原因很簡單,他的性格屬於龔家人的性格,靦腆。


    想起來是這迴事後,龔夏雅道:“行行行,我請你吃。”


    夏實秋的嘴角微微一揚。


    那頭夏明生和龔老爺子低聲又交談了一番。兩長輩耳語,兩小輩在旁聽不仔細。之後,見時間已晚,夏明生幹脆將他們祖孫倆一塊送迴龔家的四合院子。


    打掃完店裏頭,把店門鎖上,龔夏雅拿起書包,和爺爺以及熊娃子一塊坐上夏家小叔的車。


    這車開出巷口的時候,周圍一片寂靜。這裏本來就很偏僻,很難想象今晚熱鬧過,而且至少有五六輛豪車在這裏停頓過。這是後來夏陸生和朱鈞秀、齊豐順等人才了解到的。


    “那晚上,知道我們在這裏款待薩費爾來刺探情報的人,好像不止齊家人夏家人。”秘書當晚掌握了相關情報告知朱鈞秀。


    都想知道他朱鈞秀神神秘秘宴請薩費爾的地方是哪裏。朱鈞秀冷冷地嘲笑一聲。知道了能怎樣,他請都請完了。薩費爾這筆生意落到了他朱鈞秀手裏了,塵埃落定。除非,這些人也想學他朱鈞秀——


    後續這一想,朱鈞秀突然有些不淡定。龔家老頭子和孩子,根本不愛錢,不吃他那一套。今晚上他去結賬時,明明對龔老爺子說了多少錢就多少錢,暗示可以獅子大開口。說真,龔老爺子哪怕收他一棟房子的錢,他都覺得不為過。因為他今晚談成的生意是幾個億。一棟房子九牛一毛。


    不行不行,他必須想個法子在龔老頭子和那小姑娘心裏占據一方位置,好比夏家人一樣。如此一來,哪怕以後不在明雅居談生意,他可以去明雅居吃吃喝喝呀。那麽好吃的美味佳肴,那麽好喝的咖啡,今晚他都沒喝上,都怪夏家那個夏明生。


    窩火!


    “飲食協會是不是發過東西給我?”


    朱鈞秀忽然這麽一說,秘書愣了半宿才反應過來。沒法,朱老板的腦迴路好像遇到龔家有些大,讓他跟不上。


    “是,朱先生,我現在去拿。好像是發了一共好幾份過來。裏頭有邀請你去開會的,請您去剪彩的,讓你幫忙出建議定奪的。當然,您之前一直都沒空。我都幫您一一迴拒了。”秘書說著去給他找那些邀請函,也想不通他為什麽忽然想起飲食協會了。


    這是因為他離開明雅居時看到了龔老爺子拿的那張報紙,上麵頭條新聞寫了飲食協會四個字。要不是龔老爺子,這個協會真沒有入過他的眼。天下的協會多著了。什麽名堂他朱鈞秀知道。大多數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不過有一點可以利用,這協會對造名聲是有價值的。


    龔家祖孫不愛錢,但是,愛名吧?朱鈞秀的眉毛揚了起來。


    秘書送過來的一疊邀請函,給他現場整理整理,剪裁的,開會的,統統都不要了。這種形式主義浪費時間的,他沒空理。唯獨一份,他拿了起來瞅瞅,眼神一亮:沒錯,是這個了!


    “幫我擬一份推薦書給協會,告訴他們,我要推薦個人過去。”


    “朱先生想推薦誰?”


    “那個小姑娘,是叫做龔夏雅吧?”


    秘書一愣,把龔夏雅的名字對上那份朱鈞秀要推薦過去的項目表,整個人一驚:不會吧?


    “你趕緊去給我寫,明天務必給我發過去。我不能比其他人遲了。”這個給龔家的好處他得第一個占了,朱鈞秀發誓。


    秘書急忙低頭拿筆給他寫。


    忽然,朱鈞秀又問起他:“我這別墅裏,隻有這幾幅畫嗎?”


    哎?秘書抬頭愣愣地看著他,突然才意識到朱鈞秀迴來後是盯著走廊裏那幾幅油畫沒走開。這幾幅油畫當初好像買來就是裝飾房子的。朱鈞秀一直都沒有仔細看過,今兒怎麽想到要仔細過目了。是挺奇怪的。


    “是,朱先生,這幾幅畫,您當時說叫我看著價格合適,畫家的身份合適可以買了。”秘書有些緊張地迴答著,朱鈞秀不會是迴想起來想追究他買的畫不合適的責任吧。


    站在畫麵前的朱鈞秀眉頭鼻子嘴巴緊簇著,仿佛都要快皺到一起去了,結果憋出來的話卻是說:“難怪我是做夢了?”


    做夢?


    夢見那個小姑娘的臉蛋,和他好像看過的一幅畫有點像?


    這兩天真是要高考了。剛好碰上烈日炎炎的七月初當頭。熱浪滾滾之下,這個年代考場沒有空調,隻有嗡嗡嗡的風扇,可想而知考場條件有多艱苦,考生們有多艱辛了。


    龔夏雅早上是和大哥龔夏文一塊去高考考場的。路上,龔夏文問妹妹:“實秋約了你高考後去大堂哥的店吃卡茲?”


    “嗯,大哥也去嗎?”


    龔夏文想著,高考要是沒有考好,考不上他填的誌願的話,估計也隻有大堂哥做的卡茲能安慰到他了。


    “大哥,你一定可以考上的!”龔夏雅舉起拳頭給大哥加油。


    妹妹的加油聲讓龔夏文的精神一振,不禁一笑,伸手摸摸妹妹的腦袋。話說妹妹十三歲的年紀個兒挺高的了,和他部分女同學差不多高的樣子。將來,妹妹估計會像熊娃子夏實秋一樣奇高。


    高考一共三天時間。


    考完,龔夏文整個人都虛脫了。妹妹跑來找他的時候,他坐在考場門口外休息。


    龔夏雅拿著個本子給大哥扇扇風。


    妹妹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信心滿滿。龔夏文記了起來,趕緊拿起一張紙,想和妹妹對考試答案。


    “大哥,到大堂哥的店裏去坐吧,那裏陰涼舒服。”龔夏雅說。


    說的也是,迴家怕要見長輩嘮叨不清淨,不如去大堂哥的店裏。龔俊一樣作為哥哥,肯定不囉嗦他們這些弟弟妹妹。


    龔夏文收拾起東西和妹妹一起走,剛踏出幾步路,一輛車停在前麵貌似早就在等著他們兄妹倆了。車門被一隻皮鞋踢開,是熊娃子夏實秋的腳。


    “說好了的。”夏實秋從車內鑽出個腦袋對某人說。


    這熊娃子,一天不想著吃估計都皮癢。龔夏雅走過去,伸手在他低頭的時候趁機輕拍一下:“知道了。”這娃子長太高,搞得她現在越想摸到他的熊腦袋越難。


    夏實秋抬頭宛如嘟著嘴角朝她望一眼,之後收起長腿,讓開座位給他們兄妹坐。


    車一路開去龔俊的卡茲店。


    這卡茲店地址是龔家怡怡居的舊店,位置可以說是不好不壞,不屬於市裏最熱鬧的商業圈,所以之前怡怡居生意不怎麽紅火也有這個因素。龔俊做的小吃店和怡怡居主攻堂食的路子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舊店麵改完卡茲店後,卡茲店人氣越來越好,完全沒受到原先位置不佳的影響。


    夏實秋他們幾個從車內遠遠可以看見卡茲店門口排起的食客長龍,人數壯觀,排到十米長遠。


    隻要路過的路人都沒法對這種場麵視而不見,紛紛議論著:“什麽好吃的東西?這麽多人排隊的?”於是,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導致隊伍越來越長。加上放學下班放暑假的孩子增多,或許還有今天高考結束的加成,車開到卡茲店門口的時候,下車的龔夏雅他們迴頭眺目遠望:哇,望不到盡頭了。顧客太多,龔俊自然在店裏幾乎忙不過來。臨時家裏他媽媽李翠都過來幫兒子顧不上幫自己家老公了。邊幫兒子,李翠邊洋洋得意地宣告:“你爸都不如你。你爸那會兒年輕時,哪有你這麽紅火。俊兒,媽誇你誇對了!”


    倘若是以前,龔俊看到這場麵肯定高興得要死。可如今他高興不起來,為什麽?錢是賺多了,可忙死他了。現階段,他開始理解為什麽他爸爸和二叔要佛態了。


    “媽,別說爸了。”龔俊有氣無力地迴答自己媽媽的話。


    “說他,才能讓他像你這樣長進。”李翠道。


    龔俊拿袖子擦過額頭上那汗,拿起大盆裏和好的麵糊,往鐵襠上倒下去,拿起攤麵餅的小木棍熟悉地一圈一圈悠轉著,抹平的麵糊不會兒噗嗤噗嗤冒氣兒,變成了焦黃焦黃的薄餅。香氣一陣陣從外賣窗口上飄出去的瞬間,外頭的食客們伸頭探腦的,使勁兒吞著口水仰著鼻孔吸著香氣。


    這沒吃上呢,先聞聞都是好的。想想後麵排隊的,連聞都聞不上。


    排在隊伍中前麵的一名女青年,望著窗口內龔俊依稀可見的側臉,一雙漂亮的杏眼裏頭冉冉浮現出崇拜的火光兒。


    帶著熊娃子和大哥走進大堂哥的店裏,龔夏雅擼起袖管對大堂哥說:“俊哥哥,我來幫忙了。”


    小堂妹來了!龔俊高興地迴頭看,喊:“你怎麽來了?”


    “我和大哥考完高考了,俊哥哥。”龔夏雅告訴龔俊。


    李翠迴神起來,和兒子一塊想起:“對哦,你們高考。”


    聽到大嬸才迴憶起他們是高考了的事,龔夏文捂了捂臉。貌似家裏頭隻有他一個人瞎緊張。


    確實,對於他們兄妹倆參加高考的事情,龔家裏沒有一個緊張的。主要是,說龔夏雅吧,本來年紀都不太夠,是學校開了特例讓她去考試的,考不上也挺正常的,後麵有的是機會。至於龔夏文,讀書一路來都是班裏學校裏頭的狀元,從不需要家裏人擔憂的學習先進分子。龔家沒人懷疑龔夏文會考不好。


    “考完試了,趕緊趕緊——”李翠想著讓他們兄妹倆做什麽好,問題在她的意識裏沒有想到過這對兄妹倆考試會很辛苦,早就覺得二房這對兄妹是學習天才高考一點都不需要費力氣。


    還是龔夏雅理解自己大哥,在店裏先找到壺茶給大哥倒杯水,說:“大哥你歇會兒再核對我的答案,我給大哥煎個餅。”


    和龔夏文一塊坐下來的夏實秋,立馬把自己的臉伸到她的眼睛麵前:我呢?我的餅呢?我這麽英俊的熊娃子,你不能看不見!


    龔夏雅的手伸出去推開熊娃子亂竄畫麵的腦袋:行吧你,知道你惦記著吃的。


    轉身她去了廚房裏頭,再找個盆子出來,先幫大堂哥和麵糊。


    李翠看見了夏實秋後,問:“白家的那位哥哥沒來嗎?”


    以前,自己家孩子一直和夏家和白家的孩子一塊玩的。李翠很記得。


    他媽媽居然惦記白羽軒那家夥。龔俊聽了來氣:“他哪敢來我店裏。”


    他俊哥兒的卡茲店的人氣現在一點都不比白家的百花台差。白羽軒要是敢來,哼,肯定被他比出去了。


    說話間,曹操就到了。


    白羽軒坐著白家的車到了。今天高考結束後他先迴家一趟稟告長輩考試情況才過來。


    一進門,見到熟悉的小夥伴們,白羽軒馬上過去坐到龔夏文的身邊,張望找人:“妹妹呢?”


    龔俊在那頭一聽發火:“什麽妹妹?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白羽軒找到了站在廚房裏的龔夏雅,走過去問:“需要幫忙嗎?”


    “要!”迴答的是李翠,高喊著,“來來來,好孩子,快過來幫幫阿姨。把這些蘿卜蔬菜洗了切了,我兒子要用。我得迴家一趟給他們奶奶做晚飯。”說完,李翠直接扔下手裏的盆子廚刀和砧板,位置挪給白羽軒了,一邊不忘對白羽軒道:“你真是好孩子,迴頭我和你爺爺說,讓他誇獎你。”


    白羽軒和龔俊心裏頭:靠!這也能行?!


    夏實秋和龔夏文齊齊看著奔出店門口的李翠:阿姨厲害!


    阿姨好厲害,他這個熊娃子都比不上。


    沒法,人家都要和他爺爺說了。白羽軒隻得走過去拿起李翠扔下的廚刀,開始切蘿卜。


    龔俊本來不願意他來幫忙,可後一想,自己媽這麽奸詐陰險,讓他龔俊得瑟一迴也不錯,因此沒攔著了。


    新鮮出爐的卡茲餅,龔俊拿紙包好,遞出去外賣窗口。接過餅的是那名女青年,衝著龔俊低聲說:“我,我最喜歡你做的牛奶卡茲。”


    龔俊愣了下,張開嘴一樂:“謝謝你喜歡。”


    “你名字是叫俊哥兒嗎?”


    “對,我叫龔俊,姓龔。”直爽的龔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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