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招數確實有點用。人家外國人是不管是不是中餐館的,像薩費爾,既然吃正餐吃得這麽盡興,在聽說飯後可以享用一杯咖啡,大胡子的臉上無疑顯露出了高興。


    眼看這是要得手了,管奕把帶來的幾罐咖啡豆從自己拎著的包裏取出來,一排擺在了桌麵上,說:“都是上好的咖啡豆。不如讓這家店的老板幫我們薩費爾先生衝一衝吧?”


    重新坐在櫃台後的龔老爺子扶了扶老花眼鏡,翻了翻手裏的報紙:找茬的來了!


    老爺子怕不?老爺子是不會衝咖啡。但是既然開了店,總是會有人來踢館的時候,他老爺子早想到有這一刻。


    管奕迴頭看著坐在板凳上不動的龔老爺子,剛想出口,廚房的門簾被一隻秀手掀開,一道明亮的少女聲音飛了出來。


    “咖啡豆是嗎?給我看看。”


    想找她爺爺的茬?誰皮癢了?龔夏雅從廚房裏徑直出來到了管奕旁邊,銳利的視線一掃桌上玻璃瓶裏的咖啡豆。


    管奕這都沒有迴過神來呢,等她走到了自己旁邊,才把視線從龔老爺子那邊收迴來挪到她臉上,眼瞳一縮:這少女年紀輕輕的,一身國人服飾,能懂洋人的咖啡?


    “我可以看嗎?”龔夏雅挑起秀眉,問這個來找她爺爺茬的男人。


    管奕點頭,不信這個隻居住在國內的小姑娘能懂什麽叫做咖啡。他們都調查過了,大致知道這對祖孫倆是從未出過國門,對國外的東西應該是很不精通的。或許能知道咖啡,可對於咖啡的細節那絕對是不懂的。


    朱鈞秀一隻手枕在了下巴頦上,頭垂低,似是在看手腕上的表。


    對麵的薩費爾一臉興致勃勃的,估計應該和管奕想的一樣,沒覺得這個國家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分析咖啡,所以想看熱鬧。


    龔夏雅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這人都想來找她爺爺的茬了,她認為這人確實皮癢了得挨打了。伸手打開那人帶來的三個玻璃罐,各倒出一把豆子放在桌子上,每一把,她拿起來放在手掌心裏聞了聞,尤其是放在了餐桌上麵天花板垂下來的電燈泡下,可以清晰看出豆子的顏色和外觀。


    她這一串非常順暢行雲流水的動作,足以表明了些什麽。三個男人望著她,眼神都不是一開始認為她是對咖啡一無所知的小孩子了。


    “你——”管奕打探她出聲,“聞出什麽了嗎?”


    或許這小姑娘是在裝模作樣。管奕想,可不能被這孩子給糊弄了。


    “這三個咖啡豆,都沒有我爺爺的咖啡豆好。”龔夏雅放下手裏最後那把豆子,聲音不鹹不淡地說。


    “你胡說!”管奕立馬激動起來,“這些都是來自國外的最精美的咖啡豆,人家莊園裏隻采送過來的,我們董事長給薩費爾先生特意準備的。”


    “我有說過它們不好嗎?”龔夏雅輕輕一聲反駁。


    管奕愣了下。


    “你剛說它們是最極品的咖啡豆?”


    “是!”管奕大聲答,給薩費爾重申,這小姑娘絕對是在糊弄人。什麽她爺爺的咖啡豆比齊董事長的咖啡豆好。一個廚子老頭能拿到比身價上億的商人更好的咖啡豆,不是胡扯嗎?


    “你說它們是最好的咖啡豆,你告訴我,它們來自哪裏,產地究竟是哪裏的?”龔夏雅不急不慢地問對方。


    薩費爾伸著腦袋,伸得長長的脖子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管奕拂了拂袖子,用輕蔑的眼神看了龔夏雅一眼,這小姑娘要撞他槍口上了,說道:“當然是來自牙買加的藍山了。”


    藍山咖啡是被傳為世界上最好的咖啡沒錯,價格為世界第二高。然而,正因為藍山咖啡太出名了,假冒藍山多的是了。有錢人因此被騙也常有的事情。


    龔夏雅微抿唇角笑一笑:“你可以告訴我,它們是藍山咖啡豆哪個等級的?”


    哎?藍山咖啡豆不就是藍山咖啡豆嗎?還有什麽等級?管奕的眼皮子直眨。


    見著他這個表情,朱鈞秀似乎是憋不住了,噗嗤一下,差點笑出聲。


    究竟是誰不懂咖啡豆?


    在聽到朱鈞秀的笑聲時,管奕的臉瞬間繃緊了,他不能丟自己家董事長的臉,急忙說:“管它什麽等級。你這是胡說八道,藍山咖啡就是藍山咖啡。”


    對此,龔夏雅有條不紊地講述著藍山咖啡:“藍山咖啡之所以叫做藍山咖啡,是在藍山。藍山在牙買加。牙買加的□□此有三種,分為藍山咖啡、高山咖啡和牙買加咖啡。其中藍山以外但是在牙買加產的咖啡叫做牙買加咖啡。藍山666米以下種植的咖啡豆叫做高山咖啡,是藍山咖啡的兄弟品種。喝不到藍山咖啡的會用高山咖啡來代替。藍山咖啡從質量上分為四個等級。很抱歉,你這裏拿來的三種咖啡豆,兩種為牙買加咖啡混合豆,最好的屬於高山咖啡,沒有藍山咖啡。”


    這個小姑娘明顯才懂得什麽是藍山咖啡。薩費爾的大胡子激動地抖動起來,兩隻手掌心要啪啦啪啦鼓掌。


    管奕的臉紅得如同一隻雞上麵的雞冠。


    為了徹底打這個人的臉,龔夏雅把爺爺的咖啡豆拿了出來放在這人麵前:“你知道這是什麽咖啡嗎?”


    “莫非是藍山咖啡?”管奕吸著氣道。因為她自己說的,說她爺爺的咖啡比他帶來的咖啡好。


    龔夏雅搖了搖頭:“世界上並不是隻有藍山咖啡價格最為昂貴和稀有。這是瑰夏。“


    “瑰夏!”大胡子薩費爾驚叫一聲,“我喜歡瑰夏,在王子那兒有幸喝過一次。後來再想喝——”沒機會了,可見這咖啡有多麽的珍貴,連皇室王子身邊的人都不一定總能喝到。


    “瑰,瑰夏——”管奕的嗓子眼抖動著,他怎麽聽都沒有聽過,好像他家董事長也沒有聽過。畢竟,國人學洋人喝咖啡,隻學了個皮毛的一大把。有錢人的圈裏一樣分等級的。


    聽薩費爾的聲色,剛聽到他說藍山咖啡的時候表情都遠沒有聽見瑰夏那麽激動。為什麽,藍山咖啡是尊貴,可藍山咖啡苦啊。瑰夏是充滿水果風情味的咖啡,人們的舌尖比較容易接受。而且,和藍山咖啡一樣物以稀為貴,是拿了多次世界大獎第一名的咖啡豆。


    “我給你們把這幾種咖啡豆都磨出來。咖啡要杯測,是最準確的。”龔夏雅說著,手用餐巾紙包好幾把咖啡豆,走到櫃台後麵去手工磨咖啡了。


    杯測又是什麽東西?


    別說管奕聽得一頭霧水,臉麵直接被打到十八層地獄去了,另外兩人,朱鈞秀和薩費爾也是一臉吃驚。很顯然,這個小姑娘不止懂咖啡,而且是非常地懂咖啡。


    莫怪,那夏家的天才夏明生都不敢說自己比這小姑娘懂咖啡。朱鈞秀腦子裏一閃夏明生說過的話,眼睛眯眯。


    龔老爺子故作鎮定著,拿老花眼鏡下的眼角看著在旁邊手磨咖啡豆的孫女。他這個孫女,真懂咖啡呢。這可不是他龔老爺子能教出來的了。隻能說他這個孫女真能學,是到處學應該是的。


    伴隨手磨咖啡豆的香氣四溢,薩費爾的嘴又饞了。管奕借口跑了。跑到巷口的時候,遇到了齊家的車。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老人的臉。


    “董事長。”管奕拿袖口擦著額頭上的那排汗。


    “怎麽樣?”齊家的老爺子齊豐順問。薩費爾這筆生意實在是太大手筆了,否則不會驚動到他這個老人親自出馬。


    管奕不知道怎麽迴答,隻得細聲告訴。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把你說倒了?”齊豐順聽他講完,吃驚不小。


    “是——”管奕的聲音裏帶著哭音。論放到之前,他哪裏敢相信會是這樣的結局。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當麵打得臉麵全無了。


    “等等,你先上車。”齊豐順突然道。


    管奕趕緊繞過車前鑽進了副駕座裏。


    一輛車從他們車尾的方向開過來,好像沒有發現他們,直接拐進那條小巷,顯然是奔著明雅居去的。管奕同齊豐順一塊從車窗裏望著那輛擦身而過的車,看見了車內開車的男人的側影。管奕道:“董事長,好像是夏家的人。”


    夏家的人怎麽也來了?沒聽說夏家要和薩費爾談生意。


    門外的車聲讓龔夏雅暫時停下手,走出去看是誰。見熟悉的白色車停在店門口,車門一開,拎著公務包的夏明生走了出來。


    “夏小叔?”龔夏雅吃一驚。之前沒有聽說他要來的,也沒有聽那熊娃子夏實秋通風報信。


    夏明生見著她,點點頭,再看店裏頭,果然朱鈞秀在。那天他聽自己大哥說有可能朱鈞秀要在明雅居訂餐,實在實在是放心不下,因此醫院一忙完馬上跑過來了。


    第30章


    此時, 朱鈞秀見著夏家人來了,對薩費爾說:“你看時間都這麽晚了,我先送薩費爾先生迴酒店去。”


    薩費爾想喝一口瑰夏咖啡, 但是見來了人,也感覺到哪兒不妥, 點了頭。於是他起身走出門外。留下朱鈞秀一人走到櫃台那邊結賬。


    外國人走掉了,夏明生徑直來到朱鈞秀麵前,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朱鈞秀瞟了他一眼,想著前些天看到他和這店裏的老少似乎是很熟悉的樣子, 眼下他說這話是想為這店裏的老人和孩子出麵?不想想,他朱鈞秀一樣可以為這店裏的老人孩子出頭。


    對方一句不語,夏明生內心裏差點岔氣。這個狼一樣的男人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不知道自己那狼性搞到四處樹敵不說, 很容易將老人孩子牽累的。


    “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這裏。”夏明生的聲調放得很重,於他如此平素裏溫和溫順的男人來說,真是太難了。


    朱鈞秀當著他的麵,雙手舉著自己的名片放到龔老爺子的麵前,說:“以後老人家有什麽需要, 打這個電話可以直接找到我。”


    龔老爺子的老花眼鏡打量下眼前這個男人。貌似有需要的不是他老爺子而是對方吧?


    被龔老爺子這雙目光掃得臉蛋要有些臉紅,朱鈞秀清聲嗓子走了出去。在門口與龔夏雅擦身而過時, 對這個小姑娘宛若西施的臉蛋兒不禁再瞧上兩眼。


    秘書幫他打開車門,他鑽入車內。


    一輛自行車嘰瓜嘰瓜在他車尾處趕了上來。


    龔夏雅眺目一望,發現是熊娃子夏實秋。


    看到朱家的車和自己小叔的車,夏實秋馬上把單車停了下來, 一隻腳踩在單車踏板上,對著朱鈞秀所在的車窗瞅了瞅。


    這夏家的人一個又一個的,盯著他。朱鈞秀坦言心頭實在有些不快, 對秘書道:“走!”同時又吐出一句:“下次還來!”夏家的人要他不來,他偏來。憑什麽這家店的美味佳肴隻能讓夏家人獨占了。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夏家人同樣饞嘴這家店老人和孩子做的飯。


    是,他朱鈞秀內心承認了,他饞嘴龔家老爺子和小孫女做的飯菜,打算一輩子饞上了。


    朱家的車從巷子內倒退出去,打著雙閃燈離開。隨行走掉的有外國人坐的另一輛車。夏實秋再迴想著,好像巷口那地方還停著輛車。難怪自己小叔向他爸打聽到朱鈞秀要來這裏時表情鐵青。今晚來的這些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吧。


    偏偏,龔家人實乃淳樸,讓他和小叔都得掛上心頭。


    龔夏雅拿著條帕子出來遞給他,讓他擦汗,邊說他:“你不是身體不好嗎?你騎著自行車來?”


    這金貴的熊娃子向來很鄙視兩輪子車的,現在竟然騎上了自行車。


    那是由於,聽說她騎了兩輪子的車,又要和他在一個大學了,總得自己有一輛和她一起騎,並肩好說話。否則一個四輪和一個兩輪對話今晚要吃什麽飯的話太困難了。


    接過她的帕子擦了額頭上的汗,再拿到鼻頭上一聞,不知道是自己的汗香還是她的帕子香。停放下單車,走進店。他小叔的背麵朝著他,明顯在暗自生悶氣。


    那個朱鈞秀根本不打算聽從他的話,夏明生一眼全瞧出來了。隻能說是個沒良心的家夥。


    “夏醫生,喝杯咖啡。我孫女手磨的。他們都沒來得及喝。”龔老爺子試圖用美食安撫他。


    可這一刻,夏明生是真的氣,生自己氣,早知道上迴不管放朱鈞秀死活,給這種沒良心的縫什麽傷口。


    接到爺爺的眼神,龔夏雅迴來去煮咖啡。


    等到瑰夏熱騰騰的香氣冒出來,夏家叔侄倆的鼻頭不自覺地嗅著。龔夏雅把今天擠的新鮮牛奶一並煮開了,放了些細膩的白砂糖,同煮好的咖啡放一塊,方便他們想在咖啡裏加點牛奶調味隨時可以。自己養出來的奶牛擠出來的牛奶又香又新鮮。夏實秋直接拿走了桌上的牛奶杯,比起咖啡,他更喜歡她養的奶牛產的牛奶。


    夏明生是拿起了咖啡,並不加糖加牛奶。他是經曆了歲月蹉跎的男人了,不是像侄子這樣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了。咖啡苦又香,正是成年人喜歡並戀上的緣故。


    龔老爺子見他心情好些了,笑一笑,重新翻了翻報紙。


    今天從一大早就在醫院裏忙碌的夏明生,這會兒才察覺老人家手裏的報紙他今天沒來得及看。報紙頭版頭條寫著國家飲食行業協會經由國家部門批準成立。對廚師來說這確實是一條大新聞了。


    扶著老花眼鏡的龔老爺子,今天重複看著這條新聞,心情猶如波瀾起伏。


    其實有關這個消息,前幾天他同在首都裏的三師弟白玉堂來和他透過風,說飲食協會找上他白玉堂了。基於白玉堂在行業圈裏的人脈人氣以及名聲,要讓他當會員,參加競選,做常任理事。白玉堂發牢騷說怎麽不找大師兄。


    龔老爺子笑而不語。最好別來找,他老爺子是走不動了幹不了事的人了,應該去找年輕的下一代。


    別說,成立了行業協會的飲食協會第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培養後人。、希望能培育出更好的年輕廚師走向世界,弘揚國家飲食文化。


    隻是,現階段幾個孩子都到了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高考的節點上。據說,白家的孫子白羽軒是打算考錢餑餑的金融專業。而且說是受到龔家三叔龔力漾的啟發。做飲食行業,需要有個金融頭腦,不然,糊塗賬一筆,店也開不下去了。


    白玉堂反正已經把孫子白羽軒當成百花台未來的繼承人了。


    喝完一杯咖啡,夏明生的心境平靜了許多,迴頭不忘和龔老爺子說道:“那人怕是會給爺爺帶來不小的麻煩。爺爺盡量躲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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