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樣,都不能讓那個厚臉皮的老二得逞。要論表現,分明老二家的人表現得最差。老四家差再差,還表演過摔麵團。老二家那三個孩子,是一個個像木頭一樣從頭站到尾的。


    洞察出另外兩個師弟心思的朱一行,嘴巴鐵青得直哆嗦,差點又想背過身去。


    隻見龔老爺子是從坐著的椅子上站立起身了。


    其他三個師弟,以及現場圍觀的人群紛紛給他放開空間。


    龔老爺子負手走過一個個小選手比賽的桌子前麵。從最末的老四家孩子的桌前走起,仔細詢問著:“你想做什麽麵點?”


    “我,我本想做個——包子——”摔麵團的那孩子好不容易想到自己摔麵團是為了什麽,努力迴答龔老爺子的話,“麵團摔一摔,麵更柔軟些,更有韌性些,做出來的包子麵好吃。”


    “你包子裏打算包什麽餡兒?”


    “包,包白菜,對了,三鮮包。”


    “三鮮包是什麽餡?”


    龔老爺子問得這般細致,袁四通緊張地望一下自己孩子。


    “別緊張,慢慢講。我又不是閻王地府可怕的東西,最多,隻想嚐嚐你做的包子。”


    袁家的孩子露出一絲苦笑。這比閻王地府可怕多了好不好。龔老爺子這個大師兄名廚,他早聽自己爺爺說過好多遍了,是行業內有多厲害有多厲害的人物。


    “大師兄,你看你把這孩子嚇的,把四師弟都給嚇著了。”白玉堂和朱一行眯笑著眼說,是發現這袁家的孩子原來是外強內弱,能做出摔麵團的事兒卻麵對龔老爺子變成了啞巴。


    龔老爺子迴頭掃過老二老三一眼,伸出去的手拍一下袁家孩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如果你是真想當廚師,不想學你爺爺去當批發商,記住了,廚師麵對的人永遠隻有食客,包括你自己。”


    這話的意味,讓袁家兩個孩子紅了臉,同時是紅了眼眶,不覺羞愧,是覺感動,被龔老爺子的話感動的想流淚。龔老爺子不是批評他們,隻是告訴他們這條路要怎麽走。


    袁四通一絲怔呆了的目光望著龔老爺子:大師兄到底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大師兄呀。


    接下來走到了朱家的孩子麵前,龔老爺子望著這朱家孩子三張桌子上無一例外,一個成品都沒有空空如也的桌麵,手指在下巴上捏了又捏。站在他麵前的這三孩子,卻是十分的直率,幹脆地攤手:沒做出來就是沒有做出來。


    當然,他們有理由為什麽自己沒有完成作品的。


    “說說,你們是怎麽想做麵點的?”龔老爺子問他們三個。


    “沒怎麽想。做麵點,我們經常做的。隻是到這邊來以後,可能還沒有適應。”


    “這麽說,要是有客人到你們店吃飯,你們也這樣告訴客人,沒有適應呢,所以做不了飯給客人吃,讓客人走?”


    “如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沒有辦法了。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


    朱一行站在龔老爺子背後吞吞口水,白玉堂和袁四通都轉過臉來吃驚地看著他,主要是想著:他教出來的孩子怎麽能像他一樣的厚臉皮?


    “沒有,我平常絕對不是這樣教他們的!”朱一行趕緊強調。


    果不其然,龔老爺子一轉身兒,沒有罵孩子,而是舉起手指起他鼻頭:“你這話對師傅的靈位說去,看你跪不跪!”


    什麽叫做廚師,最專業的廚師,就是好比醫生一樣沒有工具都必須救人,專業廚師是沒有米都得想方設法讓客人吃飽。


    什麽廚師水土不服不能做麵點了?狗屁不通!


    朱一行一張臉紅得像豬肝一樣。


    白玉堂和袁四通捂著嘴竊笑著:這老二是活該!


    龔老爺子因為二師弟的事有些生氣,唿出兩口氣平複怒氣,才來到了白家孫子麵前。


    白羽軒兩隻手是清洗幹淨了,整整潔潔站在龔爺爺麵前等待檢查。


    說這白家的孩子吧,成績在全場的選手表現中獨樹一幟了,領跑他人,但是,到了如今表現如此謙虛謹慎,此等可嘉可獎的態度很難不讓裁判再給他加分。龔老爺子摸著下巴想,三個師弟中,這老三最狡詐,可確實最會教孩子。


    當然,龔老爺子不知道,白羽軒的小心裏頭是念著:妹妹都做得比他這個哥哥妙,他哪敢在妹妹的爺爺麵前張揚了?


    “嗯。”龔老爺子跺一下腳,什麽話都沒說從白羽軒麵前走了過去。


    這句嗯,是對現場選手中最大的肯定了。


    白玉堂忍不住揚起喜氣洋洋的眉梢。


    要知道,要讓他這位大師兄滿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別看龔老爺子平日裏算是個和善的老頭,可對廚藝這迴事兒向來最嚴格不過。


    “恭喜三師兄。”袁四通立馬率先對白玉堂道聲恭喜。


    看著老四拍老三馬屁,好像認定了老三的孩子是他們這門派未來的繼承人了。朱一行憤憤不平的,迴頭對著自己兩孫子一徒兒直瞪眼:迴家收拾你們!


    白羽軒隔壁桌是龔俊。對著自家爺爺,龔俊沒話可說,耷拉著頭羞愧極了。在自己家院子,被其他家孩子打敗,他給爺爺和爸爸二叔抹黑臉。


    “迴頭再跟你爸爸好好學習吧。”龔老爺子對大孫子說。


    龔俊猛點著頭,他肯定會好好繼續練習廚藝的,隻是:“爺爺,丫丫做的比我好。”


    再怎麽說,在龔家的地盤裏頭,身為龔家人就得支持龔家人得勝,這是龔俊的想法。他是比不上小堂妹,沒關係,小堂妹可以贏過其他家的孩子。


    龔老爺子對於大孫子這話,不用他表態,龔力正已經跑過來給兒子後腦勺又來一巴。


    “你胡說什麽呢!”


    被爸爸說的龔俊仰著頭,執拗地道:“明明丫丫比他們強!”


    龔力正對兒子的話成啞巴。


    小侄女什麽表現,全場有目共睹的。


    要說最糾結的要數龔老爺子了。主要是龔老爺子知道自己二兒子龔力偉一點都沒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思。龔力偉和田愛芳像其他人一樣傻著眼呢,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家的小女兒怎麽會表現這麽好要超過白家孩子了。


    帶著一批人,走到依次順序最末那張桌子前麵,龔老爺子背著雙手看著小孫女。


    龔夏雅的小臉蛋上幹幹淨淨的,小手也是幹幹淨淨的,沒沾粉末。有人想過或許有大人給她剛擦過臉和手了,可實際上這孩子爸媽都在遠處站著。


    小丫頭片子像隻晶瑩剔透的小籠包一樣,白白的,水嫩嫩的皮膚,小額頭冒著一些汗珠兒都沒覺得一點髒氣,隻讓人感覺仙氣兒。


    身上那條翠綠宛如芭蕉葉色都連衣裙,讓這娃兒化身為小仙女似的。


    “你女兒的裙子上哪兒買的?”


    聽朱家人袁家人酸溜溜的口氣說這話,對於這幫找茬的家夥李翠早憋不住了,不等田愛芳開聲先炮轟:“沒有好看的人,穿什麽衣服都沒用。你們沒有聽過東施效顰嗎?”


    朱家人袁家人被李翠的話堵得胸口氣唿唿的,迴頭再一看,龔夏雅那張嬰兒肥的小臉蛋卻是很像西施豆腐的水嫩光滑,說是小西施都不為過。


    對此,夏太太暗地裏最高興了,因為這裙子是她送給田愛芳的。


    夏實秋看看自己媽媽那副隱忍的表情,都覺得自己媽媽挺有眼光的,知道這小丫頭片子穿他們家的衣服好看極了。


    龔老爺子開聲了,問:“丫丫,你做什麽呢?”


    這話問得真像問這孩子是不是玩泥巴。其他人一聽,就都了解了,原來這龔老爺子對這孩子都不抱希望嗎?


    龔老爺子真是,別看他非叫小孫女來參合比試,其實不過是覺得這孩子有些天賦流露,可以在比試中提前感受到一些廚藝。萬萬沒想到,這孩子一參賽,直接一騎絕塵去了!把比她大的哥哥們全打翻車了。


    白羽軒那孩子手活兒是好,可抵不住速度慢。而且利用工具來做麵點這個事,當裁判的沒有一個提醒過選手的,隻有龔夏雅一個人用了,說明這孩子對於廚藝的理解非同尋常,超乎一般大人的領悟力。


    “你怎麽想到用勺子?”龔老爺子問,其他人一樣好奇,這孩子用勺子是得到誰的指示。


    “韭菜婁。”龔夏雅老實告訴爺爺。前天爸爸帶她去看韭菜婁,讓她想起了可以利用工具來做麵點。韭菜婁是特殊的韭菜包子正是一種麵點,利用工具把麵皮做出來特殊的造型。


    得到小孫女的答案,龔老爺子先一眼瞟到自己兒子臉上。無論是大兒子二兒子臉上都是一樣的怔。說明,他兩兒子都沒想到韭菜婁是用模具印出來的。


    “哎,這東興樓的玩意兒居然是用的模具?”白玉堂這一出聲,足以證實他也不知情沒有想到過。


    東興樓的韭菜婁在老北平裏算是挺出名的了。朱一行和袁四通也知道韭菜婁是什麽,和白玉堂一樣驚訝於色。


    四周的人們聽這些老師傅都不知道的秘密,這個兩歲半孩子居然能知道,一個個大唿驚奇。


    白羽軒望著妹妹的小臉蛋兩隻小眼睛發出精光:妹妹好聰明,知道他和爺爺不知道的事,不知道為什麽隻叫他高興!


    麵對四周的喧嘩聲,龔老爺子沉著地迴頭再問小孫女:“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比如發表一下比試感言,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試這孩子應該很興奮吧。


    “這個,蒸的時候,要小心攤平了,比較薄。”龔夏雅奶奶氣的小嗓子逐字交代清楚。很好很好的麵團,爸爸和大伯揉出來的,千萬不能浪費了。要好好蒸,讓它變成一道美味。


    聽到龔夏雅好像迴答起來驢頭不對馬嘴的話時,朱家人袁家人挨在一塊笑成一片:是兩歲半的孩子沒錯了。傻孩子,人家是想讓你預備發表獲獎感言你說的什麽呀。


    結果很快,這幫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了。隻看,無論是龔老爺子或是白玉堂朱一行袁四通,齊齊麵色大變,駭然地看著龔夏雅的小臉蛋。


    其他人因此是想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隻有廚師才懂吧,而且是像龔老爺子他們四師兄弟這樣出自名師非常有名的廚師才最清楚,有什麽東西是廚師身上最重要的。


    是天賦嗎?


    不是,是品行。


    不然,龔老爺子為什麽不刮老四家孩子卻當眾罵老二。


    一個廚師的品行是什麽?四個字,他們四師兄弟的師傅常說的那四個字:專注食物。


    這孩子辦到了,沒有把這場比試擱在心裏頭,心思一直隻在食物上麵。


    隻有癡能成神,這孩子她——


    白玉堂、朱一行和袁四通吞了一口口水。


    龔老爺子忽然掉頭,對白玉堂道:“你孫子你教的很好。要是我收他為徒教他的話,恐怕不如你教的好,如此這般,他還願意偶爾來我這裏玩玩不?”


    注意力在龔夏雅身上的白玉堂,好不容易理解了龔老爺子的話,受寵若驚:“大師兄,你這說的什麽?你廚藝比我精湛多了,羽軒能跟著你學廚,絕對是他幸運。”


    朱一行和袁四通愣了愣,這麽說龔老爺子居然決定收的是白玉堂的孫子了?


    “那行,他有心思要來學就來學。”龔老爺子的手一拍白玉堂的肩膀,再看那兩位臉上憂心忡忡的師弟,道,“你們住的比較遠,所以我不好開口。一樣,如果你們家孩子願意到我這裏來玩,隨時歡迎。”


    什麽?龔老爺子這是準備無差別收徒了?


    麵對三個師弟的驚訝,龔老爺子早料到似的地說道:“你們是想著他們到我這裏來拜師嗎?不是更想著我手裏師傅的那本秘籍嗎?”


    朱一行等三人一塊紅了臉,搖頭:“沒有的事,大師兄。”


    “那本秘籍,等會兒我拿給你們看。其實不是什麽秘密,我早就想拿給你們看了。隻是,師傅老人家去世前叮囑過,說是如果拿給你們看,唯恐你們大失所望不知進取。所以叫我藏著掖著先。我之所以現在說出來,是想我們四師兄弟都到了這個年紀了,瞞著也沒有意思了,都要去見師傅了。”


    “那是——”聽大師兄這話兒,白玉堂他們幾個眼皮直跳。


    龔老爺子從兜裏掏出藏了半輩子的書。


    幾個師弟湊到他麵前,看清楚了書封麵寫的幾個字為:論廚師道德修養。


    朱一行率先兩個膝蓋頭一軟乎,白玉堂和袁四通左右兩側撈住他他才沒有摔倒在地。


    龔老爺子對師傅傳給自己的這書卻是十分珍惜,拂了拂封麵上的塵埃再把它藏進自己兜裏。轉過身,來到小孫女旁邊說:“丫丫,爺爺和你一塊去蒸麵點,如何?”


    龔夏雅的小腦袋對著爺爺直點,把小手伸給爺爺。


    牽住孫女的小手讓孫女下了小板凳,祖孫倆一起搬著麵點的盤子朝廚房走去。一幫人正杵在原地,突然龔老爺子又掉過頭,衝著某人喊:“你們把你們做好的麵點都端過來吧,一塊兒蒸。”


    聽見這話,白羽軒立馬端起自己的麵點盤子,飛速朝龔老爺子那兒跑去:“好的,爺爺!我來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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