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旭東想到林佩的身世,沉吟說:“那我們換個位置。”


    兩人各退一步換了位置,坐下後鄭旭東調整了幾次坐姿,最後側麵朝向窗戶坐著。他肩背寬闊,為林佩擋住了灌進來的寒風,而流動的空氣也吹散了車廂裏難聞的問道,讓她不至於頭暈難受。


    林佩靠著椅背,望著他後腦勺短短的發茬想到這一點,原本平靜的心有了波動。


    第16章 要發了


    電影院在市中心,門臉寬闊高大,寫著漁陽電影院五個大字。門口左邊有個售票窗口,上麵豎著個牌子,寫著正在熱映的電影。牆壁上掛著電影海報,基本是主旋律電影,有少量愛情片。


    林佩一眼掃過去,都是陌生麵孔,便站在影院門口等著。


    影院外麵有不少攤販,賣的東西種類也都不多,無外乎米泡、貓耳朵等零嘴和汽水。鄭旭東買了兩瓶橘子味的汽水,手裏捏著一個油紙包,裏麵裝了好幾樣零嘴,他說:“待會看電影的時候可以吃。”


    國人都愛吃,不管幹什麽手裏都要捏點東西,林佩是非常了解的,笑著應了聲,跟鄭旭東一起進去。


    電影院裏麵裝修在林佩看來有點普通,過道狹窄。放映廳倒是挺大,但座位也多,一個放映廳能容納上百人。放映廳裏的座位是階梯式的,他們的位置在中間,得沿著兩邊過道上去再走進去。


    這時候電影已經開始,放映廳裏隻有熒幕透出的微弱亮光,林佩又沒有手電筒照明,上去時一腳差點踩空。鄭旭東剛好走在她身後,輕輕扶了她一把,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拿著吃食的手扶住她的腰,幾乎將她圈進懷裏。


    鄭旭東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心點。”


    林佩耳朵微紅,輕輕應了聲從他懷裏出來,一直到落座,她的心依然“噗通”跳著。鄭旭東見她坐下就不動,將手裏的汽水遞給林佩,又打開油紙包問:“吃嗎?”


    林佩這才迴過神來,嗯了聲,接過汽水後伸手從油紙包裏拿了一把米泡,過程中她抬頭看向鄭旭東。他低頭望著她,目光專注,林佩臉頰熱了熱說:“你也吃。”


    “誒!”鄭旭東應了聲,也喝了口汽水。


    林佩轉過頭看向熒幕,腦海裏卻想著剛才那個擁抱。說來也巧,她跟鄭旭東認識不過一周,他卻救了她兩次。


    ……


    漁陽市市中心主要由兩條長街構成,醫院、電影院、飯店、招待所和百貨商店都在這裏。街麵道路平坦而寬敞,兩側種著高大的樹木,路邊行人穿著靚麗,也有推著車做小生意的攤販來往。


    從電影院出來,鄭旭東和林佩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停在一家國營飯店門口。飯店門臉並不大,招牌上寫著大眾飯店四個字,裏麵估計就七八十平,圓桌方桌各放了幾張。


    飯店門口有個櫃台,櫃台後麵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穿著件藍布襖子,頭發紮成辮子,見人進來語氣冷淡問:“有糧票嗎?”


    不怪她冷淡,這時候國營飯店服務員可是人人都羨慕的工作,對顧客甩臉子那是常有的事。鄭旭東大概是見慣了,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糧票,又問林佩想吃什麽。


    櫃台後麵牆壁上掛著菜單,上麵寫明了菜品和價格。價錢不算便宜單也不貴,便宜的青菜四五毛,魚肉雞蛋貴點,像紅燒魚得三塊一盤。林佩沒點貴菜,跟鄭旭東商量著要了個青菜和一份土豆燒雞,湯也是青菜湯。點完菜後林佩在心裏算了下,不算糧票,三道菜加起來將近三塊錢。


    點完菜後,兩人被引到靠窗戶的四人座。飯店裏桌椅都是木頭的,收拾得倒也算幹淨,坐下後林佩讓人上了壺熱水,將碗筷燙了燙,又問鄭旭東:“你要不要洗洗?”


    鄭旭東過去在外麵吃飯,總是拿起碗就吃,他身邊也沒人會特意用開水燙碗筷。但有他戰友的例子在,鄭旭東想著林佩從小生活在首都,講究些也正常,便跟著燙了碗筷,說道:“待會吃完飯,咱們去新華書店逛逛,新華書店旁邊就是百貨商店,你有什麽想買的嗎?”


    雖然知道林佩是來市裏,但方翠蘭怕打擾她約會,什麽都沒讓她帶。倒是林杏花列了個長單子,死乞白賴求林佩幫她買齊了。可林杏花單子給得再長也一毛錢沒拿出來,林佩隻當自己沒收到。


    而她自己雖然沒有特別想買的,但她想著市裏百貨商店東西肯定比鎮上供銷社多,所以林佩把自己手頭的錢都拿來了,就怕看中東西沒錢買。


    此時鄭旭東問起,林佩便點頭說:“暫時沒什麽想買的,想去逛逛再看。”


    “成。”鄭旭東點頭,又問,“百貨商店大樓後麵有一條路能去江灘公園,你想不想去看看?”


    林家咀離江邊不遠,林佩也去江邊看過,但陸源鎮那一段江邊光禿禿的,連樹都沒多少棵,兩岸全是菜地,沒什麽風景可看。但市裏既然有江灘公園,總還是有點風景的,難得來這一趟,林佩稍一思索就答應了。


    恰好服務員上菜來,這頓飯雖然不便宜,但飯菜飯量很足,魚肉也新鮮,味道很不錯,便問鄭旭東:“你來這家吃過嗎?”


    “吃過兩次。”鄭旭東盛了一碗飯放在林佩麵前,“我有時候從部隊迴來,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晚了,會在招待所裏住一晚,有時候餓了會過來吃法,這家廚師手藝好。”


    他盛飯的動作很自然,林佩心裏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哪怕是她穿來那會,國內大多數家庭還是男主外女主內,不論女人是否有工作,在外麵多辛苦,迴了家裏都得做飯做家務,而男人迴家就躺著,上桌了也連碗筷都不拿。


    穿到這裏後這樣的情況更普遍,林二柱算是不那麽大男子主義的,在家也是要方翠蘭盛飯送到他手裏才吃,其他的家務更是一點都不碰。


    想到這裏,林佩衝鄭旭東笑了一下,又問:“你當兵的部隊駐紮在哪裏?離家裏很遠嗎?”


    “在胡省西北邊界,離漁陽市大概六百公裏,隻是地方比較偏僻,轉兩趟車才能到市區坐火車,到省城後還得轉火車或輪船迴來,路程加起來需要兩天時間。”部隊駐紮是軍事機密,鄭旭東說得比較籠統。


    林佩聽後心裏咋舌,六百公裏路在後世不過一兩個小時的動車,開車慢一點也不過四五個小時就能到。但這時候交通不發達,漁陽市離省城不過一百多公裏路,卻因為沒有高速公路直達,需要坐五六個小時的輪渡或火車才能到。


    “部隊裏麵環境怎麽樣?”林佩邊吃邊問。


    這是林佩頭一次問鄭旭東部隊裏的情況,鄭旭東知道這意味著她已經開始考慮和他結婚的事,心裏雖然高興,卻並沒有隱瞞說道:“部隊離市區雖然遠,但因為駐軍人多,生活設施都齊全,小學到高中都有,也有供銷社、招待所和國營飯店。你是老師,隨軍的話會優先安排到學校。”


    “誰說我要隨軍了?”林佩嗔道。


    話雖然這麽說,但她唇角微翹,嗔中帶嬌。況且她隻問隨軍,卻不說不嫁他,鄭旭東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便說道:“隨不隨軍在你,我總要把部隊的情況都跟你說說。”


    部隊裏分配給帶家屬的軍官的房子有獨棟和排屋,獨棟是分配給部隊領導住的,各種條件都比排屋好。排屋一排住四戶人家,都是兩居室,廁所是公共的,每排屋子前麵有個水龍頭。鄭旭東現在是副營級,能申請到的也就是排屋。


    另外軍營裏用電都有時間限製,每天定時熄燈,早晚都會有軍號。林佩認真想了想,覺得有軍號也沒什麽,穿來半年她的生活作息已經被調整得非常標準。至於用水,水龍頭看著方便,但林家院子裏也有水井,半斤對八兩,沒什麽差別。


    林佩擔心的還是廁所,林家的廁所是用一口大水缸做成的,冬天還好,她剛穿來那會天還熱著,不到萬不得已根本就不想進廁所,希望部隊的廁所能幹淨點。


    想到這裏林佩微微一怔,她才剛考慮結婚這件事,怎麽搞得好像自己就要去隨軍了?


    她怔愣的時候,鄭旭東已經說到了他的工資:“去年提了級別後,我一個月工資是一百二十六元,加上各種補貼,一個月有一百四。我家雖然住在一起,但已經分家,已經成家的每月交十五給我娘,我雖然在家的時間少,但這錢我和二哥四弟一樣給。”


    說這話時鄭旭東一直在觀察林佩神色,見她臉上不見一點不快便放下心來。村裏為了錢鬧別扭的家庭不少,就是他二哥二嫂也沒少為這事鬧脾氣。


    他二嫂林翠芬覺得雖然分家了,但家務她也沒少幹,憑什麽她在家吃飯還得掏錢。更何況這錢給了不是都花在陳桂花身上,鄭家兄弟姐妹五個,上麵幾個都有工作,但最小的鄭旭北還在讀高中。別家供個初中生都困難,陳桂花種那麽點地哪夠鄭旭北的學費生活費,還不是從他們幾兄弟每個月交的錢裏出?


    他二哥心裏未必沒有想法,隻是鄭旭東這個一年到頭不在家的人都出了錢,他一家子吃喝在家裏要是什麽都不出,麵子上怎麽都說不過去。


    自家兄弟都如此,其他人心裏更會有想法。為了避免婚後鬧矛盾,鄭旭東才將情況都說出來。


    林佩則是想陳桂花年紀也不小了,她穿來那會農村老人還都靠兒子養老呢,更別提八十年代各項規定都不完善。鄭旭東已經是成年人,工資也不少,每個月拿錢贍養老人也不算什麽,至於這錢到底用到誰身上就是陳桂花的自由了。


    而且這話鄭旭東是婚前就說了,也沒刻意瞞著她,林佩心裏對他又高看幾分,點頭說:“應該的。”


    鄭旭東繼續說:“我剛進部隊那會津貼上,也沒攢下什麽錢。是這幾年級別上來了,我在部隊開銷也不大,加起來攢了大概兩千塊。”


    “多少?”林佩挾菜的筷子一頓。


    “兩千。”


    林佩挾起一塊土豆,慢吞吞吃進嘴裏。腦海裏飛速算著現在的工資和物價水平,然後發現……她好像要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調整了一下男主家庭情況,之前五弟寫的上高中,現在改成上大學。


    第17章 被抱錯


    雖然方翠蘭說隨他們年輕人發展,但林佩去市裏這一天,她一顆心都七上八下的,做針線的時候還被針紮了手,幸好不嚴重,將血珠吸幹淨就好了。


    林二柱見她這樣,笑話她是瞎操心,氣得方翠蘭翻了個白眼說:“你就不擔心他們啊?”


    “我有啥可擔心的?”林二柱反問,又誇讚道,“旭東這孩子不錯,成熟穩重,也知道分寸。”


    方翠蘭一聽就知道他想岔了,嗐了聲說:“我哪是擔心這個,我是問你覺得佩佩和旭東能成不?”


    “不能成他能巴巴地約佩佩去市裏?”林二柱覺得方翠蘭瞎操心,“我看旭東對佩佩比之前……桃花那次上心得多。”


    方翠蘭心裏思索一陣,覺得自家男人說得也對,男人對女人上不上心可瞞不住。前次相看鄭旭東迴來也有小半月,雖說身上帶著任務,可在忙也不至於才見兩三次。像這次兩人才認識幾天,見了就不止三次麵了。


    “你要是擔心,等佩佩迴來問問她的意思,再打聽打聽旭東是咋想的。”林二柱說著想起來,“旭東他啥時候迴部隊?”


    “說是半個月假,我估摸著就這幾天了。”


    林二柱沉吟:“你問問佩佩吧,要是鄭家這兩天沒來人,你就找金鳳問問啥情況,要是成趁著旭東在就趕緊把親事定了。要是不成……就再想法子。”


    林桃花跟鄭旭東那會定親沒大辦,就兩家人坐著吃了頓飯。可林佩跟鄭旭東關係敏感,像林桃花那會肯定不行,就林二柱看這次定親該請的都得請,也得讓村裏人都看看林佩跟鄭旭東是正常對象,可不是填啥子窟窿的。


    方翠蘭也是這麽想的,不然鄭旭東迴了部隊,再迴來指不定又是年底,親事拖上一年變故太大,對林佩也不好。


    正想著,外麵傳來聲音。


    方翠蘭放下笸籮出去,看見鄭旭東停好自行車,正往家裏搬東西。他懷裏抱著好幾包東西,方翠蘭忙迎上去說:“咋還買這麽多東西迴來?”說著看了一眼林佩,出門前她特意叮囑過她別讓鄭旭東買東西。


    鄭旭東解釋說:“佩佩給你們買的。”又問林佩東西放哪。


    “放堂屋就行。”林佩說著跟在鄭旭東身後進屋,卻被方翠蘭扯了一把,貼著耳朵問,“真是你買的?沒花旭東的錢吧?”


    “倒也不是沒花。”林佩聲音不大不小,嚇了方翠蘭一跳,對轉頭看過來的鄭旭東描補說,“看著孩子,嘴上沒個把門。”


    “不是您問我嗎?”林佩大步走進堂屋,將鄭旭東懷裏的東西拿下來放在桌上,聽見這話不樂意了,嗔道,“我娘生怕我花你的錢,真不知道我倆誰是親生的。”


    鄭旭東說:“嬢嬢心疼我還不是為了你,我是沾了你的光。”


    簡單一句話說得方翠蘭極為熨帖,斜睨了林佩一眼,她這脾氣也是,啥話都往外說,半點不顧忌自己的形象。也不想想她當丈母娘的,幹啥心疼女婿給閨女花錢?還不是擔心兩人親事沒定,林佩用了鄭旭東的錢被人說嘴眼皮子淺?


    “這些都是佩佩買來孝敬您跟叔叔的,我想付錢她沒讓。”鄭旭東說著又問,“叔叔不在家?”


    “中午跟人喝了點酒,屋裏躺著呢。”方翠蘭聽後倒是不心疼鄭旭東了,心疼起林佩的錢包來,“你這孩子,都讓你自己玩,別想著我跟你爹你咋就不聽?這些都多少錢?”


    “不貴,都是吃的用的小東西。”林佩手裏也沒多少錢了,買不起貴價的衣服鞋子,就給爹娘一人買了條圍巾,給林源的一支鋼筆,另外就是些吃的,攏共加起來花了不到二十。過完年去學校正好要發工資,她手頭錢也夠用。


    方翠蘭看了林佩打開的包裹,漸漸放下心來,心裏頭倒是很高興。雖然她嘴巴說不用管他們,可閨女真給她買了東西心裏隻有高興的。拆著拆著到了最後一樣,也是用油紙包著,看著跟前麵兩條圍巾差不多大小,但林佩卻沒拆開。


    方翠蘭目光在她和鄭旭東身上打了個轉,唇角露出笑容,:“旭東今晚留下吃飯吧?我去把你叔叫起來,你倆喝一杯。”


    正說著林二柱穿好衣裳從屋裏出來,笑道:“對,咱爺倆喝一杯。”


    “吃飯就吃飯,不許喝酒。”林佩在鄭旭東說話前開口,“他待會還得騎車,要是醉了摔進溝裏怎麽辦?”


    留鄭旭東吃飯沒啥,可留宿卻是不成的,方翠蘭說道:“那就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林二柱訕訕說道。


    “下次我來肯定陪您喝個夠。”鄭旭東說道,拿起一條黑灰色格子的圍巾說,“這是佩佩給您買的,您要不試試?”


    那條圍巾雖然不是羊絨的,但觸手柔軟,摸著就很暖和,跟林二柱以前戴的用毛線織成的圍巾很不一樣。他伸手一摸便喜歡上了,高興問:“你們年輕人出去就玩你們的,還給我們買啥東西?”


    “給你買了你就穿上,你要是不喜歡給我也成,我拿供銷社賣掉也能換不少錢。”


    林二柱聞言連忙搶過圍巾係上:“嘿你這人咋迴事?給你買的東西你處理個啥子?”係上後他想迴屋照照鏡子,可想著那樣太不穩重,自己到底是長輩,便生生忍住了,咳嗽一聲說,“這圍巾很好,我很喜歡。”


    “您喜歡就好。”林佩笑道,送禮就是這樣,別人拿了東西覺得喜歡,領情了就高興。


    方翠蘭見自家男人係上了圍巾,也拿起自己那條迴屋試戴,林佩則將桌子清空,東西都搬迴自己房間。她才剛放下,外麵響起林源的聲音,便將那支鋼筆拿出去。


    林源沒料到姐姐出門約會還想著自己,拿到鋼筆高興得不行,抱著林佩的胳膊撒嬌:“姐你對我真好。”他一直想要一支鋼筆,但鋼筆最便宜也要兩塊,而一支圓珠筆不過兩毛錢,替芯更便宜,一支一毛不到。


    方翠蘭從屋裏出來,正好看見林源撒嬌,沒好氣說:“多大個人了還跟你姐撒嬌。”


    林佩給大家倒了水,見林源進屋對方翠蘭抱怨說:“娘你別這麽說源源,聽多了他以後該不跟我親近了。”


    她十幾歲的時候,父母每天耳提麵命告訴她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雖然是關心的話,卻讓她感到很壓抑。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像是流水線上量產的商品,做了不該做的就會被分到殘次品中去。


    盡管長大後迴想起來,父母有些話的確是為她好,但林佩依然覺得少年時的那段時間是灰暗的,讓她不願意去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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