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細節前麵都有交代,但是我知道這樣斷斷續續的埋線,連載期間看起來肯定很難受(捂臉)


    ps我真的好想寫群像戲(大聲)


    關於先生,我再把前麵的伏筆拎一拎


    第一次提及在20章


    先生的琴第一次提及在38章


    關於李成言與先生的關係,第一次提及在53章中段


    李成言處理血袍以及兩兄弟的反應在56章


    結尾處迴憶的對話在56章


    別問籠州是哪,問就從頭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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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琅環秘境(一)


    欞星門兩側的華表, 巋然屹立。


    “風塵俱騷屑,浮雲掛空名。”這兩行以朱筆古篆刻就的詩句,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煊赫昭彰。


    斷了一根弦的扶乩琴橫斜在血泊中, 血液滲進木縫凹槽內,匯聚成細細的一線血紅,明豔而慘淡。


    薑別寒收起劍,俯身將琴挪離那灘血跡,又選了塊幹淨的地方,輕輕放平。


    “我還有個問題, ”他走到李成言身邊, 輕聲問:“你本應被人陷害致瘋, 又是怎麽逃過一劫的?”


    李成言黯淡無光的眼終於恢複些神采:“……是先生的琴音。”


    “琴音?”


    他點點頭:“我當時和琴一起被關在漆黑的屋子裏, 琴聲雜亂無章, 和先生彈起來時完全不一樣。我覺得很壓抑,快受不住的時候, 那裏麵飄出一團淡青色的光,我便沒那麽難受了。”


    “安魂定魄?”


    薑別寒恍然大悟。


    是溫先生留在琴中的最後一點意誌,保護了他曾經的學生,李成言索性將計就計,否則以董其梁的老謀深算,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在裝瘋。


    董其梁麵色差到極致, 仿佛一瞬間老了一百歲,且在持續不斷地變老, 皺紋如失了水的老樹皮,方才被迫觸摸琴弦的手泛起一片烏青。


    到底是經曆無數大風大浪、活了上百歲的人了,他對自己身體的腐朽崩潰並未作出太大的反應, 平靜地看向李成言:“你給我的法訣是假的。”


    李成言如一截木頭,默認了他的話。


    這幾年來,董其梁一直在摸索這把琴,不惜擾亂他的神誌,隻留一縷與溫嘯仙密切相關的意識在他腦海內,循序漸進地誘導他說出法訣。


    他在裝瘋賣傻,逼供出的法訣當然也是假的。


    所以董其梁這幾年老得如此迅速,作為一個上境修士,不過百歲便已白發蒼蒼,確實老得不正常。


    李成言想慢慢地,用文火炙烤他,即便這叢火或許也會燒盡自己的生命,隻要最終能讓弟弟逃脫這個樊籠,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他所做的一切就有意義。


    李成言轉過頭,看著垂首無顏麵對他的弟弟,慢慢將手放在他頭頂,“原本這一切和你無關……”


    李成蹊泣不成聲。


    他應當在最後,清清白白地看到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你做不出這種事的。”李成言忽地麵色一沉,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到底是誰騙了你?”


    李成蹊抬起頭,那日在書肆前的場景,又跳進他腦海中。


    “你問我為什麽幫你?”白衣少年伸出兩根手指,微笑道:“於情於理,我有兩個理由。第一個呢,我和你師出同門,你或許可以叫我一聲師兄。第二個呢,有人比我先行一步,但手腳太慢了,我實在等不及,隻好幫他推波助瀾,他肯定會對我感激不盡。”


    “他肯定會對我感激不盡。”


    李成蹊不寒而栗,牙關間仿佛被凍結一般,說不出一個字。


    董其梁顫抖的手如秋風中的枯葉,擦去口角的血沫。


    書院弟子立在一旁,個個把頭埋得極低,麵色灰敗,仿佛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一切。其他人則是鬧哄哄一片,有唏噓喟歎,也不乏指指點點落井下石。


    董其梁並不理睬,他的目光在搜尋一個人。


    從方才起,一股詭異的感覺便在心頭盤桓不去。


    藏書閣那邊有他自己設下的禁製,宋嘉樹死得太令人猝不及防,他必須得裝模作樣地把琴取來,所以將解開禁製的法訣告訴了取琴弟子。他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做好了準備,等那些弟子捧琴而至,宋嘉樹早已在他手下喪命。


    結果原本派去拿琴的弟子並沒有迴來,反倒是李成蹊神出鬼沒,巧之又巧地在他對宋嘉樹下殺手之前趕到這裏。


    董其梁心念電轉,陡然間猛烈咳血。


    一盤完整的棋局,有開局、中盤、收官。


    以宋嘉樹暴斃為開局,扶乩之爭為中盤,水落石出為收官。


    但李成言兄弟不過是兩隻螻蟻,兩人在收官之時,是生不如死的痛苦,還是一雪前仇的暢快,於那人而言,其實沒有半點關係。


    他不會做勞而無功的事,同樣也不會任著性子無事生非。


    欞星門尚在風起雲湧,定輸贏的一步棋,早就悄然落在風平浪靜的芝蘭小築藏書閣。


    “符令!”董其梁顫顫巍巍地去拽身旁的弟子:“去藏書閣!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稀裏糊塗,反應不及,呆愣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董其梁急得以手捶地:“還不快去!”


    —


    不斷下沉的藏書閣,巨大窗戶前,有個白衣少年隨手一揮袖,半空溢出的團團雲霧向兩側分開,不遠處孑然屹立的欞星門、仙氣飄渺的溯世繪卷、波濤起伏的汪洋人海,紛紛入目而來。


    他笑了笑:“晚了啊。”


    少年雙指間捏著一枚符令,稍稍用力,符令砰然碎裂。


    —


    “我我我怎麽飛起來了?!”有人驚叫。


    “不、不是你在飛,”他身旁人哆哆嗦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腳下多了座山!”


    欞星門前突生變故。


    莫名其妙有座雲霧繚繞的青山拔地而起,一群倒黴鬼正巧站在峰頂所在的那塊地麵,伴隨著翩翩起飛的仙鶴,直接被送上九霄。


    周圍人四散躲避,地麵開裂,洪波湧起,一條泱泱大江奔騰而過,又有幾個人被滔天巨浪卷了下去,尖叫聲此起彼伏,消散在濤濤江水聲之中。


    薑別寒以劍拄地,腳下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峭壁嶙峋,縫隙逐漸裂開,由一指寬變作一臂長。


    他抓住身旁綾煙煙的手,裂隙像被兩隻巨手扒著大地兩端,陡然間撕開一條不可逾越的天塹,兩人由咫尺之距,變作天各一方。


    “綾師妹!”他手裏隻剩下一片撕裂的袖子,望向跌坐在地的董其梁:“山主!到底是怎麽……”


    老人也不知何時消失。


    人群徹底分散。


    豎在欞星門前的靜止畫卷轟然倒塌,畫卷中一座巍峨青山從天而降,一條九曲長河一瀉千裏,山峰雲霧舒卷,仙鶴展翅飛出畫卷,江心水流湍急,有大魚躍出水麵,飛珠濺玉。


    腳下踩著的白玉磚消失了,卻鋪開一片青黃交接的草地,蜂飛蝶舞。


    天空憑空出現一團鋪天蓋地的雲,雲層上有座白玉築就的宮殿,青冥浩蕩,雲霞明滅。


    琅環秘境被突兀地開啟。


    所有人都一股腦兒進了溯世繪卷——或者說,是溯世繪卷倒塌下來,將所有人攬進畫卷之中。


    欞星門前浩浩蕩蕩的人海,霎時間被一卷而空,隻剩下一架染著血跡的琴,發出無可奈何的悲鳴。


    整座鹿門書院都未能幸免於難,藏書閣這邊同樣被吞入畫卷中。


    白梨剛扶牆站穩,牆麵便成了一株參天巨樹,樹根隆起,像一隻倒扣的巨爪,釘死在地麵。


    一把琴顛簸著滑到腳下,琴聲縷縷不絕。


    精於琴道的人或許能聽出高山流水之音,對琴一竅不通的人卻也能聽出琴弦傾瀉而出的悲傷。


    一團淡青色光芒從琴弦中溢出,像蒲公英的花瓣吹散在半空。


    白梨下意識覺得不能讓它就此消散,伸手接住,淡青色微光棲停在她掌心,她打開自己的芥子袋,袋中隻有一粒漆黑的珠子,而這團光無比自然地收束在黑珠中。


    地麵猝然一陣震顫。


    天際白光炸亮,一道天雷劈落。


    雪亮的電光撞上樹冠,猶如無堅不摧的長矛刺上堅不可摧的盾麵,一瞬間白光暴濺,飛雪浮霜,濺落的電光如一樹火花紛紛而下,地麵被燙出數個小洞。


    她後領被拎了一下:“別亂跑。”


    薛瓊樓站在她身後,不斷有天雷聲勢浩大地砸落在地,天地之間白光大作,映得山川失色,他整個人也融化在這片耀目的雪白中。


    他用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拉過白梨。


    “等一等!”白梨往後指:“那把琴你不管了嗎?”


    他腳步停滯半瞬,繼續拉著白梨往前走。


    雷聲轟鳴,地動山搖,閃電如同一隻隻巨大的白球,拖著長尾從雲端扔下,又像一場誇張的暴雨,傾瀉在山峰,則山峰潰塌,傾瀉在江麵,則江流堵截。


    這是一條峽穀,明暗交替的天空被鋒利的崖頂切割成細長一線,洶湧的白光悉數灌進這條細縫中。


    飛濺的電光迎麵撲來,觸上少年衣袍之前又悉數融化,仿佛撐開一把透明的保護傘,後麵拽著個跌跌撞撞的白梨。


    暴雨戛然而止。


    白梨用袖子擋在眼前,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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