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見鬼了?


    “你是神仙還是妖怪?你究竟使了什麽妖法把朕變成這樣?”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響著,薑漱玉隱隱覺得有些耳熟,下意識反駁:“你才是妖怪呢。”


    迴答她的是一聲冷哼。


    聯想剛才太後和國師的奇怪表現,她忽然想到什麽,試探著在心裏問:“你是狗皇帝?”


    “大膽!”同樣是在她腦海裏響起的聲音。


    薑漱玉心裏一涼,癱坐在榻上:“你怎麽跑到我身體裏去的?”


    這豈不是完了?上輩子她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是當她穿越尤其是穿書以後,對未知也有了那麽一些恐懼。


    “你,你是不是死了?附身到了我身上?所以,他們才會認為我被你上了身?”薑漱玉武功不差,可當她發覺自己麵對的是非人類後,也不由地心裏涼颼颼,“我跟你講啊,我這人陽氣很旺,我可不怕你,一點兒都不怕。”


    為了證明自己絲毫不害怕,她抬手端起一個銀碗,右手微一用力。銀碗已經沒了原本的形狀。


    “喂,你趕緊給我出來!”


    片刻的靜謐後,她才再次聽到趙臻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別白費力氣了,如果能出去,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兒?”


    趙臻此刻心情很差。


    一天以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帝。半天以前,他雖然變成了這個女人,但好歹還有一具能自由控製的軀體。而現在,他隻能隨著她的視線看到外界一切,隻能從她的耳朵來聽聲音。


    大概是因為已經經曆過一次巨變,所以他這次很快就理解並接受了自己當下的處境——他的魂兒在鄭氏體內。不對,確切地說,是他的魂兒和鄭氏的魂兒一起在她體內。


    先時他還懷疑是這個女人使的妖法,不過從她剛才的反應來看,她大概什麽也不知道。他心中固然不喜她,但這個時候,不得不放下身段與她合作。


    “你去把國師請過來。”


    薑漱玉不說話,心裏卻想,你以為我傻麽?國師雖然蠢,但肯定維護皇帝。萬一覺得皇帝這樣是她害的,自然要對付她。


    單論武力,她不怕國師。可誰知道那個白發國師會不會一些超能力或者非自然手段?


    她剛動這樣的念頭,腦海裏便忽的響起了皇帝的聲音:“鄭氏,你是不是認為你心裏想什麽,朕不知道?”


    “啊……”薑漱玉低唿一聲,下意識便去掩自己的唇。然而不過瞬息之間,她就想到自己這一舉動可笑且無用了。他在她身體裏,她無需開口就能同他對話,他如果真知道她的心事,她捂嘴有什麽用?


    “你明白就好。”


    薑漱玉不再說話,她雙目微闔,放空思緒,幹脆調息靜坐。內力在體內運行,她倒是渾身舒泰,可是需要借助她的視線去看外界的趙臻就很不舒服了。


    眼前黑蒙蒙一片,讓人不由地焦躁起來。事實上她如果不刻意跟他說話,他並不能知曉她心裏想什麽,但是看她反應也能大致猜出一二。可現在不知道她究竟使了什麽手段,他隻覺得自己周身都在黑暗中,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偏生他走不得,動不得。


    “喂,鄭氏,難道你願意身體裏一直多一個靈魂嗎?你去請國師,朕保證不會為難你。你所犯下的錯誤,朕既往不咎。”


    薑漱玉睜開眼睛,在心裏嘀咕:“你要想為難我,也得你出去了再說。你是不是忘了,那個白頭發國師,已經奉我為皇帝了。你這般惡聲惡氣,是跟人說話的態度麽?你要是態度好一些,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反正她自己身上的蠱已經被壓製了。她就算即刻逃出宮去,除了身體裏多一個魂兒也沒別的不妥。隻不過極大可能會連累鄭家罷了。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地懊惱起來,早知道這世上有個國師可以壓製她體內的蠱,她又何必蹚這趟渾水?可是,如果不蹚這趟渾水,她也未必能認識壓製住蠱的國師啊。


    她這般胡思亂想著,趙臻卻因為她那句“那個白頭發國師,已經奉我為皇帝了”而氣得不輕。他方才已經向太後和國師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若此女真的冒充他亂政,那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即便是發現她有不妥,考慮到他尚且在她身體裏,想來鍾離無憂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對付她。


    此時此刻,他真希望還能如先前那般自由控製這具軀體。


    念頭剛起,他驚覺自己能動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就聽到了腦海裏的女聲:“喂,怎麽迴事?!”


    薑漱玉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感覺像是變成了一抹意識。她心思急轉,敢情不是身體裏多個魂兒這麽簡單,這狗皇帝是要跟她共用身體啊。


    不行,她的身體,憑什麽讓給他?她一定要搶迴來。這麽想著,不知怎麽,她好像又恢複了正常。但不多時,又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


    這般你來我往了幾次。


    趙臻不與她爭了,而是試著與她溝通:“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咱們兩人現在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誰都別想輕易甩開誰。所以,除了和朕合作,你別無選擇。”


    薑漱玉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所以呢?”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隻要你與朕合作,你所犯諸錯,朕既往不咎。”


    薑漱玉暗自嘀咕:“就你現在這樣,你想追究也追究不了啊。”不過無法完全控製身體,她想不和他合作也不行。


    於是,她在心裏對他說:“不管我做了什麽,你都不會跟我計較,是不是?”


    趙臻想到她先前的種種無理舉動,想點一點頭,又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連身體都沒有,點頭也無用,就迴答她:“是的。”


    “那行,就這麽定了。”薑漱玉一笑:“說吧,你想幹什麽?”


    第8章 沐浴


    “什麽?!”國師鍾離無憂望著麵前自由切換的人。——他現在已經不知道是該稱其為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了。


    “有解決的辦法嗎?”說話的是趙臻。


    鍾離無憂一臉沉痛地搖頭:“請恕臣無能。”


    這種情況他倒也曾經見過。但無一例外,都是人死以後,魂附在旁人身上,與人爭奪軀體。可現下他也不能說皇帝是鬼啊。皇帝明明還活著呢。曆任國師留下來的天書上,也沒有介紹過這種情況啊。


    他方才試著招魂,可是沒有絲毫變化。


    趙臻有些失望,床榻上的“他”雙目微闔,似乎是睡著了。明明自己的身體就在眼前,可他偏生迴不去。不過經曆了重重失望之後,他很快接受了現狀:“辛苦國師了,此事若傳出去,隻怕會動搖國本。還請國師守口如瓶。”


    鍾離無憂滿口答應,施禮告退。


    薑漱玉透過自己的眼睛看他們說話已經有一會兒了,國師一走,她就冷不丁問:“好了沒?”


    剛聽到趙臻“嗯”了一聲,兩人就交換了位置。她迅速掌握了身體的控製權,將視線從皇帝的身體上移開。


    這會兒天都快亮了,她折騰了許久,也覺得身上黏膩。如果是她一個人還好說,但她身體裏還有個男性的靈魂,這就有點麻煩了。


    “誒,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薑漱玉在心裏說,“當你需要出來的時候,我給你出來的機會,也會幫你保守秘密。但是你,要答應我幾件事情。”


    “你說。”


    “第一,我沐浴、更衣的時候,你不能看,不能聽。”


    趙臻嗤笑:“你以為朕有興趣看?你隻要睜著眼,你看到什麽,朕就看到什麽,你忘了麽?”


    薑漱玉不以為意:“我知道啊,我隻是強調一下,把醜話說到前頭而已。”


    趙臻冷哼了一聲,他倒差點忘了,這個女人剛被封為淑妃,是他的女人。雖然他對女人的身體沒什麽興趣,但是被人這般防賊似的提防,就教他很不舒服了。


    ——當然,短時間內讓他不舒服的事情太多,這些他都勉強忍受。


    “第二,不要隨隨便便聽我心裏話,窺探別人的心事,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趙臻隻哼了一聲:“我對你心裏的彎彎繞繞不感興趣。”


    “那最好了。”薑漱玉也不惱,“勞煩你現在閉上眼睛吧,我想沐浴了。”


    “你——”


    薑漱玉雖然這麽說著,但她並不敢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身上。盡管知道他心理可能存在某種問題。


    皇帝和淑妃出了這麽一樁事,方太後徹夜未眠,按照跟皇帝先時商量好的,封鎖了消息,派可靠的人守在溫泉宮內外。皇帝的身體有人守著,皇帝的“靈魂”當然也有人伺候。


    薑漱玉說一聲要沐浴,不多時便有人備好了熱水等一應事務。


    她直接抽出一方羅帕,折疊好,蒙住了眼睛,自己確認一番,確定什麽都看不見,才放下心來。然而她清楚地聽到腦海裏傳來男子明顯不屑的嗤笑聲。


    薑漱玉心裏頭不舒服,也重重哼了一聲,心說,你哼什麽哼?我小心點也有錯?


    於是,她又將另一塊羅帕,直接撕作兩份,一個耳朵裏塞了一份。隨後,她才褪去衣衫鞋襪,摸索著去沐浴。


    趙臻心裏很煩躁,沒有光線,隱隱能聽到水聲,他知道這個女人在做什麽,他能想象出那個畫麵,隻覺得渾身難受,真希望她早早結束。


    水溫正好,偏生薑漱玉心裏存著事,倒也合了趙臻的心意,很快就出浴了。


    等她穿好衣衫時,趙臻也跟著鬆一口氣,終於重見天日了。他忍不住在心裏問:“你洗個澡這麽慢麽?”


    “我已經夠快了。”薑漱玉看了看沙漏,知道天快亮了,她也不再安睡,幹脆在床邊坐了,默默調息。


    “你這也算快?”趙臻問出這一句之後,許久都沒聽到迴應。她合著眼,他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到不知是誰的唿吸聲,他心中越發煩躁,隻能一遍又一遍在心裏默念著先帝教他的文章。


    時間漸漸推移,到了該早朝的時候。然而皇帝如今這個樣子,肯定無法早朝了。


    文武百官俱在,大太監韓德寶宣讀了皇上的旨意,表明了自己要閉關為先皇祈福的決心,又連下數道指令,節省宮中開支,輕徭薄賦,惠及百姓。


    一時之間,朝堂嘩然。


    小皇帝趙臻自從去年冬天從攝政王手中奪過權杖以來,勤於朝政,從未像今日這般輟朝過。禦史大夫蘇方當即出列,神情凝重:“敢問國師大人,皇上如今人在何處?下官有要事向皇上稟報。”


    鍾離無憂一聽有要事,脫口而出:“什麽要事?皇上正在焚香沐浴,準備閉關。蘇大人既有要事,寫在折子裏,本座代你呈給皇上。”


    蘇大人對這個新任的國師素來不大信服,何況此事疑點甚多。事關皇上,他毫不退讓:“焚香沐浴?準備閉關?國師的意思是,皇上現在還沒閉關?既然還沒閉關,為什麽不親自在朝堂上告訴咱們大夥兒?”


    “蘇大人這話什麽意思?”鍾離無憂神情冰冷,“你是在質疑本座?還是在質疑皇上?”


    蘇大人抿了抿唇,拱手道:“下官不敢。”但他的神情,卻分明不像是“不敢”的樣子。


    “皇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鍾離無憂微微一笑,“皇上已經做了決定,咱們隻管聽命就是。”停頓了一下,他又續道:“皇上心係朝政,閉關期間,雖不見外人,但是該批的折子還是會批,該處理的朝政,依然會處理。各位大人不要因此而心生懈怠。”


    本朝自太.祖皇帝時期設立國師以來,曆任國師都極受重視。現任國師鍾離無憂年紀太小,又沒什麽大的建樹,還不得皇帝重用。是以,論威望遠不及前國師。盡管他幾句話安撫了蘇大人,可仍有人持懷疑態度。


    畢竟毫無征兆閉關,為先帝祈福這種事情,太過突然,也不像是今上所為。比起皇上忽然發了孝心閉關去給先帝祈福,鄭太傅更願意相信皇上是忽然染恙或者被國師控製,才下了這道堪稱古怪的聖旨。


    於是,朝會剛結束,鄭太傅、周太師等人就請求麵見皇上。


    這幾人德高望重,都是皇帝的心腹,在皇帝與攝政王相爭時,全力支持皇帝。年輕的國師還真沒法強行阻攔他們。


    鍾離無憂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頭,在朝堂上時,為什麽不說皇帝已經閉關了呢?現在這些皇帝的心腹請求麵見皇帝,他去哪裏變一個皇帝出來?


    他一麵派人去請剛迴去休息的太後,自己則親自去見了還在淑妃體內的皇帝。


    通過淑妃的耳朵,皇帝趙臻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麽:“告訴國師,就說朕已經閉關,不能再見人。”


    薑漱玉一字不改轉述了他的話。


    歎了一口氣,鍾離無憂麵帶慚色:“可惜臣已經說了皇上今日焚香沐浴做準備,明天才閉關。是臣的錯,臣想法子打發他們。”


    “我跟他說幾句話。”趙臻迅速與薑漱玉打了招唿,占了身體,擺一擺手,麵容沉靜,“不必太自責,這事原也不能怪你。朕忽然下旨閉關,他們如果毫不生疑,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別說他們,易地而處,朕也隻有親自看見,才能放心。”


    鍾離無憂的自責之情並未變淡,反而更急了:“可是皇上現在這樣,怎麽能見他們?如果慢慢來,咱們還能找個模樣有些相似的替身躺在床上糊弄過去。可他們人都在外麵侯著呢……”


    趙臻雙眉緊蹙,忽然聽到淑妃有些歡快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朋友,你聽說過易容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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