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怎麽了?”強忍著疼痛,孟良睜開了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木床上。


    這床不比天界的材質,因此當孟良的身體躺在其上時,並不覺得舒服。但正是如此,卻讓他喚醒了兒時的記憶,也想起了當初在四合村的日子。


    那時候,幾乎一個村的獸族、妖族的工匠都不會鍛造一張舒適的大床,因此他們大多是將許多樹枝堆積在一起,墊上羊毛便成了一張床。


    但羊毛並不厚,因此當人睡在上麵的時候總會感到坑坑窪窪的不太舒服。然而正是那種連床都算不上的東西,孟良一睡就是九年。


    而那九年是所有種族最為寶貴的九年,因為他們意味著無憂無慮,沒有煩惱。雖然天、神這些強大種族的後代可以玩到更大的年齡,但對於孟良乃說,他真正的童年隻有那九年。


    在那九年裏,他從父輩那裏學到了很多,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有了趙宇龍這些朋友,且從那時起孟良就已經將趙宇龍當兄弟一般看待。


    而那年四合村被毀,孟良更是將趙宇龍當做唯一的親人。如今置身於這做工粗糙的床上,他感到自己仿佛迴到了那個時代。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已經一去不返。從四合村被毀,到天命關失守,他知道他已經輸掉了所有。當然真正讓他奔潰的是,從加百列的口中,他聽到了趙宇龍陣亡的消息。


    想到此處,他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忙咳嗽幾聲,竟是咳出一口膿血。


    隨後,便聽得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小女孩跑了進來,來到了孟良的床前大聲說到:“爹!你快看,他醒了!”


    隨著那小女孩的吼叫,一位老者走了進來:“采薇小聲一點,他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不要打擾到他休息了!”


    “知道了!下次注意就是了!”小女孩不以為然的朝他吐了一個舌頭,跑到了旁邊,卻被老人拉住。


    但至始至終老人的臉上都是寫滿慈祥,即便如今拉住小女孩後,說話卻也並無半分嗬斥的意思:“你又胡鬧了!快幫我把他扶起來!”


    此時的孟良雖然清醒,且能夠看見兩人,卻無法移動身體,因此當兩人靠近之時,他隻能是呆呆的看著。雖然他的嘴中還能說出話來,但他不知為何總是不願再將任何話說出口。


    但老人似乎也並未在意孟良能否說話,隻是將孟良扶後,從身邊的包裏拿出些許草藥。


    老人顯然不是煉藥師,而這些草藥也不過是尋常山上便能夠見到的尋常藥材。但其在為孟良察看傷口的時候卻很認真:“年輕人,你身上的皮膚都受到了嚴重的創傷,敷上這些草藥應該對你的恢複有一定的好處。不過這過程可能有些疼,你千萬得忍住。”


    說著,老人將孟良的兩隻手綁在床頭之上,而後將這些草藥碾碎敷在了孟良的傷口之上。


    正如老人所言,敷藥的時候,一股難以抗拒的疼痛確實遍及孟良的全身。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藥的原因,而是導致自己重傷的那些力量還在殘存在自己體內,被老人這樣一按壓了進去。


    不過老人畢竟隻是普通人,所謂的擠壓也不過是在敷藥時不小心觸碰到孟良身上的肉將那皮膚表麵的力量稍微朝內推了一些。


    而當老人將藥敷上,手拿開之後,那些力量又迴到了孟良的皮膚表麵繼續折磨他。


    但這些在孟良眼中都算不得什麽了,因為支撐他活到現在的一切信仰都已經破滅,他早已失去了生的希望,若非是如今身體都不得動彈,他還真想自盡。


    但顯然,加百列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事實上單憑孟良身上這些殘餘的力量而言,想要殺死孟良可謂是輕而易舉。然而施展之時,加百列便隻讓他們留在皮膚表麵,為的就是折磨孟良,讓他生不如死。


    雖不知道加百列為何會這樣做,但孟良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真的完了!無論是朋友、親人、自由他全部都失去了。而如今就連死都死不了,更是對他一種無形的折磨。


    因此不經意間眼淚不自覺的如泉水一般湧出,流經那些被敷藥的傷口處。一股刺痛再次襲來,如此他方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出,便強行用力將其製止,以免被他人所看見。


    而這一幕躲過了老人的雙眼,卻未能躲過這小女孩的眼睛:“爺爺!你看,這個哥哥他哭了!”


    “有嗎?”聽罷,老人也放下手中的草藥看向了孟良:“年輕人,是不是想起了什麽傷心的事情?沒關係,要是想哭的話,就不要忍著,大膽的哭出來吧!這裏沒什麽人,不會取笑你!”


    說話間,卻見得一個一些平民打扮的壯年跑了進來:“藥叔,快走吧!官兵已經到鄰村征稅了!我們已經沒錢再繳稅了,還是快跑吧!”


    “嗯!好!等我給他敷完藥就來!”老人應聲答道,可眼睛依舊在草藥之上。


    隻見他不慌不忙的將這些草藥搗碎,敷到孟良的傷口之上。隨後又對身邊的小女孩說到:“采薇,快出去找一個牛車來!”


    “是!”小女孩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覺得平日不讓她靠近牛的爺爺今日很奇怪,加之其本身對牛車心生好奇,便跑了出去。


    但很快,小女孩卻灰頭土臉的跑了迴來:“爺爺!村長說,牛在上個月就被收稅的官兵牽走低稅了!我們村已經沒有牛了!”


    “哎呀!你這孩子,我要的是車!沒有牛,有車也行啊!算了,我去找!”說著,急忙跑出房間:“你在這裏看好他,千萬不能讓他出了什麽事!”


    片刻後,隻見老人大汗淋漓的將隻有兩輪的牛車拉進了門。待其蓋上稻草之後,便協同小女孩一起將孟良搬了上去,隨後推著他出了門。


    而出門之時,孟良才發現,這房子竟然連門檻都沒有。加之老人和這孩子一高一低的原因,牛車略微有些傾斜。


    因此靠著這個角度,孟良也才發現這老人的家中竟然出了一張木床外就剩下兩個碗、一口鍋和些許草藥,不過現在它們都和孟良一樣一並放在了牛車上。


    而老人還特意將床上那稀薄的床單蓋在了孟良的身上,以免孟良著涼。雖然這薄如紙的床單著實擋不住什麽風寒,但此刻孟良的心中卻生出一絲暖意。


    不禁將天族那些錦衣玉食的神王和這一貧如洗的老人比較一番,卻發現這世界如此的可笑。


    老人即使一清二白,卻還留有人性。而那些神王擁有一切,卻從不知足,始終想要得到更多,且為了得到一切不擇手段。如此一看,孟良隻覺得一番可笑。


    當然,可笑之餘,他也感到一陣心酸。雖然他並沒有趙宇龍想到那麽多,也不會去考慮一個種族發展的問題,隻是眼前的一切在他看來,竟是如此的不合理。


    尤其是這位老人站在那由泥土鑄成的房屋前久久佇立時,他感到一陣心酸。或許在此刻,他終於明白,趙宇龍這麽拚勁全力的打拚天下究竟是為了什麽。


    隻見老人站在破敗的房屋前沉默許久不肯說話,也不再走動。直到其他村民早已收拾完畢,準備出發時,他才緩緩走到這泥牆前用手輕輕撫到:“三代人了,真的要離開這裏了嗎?”


    說完,佇立許久,直到身邊的小女孩拉著他的衣襟:“爺爺,該走了!”


    “好!走!走!走!”老人說話有些無力,孟良注意到此刻他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當他看向小女孩的時候,臉上卻帶著笑容:“采薇啊!爺爺帶你到一個你沒有見過的地方去住,以後這裏我們就不迴來了!”


    “好耶!我們終於搬家了!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了!”小女孩的臉上寫滿了純真,笑著幫老人拉著牛車。


    而此時,所有村民也早已收拾完畢,村長正在村口等候。眼見得老人也帶著小女孩過來,正準備走,突然間卻注意到了老人拉的牛車。


    “我說藥叔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保命要緊啊!你帶這麽多東西幹嘛?”


    老人:“我沒帶多少東西啊!除了兩個碗,一口鍋!筷子我都沒帶呢!”


    “那你說說,你帶著這人幹什麽?他就是死人堆裏發現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如今你還帶著他,豈不是要害了我們一個村?”


    老人:“醫者仁心啊!我既然發現了他,就要盡力醫好他!不管他最後能不能活下來,我都要救他。至少不放棄,他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放棄,那就真的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可是你應該知道,帶著他會影響我們前進的行程,到時候官兵追上來怎麽辦?你總不想拖累我們全村吧!”


    老人看了看村民,又看了看受傷的孟良。一時間難下主意。從老人的神色中孟良看出了老人的為難,確實對於一個醫者而言病人很重要。但是作為村莊的一員,同村的鄉親的生死也很重要。


    不過在孟良看來,老人還是會選擇後者。正如村民們所說的,孟良自己也知道自己很難活下來,而另一邊這些村民們都有活下來的機會。即使是他,估計也會在這時候選擇後者吧!畢竟鄉親總比一個外人親吧!


    然而老人的做法卻出乎所有的意料,隻見他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到:“好吧!既然帶著他會放慢腳步,拖累大家的行程。我看不如大家先走,我和采薇帶著他走在後麵。這樣就不會連累到大家!”


    村長聽罷,長歎一口氣:“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老人:“是的!不過諸位也不用為我們擔心,官兵未必會刁難我們這一老一少,若是有機會,我們還可能會追上大家!”


    “算了!你要這麽做我們也沒辦法,都是鄉裏鄉親的,你要死,我們就跟著你一起去死吧!來幾個力氣大點的,一起推這個牛車!”說完,村長站在原本采薇站的位置,並向其他村民招唿起來。


    老人:“村長,你這是?”


    村長:“不要誤會,我隻是不希望采薇這孩子受苦,也不希望你受苦。你們兩就安心歇著吧!這些體力活就交給我們做!”


    說著,和幾位壯年推著牛車平穩的往前走去。而老人心中雖然過意不去,但村長的好意他也不好拒絕,但他也並未休息,而是站在牛車的最前麵,用繩子拉著牛車前進。


    但這些壯年畢竟是普通人,因為沒有修煉緣故,自然沒有多少力氣。如今雖然正值力氣最旺的年齡,但不到一個時辰,他們也感到勞累不堪,不由的將牛車放下。


    “村長,走了這麽遠的路,休息一下吧!”


    這村長不比壯年,推了這麽遠的路,早已疲憊不堪,隻是他人均為休息,所以他也一直撐著。而如今見得這些壯年們也已經撐不住,他自然也無法繼續強撐。


    便是四處看了看,隨後坐在地上:“跑了這麽遠,那些官兵暫時應該追不過來。既然這樣大家就稍微休息一下吧!但不能太久,不然官兵追來就麻煩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剛坐下還未休息片刻,遠處卻傳來一身馬鳴。隨後急促的馬蹄聲,帶著其背上的官兵將其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僅有鍛體境第八重官至衙武衛,乃是一種連當年趙宇龍在十二歲時都看不起的官位。用趙宇龍的話來說,這種官職基本上也就是鎮長的走狗罷了!


    雖然這種稱謂和趙宇龍幼時被白石鎮鎮長抓過,心生怨恨有關。但如今在孟良看來,當年趙宇龍的形容還真是貼切。


    隻見其擺著一副不屑的神情看向這些村民:“你們中誰是村長?”


    村長:“我是!不知大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很好,你竟然問起我來了!真是可笑!我今日便來告訴你所為何事!”說完,竟是抽刀斬斷村長頭顱,隨後鮮血濺出,而那人卻大笑起來。


    “哈哈!真是爽快啊!如這種想要逃避賦稅的家夥就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那麽你們是想繳稅呢?還是去死呢?”


    隻見那人一臉囂張跋扈,在場的村民多數看他不慣,但卻又打不過他,因此隻得忍氣吞聲不敢多言。


    反倒是老人站出來:“可是大人!我們不是不想繳稅,隻是我們實在是沒有東西可以繳了啊!連家裏的桌子都被你們搬走了,大人你若是不嫌棄,就把這些草藥拿走吧!”


    “我去你的雜草!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你竟然好意思用來抵稅!”隨後,臉上卻露出一絲奸笑:“不過你的孫女不錯!雖然年齡小了一些,不過本大爺不嫌棄!來吧!更我走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采薇此刻正被這些官兵嚇得發抖,卻不想那衙武衛已經盯上了她。如今正想逃跑,卻被衙武衛突入起來的大手給抱住。


    如此舉動孟良怎能容忍,不說趙宇龍曾經教過他的見義勇為。但是獸族骨子裏那股傲氣,也讓他絕不能容忍這般仗勢欺人的家夥。


    隻是體內一直有加百利的力量殘餘,不斷的壓製著他的力量,讓他無法動彈,否則他可以保證下一秒在場官兵均是屍骨無存。


    而如今他卻隻有強忍著身上的劇痛,極力抽動體內的魂力,用以排擠加百列所留下的力量,以便於他能夠稍微活動身體。


    而村民之中也有一些壯年再也無法容忍,直接暴起朝著衙武衛殺去:“禽獸!連十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可未修煉者和修煉者之間終究有著天壤之別,幾人雖值壯年卻因為未能修煉,其力量根本不是衙武衛的對手。


    便見得幾刀劃過,幾顆人頭再度落地,而這衙武衛卻笑得越發燦爛:“螳臂當車不自量力,所以啊!你們這些人老老實實的繳稅多好,何必呢?我可不想再殺人了!哈哈!”


    說完,又用手在采薇的身上摸了一把:“可惜了!這個年齡還沒有發育,看來帶迴去還得養個一兩年,不然我還真想就在這裏享用一番!哈哈哈哈!”


    方才幾人死亡早已將采薇嚇得不輕,如今又見得衙武衛的麵容如此猙獰,竟是哭了起來。


    隨即衙武衛笑得愈發的放肆:“哭吧!好好哭吧!等以後晚上,我會讓你哭得更大聲!”


    此等禽獸之舉,無疑是激怒了所有村民。隻是剛才幾位壯年的死亡讓他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力量。


    因此如今雖然心中痛恨,卻無一人再付之行動,甚至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唯獨剩下那老人抓著衙武衛的腳大哭到:“大人,求求你!放過采薇吧!她還小,還是個孩子啊!”


    但衙武衛不以為然,隻是一腳踢了過去,將老人重重的踢倒在地:“我去你的老不死,本大爺正在興頭之上,哪還容你打擾!”


    隨後,再度揚起刀準備朝著老人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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