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菱舟不滿的扁了扁嘴,“你才豬呢。”


    顧玄棠沒有接她的話,隻是含笑道:“走吧,該喂你了。”


    這還不是暗諷她是豬麽,左菱舟“哼”一聲,轉身關門。


    就聽見顧玄棠說道,“還這麽愛哼哼,可不是小豬麽。”


    氣得左菱舟在他背後揚了揚拳,恨不得打他一頓。


    因為花燈節的緣故,今日客棧的大堂格外熱鬧,許多人都在猜著燈謎,說著花燈,左菱舟一圈看過去,就見堂內姑娘和小孩的身邊大抵都有一盞花燈。她看的心癢,就也想去買,遂看了看顧玄棠,軟聲道,“表哥,一會兒吃完飯,我們也出去看看花燈吧。”


    顧玄棠早就知道她對這個節日有興趣,也因此沒有讓顧一直接駕車去杏花村,而是先就此歇息。此時見她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眼裏都是向往,也就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左菱舟見他點頭,立馬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自己的飯,乖巧地坐著等他。


    顧玄棠見此,覺得她有時候倒是頗為孩子心性,比如此刻,竟和個小孩似的一聽到玩連飯都顧不上了,隻得放下了筷子,遷就道:“走吧。”


    此時雖然天還未黑,但街上的花燈卻已經亮了起來。左菱舟見街上人有些多,有些怕自己和顧玄棠走散,就拉住了他的衣袖,沿著路邊一排排看過去。


    這些花燈都十分精美,有的做成了花朵的樣式,有的做成了動物的形狀,還有些直接紮成了宮殿,亮亮堂堂。就連最普通的方形、圓形花燈,也都在上麵繪著生動的畫,這些畫或是仙子美人,或是動物植物,還有些竟是可以連在一起的小故事。


    左菱舟一個個看著,隻覺得都十分喜歡,結果一抬頭,就見到隔壁攤子上的似乎比這邊的還要好看,連忙拉著顧玄棠走了過去。


    顧玄棠看著她貨比了一條街,每一個都喜歡,每一個都覺得好看,隻覺得她怕是今晚都選不出自己最喜歡哪個了。偏偏左菱舟還要詢問他的意見,“表哥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顧玄棠看著她手挑的蓮花燈,點了點頭,“好看。”這已經是左菱舟第十五次問他了,顧玄棠覺得,她現在不管看上哪一盞,他都會覺得好看,隻求她能迅速買下。


    然而,作為選擇恐懼症晚期,左菱舟顯然無法如他所願,她把那盞花燈放下,又興致勃勃的去了前麵的攤位。


    顧玄棠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這個攤位和之前的幾個攤位不太一樣,攤主指著自己的花燈,說不賣,隻猜燈謎,猜中了,就送給他們。不過這猜燈謎,確是要付錢的。


    左菱舟一聽他說,就想到了她夏日裏路過鍾樓時,西大街那邊擺攤讓丟圈套娃娃的大叔,心想,可不就是一個套路嘛。


    不過她之前技術不好,套娃娃屢套不中,故此對這種攤子目不斜視,路過就走,絕不停留。可現在不一樣,她旁邊可有一個讀書人,正好合適。於是她轉頭看向顧玄棠,“表哥,這應該是你的強項吧。”


    這句話是肯定句,沒有絲毫的疑問語氣,但顧玄棠現在哪還在乎這些,對他而言,隻要左菱舟現在能趕快結束花燈的挑選,別再讓他陪著一起看,問他好不好看,別說猜燈謎,就是現場吟詩作賦,他也隻道筆墨伺候,絕不推諉。


    左菱舟見他點頭,就從錢袋裏掏了錢付給攤主,自己開始挑選花燈。她彎著身子,一個個的看過去,最後選定了一個白色的走馬燈。這走馬燈樣式頗為精巧,差不多三掌的大小,毛竹編成馬頭馬尾,幾個飛起的簷角鏤空成簡潔的花紋,被燈內的燈火照著,一片溫暖。然而左菱舟選它倒不是因為這些,隻是因為這走馬燈與其他走馬燈有所不同,它的燈麵上繪的不是人騎駿馬,而是“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左菱舟看著那一葉扁舟,覺得,就是它了。


    她把燈挑起來,就見燈上墜著一個紙條,上書:樵夫砍柴家中坐,秀才趕考線內纏。左菱舟想了想,指著下聯給顧玄棠看,“這應該是個繡字,秀才被線纏上了,就該是繡了吧。”


    “嗯。”


    “那上聯是什麽呢?”她問,“樵夫砍柴去掉木的話是焦和此,家中坐怎麽解呢?”


    顧玄棠聞言笑了一下,看著她,“樵夫砍柴砍的是什麽?”


    “木頭?”


    “那他坐在家中,是在什麽內?”


    “屋內?”


    顧玄棠搖了搖頭,“你進屋要進什麽?”


    這下左菱舟明白了,“要進門,這是個閑字。”


    顧玄棠點頭,“還算可教。”


    左菱舟笑吟吟的,“是表哥教的好。”


    她提著走馬燈走到了攤主麵前,說道:“我猜出來了,一個是閑字一個是繡字。”


    “姑娘光猜出來可不行,還要寫出來才算。”


    左菱舟提筆就寫,這兩個字的繁體字並不算難,她都還有印象,很快,就寫好了遞給攤主。那攤主這才允許她把走馬燈提走。


    左菱舟得了一盞燈,倒也不貪多,就提著燈拉著顧玄棠走了。顧玄棠見她終於有了燈,也是不由鬆了口氣,他朝左菱舟提著的燈看去,就見燈火映照下,燈麵上的扁舟格外靜謐,倒顯得孤寂安寧。


    “你選這個燈是因為你的名字嗎?”顧玄棠問。


    左菱舟點了點頭,“但也不全是,”她說,“就是覺得意境很好。”


    顧玄棠也就沒再說話了。


    兩人一起朝前麵走去,左菱舟眼尖,很快就看到了靠近河邊,有人在放孔明燈,她轉頭看向顧玄棠,“我們也去放吧。”


    顧玄棠本就是陪她出來,自然毫無異言。


    不算寬闊的河堤上,許多少女圍在一起,共同放飛著寫了心願的孔明燈。


    左菱掏錢買了一盞,提起筆,在紙條上寫道:健康平安,喜樂延年。


    她寫完,把筆遞給顧玄棠,“你也寫一個吧。”


    顧玄棠卻把筆擱了迴去,“我不需要,”他道:“我不信這些,我要什麽,會自己去求取。”


    左菱舟笑,“隻不過是節日的一個願景罷了,何必如此認真。”


    不過,她也不勉強,既然他不願意,就也不勸,自己提著燈放了。


    暖黃色的燈火映得少女的臉朦朧而溫柔,左菱舟看著自己的孔明燈越升越高,越升越遠,忍不住閉上眼,雙手合握,默念道:希望我日後能健康平安,一生順遂,也希望顧玄棠能恢複自己的記憶,之後一生順遂。


    她許完願,顫顫巍巍的睜開眼,明亮的眸內滿是憧憬,顧玄棠看著她,突然竟也有些想放飛一盞孔明燈。隻是,終究忍住了。


    “走罷。”他道。


    左菱舟就轉身繼續和他往前走,走著走著,卻是突然迴頭,看著漫天的孔明燈,卻已經分不清哪一盞是自己的。她突然就有些惆悵,“它們可真可憐,”她道,“寄托了別人的心願,可卻再也迴不來了,還不知道會去哪裏呢。”


    顧玄棠聞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隻見漫天的孔明燈,如天上的點點星火一樣,漂浮在漆黑的夜幕上。


    他有些不解,“它們有何可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想去哪裏便去哪裏,不似那紙鳶,被線束縛著,牢牢的困在別人的手裏,終日隻能在那一方天空中。”


    左菱舟卻是不讚同,“紙鳶有什麽不好,想上天便能上天,等到想迴來,隻需人收了線就能迴家。它不用擔心有風吹過,也不用擔心有雨落下,總有人握著線,成為它的依靠,讓它知道不管外麵發生什麽,它總是有退路的。可是孔明燈有什麽呢?”她看著那一盞盞漂浮著的孔明燈,“它們隻有自己。它們沒有線,沒有依靠,無根的飄在空中,一陣風吹過,就有可能把它們吹倒在地,一陣雨落下來,就會打熄燭火,栽落下來。它們沒有退路,也沒有根,就隻有自己,隻能自己孤零零的小心翼翼的飛著,可不就是可憐麽。”


    顧玄棠聽了她這一席話,倒是有些不自禁的轉頭看她,就見左菱舟神色過於平淡與疏離,隱隱中透著一股哀愁。大概是觸景傷情了吧,他想,他複又抬頭去看那些孔明燈,就見有一盞,似乎是裏麵的燭火熄了,飄飄搖搖的掉了下來,落在了護城河裏,被平緩的水流帶著不知去往何處。


    這便是因為她所說的,沒有線的緣故。


    身邊的燈火輝煌,行人嬉笑打鬧著享受著這難得的熱鬧,顧玄棠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左菱舟已經收斂了憂愁,重新帶上了笑意,“走吧,我們去前麵看看。”她笑著拉著他往前走。


    顧玄棠看著她握著自己手腕的左手,不大,也沒有農家女孩慣有的粗糙,看起來十分白皙細嫩,甚至還有些嬌弱。


    他被她拉著走著,不覺就看到了她單薄的背影,一時有些想問她,你也想要一根屬於自己的線嗎?那你又願意把它交給誰呢?


    隻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問,就像他有些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卻還是沒了動作。


    他們之間,主導這段關係的是他,可是一直維持這段關係,努力靠近的卻是左菱舟。正如她此刻的動作一般,當擁擠的人群出現,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左菱舟一旦鬆手,那麽……


    顧玄棠感覺腕上一輕,就見左菱舟側了側身,在給一個抱著孩子的父親讓路,他們倆個瞬間分離兩邊,隔著不算寬的距離,卻恍若沒有了關係。


    如他所想一般。


    很快,人群走過,左菱舟又迴到了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走著。


    顧玄棠也就依著她的步伐,不慌不忙,不緊不慢,那些盤旋在他心裏的思緒,默默被他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樵夫砍柴家中坐,秀才趕考線內纏”這個燈謎是我自己隨手編的,能自圓其說就好,大家不要深究。


    以及謝謝博博熙熙小天使的地雷,愛你呦~


    第二十八章


    漫長的林蔭道上,一輛樸素的馬車正在緩緩而行,駕車的人看起來十分周正可靠,隻是似乎有些冷漠。


    玉是上好的玉,通體瑩白,剔透溫潤,就連雕工也是極其精細,栩栩如生。左菱舟看著顧玄棠手裏的玉,許是因為之前在畫上見過的緣故,現今看起來竟有些眼熟,她道:“這就是你上次畫的那個嗎?”


    顧玄棠聞言把目光從手裏的玉上收了迴來,應道:“嗯。”


    左菱舟有些好奇,“我能看看嗎?”


    顧玄棠也不防她,直接遞了過去。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玉佩,瑩白的玉雕成了蝶戀花,蝴蝶振翅,意欲起飛,花團錦簇,爭芳鬥豔,配著黃色的絡子,十分適合少女佩戴。


    左菱舟愛不釋手的摸了摸,就把它遞了迴去,“這個玉佩有什麽作用嗎?”


    “我們去找一個人。”顧玄棠道。


    “什麽人?”左菱舟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去找人,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我們去杏花村,不是探尋你受傷的原因嗎?”


    “自然不是,”顧玄棠故作疑惑,“我不是砍柴時滾下山坡傷了自己?表妹你早已告知於我,怎麽現在給忘記了?”


    左菱舟無語捂眼,她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瞎說什麽鬼話,要早知道麵前的人是這種性格,並如此舉一反三,熱衷於拿她的話來堵她,她打死也不會叫出那一聲表哥,說出後麵的謊話。


    “所以我們去杏花村,是去找人嗎?”


    顧玄棠頷首。


    “是個姑娘嗎?”


    顧玄棠繼續頷首。


    “找她做什麽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那之後呢,找到了該怎麽辦呢?去哪兒?”


    顧玄棠看著她,隻說了兩個字,“京城。”


    左菱舟一下覺得自己心跳有點快,她之前猜測顧玄棠的身份時,就有猜過他可能家在京城,可是當這兩個字真的從他口裏吐出時,卻還是感到了震驚。穿越三年,終於離開新手村,卻是要一下前往京城這種製高點,左菱舟覺得,自己的壓力有點大。


    顧玄棠見她霎時蹙起了眉頭,支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著。


    左菱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有些可憐的看了他一眼。


    她這一眼可憐巴巴的,像一隻求人順毛摸的小獸,顧玄棠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怕什麽,吃不了你。”


    左菱舟的腦袋就一下栽了下去,倒是惹得顧玄棠笑了起來。


    兩人趕著申時到了杏花村,日頭正曬,顧玄棠不想動,就讓左菱舟掀開簾子探出頭問路上的行人,“紀連幽家怎麽走?”


    那人說了方向,顧一記下了,左菱舟道了謝,放下簾子坐好。


    “紀連幽就是這個玉佩的主人嗎?”


    顧玄棠頷首。


    “你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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