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盒子裏裝滿了飾品,從發簪到耳墜,從項鏈到手鐲,有些是成套的,有些則是零散的。而再小一些的盒子,則裝了些胭脂水粉。左菱舟看著這些,頗有些愛不釋手。


    她倒也不忸怩,索性重梳了個發髻,選了幾個自己喜歡的飾品直接戴上。隻是到了這胭脂水粉處卻是有些苦惱,她穿過來的時候才15歲,還是個專心上學不懂化妝的學生,穿過來之後,隻有一個爹爹相依為命,她爹看她,那就是哪看哪好,即使左菱舟天天素麵朝天,她爹都要讚道:“菱兒真是好看。”


    所以,左菱舟看著手裏的胭脂,最後隻能無奈的放了迴去,畢竟,她空有一顆愛美的心,卻偏偏沒有化妝這門手藝。


    不過這樣也很好了,她想,她撥了撥發簪上的流蘇,看著它們如水般晃動,滿心歡喜的又跑去找顧玄棠了。


    顧玄棠聽著熟悉的敲門聲,走過去開了門,就見左菱舟換了衣服與發型,背著手,抿著唇,笑著看著他,她似是有些害羞,隻看著他,什麽也不說,可眼裏卻分明寫滿了“誇我”。


    他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隻覺得她是真的天生的好看,難怪王二鵬一直對她窮追不舍,她這個模樣,別說九彎山那種小地方,就是放在京城,也不多見。


    “挺好看的。”顧玄棠順著她的心意道。


    果然,就見麵前的人一下子就開心了,眉眼裏的歡喜掩都掩不住,“謝謝表哥。”


    “不用客氣。”顧玄棠道:“畢竟要去你姑母家,總不能讓你就之前那般去,好像我這個表哥苛待你似的。”隻不過,他仔細看了看左菱舟,“你這怎麽沒有用胭脂水粉?”


    左菱舟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會用那些。”她道:“我娘去的早,爹爹不在意這些,這也就沒人教我了。”


    顧玄棠聽她這麽說,生怕勾起她傷心的往事,好在左菱舟也隻是說說,倒並沒有什麽情緒。


    “反正我不是長得好嘛,”她也不害臊,大言不慚道:“那麽,即使素麵朝天,也應該挺好看的,就不化了吧。”


    顧玄棠被她這話逗笑了,“你倒是不害羞。”


    “那也是表哥你方才才誇我好看的。”左菱舟有理有據。


    顧玄棠簡直拿她沒辦法,隻得走出去,關了門,率先往她的房間走去,左菱舟就跟在他的身後,一邊拿指頭繞著宮絛,一邊問他,“我們現在是去做什麽啊?吃飯嗎?”


    顧玄棠直接推開了她的門,轉身看她,“在吃飯前,先處理一件事。”


    “什麽?”左菱舟不解。


    顧玄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左菱舟立馬伸手捂住,委屈巴巴的看他。


    “還能做什麽?”顧玄棠看著她委屈的小模樣,甚至有些想再敲一下,“當然是給你塗脂抹粉,物盡其用。”


    左菱舟一下睜大了眼,“表哥,你這話的意思莫不是……”


    顧玄棠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把她推進了門內,“正所謂長兄為父,既然表妹你的父母均已不在,無人能教你這個,那麽也隻能為兄來代勞了。”


    第二十三章


    左菱舟坐在凳子上,微微仰著頭,眼神有些不自在的亂晃。顧玄棠看著她這不自在的模樣,一時也有些別扭,便道:“你把眼睛閉上,別亂看。”


    左菱舟遂從善如流的閉了眼。


    顧玄棠看著她麵色有些泛紅,不自覺咳了聲,從盒裏拿起螺子黛,準備幫她畫眉。


    然而這世上的事情,總是想著容易做著難,他看著左菱舟就這麽乖乖的坐好,仰著頭略帶羞澀的閉著眼,拿著螺子黛的手遲遲無法落下。甚至覺得,她之前那句話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她這樣的容貌,便是真的什麽都不畫,素麵朝天,也是極好看的。


    隻是奈何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如今箭在弦上,即使他有心反悔,卻也礙於麵子,隻得伸手繼續下去。


    顧玄棠不自覺又咳了一聲,而後,終於開始給左菱舟畫眉。


    他畫得很認真,起初還是很輕的描著她的眉型,後麵便膽子大了些的稍稍加重了些力道。等到兩邊都畫好,這才將前傾的身子立直,頗為滿意的欣賞著。


    左菱舟感受到一直近在咫尺的氣息慢慢離遠了,一顆從剛剛閉上眼就開始鼓噪不安的心終於有了些平靜,偷偷的緩了口氣。


    “好了嗎?”她輕聲道,語調還有些不穩。


    “等等。”顧玄棠說著,仔細看了看她。


    她天生膚白,即使不撲粉也是足夠白皙,顧玄棠看著,不知怎麽就想到昨晚戳她的臉頰時柔軟的觸感,一時有些不自在,隻得低下頭去,卻是一下看到了她的唇。


    左菱舟的嘴唇很好看,弧度漂亮,小巧紅潤,此時微微抿在一起,更增添了一絲柔軟。


    顧玄棠當下轉移視線去看其他地方,許久,才低聲道:“好了,你自己把口脂一塗罷。”


    左菱舟有些困惑的睜眼,就見顧玄棠已經在自己旁邊坐好,正提著茶壺給杯裏倒水。她有些奇怪,心道,不是剛剛說讓她等等麽,怎麽卻什麽都沒做。不過她此時巴不得顧玄棠什麽也不做,便也沒再說話,隻是拿起麵前的口脂,塗了起來。


    這個還是比較簡單的,左菱舟自我感覺,畢竟,不需要什麽技術。


    很快,左菱舟就塗好了,她抿了抿唇,讓顏色更為自然一些,又對著銅鏡看了半天,這才轉身拿指頭去戳顧玄棠的胳膊,“我塗好了。”


    顧玄棠轉頭,就見她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因為畫了眉又塗了口脂,本就精致的五官格外明亮動人。


    左菱舟見他不說話,就問他,“好看嗎?”


    “你不是覺得自己生得貌美,怎麽這會兒還問起我了?”


    “我以前沒這樣過啊,”左菱舟道,“這還是第一次上妝呢,是不是淡妝濃抹總相宜啊?”


    顧玄棠一聽他竟然直接把自己比作西子,當下忍不住笑了起來,左菱舟卻是不依不饒,問道,“是不是嘛?”


    顧玄棠無法,隻得應道:“是是是,我表妹天生麗質,可不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左菱舟聽他這麽說,笑意就更深了,顧玄棠看著她開心,心裏也帶了些輕鬆愉悅。


    然而他這輕鬆愉悅還沒多久,就聽見左菱舟問他,“說起來,表哥畫眉的手法這麽好,想必是之前為不少姑娘畫過眉吧?”


    顧玄棠抬頭,就見她正雙手捧著臉,看著自己。


    “聽表妹這話的語氣是,”顧玄棠頓了下,拉長語調,“嫉妒?”


    左菱舟一下放下了雙手,坐直了身子,“誰嫉妒了,我就是猜一下。”要不是畫的經驗多了,哪能一次就給自己畫好啊,她想到這兒,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腦子中立時就浮現了顧玄棠讓其他女子閉眼,給她們畫眉的樣子,一時隻覺得這眉毛有些難受,恨不得拿清水洗了。


    顧玄棠看她說完話不知想著什麽,竟然還慢慢皺起了眉扁起了嘴,隻覺得養個妹妹也是頗為不容易,“表妹是覺得我以前應當是個小廝奴才嗎?”


    “當然不是。”左菱舟道。


    “那我為何要去為姑娘家畫眉?”


    “指不定是看上人家了,討好人家唄。”


    顧玄棠聞言笑了一下,“所以你覺得,我是會討好別人之人?”


    左菱舟一愣,就聽得他繼續說,“還要討好到上趕著去為人畫眉?”他想了想,“隻怕那姑娘,得是個公主罷。”


    左菱舟聽他這麽一說,轉念一想,也是,他們倆相處了這麽久,她早就看清了,她這表哥,哪會討好人啊,別人上趕著討好他,估計還要看他的心情。


    她想到這裏,也就覺得心裏那股剛剛升起的鬱氣再度消散。


    有些驚喜的問道:“所以我是第一個嗎?”


    顧玄棠看著她眼裏的期許,陰陽怪氣,“不,我都給那麽多姑娘畫過了,你估計得排到城牆根去了。”


    左菱舟被他的話逗笑了,湊近撒嬌道:“是我愚昧,是我笨,表哥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


    顧玄棠冷哼。


    左菱舟歪著頭衝他眨著眼睛賣萌。


    “行了。”顧玄棠見她這眼睛一直眨啊眨的,生怕自己再不說話,她遲早得把自己眼皮眨抽筋了,“不鬧了,吃飯吧。”他說著,就站了起來。


    菱舟緊跟著也站了起來,拽住了他的衣袖,顧玄棠迴頭,就見左菱舟看著他,一張臉上明媚無塵,他正打算開口,卻聽見左菱舟問道:“表哥,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後雨》。因為表妹用了淡妝濃抹總相宜這句,所以表哥才會內心os她把自己比作西子。怕有些小天使一下沒反應過來這個梗,所以解釋一下,麽麽噠~


    第二十四章


    顧玄棠聞言,不由盯著她看了會兒,左菱舟也不躲閃,還是笑盈盈的。


    “是恢複了一些。”他道,“之前在這裏遇到顧一後,想起了一些事。”他說完這句,想了想,補充道:“顧一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黑衣大哥。”


    左菱舟這會兒哪還有功夫和他計較心心念念這個詞,隻是追問道:“那表哥你想起自己叫什麽了嗎?這迴你總該告訴我了吧,不然萬一你下次再忘記了,我這個當妹妹的,還是一問三不知,那多不好啊。”


    顧玄棠聽著她這話,就又想起了她之前說的自己上山砍柴,然後滾下山坡失憶了的鬼話,隻希望如果真有下次,那麽她能動動自己還算聰明的小腦袋,換一個聽起來稍微靠譜一些的借口。


    “聽表妹的意思,竟是希望我還有第二次?”


    “沒沒沒,”左菱舟慌忙擺手,“我就是好奇表哥你的名字,你看,你都知道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多不利於我們兄妹團結友愛啊。”


    還團結友愛,顧玄棠輕笑了一下,卻是見左菱舟眼巴巴的瞅著自己,隻得道,“顧玄棠。”


    左菱舟聞言,當下就在腦子中把這三個字按著發音排列組合的一遍,“怎麽寫啊?”


    “顧盼生輝的顧,天地玄黃的玄……”


    “儀表堂堂的堂?”左菱舟打斷他猜測道。


    “不,”顧玄棠微笑,如星的眸子透出些光亮來,“海棠的棠。”


    左菱舟看著他,腦中不自覺浮現出海棠花的樣子,這可太謙虛了,她想,就他這模樣,海棠那麽低調又小巧的哪適合他啊,怎麽著,都得是一朵豔壓群芳、高調奢華的花中之王牡丹啊。


    左菱舟跟在顧玄棠身後,一路都在思考,顧玄牡、顧玄丹、顧玄芍、顧玄藥,她甚至還想到了顧富貴,但是立馬搖了搖頭,覺得這麽鄉土的名字,更不適合他這朵牡丹花。最後,左菱舟隻得一邊吃著飯,一邊感慨著,這麽多名字,還是顧玄棠最好聽,也最適合他。她用餘光撇了撇顧玄棠,又想了想印象中的海棠花,覺得以後,她這心裏的花中之王的位子,怕是要易主了。


    待兩人吃完飯再上路的時候,就已經快午時了,左菱舟坐在馬車裏,沿路看著周邊的風景,倒也頗為愜意。遇到賣鞋的鋪子,她忙叫顧一停了車,拉著顧玄棠下去給自己買了幾雙鞋,暗道,這下裝備就齊全了。


    馬車上的時光有些無聊,顧玄棠多是用來看書的,左菱舟看一會兒,歇一會兒,看一會兒,又看一會兒風景。等顧玄棠看完一本合了書,就見左菱舟雙手捧臉的看向窗外,質地輕薄的衣袖堆落在了肘間,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上麵還戴著他給她買的銀鐲子。


    他一時覺得有些紮眼,暗道,下次再買衣服,不能再買這種袖子的,得買個窄袖,不至於這麽全露出來……


    等到天上的光慢慢散去,夜色漸起的時候,左菱舟照舊湊過去蓋住了他手裏的書,讓他陪自己說說話。她雖說在這個世界呆了三年,但是卻一直在九彎山,對很多事情都不太知曉,隻知道這是個曆史上沒有的朝代,知道這裏有很多她不認識不了解的東西,便央求道:“你和我說說九彎山以外的事情唄,或者一些你看的書上的事物,我之前一直在村子裏,對村外的事物都一概不知,隻知道如今新帝登基,推行休養生息之道,簡直和剛進城的村姑一樣,多不好啊。”


    顧玄棠在她說到新帝的時候腦子中似有什麽閃過,然而卻隻那麽一瞬,等到他反應過來,再去追尋的時候,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他不由有些煩躁,他雖說憶起了一些事,但卻也隻是一些,甚至都不夠讓他拚湊出他的真實身份以及受傷原因。他隻是記得他應該在幫人找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年紀應在十七八歲,在杏花村附近,有一塊蝶戀花玉佩作為憑證。


    可是是幫誰?又為何要找她?他卻想不起來。


    他行事向來謹慎,故此即便和顧一重逢,在對方自稱是自己的暗衛後,也並沒有完全相信,哪怕已經從對方那裏試探出自己的身份,也並不肯定,隻道先且放下,再去追尋。而至於自己要做的那件事,他則沒有貿然試探,一來是到底對顧一還有些防備,二來是,他雖然失憶了,但也隱約能感覺到這件事頗為重要,他不認為自己會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全盤托出的告訴顧一這樣一個角色。


    這還真是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顧玄棠默歎了口氣。


    “你想聽哪些方麵的?”他問道。


    左菱舟見他剛剛還麵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什麽,這會兒卻又問起了自己,立馬迴道:“都可以。”


    顧玄棠想了想,他自己現下記憶還沒恢複,對於一些人事物也印象模糊,便挑著些有趣的傳說給左菱舟講道。


    左菱舟倒也是真的不挑,就乖乖的聽他講著,也不知是傳說本身有趣還是顧玄棠講得好,直到他們到了暫時歇腳的地方,她都還未聽夠,一邊下車一邊纏著他接著說。她邊纏還邊誇道:“表哥你可真厲害,你若是出去講故事,肯定比那些說書先生講得好。”


    顧玄棠伸手敲了她的額頭一下,似乎對她讓自己當個說書先生很不滿意。


    左菱舟委委屈屈的揉著腦袋,心想,她這表哥,最近真是對她越來越隨意了,說好的男女有別呢,這會兒怕是全然忘記了。她忍不住在他身後衝他做了個鬼臉,這才跟了上去。


    走了兩天,終於到了莫城,顧玄棠選了家看起來較為氣派的客棧住了下來,左菱舟對此很是擔憂,“表哥,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奢侈啊?”


    她皺著一張臉,看起來像籠屜裏剛蒸好的小籠包,“我們倆現在什麽都不做,沒有入賬,總在出賬,又是馬車又是置辦物什,現下還住這麽好的客棧,等錢花完了,那豈不是就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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