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個旗主貝勒們來說,在與黃台吉這個大汗對抗的問題上,他們與莽古爾泰其實有著共同的利益。


    代善此時這麽說,當然也有他的心思。


    先是阿敏,如今又是莽古爾泰,那麽莽古爾泰之後,會不會就是自己?


    代善喜歡明哲保身,但是他可不是傻子,而黃台吉此前對杜度的抬舉,讓他心生警惕。


    代善說完,殿中人都看著黃台吉。


    而黃台吉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說道:“既如此,且以大不敬之名入罪!革去莽古爾泰大貝勒即和碩貝勒之爵,降居諸貝勒即多羅貝勒之列!


    “奪其正藍旗五牛錄屬員與正黃旗!另以昂阿拉麾下五牛錄,借與鑲紅旗同守北境!


    “罰莽古爾泰馱盔甲雕鞍馬十匹進上,盔甲雕鞍馬五匹與代善,素鞍馬各一匹與諸貝勒!另,罰銀一萬兩入戶部!”


    黃台吉對莽古爾泰的這個處罰,算是一種折中的處置了。


    說輕其實也不輕,畢竟正藍旗被罰沒了五個牛錄的屬員,在女真八旗純女真人口並不多的情況下,尤其是在這一次南下敗歸損失了大量女真旗丁的情況下,五個牛錄不隻是一千五百名女真旗丁的歸屬問題,而是一千五百戶女真家庭的歸屬問題。


    一千五百戶女真家庭,在這個時代意味著數倍於此的女真人口,還有數倍甚至十數輩於此的包衣阿哈奴仆。


    這些女真人口及其擁有的奴仆,合計在一起差不多得有超過兩萬人了。


    但是說重其實也不重,畢竟罰沒了五個牛錄而已,另外借給鑲紅旗的五個牛錄,雖然今後軍事指揮權不在自己手上了,但是這些人口及其屬員奴仆家產,畢竟還在正藍旗下。


    而且嶽托與莽古爾泰雖然嫌隙頗深,但是說到底他們其實並不算是外人,他們中間有個連接溝通的重要紐帶。


    這個紐帶就是莽古濟格格。


    這個莽古濟格格是莽古爾泰的親妹妹沒錯,但是同時她也是嶽托的丈母娘。


    所以,若是拋開其他的恩恩怨怨不論,這個莽古爾泰除了是嶽托的叔父之外,還是嶽托的妻舅。


    這也是為什麽黃台吉要在罰沒莽古爾泰五個牛錄的同時,再讓其拿出五個牛錄借給鑲紅旗了。


    要是罰他十個牛錄,莽古爾泰可能真的就一怒之下,跟黃台吉幹起來了。


    莽古爾泰真要鋌而走險,跟黃台吉幹起來,那麽對莽古爾泰與黃台吉任何一方來說,都是極其不利的一件事情。


    這一點,黃台吉看得比莽古爾泰還要清楚。


    本來收拾莽古爾泰,是為了在震懾他人的同時壯大自己,若是搞得兩敗俱傷,不僅貽笑大方,而且還便宜了別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黃台吉在一擊不中之後,知道可能要大動幹戈,自己很快就克製住了一舉扳倒莽古爾泰的衝動。


    畢竟此前已經隱忍等待等了幾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上一段時間。


    然而若隻是罰他五個牛錄,對莽古爾泰來說倒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懲罰,可是卻不足以傷筋動骨,不足以大幅削弱正藍旗的實力。


    而罰沒他五個,再勒令他出借五個則不同,既能達到大幅削弱莽古爾泰正藍旗實力的這個目的,同時又能夠讓莽古爾泰打落牙齒和血吞,接受這個安排。


    與此同時,還能防患於未然,再一次給嶽托和他在這個妻舅之間埋下一顆釘子。


    黃台吉在身邊謀士出謀劃策之下做的這些精心算計,很快就湊效了。


    身在撫順自己莊子上觀望形勢的莽古爾泰,在得知沈陽城內的八旗旗主並坐議政,居然在自己缺席的情況下,確定了那麽多事關重大的大事,心裏已經是十分著急了,知道自己不迴沈陽,或許反倒是給了黃台吉排擠自己的機會。


    但是莽古爾泰又是一個極其要臉的人,他自稱傷病複發,自己不敢迴沈陽,而是跑到了撫順“休養”,這個時候讓他突然改口,他沒有辦法自己打自己的臉。


    等到黃台吉與其他八旗旗主們共議之後,給了他個大不敬的罪名,並且做出了一係列的處罰,莽古爾泰思前想後,拿不定主意。


    也是在這個關鍵時候,他的兩個兒子袞布與額必倫,行色匆匆地一起趕來與他會合,並向他報告了聯絡莽古濟格格與昂阿拉、德格類幾人的情況。


    除了昂阿拉當場明確表態支持莽古爾泰與黃台吉爭位之外,莽古濟格格和德格類貝勒,全都猶豫不決,沒有表態,並且還迴頭勸說莽古爾泰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莽古爾泰權衡了兩天,最後決定接受黃台吉的這個處罰,讓冷僧機替自己上表,表示悔恨認罪。


    沒過多久,莽古爾泰率領帶走的人馬,從撫順一帶迴到了沈陽,來到汗王宮外跪地表示認罪認罰。


    黃台吉沒有親自見他,而是讓他在宮門外跪了半日之後,派了阿哈旦出來傳話,對他說:


    “自此之後,伏願神祇,不咎既往,惟鑒將來!”


    意思是,過去的事情就算是翻篇揭過了,我可以不追究,剩下的就看你將來的表現了。


    莽古爾泰認罪認罰之後,心中雖然滿是憤恨,但後金國內的一場內鬥危機,終於暫時地消弭掉了。


    八旗議政做出了一堆決定之後,雲集沈陽的幾個分守旗主,紛紛離去,迴到各地的防地去了。


    多爾袞繼續迴他的蓋州城,繼續防守蓋州、海州直至遼河下遊三岔河一線的遼南及沿海地區。


    濟爾哈朗則迴他的鎮江堡,繼續率領他的鑲藍旗軍隊守衛鴨綠江一線。


    新任鑲白旗旗主杜度,留下自己的弟弟果歡看守沈陽的府邸家業,然後帶著三弟尼堪,帶著黃台吉的旨意前往複州城以北百餘裏的熊嶽城,接管鑲白旗。


    而那些新被任命為大金國六部貝勒與六部承政的人員,例如碩托、薩哈廉、德格類等人,也離開了駐地,開始啟程迴沈赴任。


    與此同時,身為漢軍旗固山並受命擔任工部貝勒的阿巴泰,也領著佟養性、李永芳、鮑承先等一幹漢奸,開始在後金國的明軍降卒和漢人包衣之中,選取工匠與熟悉火炮火器之人,一邊編建漢軍旗烏真超哈牛錄,一邊做著鑄造大炮的各項準備。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黃台吉帶著阿哈旦、烏庫裏、鼇拜等兩黃旗精選出來的護軍擺牙喇牛錄千餘人,先是前往赫圖阿拉一趟,在被大火焚毀的老城裏,在被燒成一堆廢墟瓦礫的老汗王宮大衙門前,痛哭了一場。


    然後又前往佛阿拉這個地方,野豬皮家族的祖陵,也就是後世的所謂永陵,告祭了一番祖宗。


    也是在這一次前往赫圖阿拉告祭祖宗的過程之中,黃台吉下旨將被尚可喜俘虜帶走的老奴幼子費揚果,革出宗室,廢為庶人。


    一方麵,這是讓費揚果承擔赫圖阿拉被焚毀的罪責。


    另一方麵,也是提前將這個隱患消除於無形之間。


    處理完了這件事之後,黃台吉來到位於沈陽城外東郊的老奴墓地,即後世所謂福陵(沈陽東陵),帶著護軍擺牙喇在這裏的山下安營紮寨,履行之前的承諾,自罰滿身縞素,預備在老奴的陵前,要麵壁思過吃齋念佛三九二十七天。


    還好,黃台吉選擇的這個時間,已經是四月末五月初了,此時的天氣已經完全迴暖,若是寒冬臘月,那可就夠他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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