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忙又拱拱手:“小的謝誌強,前些日子,奉洛陽雄鷹鏢局總鏢頭裴老爺子之命,保了一趟送往揚州的鏢……”


    司徒香香聽著聽著,漸漸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打岔道:“喂!你別說太多廢話,我跟你們雄鷹鏢局的總鏢頭根本就不認識,也沒有絲毫淵源。本小姐隻關心,你剛才問我的寶馬,究竟是什麽用意?”


    “是,大小姐,小的明白。”那個叫作謝誌強的虯髯大漢揉了揉鼻子,繼續低聲下氣地說道:“迴大小姐,整件事的經過是這樣的,小的保的那趟鏢,昨天下午在雁蕩山境域出了差池,小的急著趕迴來,向裴老爺子稟報……”


    司徒香香“鼻孔裏冷哼”了一聲,聽得一點兒也不感興趣:“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與我的馬又有何關係?”


    謝誌強捏著一掌心的汗,悄悄吐了吐舌頭,頭垂得更低:“小的這次押的鏢,讓半路埋伏的匪徒給劫了,而且,還殺傷了咱們七名同伴。這些匪徒,都是一律穿著夜行衣,黑紗蒙麵,不知是何方神聖…其中,其中為首的是位妙齡少女,背負雙劍,騎著的是一匹棗紅色的胭脂馬,跟大小姐的這一匹,有九分相像…”


    “那你的意思,是認定本小姐就是那劫鏢的女匪徒咯!”司徒香香的粉頰上蒙上一層寒霜,齒縫間緩緩吐出了有如冰珠般的音調。


    謝誌強的臉漲的通紅,額上青筋暴起,趕緊搖手解釋:“不……不!大……大小姐可千萬別誤會,棗紅色的胭脂馬,近日在江湖上出現的並不多,小的正苦於線索難覓,剛剛見了這樣一匹胭脂馬,便想細細追查一下,現在曉得是女俠的座騎,小的當然就不會再懷疑了,唐突之處,還請大小姐見諒才是。”


    “哦?你怎這麽隨便就洗脫本小姐的嫌疑?你又如何證明,本小姐的確是清白的呢?”司徒香香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因為大小姐出身武林世家,為人正派,絕對不會作出劫鏢這類的無恥行徑。況且,小的風聞大小姐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潔身自好,不屑同流合汙,更不用提與人勾結搶劫了…”謝誌強吹捧起司徒香香來,可謂是口沫橫飛,天花亂墜。


    “嗬嗬……你倒挺懂得拍本小姐的馬屁。”司徒香香聽了這些話,並沒有欣喜,語氣反而帶著些諷刺的意味兒。


    謝誌強的腦袋稍微抬了抬,嘴角兩端微微上揚:“天地可鑒,這都是肺腑之言,小的絕非是在拍馬屁…”


    司徒香香雖然在家裏聽膩了這些阿諛奉承的假話,可謝誌強的這番話,聽起來總算還更為順耳,因此,她便嫣然一笑:“本小姐見你為人雖嫌粗魯,倒還有些見識,不枉在裴老頭子的手下當了這麽多年的鏢師,實話告訴你,本小姐這幾天從沒去過雁蕩山,也沒有興趣劫你們的鏢,你迴去轉告裴老頭子,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說到此處,話音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對了,棗紅色的胭脂馬,我在江南確實見的不多,不過,在江浙一帶,沒有二十來頭,也有十幾頭了。本小姐奉勸你一句,你若還按照這個線索查下去,終究也是無濟於事,不如另擇他法…好了,你可以走了!”司徒香香懶散地揮了揮手,就像是趕蒼蠅似的。


    “多謝大小姐提醒,小的告辭了。”謝誌強聽了,心頭大喜,仿佛是死囚受了皇帝的大赦一般。


    他衝司徒香香搗蒜似的磕了三個響頭,趕緊牽過自己的馬,就像小孩急著撒尿似的飛奔離去了。


    司徒香香幽幽地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我們慕容世家,竟有人膽敢觸裴老頭子的黴頭,倒是件大熱鬧,隻可惜我最近沒空,不然就一定要去瞧瞧……”


    “嘿嘿,你也並沒有多麽要緊的事去辦,趁早去瞧瞧熱鬧豈不更妙?”這聲音,美妙動聽,猶如鳳鳴鸞唱,竟是從酒樓二樓傳出來的……


    司徒香香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兩步,仰起臉,隻見在她的座位上,正氣定神閑地坐著一個少年。


    這少年大約二十來歲,劍眉斜飛入鬢,唇若塗丹,臉型輪廓分明,在斯文中卻又帶著一種令人覺得高不可攀的清傲之氣。


    此時此刻,他那一雙又細又長的鳳眼,似睜非睜,似閉非閉地,嘴角,猶勾著一抹懶洋洋的微笑。


    那白皙而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撕下饅頭,慢條斯理地送入唇紅齒白的嘴裏,動作,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司徒香香還是第一次見到,世上,竟然有人吃饅頭也可以吃得這麽好看……


    這名少年,給她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若是換一個方式來結識他,她倒是很願意進一步交往的。可是,這個混賬的東西,居然敢真的赴約,難道是吃準我殺絕對不了他嗎?


    司徒香香“哼”了一聲,又在暗中咬了咬銀牙。


    她提著“天驕”劍,蓮足輕點,將輕功展開,輕盈地掠了上樓去,然後,她那一雙眼睛亮得就像是一盞燈,像隻大公雞瞪著一條蜈蚣一樣瞪著少年。


    而那個長得還不賴的少年,居然絲毫不當一迴事兒,神色自若地坐在紫檀木錦椅上,右手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自己失竊的那枚玉佩,左手,卻持著她的酒杯,悠悠地抿了幾口。


    那是司徒香香剛剛喝過的酒杯,杯口的邊沿上,還淺淺地沾著一抹淡紅,那是她唇上的口紅印!


    可惡!


    這個家夥,竟然敢當著她的麵,用她的杯子喝酒!


    這,使得司徒香香更加惱怒了,初次見麵的那一丁點兒好印象,也被這輕浮的舉動給徹底衝淡了…


    “哼!”司徒香香用力地瞪了瞪眼睛,她不可以讓的嘴唇碰到那隻杯子,絕對不可以!


    於是,司徒香香厲叱一聲,身形一動,掌中的劍,揮手而出,一招“畫蛇添足”,快如閃電般向他那隻舉著酒杯的手刺去,那少年似乎並沒有料到她一上來就對他動手了。


    於是,隻聽他哎唷一聲,身子往後一仰,連同那隻椅子一起翻飛了出去,然後,他又在地上一個跟頭翻了起來,樣子似乎頗為狼狽。


    但是,司徒香香卻在這短暫的時間內,看出了他的狼狽是故意偽裝出的,因為:她親眼看見,剛才自己出手非常迅疾,而他手中還拿著那一杯酒,可杯子裏的酒汁,卻一滴也沒潑灑出來……


    中原武林之中,芸芸眾傑,能避開司徒香香致命一擊的人,其實並不多,這家夥,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司徒香香一開始雖然有些驚訝,對此,倒也並不感到太過意外了。


    因為,她的心裏其實早已有底,今天她前來赴約,本來就準備淋漓盡致地廝殺一場的!


    這少年越是裝得弱不禁風,司徒香香越是感到一陣羞辱,於是,氣急之下,她的那柄劍隨勢變招,換作“遊蜂戲蕊”,劍花猶如流星趕月,分別罩向少年上、中、下三路。


    要知道,這可是她平生最引以為傲的殺狼三劍,一招快似一招,那少年連連避過了前兩招後,卻沒有成功避過這第三劍,“噔噔噔…”踉蹌後退數步。


    司徒香香手中那冷如寒冰的劍尖,已隨著一陣帶著腥味的狂風,向少年的胸口刺去,而少年的後背,已經完全貼上了一根大理石雕成的柱子,沒有了退路。少年隻有高高地舉起雙手,閉上了眼睛,乖乖地受死。


    可是呢,司徒香香突然刹住身形,秀眉微蹙,劍,卻並沒有刺進去,離少年的胸前隻有半寸而已,劍尖,已堪堪抵住了他的衣襟,劍勢也及時頓住了。


    麵對這風度翩翩的少年,她居然心軟了。


    那少年半晌才睜開雙眼,長籲了一口氣,粲然一笑:“姑娘果然好劍法!在下得以領教,真買三生有幸…姑娘,現在你可以把你的劍收迴去了吧?我這迴約你來,可並非特意來找你打架的。”


    “哼!臭小子,你少廢話!快把我的酒杯放下!”上官紅的劍尖稍微往前點了點,已觸到了少年胸膛的雪白肌膚。


    “喲……原來,姑娘是為這個生氣。那,在下就不得不說,姑娘可實在太小氣了,一杯酒,能值得多少銀兩,再說了,在下還沒有喝到嘴呢。”少年向司徒香香擠了擠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哼!少囉嗦,我再說一遍,你快把我的酒杯放下。”司徒香香死盯著他的手,又惡狠狠地重複了一遍。


    劍尖,也隨著話音剛落,又挺前半寸,幾乎已經戳進了他的肌膚,那個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隻有乖乖把酒杯慢慢地放在右邊的空桌上。


    上官紅的臉色,仿佛就和黎明前的寒夜一般陰沉,語氣也頗強硬:“還有,那個玉佩也快點還給我,不然……”


    “姑娘有話好好說嘛!在下此行前來,本就是要將玉佩還給你的,否則,我也不會留下那張紙條約定你在這兒碰麵了……喏,玉佩在此,你自取便是,不過呢,姑娘,你這種態度,可不太友善哦。”少年挑了挑眉,將掌心的玉佩在司徒香香的眼前晃了晃。


    司徒香香沒有搭腔,劍尖微微往上一挑,便從他的手裏,將玉佩挑迴自己的掌心,反複摩挲幾遍,確認無礙後,才戴在脖子上,然後,仍然冷冰冰地問起少年:“喂!臭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白墨臨。”少年嗬嗬一笑,袍袖輕拋,正正經經地向司徒香香施了一禮。


    “哦?白墨臨……你就是蘇州白氏世家的二公子?”司徒香香怔了怔,感到些許驚詫。


    “不錯!在下若沒有猜錯的話,姑娘想必就是陝西慕容世家的天嬌飛仙司徒香香吧?”白墨臨似乎早已看破了司徒香香的身份。


    “哼!你堂堂皇甫二公子的眼力,但也不差……”司徒香香將劍收迴鞘中,圍著白墨臨踱了幾圈,細細打量起他來。


    “香香,你過獎了。”


    “哼!白墨臨,好大的膽子,誰讓你直唿我的乳名了,真是輕浮!莫非,你皮癢癢,想找我給你治治!”司徒香香瞳仁一轉,給白墨臨翻了個白眼。


    白墨臨苦笑一聲,趕緊擺擺手:“香香呀,你實在錯怪在下了…我白墨臨素來不願唐突佳人,喚你乳名,是表達在下對姑娘的親切感。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專門過來討你的架打,就算你贏了我,臉上隻怕也沒什麽光彩喲。”


    “哼!我並非是要打敗你這麽簡單,我還要一劍殺了你!巴不得將你大卸八塊,一塊塊鉤起來稱好淨重,當豬肉賣!”


    “姑娘可真不講道理,咱倆往日既無仇,近日亦無仇,更何況你我勉強還可以算作是誌同道合,我們都是以自己的方法來懲奸除惡。世上的壞人,多得殺也殺不完,咱倆懲治的對象也不盡苟同,我既然搶不了你的生意,我們就根本沒有自相殘殺的理由嘛。”


    “哼!花言巧語!誰跟你誌同道合了,本小姐要殺你,是因為你欺負我實在太過分!我問你,昨夜,你是不是偷偷到我房裏去了?這字條是不是你自己親手寫的?”司徒香香掏出了紙條,“啪”地一聲拍在白墨臨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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