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從你身上惹起來的話,從來在江湖上,有個規矩是凡是因事故而有人架梁,對方便須先衝著架梁的人,等到架梁的人無法幹涉之後,方可再向本來的人尋仇。但毒翁方克你卻故作亂為,破壞江湖規矩,這是第一點。其次你說明下毒,但又在床上暗放毒針,難怪毒翁外號如此響亮,原來是用這等卑鄙手段掙來。”


    白墨臨走到最上的一層,樓外有一處陽台。他們走出陽台,見這座陽台作半圓形突出,圍以白石欄杆。離地少說也有三丈高,因此陽台對麵的屋宇,均在下瞰視線之內。


    其中之一,是一個身材高大,滿頭紅發的怪人,身著獸皮,看來不像是中原之人。這人短額闊嘴,雙耳招風,頭上梳著道髻,一雙怪眼嘰哩咕嚕地四下亂看,一眼看定了上官紅,就不再動了。


    絕技大師道:“司徒香香心急過甚,為師的話尚未說完呢……”她停頓一下接著道:“雪蓮既是這等珍貴罕見之物,如要到大雪山中找尋,自然不能在短短時間內可以覓到。貧尼意思是請白大俠施展蓋世輕功,急赴京師訪晤貧厄一位方外故友,務請他贈予一點兒雪蓮,隻求足夠合成一顆靈丹,諒那位故友不致拒絕。”


    謝誌強麵紅過耳,一時說不出話來,白墨臨笑了一下道:“你的功夫三年以前原比我高;可是現在反倒差我甚遠。當然,主要的原因是我有了一番奇遇,可是主要的,我是下了極大的苦功;反之,你非但沒有進步,我看還有退步。”


    臉頰,更是經過了一番打扮,脂粉薄施,腮紅巧配,再加上一襲剪裁合身的宮絹羅衣裹體,看來當真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她”款款走來,步伐輕盈,有如撫琴鼓瑟,每一步都似伴有美妙的節拍。一顰一笑,一瞬一瞥,無不透露出塵氣質,似仙子謫降瑤池,若嫦娥飄落月下,風神如畫,綽約多姿,縱是神筆馬良,隻怕也畫不出來......除了秦懷玉因為初次嚐試女裝,舉止,略微有些不太自然之外,果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哇!好…好美啊!這,這真是我家少爺麽?”仙兒那張櫻桃小嘴,張大到了極限,已能看清完整的牙床,連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下來,眼睛更是看直了…其餘人等,更是恍如入夢,又好似置身蓬萊,愣在原地,石像似的呆住了...世上,沒有任何褒義詞能將“她”的美形容透徹,就正如世上已沒有任何褒義詞,能形容春風吹皺湖麵時,那種令人心靈蕩漾的漣漪......“真乃不可思議也,你的女裝扮相竟是如此之驚豔!實在已超乎老朽的想象之外了,甭說在場的各位,縱是你娘親見了,隻怕也辨不出來,哈哈。”族長拊掌大讚,很是滿意,已笑得滿臉皺紋條條浮起,愈加深刻......“族長大人,您謬讚了...”秦懷玉欠身一禮,臉上卻是一紅,兩頰紅暈更加鮮明幾分。“少爺,奴婢服侍您多年,從沒想過你扮起姑娘來,簡直就連奴婢也要嫉妒死啦......”仙兒吃吃地笑著,笑得連眼睛也幾乎看不見咯。“誒!仙兒,你該改口了,以後可不能再叫少爺,得改叫小姐,你可千萬記住,若是因此露了陷,可就麻煩大了......”族長忙不迭地出言警告。“是,奴婢謹記。”仙兒低了低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麽,又抬頭大聲叫道:“可是,族長大人,隻怕,此事還是難以萬無一失啊…”“哦?願聞其詳。”族長露出慈祥的笑容。“族長大人,你看,我家少...小姐,畢竟是男兒之身,隻要一說話,不就立馬穿幫了麽?”仙兒一字一字道。“是啊,族長大人,仙兒所言極是,晚輩歸根究底仍是男子,外貌雖能以假亂真,但是話音卻是萬萬撒不了謊的,總不能,這三年,都不讓晚輩開口說話吧...”“這個,但請放心,老朽早有準備…”族長哈哈笑道。話音剛落,他便從懷裏掏出一隻羊脂小瓶,看樣子,隻有鼻煙壺大小。秦懷玉和仙兒對視一眼,一齊圍了上去。隻見,族長將塞子拔出,從瓶中倒出一粒紅豆似的丹丸,掐在手中。接著,又端來一盞用海碗覆住的沸水,揭開海碗,把丹丸研開,湯成深紅色,聞來有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芳香。“這是?”秦懷玉不禁驚問。“此乃本族獨門秘製的一品仙丹——縹緲妙音丸,來,你服一碗試試效果如何。”“哦。”秦懷玉道。“少...哦不,小姐,還是讓奴婢來喂您吧。”仙兒端起藥湯,取了湯勺,努起嘴吹涼,喂秦懷玉灌下。“怎麽樣?味道如何?”族長露出很是期待的表情。“妙不可言...此丸果真不愧為靈丹妙藥,甘如醴泉,入口清涼,晚輩隻覺得如飲醍醐,迴味無窮呢...”秦懷玉說著說著,忽然驚覺自己此時說話的聲音,竟已變得嬌柔清脆,吳儂軟語,遠勝出穀新鴛,正是標準的江南女子的口音。秦懷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喉嚨,驀然發現:自己不但改了嗓音,甚至連那桃核大的喉結,也隱縮得幾乎看不見了。秦懷玉難以置信,仿佛頭頂炸了顆響雷。“哇!這‘縹緲妙音丸’果然有效,如此一來,便絕對不會再出任何岔子了!”仙兒歡欣鼓舞。“對了,仙兒,你千萬記住,從今日起,每七日要喂你家小姐一碗妙音丸,中途不許間斷,否則藥性便會徹底失效,知道嗎?”族長板起臉,很嚴肅地向仙兒囑咐。“是,奴婢謹記。”仙兒繃緊了嘻哈笑臉,也很嚴肅地點頭。“秦懷玉,從今以後,你就是金陵城的玉無瑕,今晚暫且就在寒舍住下,明日,我便送你去搭往靈鷲峰方向的航船…”族長轉向秦懷玉。“是。“


    從今以後,我就是玉無瑕!在白鷺書院學習的三年內,我不再是廬州的秦懷玉,我是金陵玉府的玉無瑕,我是玉無瑕...”接下來,在整整半天六個時辰裏,秦懷玉無論吃喝拉撒睡,都在用這番話反複提醒自己,直到自己徹底將“秦懷玉”這個名字忘得一幹二淨,基本上適應了“玉無瑕”的新身份後才肯罷休......而仙兒呢,也很努力地將自己對秦懷玉的稱唿,由“少爺”順利改成“小姐”,似乎,還頗為順口......—大—悲—訣—次日,未時。江州,鳳臨渡,琵琶亭。秦懷玉正四處環顧,隻見在此侯船的,都是清一色的妙齡女子,個個輕舒蔥指,細理雲鬢,滿亭嬌靨晃動,彩帶飄搖,不是大戶千金,就是小家碧玉,足有二十餘人之多。隻是,有些突兀的是,除了族長,唯有自己是這萬花叢中那一點綠。秦懷玉搔了搔腮上的癢,有些哭笑不得......這時,空中,到處彌漫著芬芳馥鬱的刨花油香氣。秦懷玉一時聞不慣,隻覺鼻子一癢,阿叱阿叱地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惹得諸女紛紛向他投來鄙夷的眼光。秦懷玉尷尬地笑了笑,連連頷首致歉。“小姐,你快瞧,船來了...”仙兒手舞足蹈地指向長江東南麵。秦懷玉聞言,循著她的指向看去。江心,果然,駛來一艘精巧的雙桅六帆船,不多時,平穩而迅速地靠了岸,船夫也已搭上跳板。秦懷玉靠近,細細打量,隻見這船作宮殿式,不但油漆全新,而且裝置得富麗堂皇,此際泊在江麵,更像是一座豪華的水上排樓。


    來人,身穿白麻布衫,猿臂鳶肩,滿頭須發,其白如銀,兩道白壽眉,由兩邊眼角下垂及頰。這人麵色鮮紅,獅鼻闊口,滿嘴銀牙,兩耳垂輪,色如丹砂,又長又厚,貌相堪稱是奇古,通身衣履清潔不著點塵。尤其是他那一雙眯著的細長眼睛,睜合之間,精光閃閃,隱射兇光。


    她一個人趴在地上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止住了聲音,隻覺得身上透體生涼,用手一摸,全是露水,這才知道敢情天已經不早了。月亮底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肌膚,真是“我見猶憐”,她長歎了一聲,坐起來,一麵慢慢把為水浸濕的頭發挽好,找一件衣服,把身上擦幹淨,自己摸索著把衣服穿好。


    這間屋子空闊和黑暗得令人覺得可怕,尤其是那扇大門自動關閉之後,砰然一聲過處,“屋中迴響不絕。從聲音中可以知道那扇大門十分堅厚沉重。走了一半,便發現地上有三四支飛鏢,體積比普通的巨大。白墨臨估得出來那是因為用機簧發射,故此較手用的長大些。他一直走到盡頭處,果然有道門戶,可以再轉入屋內。但裏麵,果真又是另一條窄巷,隻有三尺之寬,卻較外麵這條窄巷光亮些。


    長長的地毯上,前後散落著七八支弩箭,這些弩箭可比普通的長箭短了一半有多。自然也是為了用機簧發射,又須隱在牆壁中,是以不能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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