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翻過小釘山,渡過紅河。白墨臨和冷善針剛抵達北孤山山腳下之時,天就已黑了大半邊。


    冷善針說道:“天色已晚,我們不如先在山腳下歇息一晚,明日再早起上山。”


    “隻能這樣了,我們在此將就過夜。不過注意莫要點火,以免驚動山上的琅琊弟子。”白墨臨提醒道。


    “嗯,咱們處於刀口刃尖,多加防範確有必要。白少主,你提醒的是。若要是不小心引來琅琊弟子,咱們還真難逃虎口。”冷善針拱手應道。


    就這樣,兩人席地而臥,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白墨臨枕著包袱,冷善針枕著藥箱,兩人在北孤山腳下安然度過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微光暗漏,樹影婆娑。


    突然聽得幾聲嘹亮的“唧唧”鳥叫,白墨臨被驚醒起了身,冷善針還在一旁酣睡。


    仔細辨別過這柔耳的聲音之後,白墨臨猛地一拍大腿大喜暗想道:“這豈不就是鴛鴦的叫聲麽?難不成它們飛下山來覓食了?”


    他不好意思驚動睡夢中的冷神醫,隻好孤身一人隨著這叫聲快步尋去。


    沒走多久,白墨臨跟隨著聲音的指引,來到一處山澗溪流。


    眼前的一幕讓他賞心悅目,羨慕不已。


    隻見眼前幾對鴛鴦在水麵上盡情戲耍,甚是悠然自得。


    它們時而躍入水中,引頸擊水,追逐嘻戲;時而又爬上岸來,抖落身上的水珠,用桔紅色的嘴精心地梳理著華麗的羽毛;時而有雄鴛鴦銜著幾根水草給雌鴛鴦喂食,雌鴛鴦依偎在雄鴛鴦的懷裏,倒像極了人間的曖昧情侶。


    翠鬣紅毛舞夕暉,水禽情似此禽稀。暫分煙島猶迴首,隻渡寒塘亦並飛。映霧盡迷珠殿瓦,逐梭齊上玉人機。采蓮無限蘭橈女,笑指中流羨爾歸。星戴環佩月戴璫,一夜秋寒掩洞房。此生交頸夢難成,愧煞人間伉儷情。喚作鴛鴦單不得,時時顧影怕唿名。


    白墨臨正看得癡了時,有幾對鴛鴦突然拍打著翅膀往山上飛去。鴛鴦天性機警,見有人出現,自是受驚飛離。


    白墨臨暗想:鴛鴦是集群生活,我若跟隨它們上山,定能找到那最高枝頭上的鴛鴦。


    於是,白墨臨笑了笑,一路尾隨追趕那幾隻鴛鴦。


    剛經過昨夜睡覺的地方,冷善針已經醒了,正四處尋他。


    見白墨臨步履匆忙地跑來,冷善針疑惑地問道:“白少主,我一醒來見你失了蹤影,還以為你先上山去了呢。不知,你剛到何處?為何這般匆忙?”


    白墨臨迴道:“冷神醫,你有所不知,我在山澗河流那發現了幾對鴛鴦。它們剛剛受了驚往山上飛去了,這不,我便追去看看。”


    “原來是這樣,不如,我們一同上山。”冷善針提議道。


    “好。”白墨臨點了點頭,然後,與冷神醫一起去追鴛鴦了。


    可是,鴛鴦飛行本領極強,速度極快,眼看二人就要追不上了。


    冷善針見狀,又提議道:“白少主,你武功好,不如你先用輕功去追吧。”


    白墨臨點了點頭,拱手迴道:“隻能這樣了,冷神醫,那墨臨就先走一步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你快去追吧,不用管我。”冷善針催促道。


    於是,白墨臨便展開身法,催動內力,如飛簷走壁般踩著兩旁的樹去追鴛鴦去了。


    沒一會兒,白墨臨闖進了鴛鴦的聚集地,他雙腳剛一落地,便驚起滿林的鴛鴦。


    原本黑壓壓的一片鴛鴦群如臨大敵,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蕩的,白墨臨正沮喪之時,突然驚奇地發現在自己頭頂上的高枝上,一對鴛鴦正安靜地棲息著。


    他大喜道:“莫非它們便是我要找的那對鴛鴦?”


    “我看正是。”冷善針恰巧氣喘籲籲地爬上山,歡欣鼓舞地笑道。


    “冷神醫,您來了。”白墨臨見冷善針趕來,忙上前去攙扶他。


    “這對鴛鴦不驚不畏,依舊這般泰然自若、安之若素,倒真是讓人稱奇啊。”冷善針看那枝上的鴛鴦不動聲色的樣子,一時忍不住誇讚道。


    “是啊,我從小就沒親眼見過活生生的鴛鴦,隻是從畫裏見過,從詩裏聽過。”白墨臨也感慨道。


    “唐朝杜牧有一句“盡日無雲看微雨,鴛鴦相對浴紅衣”和盧照鄰在《長安古意》中寫到的“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倒是耐人尋味,風韻十足。”白墨臨一時興起,吟誦起抒寫鴛鴦的好詩佳句。


    “先人曾傳說鴛鴦一旦結為伴侶配偶,便會陪伴終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尋覓新的配偶,而是孤獨淒涼地度過餘生。”冷善針認真地說道。


    “鴛鴦這般相親相愛,你儂我儂,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淚下啊。”白墨臨感歎道。


    “如今百草師叔所說的鴛鴦業已找到,可是,如何才能收集它們的淚水呢?”冷善針好奇地問道。


    “百草前輩曾說,要裝盛鴛鴦之淚,須得以真空瓶為容器。當下,我們還是先製作真空瓶。”白墨臨迴道。


    “真空瓶?我隻聽過防腐皿,莫不是與其原理一般。起的是防止所容之物腐蝕,保鮮淨氣的作用?”


    冷善針從未聽聞過真空瓶,一時甚是好奇。


    “應該是如此吧,其實墨臨也不大了解。不過,真空瓶製作之法墨臨還是略懂一二的。”白墨臨謙虛地迴答道。


    “既然你知曉製作之法,那我們就盡早動手吧。若是誤了時機,這對珍貴鴛鴦也飛走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啊。”冷善針提醒道。


    “好。”白墨臨笑著應道。


    約莫一個時辰後,白墨臨按照百草老人所教,在冷神醫的幫助下,終成功製得真空瓶。


    正當二人得意之時,問題來了,眼巴巴地看著這對鴛鴦恩恩愛愛的,它們又怎會輕易流下眼淚?


    白墨臨指了指枝頭上的那對鴛鴦懊惱道:“我們雖製得了真空瓶,可是,如何才能讓它們流下眼淚呢?”


    “這還真是個難事,動物和人一樣都有喜怒哀樂。它若流淚無人能阻止,它若不流淚,咱們又奈它不何。這可如何是好?!”冷善針眉頭緊鎖,一時沒了主意。


    “難道我們就隻能在此苦苦守候麽?那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


    白墨臨心裏一凜,抓耳撓腮,隻能幹著急卻又甚是不甘心。


    冷善針捋著胡須歎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不,就算命裏注定無果,我還是要豁出去求它一求。”


    白墨臨素來不信命,他不甘半途而廢,不甘久經磨難竟要止步於此。他不是個倔強的人,但是為了淑言,他偏要博它一博。


    他跪在地上,將真空瓶緊握在手裏,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對鴛鴦,嘴裏不停地哀求道:“老天爺,求你賜給我幾滴鴛鴦的淚水吧,我願付出所有代價。”


    然而,並不是每一次的有求就有必應,老天爺也不是大發慈悲的菩薩。


    白墨臨這般舉動,仍然沒能博取老天爺的同情。


    就這樣,兩天過去了,白墨臨苦守在樹下整整兩天了。


    他滴水未進,滴米未食,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他的頭發和身上的衣裳都被無情的大雨濕透了。


    冷善針怎麽勸他,他都無動於衷,隻固執地跪著。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地上,痛哭著自責道:“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沒用?好不容易堅持到了現在,為何非要功虧一簣?隻有八天了,淑言還在等我,可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啊!”


    他的拳頭砸出了血,雨點鞭打著他的心房,熄滅了它心中最後一絲的光亮。


    最後,他有氣無力地倒在樹上,眼皮漸漸疲憊不堪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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