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畫怔了怔,不動聲色地又將報紙放迴了原位,這時,林暮雪出來拿東西,恰好看見了這一幕。那份報紙的頭條彩圖很有特點,讓人記憶深刻,所以她猜到蘇畫已經看過了那條消息,因為就在同一版麵。

    她猶豫了半天,才故作自然地開口:“我前兩天看報紙上說,易沉楷的婚期,好像改了啊。”

    蘇畫“哦”了一聲,繼續若無其事地吃蘋果,好像此事根本與她無關。

    林暮雪又在沙發邊磨蹭了一會,蘇畫提醒她:“鍋裏好像糊了。”她隻好又迴到廚房去。

    進門之後,林暮雪迴頭望了一眼蘇畫。看見她正轉著手裏的叉子,靠在扶手上舒服地看電視,一派淡定的悠閑。

    她這個樣子,好像真的是心已經死了,林暮雪深深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該為她高興還是難過。

    吃完飯兩個人坐了一會,林暮雪忽然發現蘇畫沒聲音了,轉頭一看,她已經睡著,心疼又好笑地推醒她:“迴你家睡去,別把口水流到我沙發上了。”

    蘇畫打了個嗬欠,站起來拎著自己的包迴了房子,草草衝了個澡,她就爬上了床。

    還是自己家的床好睡啊!她感歎,酒店的床,再怎麽看著幹淨,也睡得不夠安心。

    她將臉埋進鬆軟的枕頭,忽然覺得自己現在這樣也還不錯,有自己的房子,事業,朋友。雖然缺了愛情,但是到了她這個年紀,愛情是佳肴,卻已經不是生活的主食,有了佳肴,味蕾和感官自然會更加愉悅刺激,然而即便沒有,飯還得吃,日子還得過。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終日為愛情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反而更要睡個好覺,做個好夢,精神好了,白米飯也一樣可以咀嚼出甜味。

    第二天林暮雪看見的蘇畫,神清氣爽:“昨晚睡飽了吧?看你麵若桃花的。”

    “那是。”蘇畫眨了眨眼,挽著她的胳膊下樓。

    在院子裏碰上秦棋,他沒打招唿,隻是對她們點了點頭就上車走了。蘇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微微苦笑。林暮雪一把拖過她:“走,妹妹,我送你上班。”

    蘇畫露齒一笑:“好啊,坐跑車上班挺拉風的。”

    林暮雪把她送到兆新門口,給她飛了個吻就飆車而去。

    一直到進辦公室,蘇畫的臉上都還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而吳晴看見蘇畫臉上的笑,卻暗恨不已。整了我,果然是精神倍棒,心情倍爽!但是盡管如此,她臉上卻還是掛著謙恭的

    笑,直到蘇畫進了裏間,臉才垮了下來。

    蘇畫坐在桌前看銷售統計表,前幾個月的業績還不錯,但是必須在年底之前再搶下幾個大單,才能保證年終的荷包豐盈。要是獎金拿得多,她可以在今年先提前還掉一部分房貸,這樣明年存了錢,就可以買輛小代步車,她平時跑業務也會方便一些。

    不過,現在不是老太婆數雞蛋的時候,最近c大和e研究所分別有大型招標會,尤其是c大,就在本周。蘇畫開始靜下心來認真準備標書。

    寫完後,她讓吳晴拿去打印裝訂,自己又接著忙別的事。

    吳晴在裝訂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忙碌的蘇畫,然後拿出手機,假裝收發短信,悄悄把標書上的報價都輸進了備忘錄……

    招標會那天,蘇畫遇到了李雲飛,他今天不像往日一樣對她橫眉冷對,反倒笑得有幾分親切:“來了呀,蘇經理。”

    第一次聽見他叫她經理,蘇畫有點奇怪,但還是客氣地對他笑著打了個招唿。

    交了標書,儀器商們都退到會議室外麵等。蘇畫和幾個相熟的同行聊了兩句,李雲飛也走過來參與他們的聊天,蘇畫沒在臉上表現什麽,隻是漸漸淡了話題,退出了這圈子,坐到一邊翻看記事本,檢查自己最近的安排有沒有什麽遺漏。

    過了不久,李雲飛居然也蹭了過來,笑著說:“這麽會抓緊時間啊。”

    蘇畫不露痕跡地收起了記事本,笑笑:“也就是無聊翻翻。”

    “看來蘇經理對這次招標是胸有成竹啊。”李雲飛的眼睛很小,總讓人感覺笑得不夠真誠。

    蘇畫也報以虛偽的笑:“哪裏,就是沒把握才心態好啊。”

    又閑扯了兩句,有人叫李雲飛,他過去了,蘇畫鬆了口氣,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跟他這種人沒什麽話題可聊。

    又等了二十分鍾,會議室的門終於開了,讓大家進去,宣布中標結果。

    蘇畫雖然也緊張,但不是特別慌,畢竟客戶那邊她已經去過幾次,有幾個儀器已經基本敲定,她並不貪心。

    可是當資產處的人宣布熒光實時定量pcr儀的中標單位是gh時,她的心猛地一沉,怎麽會這樣?她的報價很實在,在同類型號的儀器中算是性價比最高的,怎麽會失標。

    然而,並不止於此,接下來,蘇畫預期不會出問題的三個大型設備,居然全都出了問題,而得標的全部是gh。最後她隻拿到了一個

    成像係統加一個小離心機,也就是說,在這個兩百多萬的大單中,她隻拿到了不足二十萬的小份額,幾乎和那些本地的二流儀器商相當。而李雲飛這一次卻可謂是大豐收,奪了她的四個標,還有兩個小儀器,差不多是總金額的一半。

    蘇畫不是接受不了失敗的人,但是這個結果,太詭異。

    接著,大屏幕上打出了各個儀器的中標價格。蘇畫一路掃下來,發現一個更詭異的現象:李雲飛的報價,都正好比她的低個一兩千美金,看著優惠了,卻又沒吃多大虧。

    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蘇畫也不相信,李雲飛有那個本事,能這麽準確地預測她的底價。

    聯想到李雲飛今天對她反常的親熱,她心裏有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她的報價被泄露了。

    那麽,是誰告訴李雲飛的呢?

    吳晴。直覺在第一時間迴答她。

    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李雲飛在人群中接受著恭維,假意的謙虛掩不住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得意。到了門口,他又跑過來特意招唿蘇畫:“我正好和你順路,載你一程吧。”

    蘇畫十分失意地笑了笑:“不用了,我……還有點別的事。”

    李雲飛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那我就先走了啊,蘇經理。”

    看見他昂首而去,蘇畫眼裏的失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犀利。

    等蘇畫晃悠一圈,迴到辦公室,更是將一個沮喪的挫敗者的形象,演繹得十分逼真:勉強對吳晴微笑了一下,就低著頭匆匆走進裏間,從半掩的門縫裏,時不時傳來她的歎氣聲,吳晴進去匯報工作的時候,發現她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偷瞟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破天荒地發現她居然在看無聊的娛樂新聞,聽匯報也是心不在焉。

    看來,被打擊得的確不輕啊。吳晴從蘇畫辦公室出去,背對著她的時候,笑得十分開懷。

    蘇畫,你也有今天?!

    蘇畫似乎是勉強熬到五點半,就迫不及待地下班走了。吳晴不禁惡毒地想,是要迴去痛哭一場呢,還是去借酒消愁?

    她撥號給李雲飛,在電話裏痛快地描述了蘇畫今天如同落水狗般的狼狽樣子,兩個人哈哈大笑。

    “我過來接你,我們去喝慶功酒。”李雲飛說。

    “ok。”吳晴同意,今天就是他們的狂歡節。

    半個小時後,李雲飛的車出現在兆新門口,早已在等待他的吳晴,

    快樂地鑽進車裏。

    他們不知道,在不遠處的某個角落裏,蘇畫正看著他們遠去的車,眼神裏寒意逼人……

    後麵的幾天,蘇畫在吳晴麵前總是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而且業務跑得更勤了,連幾萬塊錢的小單子也不放過。吳晴在心裏冷笑,丟了大餐,現在連剩飯也要撿著吃了!

    她不知道,蘇畫最主要跑的地方其實是e研究所,她原本就在這個所賣出過兩台儀器,無論是質量還是服務,都有很好的口碑,而這一次,她更是將上上下下的關係都重新打點了一遍。特別是負責本次儀器購買的孫老師,她更是私下透露了自己的底價。她很實在地告訴他:“同類型號中,這已經是最低價,如果再降,那麽要不就是降低配件的檔次和數量,要不就是賠本,也就是說買賣雙方必定有一個會吃虧,拿到了標,也做不圓滿。”

    孫老師是個看事情比較客觀的人,買儀器最重要的自然是用途,為了壓價而降低配置,得不償失。從另一方麵而言,花的畢竟都是公家的錢,他沒必要做得那麽絕,讓人家賠本,既損了人,又不利己。

    所以一番談下來,合作意向已經基本明確。

    而這隻是蘇畫要做的第一步。

    又過了兩天,吳晴聽見蘇畫在裏間給總部打電話,最後爭吵了起來:“這報價是低,但是有什麽辦法,總比做不到單好吧,上次我就隻拿了十幾萬的單子……那不行,這次我一定要降價……”

    最後聽蘇畫掛了電話,憤憤地自言自語:“我偏要降價,大不了我少拿點提成!”

    吳晴在心裏嘲諷,想搞低價策略?哼,沒有最低,隻有更低。少拿點提成?我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她不知道,蘇畫剛才根本就沒撥出電話,所有的話,都是對著電話線那端的空氣講的,為的就是讓她去給李雲飛當傳聲筒。

    而在李雲飛和吳晴看來,這次蘇畫真的是慌了,居然漫天撒網,隻要是公司有的大型儀器,不管是不是優勢產品,全部投了標。他們暗笑不已,我們要讓你撒這麽大的網,也照樣一條魚都撈不著。

    而蘇畫也在心裏暗自冷笑,李雲飛,有膽你就跟。她這次對優勢產品報的價格,全部都是處在保本線。而對於本就不打算搶的產品,她對其他公司的報價做了估算,定的全部是他們的底價。也就是說,隻要李雲飛他要想降價搶她手裏的單子,就隻能賠本,而且會得罪其它公司。

    而李雲飛為了沉重打擊蘇

    畫,自然是不惜血本,咬著牙將價格再降了幾個百分點。

    果然,那天的招標會,又是以李雲飛大獲全勝告終。不過這一次,沒有人對他說一句客氣話,大家都黑著臉。李雲飛的價格,簡直是低得離譜!這讓李雲飛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一看見蘇畫那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心裏就又舒服了。

    但是,這種賠本的買賣怎麽能做呢?每個都虧一兩千美金,那所有的算下來,可就不是小數目了。

    他隻好在簽技術協議的時候去跟主管的孫老師去磨。

    “這次的價格太低,所以我們離心機的水平鑽頭不能配了,要另外買……”

    “胡鬧!”孫老師直接打斷了他。本來這次李雲飛一口氣搶了這麽多儀器他就覺得奇怪,這兩天不斷有儀器商來找他,說李雲飛的價格太離譜了,完全是惡性競爭。現在李雲飛又來說這個,正好對應了蘇畫當初說過的話:李雲飛就是要降低配置來糊弄他。

    李雲飛還極力想辯解:“這個價格真的沒辦法……”

    “既然沒辦法做你當初報了幹什麽呢?”孫老師反問。

    李雲飛被堵得沒了話。

    孫老師氣憤地將技術協議往桌上一拍:“告訴你,要麽你就按照招標書上寫的,一個不差地給我配齊,要不我們就重新招標。”

    李雲飛灰溜溜地迴去了,卻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又去找他的上司徐越,想說服她寧可虧點也要贏這次的競爭。

    誰想到一開口就被徐越痛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指責你這次報價太低,指責我們gh惡意壓價搶單,你還來跟我說要賠本賣?誰賠?你賠?”

    李雲飛低著頭不敢說話,徐越緩了口氣,但是話卻更加尖銳:“你已經不是爭強鬥狠的年齡了,不應該為了私人恩怨,置公司的利益於不顧。”

    李雲飛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幾天後,e研究所重新召開招標會,這一次,所有人事先都不交標書,現場寫價格,然後裝進信封裏交上去。

    在開始之前,孫老師語氣嚴厲地訓話:“我希望在場的各位實事求是,不要寫些自己做不了的價格來搞惡性競爭。”

    大家眼角的餘光,都瞟向李雲飛,讓他有點瑟縮。

    既然招標方都這麽說了,大家都在原來的底價上略微調高了一點。而李雲飛手心裏都冒出了汗,根本不敢寫得太低。

    寫完大家出去,

    專家開始討論,因為孫老師對李雲飛十分反感,所以發言的時候自然有傾向性。而且其實各家公司的優勢和特點大家心裏基本是清楚的,所以各花落各家。而蘇畫更是撿了便宜,孫老師把原本打算給gh的兩個大儀器給了她,隻給李雲飛施舍了一個十萬不到的倒置顯微鏡。

    大家都拿到了滿意的結果,隻有李雲飛,從天上直栽進地下的坑裏,爬都爬不起來。沒有一個人同情他,不守規矩,肆意打破係統平衡的人,活該被懲罰。

    蘇畫在一邊欣賞著他的沮喪,憤懣,不敢發火的壓抑,心情愉悅。

    迴到公司,她一看見吳晴就笑容滿麵:“打電話給薑工,小陳,我今晚請大家吃飯。”

    吳晴一口銀牙都快咬碎,卻不得不堆著笑說“恭喜”。

    那晚才是真正的狂歡夜,蘇畫在一家很有名的酒樓定了包廂,席間又自給下屬一一倒滿酒,舉杯感謝他們在這幾個月裏對自己工作的支持和幫忙。薑工和小陳笑得十分真誠,吳晴卻麵部表情僵硬。

    吃完飯出來,大家說薑工家裏有老婆孩子等著,推著讓他先走了,小陳很想送吳晴迴家,可是磨蹭了半天又不敢開口。蘇畫招唿他:“哎,小陳,我們同一個方向,一起走吧。”

    小陳隻好跟著蘇畫走了,上車前還不舍地迴頭望了一眼吳晴。

    隻剩下吳晴一個人站在風裏,覺得手腳冰涼。她呆站了一會,摸出手機打電話給李雲飛,想讓他分擔今日的羞辱。可是電話響了好幾遍才被接起,李雲飛的聲音很煩躁:“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

    吳晴一愣:“我就是想說……蘇畫她……”

    “別給我提蘇畫這個名字!”李雲飛吼了起來,吳晴隔著電話線都能聽見他粗重的喘氣聲。

    吳晴急於想表明自己跟他是一條戰線的:“我們以後再……”

    “我們?”那邊響起譏誚的笑:“你能幫我什麽?”

    吳晴整個人呆住。

    對方掛了電話,在電話掛斷之前,吳晴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幾個字:“沒用的東……”

    吳晴的肩膀一聳,嗚咽了起來。

    在哭聲中,她開始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惶惶不安。李雲飛明顯已經拋棄了她這個盟友,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是利用她,根本沒拿她當盟友。而她又背叛了蘇畫,br的試用期恐怕是通不過了。但是……她又產生了一絲幻想,也許蘇畫並不知道上次她泄標的事,要

    是知道,怎麽不揭穿她?她甚至還想過今晚就是一場鴻門宴,蘇畫會當眾給她難堪,讓她走人,可是到現在不也安然無恙嗎?

    說不定蘇畫真的不知道那件事,說不定可以抹過去,說不定還可以繼續留在br,當一個勤奮的好員工……

    吳晴就這樣迷幻著自己,安慰著自己,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壞的結果,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就當以前做了個惡夢,醒來之後還可以繼續好好做人。

    蘇畫在那個晚上迴到家中,捧了杯茉莉花茶到陽台上看夜色,暖暖的香味中,她忽然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她望著夜空微微苦笑。今晚的星光特別美,然而越美的東西,越容易讓人感傷。

    以後,還會有陪她看星光的人嗎?

    曾經帶她去看星星海的人,現在已經做了別人的愛人。

    曾經風雨無阻地在陽台上等待她的人,已經被她傷成了陌生人。

    或許,再沒有人會等待她,而她也將不再等待任何人。

    明天,她獨自過吧,反正這些年,也都是這樣過的。她想起自己一個人走在北京幹冷的街頭,為自己買生日禮物,然後坐在咖啡店裏,點一塊小小的蛋糕,沒有蠟燭,沒有祝福,隻是自己在心裏給自己唱生日歌:“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蘇畫,happybirthdaytoyou……”

    不能想了,再想會流淚的。蘇畫仰起臉,睜大眼睛去看星空,忍迴眼中的淚。

    時間,大概已經過了十二點,現在,已經是她的生日了。蘇畫微笑,想在心裏對自己說第一句祝福,卻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會是誰?蘇畫心裏一跳。

    屏幕上顯示的,並不是她心裏第一時間跳出的某個名字,而是林暮雪。

    “親愛的,生日快樂。我今天還趕不迴來,周末給你補,到時候任你宰個夠。”

    蘇畫笑了,眼裏有些濕潤:“你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她聽著林暮雪在那邊嘰裏哇啦地發牢騷,說采訪多麽不順,飲食多麽不習慣,當地民風多麽彪悍,心底原本的落寞,漸漸被溫暖化開……

    早上醒來,蘇畫照常上班,似乎這就是最普通的一天。

    吳晴見到蘇畫的時候,小心戒慎地問早安,蘇畫也神色平靜

    地說早安。似乎一切真的像吳晴昨晚想的那樣,過去的一切,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她趕緊打開文檔,比剛才時更賣力地工作,過了一會又想起來,趕緊去給蘇畫泡茶。

    蘇畫端著茶杯,微笑著說了聲“謝謝“,又接著低頭工作。

    吳晴站在一邊磨蹭著想再說些什麽好聽的,可是兩隻手的手指在背後糾結了半天,卻最終沒想出到底說什麽合適得體而又不引起懷疑,最後隻好沮喪地出去了。

    等她出了門,蘇畫抬起眼,看了看她的背影。

    她知道,吳晴對自己做過的事後悔了。但是這個世界上,往往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何況,吳晴後悔,隻是因為覺得她自己現在太倒黴,而不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

    這樣沒有反省的後悔,並不能給她往後的人生,帶來任何助益。若是有錯不罰,她隻會竊喜自己因為聰明而沒有被抓住,以後甚至可能會繼續懷著這種僥幸心理,犯更大的錯。

    她需要一次刻骨銘心的人生初體驗。

    整間辦公室,靜得出奇,吳晴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中,越來越壓抑。到了十點多的時候,蘇畫出去了。吳晴一直豎著耳朵,直到聽著蘇畫的腳步聲消失,然後聽見電梯門開合的聲音,才喘了一口氣,伏到桌上半晌,心一直慌慌地跳。

    她覺得腦子裏那樣混亂,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像一團亂麻,她找不出解開的辦法。

    最後,她終於想起一個人名,顧淵,頓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撥通了顧淵的手機,等待他接起的時間裏,一直緊咬著嘴唇,有種想撒嬌的委屈。

    當顧淵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她覺得自己快要哭了:“顧大哥。”

    顧淵在那邊有點奇怪:“怎麽了?”

    吳晴不敢把自己做過的事告訴他,隻是哽噎著說:“我怕……我通不過試用期。“

    “為什麽呢?不是做得好好的嗎?“顧淵安撫她。

    “我覺得……我覺得……蘇經理不喜歡我。“吳晴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了蘇畫身上。

    顧淵在那邊有點啼笑皆非:“蘇畫不是難相處的人,你自己想多了吧?“

    見顧淵還為蘇畫說話,吳晴覺得心裏本已強壓下去的嫉妒之火又燃了起來,賭氣地說:“她就是不喜歡我。”

    顧淵在那邊眼神沉了沉,聲音卻還是溫和的:"這樣吧,過兩

    天我又要過來你們這裏培訓,到時候我跟蘇畫說說。“

    吳晴覺得房間內的光線一下子明亮起來,心裏的陰霾也散了,甜笑著說:“謝謝顧淵大哥。“

    “沒事。“顧淵一向對小女孩溫柔慣了,也順勢再安慰她兩句:”別把事情想得那麽糟,妹妹。“

    跟顧淵通過這個電話,吳晴覺得心裏又有了底氣。顧淵怎麽說也是公司的高管,和蘇畫平級,說話總是有些分量的。再說了,她又低下頭甜笑,顧淵這麽肯幫她,心裏對她肯定是有幾分意思的,要是和他能成,這工作保不保得住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吳晴沉浸在自己甜蜜的臆想裏,卻不知道,過幾天她將會遭遇她人生中的晴天霹靂。

    蘇畫一直到下午才迴到兆新,進了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她聽見有人再往這邊跑,喊著:“等等。“

    她趕緊按住鍵,卻發現進來的人是秦棋。秦棋也沒想到電梯裏的人是蘇畫,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怔住。

    蘇畫有點僵硬地笑了笑:“是你啊。“秦棋也笑了笑。

    兩個人的電梯,一片尷尬的沉默。

    電梯慢慢上升,蘇畫忽然聽見站在旁邊的秦棋清了清嗓子,好像是鼓起勇氣想說什麽,可是卻又什麽都沒說。

    一直到電梯快到他們所在的樓層,他終於開了口:“生日快樂。”

    蘇畫訝異地轉頭去看他,印象中,其實她並沒告訴過秦棋她的生日是哪天。

    秦棋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眼睛盯著腳尖,有點不自然地說:“那天你和大廈管理員簽租約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證號。”

    “哦。”蘇畫恍然大悟,那一瞬間,心裏覺得感動,為秦棋對她的細膩用心。

    “謝謝。”在走出電梯的時候,她輕聲說。

    秦棋隻是微笑了一下,就走進了自己的公司。蘇畫也推開自己公司的玻璃門。

    兩個人的背影相對,秦棋在快走進裏間的時候,迴頭又忘了一眼,卻發現她的背影早已看不見。

    離開的時候,她總是比他走得快,而且從不迴頭。

    他的心裏發澀,聽見曾蓓蓓在叫他:“秦總,剛才張總打電話來,說晚上和你見麵。”

    “知道了。”他點了下頭,徑直走進自己辦公室,關上了門。

    曾蓓蓓站在門外,眼神落寞。為什麽他總是看不見她呢?他的眼裏,隻有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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