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靜謐,被門的猛烈撞擊所打破,伴隨著急促尖利的叫聲:“沉楷,你在做什麽?”


    易沉楷吃驚地抬起頭,看見戚母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背後站著一臉木然的戚安安。


    他昨晚一心想著送蘇畫到最好的醫院看病,卻忘了戚母腿傷了,也在這裏住院。


    但此時,他並未慌張,隻是冷然地看著她們。而他的手,已經握緊了蘇畫的手,並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慰她別怕。


    蘇畫根本就不怕,算起來,虧欠的一方,是戚家。她無需心虛愧疚。


    她鎮定地直視門口的兩個人,戚母在這種挑釁下更加怒火攻心,真想舉起手中的木支架痛打這個狐狸精。可是理智讓她保持了忍耐,她知道,若是這一打下去,易沉楷必定會不留半點情分地與戚家決裂。


    思及此,她又軟了下來,眼淚就像打開了水龍頭的開關,嘩嘩地往下流。戚安安站在她母親身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想笑,她知道,這不是她此時應該有的反應,可是她就是想笑,她覺得,她的人生,多麽可笑,擁有這樣的親情,這樣的愛情。


    她忽然就撤了手,轉了身,一個人往外走去。


    戚母驚呆了,轉身吼她:“安安,安安,你去哪?”


    可是,戚安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樓梯口。


    戚母呆站了幾秒,又轉過來麵對易沉楷,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可憐兮兮:“沉楷,你能不能扶我迴病房?“


    不等易沉楷說話,蘇畫就按了床頭的鈴,眼睛盯著戚母,對話筒說:“護士,這裏有個腿腳不方便的病人,麻煩過來幫下忙。“


    戚母頓時氣得快發瘋,卻見蘇畫對著她笑得極其溫和:“既然年紀大了,腿腳又不方便,就好好呆在病房裏休養吧,沒必要跑出來聽人家小兩口的牆角。“


    戚母的臉青白交錯,咬緊了牙,低下頭,怕易沉楷看到她眼裏強烈得讓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的恨意。


    護士來扶著戚母走了。蘇畫鬆開了易沉楷的手,沒有看他,對著空氣笑笑:“怪我嗎?“


    “不怪。“易沉楷再度握緊她的手。


    “我曾經以為,可以原諒那些人,現在看來,我的修煉還是沒到家。“蘇畫自嘲。


    易沉楷摸了摸她的頭發,把她攬進懷裏。


    蘇畫閉上眼,許久,才低喃著說:“我當初,真的好恨那些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


    易沉楷的唇,在她的額上輕輕摩擦:“對不起,畫兒,對不起。”


    那個時候,他因為迫不得己,選擇了責任,擱下了她,結果差點造成一聲錯過。他不敢想象,當初她獨自拖著虛弱的身體,在異鄉獨自漂泊時的淒涼和絕望。他俯下臉,去吻她的淚,在心裏說:


    畫兒,我再也不會讓你孤單,讓你失望。


    蘇畫摟緊了他的脖子,眼淚洶湧……


    在另一端的病房裏,有一個人,此刻已經快要發狂。


    今早安安推她出門做複建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住了輪椅。她抬頭,意外看見了魏庭從一間病房裏出來,當下心中突然一動,她知道,魏庭是易沉楷最親密得力的助手,怎麽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她正想迴頭跟安安討論兩句,哪知道安安卻跟見了鬼似的,居然倒拉著輪椅迅速退迴了房裏,關緊了門。她責問安安為什麽這樣,她卻一言不發。


    而她坐在病房裏,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心裏想去看那個病房裏到底住的是誰的念頭不可抑製。但是安安始終是沉默地望著窗外動也不動,她沒有辦法,現在女兒的心思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一直到後來去做完複建,她借口多走些路鍛煉一下,特意繞了一圈,繞到易沉楷病房門口,安安沒有開口阻止她,臉上卻有一種很奇怪的神情,而她在看清病房裏的情景時,再也顧不得什麽,就那麽直接闖了進去,發生了剛才那一幕。


    易沉楷的冷漠,蘇畫的尖銳,還有安安的逃避,一切的一切,讓她失控。


    什麽都亂了,什麽都亂了……


    她沒有發現,已經將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隻是兩眼死瞪著某一個虛無的點,眼珠似乎都快要瞪出來了。


    再後來,她的手開始在枕頭下麵摸電話,她現在能找的同盟,隻剩下易家奇。


    當易家奇知道電話是戚母打來的,定了定神,才接過話筒,臉上掛上勉強的笑:“身體好點了吧?”


    戚母冷笑一下,頓了兩秒,未語淚先流:“大哥,我們安安可能真的是沒福分做你們家的兒媳婦了啊。“


    易家奇一驚,還是努力保持鎮定地安慰:“親家,這話怎麽說的?”


    戚母的哭聲更加悲戚:“我們哪裏還做得成親家?沉楷都已經公開和別人在一起了。”


    易家奇啞口無言,他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不敢把易沉楷那天迴家說的話,透露給戚家的人。可是,紙包不住火,該知道的總還是會知道。


    但是他此時絕不能承認他知情,必須表現出驚詫和憤怒:“什麽?在哪?和誰?”


    戚母在這邊,嘴角有一抹極其諷刺的笑,卻還在抽泣:“你也不知道,唉,他都瞞著我們,我就說,怎麽一會要結婚一會要退婚的,原來是因為……”


    她似乎悲傷得說不下去了,話筒裏隻傳出哽咽聲。


    易家奇有點無措,他拿他的那個兒子,其實根本沒有辦法。


    此刻,他隻能硬撐著去安慰戚母:“你別急,我們總有法子讓沉楷聽話的,你放心。”


    戚母的哽咽微弱下來,隻要易家奇還和她站在一條戰線上就好,她最擔心的是孤立無援。


    又跟易家奇訴說了一陣委屈,戚母知道他現在其實也沒什麽真正有建設性的意見,假意說自己該做治療了,就掛斷了電話。


    她把手機丟到一邊,躺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裏換過千百個念頭,也沒找到一個有效的,最後又在心裏恨恨地咒罵了無數遍蘇畫和易沉楷,才迷迷蒙蒙睡去。


    睡夢中,她又看到了丈夫臨死前蒼白的臉,還有那半顆藥,突然在她手心裏化了,變成滿手的血。


    她在夢裏嚇得想尖叫,卻像被誰扼住了喉嚨,怎麽也叫不出來,如同啞了的人,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驚恐萬分……


    有一隻溫暖柔軟的手,覆上了她的額頭,有人在喚她:“媽,媽,你醒醒,醒醒。”


    她慢慢地停止了翻騰,眼睛費力地睜開一點點,然後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自己的女兒。


    女兒臉上的關切和擔憂,那麽真實,她終於試著說出了兩個字:”安……安……“叫完名字她就已經淚流滿麵。


    戚安安的淚也止不住流了出來,俯下身去抱住了母親:“媽,你別怕,還有我呢。“


    兩個人抱在一起,那一刻,她們感到這世上,隻有對方和自己相依為命。


    然而,對於內心有強烈執念的人來說,溫暖的力量總是短暫的,隻有怨恨才是能夠長久支撐人生繼續的動力。


    戚母的腦海裏,慢慢又浮現出剛才夢裏的那顆藥,化成了血,一點點暈染開來。她漸漸從這場感性的抱頭痛哭中清醒過來,冰冷的理性再次占了上風。淚其實已經幹涸,她卻保持著啜泣的聲音不間斷:“安安,我剛才……夢見你爸爸了……我好想他……”


    戚安安沒有察覺到母親內心情緒的變化,這句話牽引出了她更劇烈的慟哭:“媽,我也想爸爸,好想爸爸。”


    戚母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神深沉。她已經察覺到女兒的逆反心理,所以從現在開始,她不打算再硬來,要換種風格。


    她的語氣輕柔,而且充滿了慈愛和愧疚:“安安,對不起,媽媽以前……不該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你身上。”


    戚安安的身體微微顫抖,更緊地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這些日子以來,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冰窟,最親的人,最愛的人,都站在冰幕的後麵,冷冷地望著她。現在,母親的懷抱,讓她的心終於迴溫,她迫切需要這溫暖。


    戚母長歎了一聲:“唉,其實要說錯,即不在你身上,也不在於沉楷,而是那個女人,她本來就是迴來報複的,所以才挑著你和沉楷快要結婚的時候,來破壞你們。她也不見得就有多愛沉楷,她隻是太恨我們。”


    此時的戚安安,沉溺在母親給的溫暖裏,已經分辨不清對錯,或者說,她不想分辨,不想違逆,至少現在,母親認為那些錯,不在自己身上了,她已經滿足。而蘇畫,她真的不恨嗎?不可能,她或許理虧過,但是畢竟她已經快要得到易沉楷的婚姻時,是被蘇畫破壞了,讓她對不起父親的死。


    所以,她讓自己麻木地被母親蠱惑了,相信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蘇畫。


    把恨意轉嫁到蘇畫身上,總比恨自己,恨親人愛人要好。


    戚母感覺到女兒的哭聲漸息,伏在懷裏的身體慢慢不動,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勾起了潛藏在她心底的恨意,嘴角現出一抹滿意的冷笑……


    就在戚母闖過病房的那個下午,蘇畫要求迴家,她不怕戚家,但是發自內心地厭惡。


    易沉楷依了她,開過藥便帶她迴去了,打算明天換家醫院輸液。


    迴去的路途中,蘇畫一直安靜地靠在他肩膀上。他慢慢地開著車,隔一段就會去探她的額,看溫度有沒有升高。


    這段路,變得好長好長,蘇畫真希望,永遠也走不完。有時候,她也會覺得委屈,為什麽她的愛情,要遭受這麽多別人不必遭受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身邊的愛人,她又沒有怨言了,得他如此,複何求?


    又到了等紅綠燈的路口,她仰起臉,輕輕地對他說:“吻我一下,好不好?”


    易沉楷低下頭,在她的唇上溫柔廝磨,她滿足地喟歎一聲,又將頭靠在他肩窩裏,對著遠方微笑:


    “小易,以後你要堅持每天吻我,至少一次。”


    他摟緊她,下巴蹭著她的發:“好。’


    前方的路,多麽長,而且難走,或許,有時候,他們牽著的手,還會被人衝散,但是,隻要到終點的時候,能夠看見對方等待的身影,那麽路途中的所有苦痛,就都值得。


    戚母下午,又打發人去探聽了蘇畫那個病房的情況,被告知已經出院。她心裏隱隱有些得意,覺得蘇畫他們終究還是心裏發虛,所以才及早離開,這堅定了她和他們鬥爭的信心。


    趁熱打鐵,她讓戚安安去找易沉楷。一開始,戚安安其實還是有些猶豫的,她怕易沉楷發脾氣,更怕看見他和蘇畫親密地在一起。但是她經不住母親的慫恿,最終還是答應了:“那我去……華易。“


    “你傻呀,那女人病了,他怎麽會去上班,肯定帶著她在家休養啊,你直接上他家去找。“戚母在女兒額上戳了一指頭。


    戚安安更加沒有底氣了,易沉楷從來不許她去他家,有兩次她找上門去,一次被堵在門口沒讓進去,一次幹脆連門都沒開,而門衛明明說,他就在家裏沒出去。


    戚母眼見得女兒又是這麽沒膽,心裏發急,卻又不敢表現得明顯。她輕輕拍了拍戚安安的背,語氣哀婉:’算了,媽也不說了,媽就是……為你不甘心……眼看著就要結婚了的……“


    戚安安被這樣一激,也開始不甘心起來:“我去。”


    等她從醫院出來,一陣冷風吹過,剛才在母親病房裏的那股豪情,又被吹散了。她兩隻手插在衣袋裏,低著頭在風裏慢慢地走,抬起眼的時候,眼中隻有迷茫。


    她也不知道,她今天將要麵對什麽,若是像三年前那次一樣,看見別的女人穿著睡衣,從易沉楷的臥室裏出來,會是怎樣的心情。


    在醫院裏一圈圈地走,直到天色變暗,她遠遠地望了一眼母親病房的窗戶,心中沮喪無奈,她知道,上晚母親一定會打電話問她,今日的進展。


    咬了咬嘴唇,她毅然上了路。


    到達易沉楷家的樓下,她跟門衛打了個招唿,這裏的門衛,是她花錢打點過的,見到她自然恭敬,然後悄聲告訴她,易沉楷已經兩晚沒迴來了。


    戚安安心裏一疼,卻又一鬆。易沉楷沒迴來,自然是去了蘇畫家過夜,她將不會在這裏,親眼看到他們在一起。


    她掉頭就想走,恰在這時,接到了戚母的電話.


    她接起來,猶豫著低聲說:“沉楷哥哥,好像不在家。”


    “不在家就等。”戚母很果斷。


    戚安安呆了兩秒,小聲地答應了句:“哦。“


    她跟門衛點點頭,步履沉重地進了電梯,木然地盯著數字,一直到電梯到了易沉楷住的那一層,門滑開了她都沒反應,門又合上的時候,她才如夢方醒,趕緊按下鍵出去。


    易沉楷家的門鈴,她按了,明知道沒有迴應。


    她在門前的過道裏,走來走去,後來又站到轉角的玻璃前去看天空,然後過會兒再迴到易沉楷門前。


    昏暗的天色裏,就見這麽一個孤寂淒涼的身影,來來迴迴……


    她在這來來迴迴迴裏,越來越絕望,好想大哭一場。她開始一點點迴憶,她和易沉楷的這段感情,甚至,或許都稱不上感情。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是怎樣屁顛屁顛地跟在他的後麵,叫他“沉楷哥哥“,他的腿那樣長,腳步快得她永遠也跟不上,有一次,為了追上他,她使勁跑,卻絆在台階上,額頭都摔破了。他卻也隻是迴過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問一句:”你疼不疼?“


    戚安安在這樣的迴憶裏,淒然地笑了笑,她的沉楷哥哥,永遠也不會關心,她疼不疼。


    即使她在他的冷漠中,一次次心疼得快要裂開,他也不會關心,他現在甚至不會像小時候一樣,迴身看她一眼。


    他的眼裏,隻有蘇畫。


    戚安安的淚,慢慢流了出來,流得悄無聲息。她現在流淚,隻有自己看得見,那個她愛的人,隻留給她一扇永遠也不會打開的門。


    這就是她悲哀的愛情。


    晚上,她沒敢很早迴去,一直在易沉楷家的門口,站到十一點多,才拖著疲憊冰涼的身體,迴到了家。


    家裏的吳媽,迎上來的時候,看見她狼狽淒慘的樣子,心疼地問了句:“安安小姐,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做。”


    吳媽在戚家,呆了許多年。雖然戚安安驕傲跋扈,不懂事,可畢竟是看著她長大的,總歸有些感情。


    戚安安搖了搖頭;”我不想吃。“說完便上了樓,一步步走得緩慢踟躕。


    吳媽望著她的背影半晌,去了廚房。


    戚安安坐在自己房裏,指尖撫摸著手機,不知道是該打電話給母親匯報情況,還是等著她打過來。


    後來她將雙手插進自己的發間,抱住了頭閉上眼。


    好累,活著真的……好累。


    門被敲響,她放下手,斂去眼裏的淚,說了聲:“進來。”


    吳媽端著一碗湯,放到她麵前;‘安安小姐,喝點吧,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原本忍迴的淚,又一下子湧了出來,第一次,她放下身份,抱著傭人痛哭失聲。


    吳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是歎著氣,笨拙地輕輕撫摸她的頭,卻又怕自己生滿老繭的粗糙的手,掛住了她的發絲。


    戚安安慢慢覺得,其實這種哭,是無意義的,吳媽並不能真正理解她心裏的痛。


    她慢慢止住了淚,鎮定地退迴椅子上坐好,對吳媽說;‘你下去吧,我一會就喝湯。“


    吳媽也驚覺到身份的差距,和剛才不合適宜的舉動,手尷尬地搓了搓,僵硬地笑著退下。


    戚安安看著那碗熬得濃稠金黃的湯,沒有一點食欲。


    算了,怎麽也捱不過去的。她苦笑,給戚母打電話。


    剛接通,就聽見戚母帶著期望的聲音:“安安,這麽晚才迴來,一定見到沉楷了吧?“


    戚安安嗓子發澀:“沒。“


    “怎麽還沒有啊?“戚母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你都去了一晚上,連個人影子都沒見著?“


    戚安安無言以對。


    戚母在她的沉默中冷靜下來,又放柔了口氣;”沒見到……也就算了……那你有沒有打聽到……他現在在哪裏?’


    戚安安依舊無言。


    戚母歎了口氣,知道女兒是指望不上的,她那個怯懦的樣子,哪裏成得了事!


    逼也沒用,隻能穩住。


    “早點睡吧,安安,折騰了一天,你也累了,睡去吧,乖。“戚母哄著她。


    戚安安的眼睛裏,淚水在打轉。要是媽媽現在,還是過去的那個媽媽該多好,她就可以單純地享受母愛,而不用去懷疑,不用去揣測。


    “我去睡了,媽。“她強忍著語氣中的哽噎說。


    “嗯,去睡吧。“戚母掛了電話,仍舊心思重重,謀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戚安安卻什麽也不願意想,隻是把自己整個人裹進被子裏,按滅了燈,在一片黑暗裏,沉寂地睡去。


    睡吧,睡吧,乖乖睡吧……


    她在迷蒙中,似乎又聽到了兒提時,媽媽唱的搖籃曲,那麽遙遠,那麽飄渺。


    第二天,第三天,戚母並未給她下新的指令,這讓她開始心懷僥幸,是不是可以繼續當鴕鳥,把頭埋在沙堆裏,什麽也不去麵對。


    但是到了周一,她還沒起床,電話就打過來了:“安安,你從現在起,要每天去華易,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才是正牌的主子,懂嗎?“


    戚安安隻覺得渾身發軟,每天去華易?且不說易沉楷會是什麽反應,單是魏庭那雙冰冷淩厲的眼睛,就可以刺穿她的心。


    “媽,我今天不太舒服。“她咳了兩聲:”從昨晚起,就有點發燒。“


    戚母聽了她的撒謊,並不說話,隻是長久的沉默。


    “好,我一會就去。“戚安安在這沉默裏,沒撐多久就屈服了,她從來也不是母親的對手。


    下樓慢吞吞地吃過早飯,然後慢吞吞地出門,慢吞吞地開車,她隻想把麵對難堪的時間,拖到最後一秒。


    車到達華易大門口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自己說,無非是丟臉而已,沒所謂,反正你丟的臉,已經夠多。


    下車伊始,她就遇上了魏庭。


    他眼裏的嘲諷不屑,她隻當沒看見,低下頭往電梯裏走。


    可是,這並沒能避開他,門掛上的最後一瞬,他也擠了進來。


    所幸電梯裏,還有其他人,戚安安讓自己,盡量離魏庭遠一點,不去看他。


    人陸陸續續地下了,戚安安悲哀地發現,電梯裏,又隻剩下了她和魏庭兩個人。她緊張地抓緊了提包帶子,眼瞼低垂著,如果仔細看,可以看見她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她害怕魏庭般的話,可是這一次,他卻什麽也沒說,甚至連冷哼一聲都沒有,在他的七樓,門一開,就直接走了,似乎她就是一團沒有存在感的空氣。


    他甚至鄙視到都不願意開口諷刺她,她自嘲地笑。


    到了十樓,小秘書看她的眼神,恭敬卻閃爍。從上次見過蘇畫和易沉楷在一起的樣子,他內心深處,已經開始懷疑,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老板娘。不過他沒膽子說出自己的懷疑,所以還是畢恭畢敬地招唿戚安安,讓她到易沉楷辦公室去等。


    但是這一次的等待,又和她在他家門口的等待一樣,毫無結果。


    她坐了整整一個上午,卻沒有看見易沉楷的影子。


    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小秘書進來,小心戒慎地問;”戚小姐,要不要我叫小食堂給您準備飯菜?“


    “算了,不用,我走了。”戚安安苦笑,站起來離開。


    踏進電梯的那一刻,她迴轉身,看了一眼這個易沉楷和蘇畫的十樓。


    她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踏進這個不屬於她的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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