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頁,是手執折扇的翩翩公子;再翻一頁,又是長刀橫握的綠林好漢……


    看得出作畫的人功底不錯,同樣的筆觸表現出的人物氣質卻各有不同。


    童萌眸中一動,指尖停在了畫冊的最後一頁。


    相較於之前肖像圖中連衣擺的褶皺都描繪得纖毫畢現的仔細詳盡,最後這一幅不過是寥寥幾筆,沒有上色,連五官都隻有一個大致輪廓,卻偏偏有股桀驁風流之態。


    叫人一看便移不開眼。


    唯一同之前幾幅一樣的,是人物上角也有一列備注:


    七絕宮宮主安陵辭。


    .


    “人呢,都給老子滾出來!”


    嶽山生得人高馬大,從不離身的兩板巨斧舞起來能摧枯拉朽,此時滿臉怒容,看著愈發兇神惡煞。


    “老子是你們宮主親自招安上的七絕宮,如今老子手下的弟兄替你們七絕宮辦事受了傷,怎的,連你們七絕宮的傷藥都用不得麽?”


    藥房的弟子勉強壓了火氣,然心頭不耐還是在語氣中帶出幾分:“嶽堂主,先前已同你解釋過了,宮裏自製傷藥缺了最要緊的一味藥材烏金彤,那東西金貴偏生運來的路上又遇了山洪,第二批要下月才到。我等不是取了購置的傷藥給了堂主嗎?”


    “購置的傷藥?一錢銀子十瓶的那玩意兒麽?”嶽山哼道,“那等劣質東西如何給我手下的弟兄用?你說自製傷藥不足,為何別的分堂都有分派,獨獨少了我們一堂?”


    那自然是覺得你們這一堂配不上七絕宮這麽好的傷藥。


    藥房弟子翻了個白眼。


    嶽山和他的手下皆出身山匪,一身匪徒習性,宮主下山一趟,竟將這群人全部招進了七絕宮。


    七絕宮是什麽地方?


    這裏高手如雲,奇才滿門,各分堂的堂主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江湖上叫得響名號之人。嶽山一群雖然個個力大如牛,可除了這點一無是處。


    其餘分堂中人平日執行任務難免受傷,見了他們藥房的人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唯獨嶽山這堂……


    藥房弟子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知道你們都看不起老子,老子也不需要你們看得起!隻如今老子的弟兄受了傷,他們該得的,老子一定要替他們討迴來!”


    嶽山一斧子劈開一旁的石墩,聲如洪鍾:“要麽把藥交出來,要麽咱就鬧到宮主麵前,老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不是看在宮主的麵上,你當老子樂意留在這兒受你們的鳥氣?”


    嶽山不愧是天生神力,一斧子落地石墩立時四分五裂,散開的石塊迎麵砸來,藥房弟子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待反應過來,一張臉立馬漲得通紅。


    “都鬧什麽?”


    一聲沉喝,令對峙的幾人皆迴身望去。隻見一人闊步而來,白衣出塵,胸前一朵半蓮型搭扣,垂下的銀色細鏈一直連到腰際,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擺拂。


    “風護法。”


    藥房弟子忙躬身行禮,搶著將嶽山的行徑添油加醋地轉述一番,末了語氣中還帶了幾分委屈:“風護法,不是我們有意為難,實是傷藥緊缺,我等已和嶽堂主解釋過,奈何嶽堂主根本聽不進去,非逼著我們拿出藥來……”


    地上滿是石墩碎塊,嶽山手握巨斧如煞神臨世,藥房弟子卻隻立於逼仄之地。


    誰都知道,七絕宮的藥房中人煉藥奇絕,可若單論武力,那便是藥房短板。嶽山這般行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果然是山匪出身,蠻橫無禮不說,竟自大得無視宮規,對同門出手。


    藥房弟子心底冷笑,麵上倒端出一副不卑不亢來。


    嶽山看得好笑,也就真的嗤笑出聲,尖銳的諷意刺入耳中,讓藥房弟子麵上透出一絲難堪。


    隨風的眼中沒有太多情緒,隻道:“宮主如今猶在閉關,嶽堂主還是不要前去叨擾了。”


    藥房弟子偷偷翹了翹嘴角。


    風護法最不喜人有事沒事叨擾宮主,果然,有風護法在,區區一個嶽山絕不可能越過他麵見宮主。


    然之後隨風又道:“嶽堂主一堂雖不入七絕宮編製,但既是宮主親自招安,堂中兄弟又是為七絕宮辦事受傷,自不能讓弟兄們受委屈。”


    “去把我那兒的傷藥勻出來,分給嶽堂主的弟兄。”


    他話音剛落,就有灰衣鷂子領命去辦,藥房弟子幾次想開口,然看到隨風神色,又盡數咽了迴去。


    宮主手下四大護法,隻有風護法掌管尋常瑣事,一向說一不二。他既然開口,藥房弟子自然不敢反駁。


    “如此,就多謝風護法了。”


    嶽山沒什麽討好的心思,領了藥謝過便走。隨風看著他的背影,麵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藥房弟子卻忍不住哼哼:“風護法幫了他這麽大一忙,也不見他心存多少感激,真是……”見隨風淡淡瞥來,藥房弟子才噤聲,麵上有幾分訕訕。


    “他是宮主信重之人,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


    隨風說完便不在此地逗留,銀色細鏈一路輕晃,直到走至那堆疊而起的巍峨石階,抬頭便能看到那方匾額,龍飛鳳舞的大字似極了它的主人,揮毫皆是肆意囂張。


    階前的兩個灰衣鷂子上前行禮,隨風微一點頭,道:“宮主閉關幾日了?”


    “有七日了。”


    以往宮主閉關,少則幾日,多則上月,七日,不算什麽。


    “不過……”其中一個鷂子猶疑著開口,“宮主這幾日似是水米未進。”


    水米未進?


    隨風眸中一頓,輕撩衣擺拾階而上,待至門前,微微俯身道:“宮主,屬下隨風。”


    無人應答,隨風又道一遍,然還是無人應答。


    隨風眉尖一蹙,抬手按於門上,正要施力,卻聞那道熟悉語調驟然響起:


    “何事?”


    第4章 分鏡四 對戲


    隨風微怔,按在門上的手收迴:“聽說宮主幾日水米未進,屬下擔憂宮主貴體。”


    “無妨。”


    安陵辭的聲音帶了絲冷意。


    隨風一頓,躬身道:“屬下告退。”


    房內的安陵辭睜開眼,轉了轉指上扳指。


    不過是夜裏閉個眼,他便迴來了,迴到他原本的身體裏。


    運了一周內力,並無不妥。看來在君拂歌身體裏隻是承受君拂歌的傷勢,一旦迴到他自己的身體,內力絲毫無阻。


    安陵辭在指尖拈出一朵十二瓣蓮花,彈指擊在牆角的銀色鈴鐺上,那銀鈴開始連續快速地振動,卻不聞一聲鈴音。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人從簷上躍下,進到屋內,灰色麵巾遮住口鼻,隻露出一雙深色的眼,那裏一片死寂,沒有半分情緒。


    這個連七絕宮暗哨都發現不了的人便是十二刀的頭領――刀客。


    安陵辭上一次見他,還是對君拂歌下殺令的時候。


    十二刀刀刀鋒利,每個人都是安陵辭親自挑選,親自訓練,也隻受命於他。


    隻要殺令在,十二刀一定會取君拂歌性命,早晚而已。


    不過現在,安陵辭改了主意。


    君拂歌要殺,但還有一人,也不能留。


    安陵辭將扳指取下,語氣淡漠:


    “先殺君小萄。”


    .


    童萌抄著話本子去君拂歌那兒報道時,她那個一向早起的哥哥竟還未醒。


    童萌也懶得折騰,索性歪在外間的小榻上睡了個迴籠覺。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阻隔內外兩室的帳簾不知何時被人打起,童萌一睜眼就見君拂歌散著長發靠坐床頭,定睛將她瞧著。


    童萌腦中一懵,脫口而出:“哥哥,對戲嗎?”


    男子凜然劍眉一點點挑起,童萌一驚,意識瞬間迴籠。


    不好,嘴瓢了。


    童萌若無其事地揚了揚話本子:“我是說,哥哥要聽小萄念話本嗎?”


    君拂歌靜默半晌,道:“先用早膳。”


    正好童萌也餓了。


    君拂歌已能下床走動,但童萌還是過去相扶,雙手觸上他胳膊時,童萌明顯感覺到衣料下的肌肉突然一繃,像是在抗拒她的接觸。


    果然是兄妹疏離,這般程度的觸碰竟也能叫君拂歌心生戒備。


    童萌隻作未覺,扶了君拂歌坐下。


    她有的是時間,日後定要將君拂歌的戒備盡數抹去。


    長歌山莊的衣食不算鋪張,但處處可見精致。呈上的早點樣式不多,勝在色香味俱全。


    紅豆包被捏成兔子形狀,約莫隻有兩個指節長;小蔥酥餅金黃鬆脆,入口生香;還有加了香油的肉糜粥,鹹淡適宜,軟糯不膩。


    簡直好吃到飛起。


    童萌維持著一個速度進食,但這個過程被無限延長。


    見君拂歌停了筷,還想再吃一輪的童萌夾起一隻兔子包湊到君拂歌嘴邊:“哥哥嚐嚐這個,今早做的味道甚好。”


    安陵辭盯著那被夾得有些變形的兔子腦袋,麵無表情地一口咬掉。


    香甜的紅豆沙在嘴裏化開,似乎真衝淡了幾分早晨醒來發現自己又成為君拂歌的煩躁鬱氣。


    隻有一夜迴到原身,若不是安陵辭確定自己並未入睡,簡直要以為是夢魘未醒。


    不過迴去一夜,倒是能確認,君拂歌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且很有可能,他日後還會再次迴到他原本的身體裏。


    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關聯亦或是規律?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耳邊的聲音令他迴神,沒有錯過少女下意識吞咽的動作,心情不佳的安陵辭眸中微動:“嗯,是不錯。”


    童萌剛把安陵辭咬剩的半個兔子包放到他麵前的碟子裏,就見她這個哥哥指尖在桌麵輕點,道:“再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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