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大明的文武群臣已然陸陸續續到場午門,等待宮門開啟。


    “思祖,昨夜的事情,你聽說了沒?”


    吉安侯陸仲亨剛一踏入午門,便是徑直來了汝南侯梅思祖的身邊,低聲開口道。


    “已經是鬧的滿城風雨,還用得上聽說?”


    梅思祖瞥了一眼陸仲亨,便是點了點頭道。


    一夜之間,呂家滅門,而且據可靠消息,還是親軍都尉府辦的差,領頭的便是永嘉侯朱亮祖之子。


    但你要說是朱亮祖幹的,那純屬是沒有腦子。


    一來,朱亮祖調不動親軍都尉府,至於他的兒子朱暹,不過是親軍千戶。


    二來,呂家好歹是老朱的親戚,那若不是老朱下旨,誰人敢動呂家?


    畢竟此時消息閉鎖,一眾朝臣除了胡惟庸與朱亮祖外,皆是不知道實情。


    但此時最氣的便是江南士族,隻見他們各個麵色鐵青的站在午門前,準備為呂家討個公道。


    又或者,他們想借此事對老朱發難。


    當然他們也不蠢,即便是要發難,也得將事情搞明白,而若是呂家有錯在先,那他們隻會狠狠踩一腳呂家。


    “還有鄂國公與魏國公,昨夜也是匆匆入宮。”


    而站在他們身側的延安侯唐勝宗,也是低聲開口道。


    “嗯?”


    這一席話出口,倒是直接引起了所有淮西勳貴的注目,隨後又是看了看四周,的確沒有尋到常遇春與徐達的身影。


    那常遇春與徐達,昨夜入宮以後,應該是在宮中夜宿。


    但轉瞬間,一眾勳貴又是齊齊看向唐勝宗。


    畢竟大明天下,夜間宵禁,城門關閉,街道上也不能再有百姓,而敢違反宵禁者,當施以重責。


    但這也僅僅是對於百姓,而在夜間巡邏的士卒,若是遇到了公侯府上的侍從,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消息閉塞的情況下,你唐勝宗竟然是第一個知道,常遇春與徐達進宮的消息。


    “你們別多想,今日一早我路過魏國公府,未曾見馬車,所以便問了侍衛。”


    “這才知曉常大哥與徐大哥,昨夜被請進了宮。”


    眼見眾兄弟怪異的眼神,唐勝宗連忙解釋道。


    畢竟你就算是送給唐勝宗,一百個膽子,他都沒膽量監視魏國公府和鄂國公府。


    “我還以為,你小子膽肥了,竟然敢在徐大哥和常大哥的府上擱眼睛。”


    六安侯王誌這才一把攬過唐勝宗的肩膀,仍是低聲道。


    “別鬧,我要是敢擱雙眼睛,徐大哥那邊最多是訓斥,常大哥那邊,可真能砍了我。”


    唐勝宗又是連忙擺了擺手。


    常遇春對於自家兄弟,那自然是沒得說,可你要是敢對他常遇春起半點壞心思。


    常遇春一定告訴你,什麽叫做手足情深,兩肋插刀。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一則消息。”


    唐勝宗話音落下後,平涼侯費聚又是緩緩踏出一步,方才開口道。


    “老費,別賣關子。”


    鞏昌侯郭興有些不耐道。


    “宋國公,已經遞了奏章,欲迴京師。”


    麵對郭興的不耐,費聚深吸一口氣後,這才道。


    “馮大哥迴京?”


    這消息一出,便如驚雷般在眾勳貴的心中炸響,眼中也滿是動容之色。


    宋國公馮勝,竟然會選擇在此時迴朝?


    “嗯,快馬加鞭送的奏章,讓我代為轉呈陛下。”


    費聚從袖口掏出一份奏章,點頭道。


    而也是此時,午門口的兩道身影,又是引起了淮西勳貴的注意。


    “衛國公鄧愈。”


    “德慶侯廖永忠。”


    直至淮西勳貴看清這兩道人影,方才心中齊齊默念道。


    但比起廖永忠,他們心中最為震驚的,還是鄧愈的出現。


    畢竟這位從今年年初,就以身體不適為由,一直在家中靜養。


    “鄧大哥。”


    隨後眾勳貴不再遲疑,便又是連忙來到鄧愈的身邊,開口問候道。


    “鄧叔叔今日竟然來了朝會?”


    距離午門不遠的地方,朱棡與朱標肩並肩站立,這時,朱標的眼眸中不禁掠過詫異道:“還有德慶侯。”


    “我迴朝,鄧叔叔與廖叔叔是不是並不知曉?”


    朱棡的眼中倒是閃過一抹沉思。


    “鄧叔叔今年年初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在家靜養。”


    “至於廖侯,若不是你送信迴京師死保,他哪裏還能閑賦在家。”


    “所以他們並不知曉你迴京的消息。”


    “想來應該是你昨日上朝,有人告訴了鄧叔叔與廖侯。”


    朱標想了想,方才看向朱棡道。


    “這件事,老爺子還在耿耿於懷?”


    不過,朱棡卻是眉頭輕輕一皺道。


    “那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刺痛了老爺子。”


    “所以當老爺子下定決心,想將這根刺拔除之時,你的奏章已經送來了京師。”


    “而那時你正在全麵壓製北元,而老爺子也不想讓你分心,這才保留了廖侯的封爵。”


    “但那一晚,老爺子也是狠狠抽了廖侯一頓,而且若不是我攔著,廖侯已經被老爺子鞭死了。”


    而麵對朱棡的詢問,朱標卻是罕見的沉思了許久後,方才開口道。


    “打一頓,是廖永忠活該,但不至於殺,畢竟廖永忠的罪,不至死。”


    朱棡聞言,眉宇間也是閃過一絲複雜,又是道:“而且我也不想讓老爺子背上殺戮功臣的罵名。”


    “這我自然明白,但老爺子想對廖侯動手,極為隱秘,朝廷上下,根本無人得知。”


    “而你人在草原,卻是能在老爺子處決廖侯之前,將奏章送迴京師,請老爺子過目。”


    “所以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對此,朱標的眼中閃過三分猶豫後,這才看向朱棡開口道。


    “老爺子為什麽不親自問我?”


    但對於朱標的疑問,朱棡卻是反問道。


    “父子相疑麽?”


    朱標輕輕歎了口氣。


    朱元璋何嚐不想問問朱棡,但手中筆下了百次,可奏章上卻未曾留下任何字跡。


    “我的那封奏章,你應該看過吧。”


    麵對朱標的歎氣,朱棡並未多想,反而是繼續道。


    “勿殺。”


    朱標聞言,輕吐二字道。


    這便是朱棡奏章的所有內容,僅僅二字,勿殺。


    便保下了廖永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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