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觀的道觀氣派非凡。主殿偏廳的連成一片,占了整個山頂。紅牆連綿一片,那琉璃瓦即使實在夜晚,也會反射著星光。給人一種頗為貴氣的感覺。不過在葉璃兒看來,與靈劍宗的輕靈俊逸相比,這裏就多了許多的世俗之氣。不像是一個修仙的福地,反倒像是斂財之所。


    也難怪有很多宗門,隻在天界設立了據點,卻將大本營放在凡間。畢竟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對於這些私心頗重的仙人們,根本就是一種煎熬。一想到這裏,葉璃兒又不禁覺得好笑。看著下麵香火鼎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她又覺得有些煩悶起來。


    往往是高高在上的宗門,就像是靈劍宗,好事做盡也沒見在凡間有多麽響亮的名號。反觀五色觀這群宗門。不過是賣幾張不入流的符紙,解幾根兒簽子。就能在凡間豎起絕好的口碑。世事荒誕可笑,可世間愚民就是如此。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那香客排成的長龍依舊是絡繹不絕。


    葉璃兒盯著院牆看了一會兒,隱了自己的身形便潛了進去。吳凡緊跟在後麵。那八個便宜哥哥也是緊隨其後。他們全都穿著夜行衣,看得葉璃兒一陣好笑。


    “你們都用法訣隱匿行跡了,為什麽還穿著夜行衣?”


    吳凡聞言一愣,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這件事兒,他還真沒有意識到。這下好了,虧得他還特意挑了一件鑲著金線的,眼下看來,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了。不隻是他,就連他身後的八人也是如此。他們向來如此,都已經習慣了。猛地聽葉璃兒說起,頓時就變得麵紅耳赤起來。一群活了那麽多年的大魔,竟然犯了這種常識性的錯誤。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這個,這個主要是習慣了!”


    白毅趴在牆頭上,冷峻的臉上蒙著麵罩,看不出是什麽神情。可他說話間的停頓還是將他給出賣了。


    “不是說你們以前都是俠客嗎?怎麽翻起牆頭兒來,竟然這麽熟練?”葉璃兒看著他們矯捷的身影,更是好奇。他們並沒有動用靈力,全憑著自身身法,那高高的紅牆一躍而上,落地無聲。看得出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兒。


    “俠客又不是傻子!劫富濟貧的時候,明知不敵,還要正麵迎戰,那不叫俠客,那叫白癡!”


    吳凡沒好氣說了一句,看著不遠處兩個小道童,打著燈籠緩緩走來。趕緊腦袋一縮,藏迴了牆內。


    白毅等人也是不甘落後,一個接一個縮迴了頭。這牆頭之上,隻剩下葉璃兒一人仍在伸著小腦袋四處張望。她的話音才剛落,這群人就又迴到方才的做派去了。


    “你們你個還沒完了是吧?”這哪裏是一群大魔,分明就是一群逗比!


    幾人尷尬至極的重新趴上牆頭。他們還真是一個不小心,又忘了自己施展過法訣了。眼見著吳凡一把扯了臉上的麵罩,露出了一張通紅的臉來。這次真是丟了大人了,真想找個牆縫兒鑽進去。他眼珠子一轉,指著麵前的兩個小道士,示意眾人跟上去。


    幾大魔將跟著他就跳下牆頭,躡手躡腳的跟著。葉璃兒看著麵前幾個屢說不改的家夥,無言撫上了自己的額頭。她飄飄然跳了下來,大大咧咧跟在了幾人的身後。


    這後麵靜悄悄的,和那燈火通明的前院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青石小路彎彎繞繞的,沿著那紅牆,是不是拐出一個岔路。


    院子裏還有有著不少好樹的,看那年份,四五百年應該是有的。隻是其上並無一絲靈力的存在,各個都顯得空洞異常。葉璃兒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緣由。一個道門之地,這些精怪什麽的,就算能夠滋生而出,也定然逃不過死路一條。不是被煉製成丹藥,就是被熔煉成器魂。其下場肯定是淒慘無比的。


    眾人跟著道童七拐八拐的,走了不近的路卻始終未聽到兩人開口說過一句話。白毅迴身比劃了兩下,示意兩人都是啞巴。葉璃兒眼眸微亮凝神細觀,果然見兩人的舌頭都是短了半截的。


    “這兩個小娃娃定然是守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的。若不然,也不會讓人割了舌頭了。”


    葉璃兒聽得吳凡的話,心中一陣凜然。看著兩個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頓時升起了些許的憐憫之心。


    兩個道童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一處稍顯破敗的院落門口,推門走了進去。眾人對視了一眼,均覺得有些奇怪。一個貴氣照人的地方,怎麽會有如此破敗的庭院?看那院子裏雜亂無章的,就像是個存放破爛物件兒的雜院兒。


    幾人跟了進去,看著道童推開了小屋的門。


    自打他們上山之後,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鬱的香燭氣味兒。那味道彌漫了整座山峰,刺激著眾人的鼻腔,讓他們不禁掩住自己的口鼻。可一到了這個小院兒裏,原先那香燭的味道便突兀的變淡了不少。隨著兩個道童推開了房門,一絲淡淡的異香便湧現而出,飄進了幾人的鼻子裏。


    白毅一聞到這種味道,就是臉色一變。


    “這群天殺的畜生!”


    “怎麽了?”葉璃兒頗為不解,還以為是什麽毒素,下意識運轉了自己的功法,卻沒有察覺什麽異樣。她又輕嗅了兩下,隻覺得這味道分外的好聞。


    幾個魔將的臉色全都變了。吳凡猶豫了一下,說道。


    “這股異香,是人香!”


    “人香?”


    葉璃兒望向屋內,隻見那屋子的正中,一個石台佇立著。那石台樣式古怪,下麵銘刻了幾十道凹槽,每個凹槽之中,都有著一個小小的杯盞。石台之上煙霧繚繞,那霧氣自顧自升騰著,卻掙不脫石台的束縛,如潺潺溪水滾落而下,沿著銘刻的凹槽,匯聚在那小小的杯盞之中,或沉或浮,積攢得多了,便凝結在了一起,形成糊狀的玉色液體。那異香,正是從那煙霧之中彌漫而出的。


    “所謂人香,就是人的精氣神!怪不得整座峰上都是香燭味兒,原來是為了遮掩攝魂香的香氣!”


    “這群五色觀的人當真不是東西。看那杯盞之中凝結的人香,怕是少說也抽了凡人三年壽命。”


    葉璃兒聞言,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那原本覺得好聞的味道,如今更是讓她有些作嘔。果然不愧是人香啊!用人的精氣神凝練而成,一個小小的杯盞,就是凡人三年的壽命。如此巨大的代價,怎麽能不芳香撲鼻呢?


    兩個啞巴道童伸出腦袋看了看,將滿了的杯盞取出,合了蓋子放進一旁的籃子裏。那籃子之中,不多時就已經放了十幾杯。


    幾十個凹槽,每個凹槽就是一個凡人三年陽壽,看那霧氣凝結的速度,不過兩個時辰便能凝成一杯人香。這一天下來,就是六百多年的陽壽。他一個小小的五色觀,行事竟然都敢如此猖狂!盜取凡人陽壽啊!這種事情,葉璃兒當真是想都沒有想過。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還未晉升元嬰之時,遭遇的那個形意門。他們煉製的所謂人膏。那種東西,怕是煉製手段更為非人。


    “他們盜取凡人陽壽,難道陰間的十殿閻羅都不管的嗎?”


    “管?誰敢管?大羅金仙全都隨便一個,就能橫掃陰間。他們倒是想管,隻是沒有實力罷了!”


    葉璃兒沉默了。他們不管,隻好她來管了。


    那殿前磕頭作揖的香客們,若是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就被這自己信賴的道觀索了陽壽,不知道會作何感想。他們花著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親手點燃了自己的索命香。不得不說是絕大的諷刺。


    兩個道童合上了籃子,施施然關上了房門,朝著院子外麵走去。他們將那杯盞,一一送進了各個院子,從那院子的規格來看,都是五色觀的上層人員。葉璃兒見過其中兩個,都是五色觀的長老。


    五色觀的掌門坐在蒲團上,他麵前的玉碟裏,放著一顆小小的心髒。那小東西仍在跳動著,新鮮的緊。葉璃兒親眼看著他將那小心髒捏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他就是喜歡吃這個東西。有嚼勁不說,還汁水四溢的,那鮮嫩的口感充斥著整個口腔,讓他愈發的不能自已!一絲血線沿著他唇角兒流了出來,被他舔食迴了嘴裏。


    “今天這個肉雞不錯。剩下的,讓廚房用那人香給燉了,晚些時候送到我的房裏。”


    副掌門賠了笑,揮了揮手,讓那送心髒的人下去了。


    “掌門師兄。眼下……”


    “這事情你看著辦吧!那些宗門太過沒有膽氣。不就是一個妖神嗎?就這麽眼巴巴把自己經營多年的勢力拱手讓人。要我說,都是一群蠢材!這天下宗門這麽多,天塌了自然是有高個兒頂著。咱們宗門雖說不小,可也不大。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再說了,若真是歸順了天庭,被人當刀使不說,這等逍遙自在的日子,可是一去不複返了。”他斜著眼兒打量了一會兒副掌門,端起麵前的人香一飲而盡。


    他眯著自己的雙眼,感受著那香滑順著喉嚨而下,留下了滿嘴的清香。那種如癡如醉的感覺,讓他仿佛置身於雲端,置身於花海。就喜歡這樣的日子啊!他感受著那些凡人的壽命就這麽消失在自己的體內,嘴角帶起一絲嘲諷之色。


    “師弟啊!這人香,素來都是你喜愛之物。若是咱們早早上了天去,隻怕以後,就再也難享受到了。”


    “師兄說的極是,師弟也正是這個意思。那眾多宗門不過是與妖神拚鬥了兩場,一個個就嚇得抱起了天庭的大腿。尤其是那靈劍宗!那劍明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倒是一條好狗!看他那搖尾乞憐的模樣,若是靈劍宗祖師有靈,隻怕棺材板兒都壓不住!”


    “哈哈哈!師弟你這嘴皮子,還是這般不饒人啊!”


    “那是師兄教導得好。師弟我這點兒微末道行,也就是獻醜,獻醜啊!”


    五色觀的掌門吧咂了兩下嘴,最後品味了一下人香的味道。揮手將那杯盞扔給了等在下麵的啞巴。


    “賞你了!”


    那啞巴端著杯盞,一陣的磕頭,喜滋滋用指頭在裏麵一刮,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頓時滿臉的沉迷之色,久久迴不過神兒來。


    葉璃兒眼睛一眯,那原先對他們的憐憫立時消失不見。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明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還如此甘之如飴,當真是該殺!


    “眼下,就看那妖神選誰了!選到誰,誰倒黴吧!沒準兒咱們看準機會,還能從裏麵得到些好處,也是說不準的。”


    “師兄說的不錯。上次那妖神突襲了九陽宗的宗門駐地,我們便是撿了不少好東西。若是能瞅準時機多撈幾次,咱們就算是以後上了天庭,也能逍遙自在一把。”


    吳凡冷著臉,實在是有些堅持不住。他看了葉璃兒幾眼,暗道這神訣的巧妙。他們明明就站在他們的身邊。這兩個二缺竟是毫無察覺。不止如此,還想要發葉璃兒的財?這實在是他聽過的最為好聽的笑話了。


    “哥!妹妹我有一個想法。”


    “但說無妨!”


    葉璃兒轉過自己的身體,看著吳凡的臉,認真無比的說道:“我,現在想殺人!”


    白毅看了葉璃兒一眼,又看了看吳凡。說句心裏話,他現在真心覺得,這魔君還不如讓給葉璃兒來做呢!


    “好!哥陪你殺人!”


    葉璃兒微微一笑,站在了五色觀掌門的身後,透明的劍魂激射而出,將他當胸刺了個對穿。她從來都不是什麽君子,隻是一個小女人。一陣清冷卻悅耳的聲音傳進了五色觀掌門的耳朵裏:“哎呀!還真是不湊巧了。我偏偏就選中了你了。這是你自己說得,選中誰,誰倒黴!”


    她將無色劍魂攥在手裏,一腳將他的身體踢飛,一甩胳膊,那些血水便滾落在地。劍魂再次變得無色透明起來。


    “你……你,妖神!”


    葉璃兒莞爾一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沒錯,就是我!”


    吳凡等人的身影顯現而出,隨意一站,將屋子裏所有能夠突破的方位鎖了個一幹二淨。鐵鈴兒領著幾十名巫境的金仙一步踏出乾坤珠,在屋子之中站定,她持著靈劍在自己的手中拍打著,斜著眼睛打量著捂住自己胸口的五色觀掌門。


    “呦嗬!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嶽恆真人嗎?您這是怎麽了?撕心了?裂肺了?還是終究,報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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