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起來,阿狸便去辭了皇上皇後,由慕容秋風護送,帶著阿錦等出宮,一路上舟車勞頓,月餘後便迴到流螢山莊。


    自慕容秋風兄妹前幾年離開杭州後,便再也沒有迴到莊裏來。這次迴來前,慕容秋風先行派人好好打掃一翻,迴到家後,阿狸帶著阿錦等人住進了玲瓏水榭,慕容秋風另外撥人進來做些灑掃庭院之工。


    阿狸為著朱高燨的叮嚀,對阿錦及那幾個侍女甚是忌憚,便假借著還在與朱高燨置氣,一概不令她們近前,什麽事情隻讓阿青近身來,就連阿錦,也被打發在外麵去。阿錦知曉這次兩人之間的矛盾不易化解,對阿狸的煩燥惱怒也略理解,便也萬事小心侍候,有什麽交待的便講與阿青,由阿青再知會阿狸。


    阿狸初時幾天還算老實,在園中也逛逛,隻是沒有了秋雨冬兒,她也頗感無趣,莊中諸人都知道她已是楚王妃,是以對她恭敬不加卻不敢過分親熱,反倒令她失去了往日的樂趣。


    這日她出了玲瓏水榭,在門口正遇上阿錦正在交待小廝作些什麽事情。眾人看到阿狸都忙躬身行禮,阿狸嗯了一聲。阿錦忙道:“王妃這是要到哪裏?也沒有個人跟著。”


    阿狸迴頭盯了她一眼,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替你家殿下監督我麽?”


    阿錦麵露惶惶之色,道:“王妃取笑了,奴婢隻是擔心你一人出去,跟前也沒有個使喚,並無別的意思。”


    阿狸冷冷道:“阿錦姐姐,要按以往呢,我與你是最親的,可是現在你家殿下將我發配迴家,擺明了是不想要我了。我也不需對你們再客氣。你們啊,趁早作個打算,留在這裏啊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呢。”


    阿錦笑道:“王妃說哪裏話。殿下與你爭執幾句罷了,怎麽會永遠把你留在外麵呢?我看隻是暫時為之,待過些日子殿下氣消了,便會派人來接你迴去。”


    阿獨哼了一聲,道:“他氣消了?我還不消呢?縱然他派人來我也不會迴去。”


    阿錦歎了口氣,道:“也沒多大的事情,你們兩個的氣性卻是那麽大。但凡各人退讓一步,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麽個地步了。”


    阿狸似笑非笑地看看她,道:“你家殿下花心,你們卻來責怪我?反正你們都是他的人,跟著我也沒什麽好果子吃,你也莫說我不念往日情份。”說罷揚長而去。


    阿錦又是一聲長歎,卻也不再說些什麽。


    阿狸一路來到慕容秋風的住處,不見人影,她便出去走到莊門處,問門口仆人道:“公子呢?可知去了哪裏?”


    守門男仆忙道:“表姑娘——啊不,王妃殿下,公子爺這兩日都不在莊內,好像是去、去花、花……”他說了半截便停下來,神色有些尷尬。


    阿狸嗬嗬道;“可是去花滿樓了?”


    守門男仆嘿嘿一笑。阿狸點點頭衝他一笑,道:“你很好。”轉身迴莊,卻又迴頭道:“不要叫我王妃,也不要叫什麽表姑娘,我不愛聽。你給我備一匹馬來,我等用。”


    那男仆忙答應了。阿狸一路小跑又迴到玲瓏水榭,也不理會侍女們驚訝的目光,隻迴房間讓阿青找出男裝衣服來,從頭到腳換下,又匆匆離開玲瓏水榭,來到莊門口。


    那名男仆已預備好一匹白馬在門外,看到阿狸作男兒裝出來時嚇了一跳,阿狸衝他微微一笑,他才認得出來,忙上前道:”丁姑娘,馬兒給你預備好了。”


    阿狸誇道:“辦事真利索。”說著左腳扣住馬蹬,一抓馬鞍翻身上了馬。幾年下來,她騎馬的水平倒是長了不少。輕縱韁繩,白馬便向前奔去。


    此時春光無限,四處桃紅柳綠,最美是西湖。阿狸在湖邊慢慢溜了一下,美景雖好,奈何無人一同欣賞,她複又無趣起來,想著朱高燨在北京也不知怎麽樣,心中不免擔憂。她由著馬兒自行,來到人多之外,便下馬來,認得花滿樓便在附近,便牽馬來到門口。幾年不見,此處依舊繁華,門外幾個招攬客人的姑娘卻是換了模樣,她曾見過的幾個麵孔已然不見了。


    阿狸隨手將馬將與門口小廝,那小廝忙接過韁繩,問道:“公子爺可有相熟的姑娘?小的給你叫去。”


    阿狸笑道:“我找花解語。”


    那小廝愣了下,道:“花姑娘這一年便沒再接過客人,公子可還有別的相熟的姑娘麽?”


    阿狸道:“我便隻認識她一個。你隻管帶我去見她,她必會見我。”


    那小廝便衝著裏麵喊了一聲,稍事裏麵出來一位姑娘,阿狸看去,認出正是阿圓,心想總算看到一個臉熟的了。那阿圓看到阿狸,也是怔了半天,阿狸笑道:“阿圓不記得我了?你曾帶我去花姑娘那裏找我姐夫來著?”


    那阿圓驀地想起來,便笑道:“哦,你是慕容家的那個小公子——”她忙收住了嘴。阿狸知道她認出自己來,便笑道:“我姓丁。”


    阿圓頗感興趣地上下打量她,道:“倒有好幾年沒有見到公子了。你這次來要找哪個?”


    阿狸嘿然道:“當然還是找我姐夫了。”


    阿圓嗤聲一笑,給那個小廝一擺手,便帶著阿狸進去,徑直來到後麵小院內,對阿狸道:“這裏想必你也熟悉,上樓便可見到慕容公子。用不用我帶你進去?”阿狸笑道:“不用不用。勞煩姐姐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阿圓衝樓上揚聲喊了一下,便對阿狸招招手,自行離去。阿狸上樓來,隻見一個小丫頭在樓梯處等候,一見她便道:“公子過來了,請進廳內用茶。”


    帶著阿狸進入廳內坐下,奉上茶來,阿狸方端起來,鼻中便聞得陣陣香氣,轉眼看去隻見花解語冉冉而來,幾年不見容顏依舊,風姿更見綽約。那花解語見到阿狸,卻是一笑,好似對她的來到並不奇怪,隻笑道:“你來找我?還是找慕容公子?”


    阿狸便道:“兩個都找。見到你便是見到他了。”


    果然話音未落,隻見慕容秋風從裏間走了出來,神采奕奕。一見阿狸就變了臉色,道:“你到這裏來作什麽?”


    阿狸笑道:“自然為你而來的。”湊近慕容秋風道:“好大膽子,這幾日眠花問柳,也不怕被我告一狀,有你好受的。”


    慕容秋風哼道:“你找誰告狀?”阿狸語塞,舅舅不在這有,又沒有朱高燨給自己撐腰,卻是找哪個告狀呢?便垂頭喪氣起來,道:“你自己出來尋歡作樂,把我留在家裏,煩也煩死了。”


    那花解語抿嘴一笑,道:“我去給你們準備些點心來。”說著帶人出去。


    阿狸對著她的背影笑道:“她倒也聰明,給我們獨自說話的空兒。”慕容秋風不屑道:“跟你有什麽說的?”


    阿狸惱怒了,道:“我知道我不如你的花姑娘善解人意,體諒他人,我就是這個樣子,怎麽了?你們把我弄迴來什麽也不告訴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每日裏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卻不知道他在北京怎麽樣了。”說著心中難過,眼圈紅了起來。


    慕容秋風忙道:“哎,哎,打住了啊。殿下沒什麽事,在北京楚王府裏過得好著呢。”


    阿狸破涕為笑,道:“你收到他的書信也不告訴我?害我擔心。”慕容秋風道:“他哪裏會有什麽書信過來。不過是我們這邊打聽到的消息而己。”


    阿狸知道慕容家的鴿音堂專門打探各路消息,急忙問道:“那麽北京那裏怎麽樣了?”


    慕容秋風道:“新皇帝登基後,倒也為百姓作了許多好事,減免賦稅,鼓勵農耕。朝堂上倒沒什麽大事,隻是聽說皇上身體好象不是很好,整日藥不離身。趙王與楚王兩位親王,前些日子自請辭掉貼身的護衛軍,皇上卻是不許,他們一再請求,皇上便隻許二人去掉兩支,隻留一支作為儀仗及日常生活之用。”


    阿狸知道親王手中都有三支護衛,人數不少,想當初朱高煦手中便有數萬人之從,後來被朱棣調走兩支戍守北方,就是為消去其兵力。今日朱高燧朱高燨自行請辭,將自己的護衛人數減少,怕也是為避免朱高熾猜忌,便道:“如此也好,反正他們也不會造反,留著那許多侍衛,倒沒的讓人心有所想。便都交與皇上來定,倒省心了。”


    慕容秋風點頭道:“想來趙王楚王便是這般考慮。聽說皇上聞之心中大悅,又給他們許多賞賜,以嘉獎二人忠心。不過,趙王的封地也更改了,從北京變為河南彰德府,這幾日趙王應該就會離開北京前去封地。”


    阿狸忙問道:“那麽阿燨呢,他是不是也可以來到湖南封地呢?”慕容秋風搖頭道:“他倒也這麽向皇上提出去封地居住,不過皇上暫時不準他離京,怕是還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


    阿狸聞言甚是沮喪,道:“各位親王都不在北京城了,為什麽就隻關著阿燨呢?”


    慕容秋風麵色有些沉重,半晌方道:“想是皇上另有打算也未可知。現在四殿下隻在楚王府內韜光養晦,尋找合適機會再作打算。”


    阿狸隻得道:“也隻好這樣了。”她四下看看,道:“你離了宮庭,過得倒也逍遙,天天美人在懷,不過千萬不要樂不思蜀啊。”深怕慕容秋風醉臥溫柔之鄉,忘卻了遠在北京的朱高燨。


    慕容秋風笑道:“美人哪個不愛?就連新皇帝,剛即位便向朝鮮索取美女呢。”阿狸奇道:“不是說他勤於政事麽?怎麽還沉於酒色?”慕容秋風道:“也不能總是在處理政務吧?閑暇之時還是要沾染些酒色,這樣方不虛度人生嘛。”說著便倒了一杯酒來,一飲而進。


    阿狸想起來這個朱高熾在位不過十個月,便嘖嘖道:“身體不好還沉於酒色,怪不得活不長呢。”


    慕容秋風正好聽到,便道:“什麽活不長?”阿狸忙道:“可不是麽,他這麽折騰,豈能長壽?隻是皇後那麽嚴厲的人,管理皇宮很有一套,就這麽聽任他掏空身體麽?”


    慕容秋風道:“皇後倒想去管,可是也不想落個善妒的名聲。你以為個個都像你一樣麽?”斜睨阿狸一眼。


    阿狸白眼相對,道:“我現在才知道什麽叫過河拆橋,你們利用完我了,以後就給我加了這麽個名聲。”轉身忽然看到窗子下有一盆圓形狀植物,生得很是矮小,枝葉倒有些象鬆柏,卻更為翠綠渾厚一些,開著些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狀態異於平素見過的植物。阿狸便走過去,對著它看了半天,道:“這是雪靈芝吧?”


    慕容秋風抬頭看了那植物一眼,道:“不認識。以前這屋裏沒有的,這次迴杭州才看到,想是花解語從哪裏移了來。”


    阿狸伸手摸了摸那白色小花,道:“如果我沒看錯,它就叫雪靈芝,隻有祁連山的高山之頂才能看到。隻是不知道這植物怎麽被移到南方來,還長得這般茂盛。”抬眼透過窗子,看到樓下花解語從外麵慢慢走進來,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幾碟糕點。阿狸看她身形婀娜,麵容嫵媚,眼角眉梢都有股說不出的風流之狀,不覺歎道這樣的女人可能是就是書裏所說的狐媚子。忽然花解語腳下一滑,身子向前傾倒,手中的托盤飛了出去,阿狸啊呀一聲,正想著這美人可要摔個狗吃屎,卻她身形忽然一動,不知怎地就穩住了自己,同時左手探了出去,那托盤居然又迴到她的手中,她隻頓了一下,複又飄飄然地行走起來。


    阿狸的下巴又快掉在地上,她驀地叫道:“慕容,方才這個花姑娘手中的東西就要掉到在上,可是不知怎麽她又拿在手裏了。這個架式可不一般,你這個花姑娘會武功吧?”


    不見慕容迴答,她便迴頭來,隻見慕容秋風臉上隻是閃過一絲詫異,卻又隨即消失,慕容秋風道:“是麽?這個倒不知道了。”


    阿狸看清他眼裏的一絲敷衍,便心生狐疑,走到他身邊,道:“你這個表情就說明你瞞著我什麽事。快說,你這個紅顏知己是不是會武功?”


    慕容秋風打著哈哈,道:“真不知道,不過她會不會武功有什麽關係呢?跟我們又不相幹!打聽人家這些私事作什麽?”


    阿狸盯著他看了半天,記起他以前說的江湖之事,忽然道:“慕容,怕你這個紅顏情人不是一般來曆吧?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就是祁連九姝中的一位吧?”


    慕容秋風微微有些變顏,道:“你又在胡思亂想、胡說八道了,她如果是祁連九姝,怎麽會在這風月之所掛頭牌呢?”


    阿狸冷笑一聲,道:“當日我與阿燨在杭州私自外出時被人襲擊,卻被一個白衣女子所救,你與秋雨一直在查詢那人,冬兒還說你們查到了什麽祁連九姝。我再聯想你在北漠所說的話,你說你認識祁連九姝中的一位卻不便說出她是誰,她分明就是跟你關係不一般。我所認識的跟你關係不一般的便隻有這個花解語了,而且,”她一指那株雪靈芝,道:“這盆雪靈芝,天下也隻有祁連山才有,她如果不是出自祁連,身邊怎麽會有祁連山的獨有植物?這些綜合在一起,她如果不是祁連九姝,那麽我腦子真是秀逗了。”


    慕容秋風聽她振振有詞,卻也無法反駁,隻是望著她怪笑道:“啊喲,我們阿狸什麽時候變成狄仁傑了?這般能推善斷的?”


    阿狸呸了他一下,此時花解語走了進來,笑著將托盤擺在桌上,道:“剛做出來的桔紅糕芙蓉糕,請嚐一下。”


    阿狸便上前去拈過一塊桔紅糕,咬了一口道:“好吃。姐姐這裏的點心比流螢山莊的好吃多了。”花解語道:“你若喜歡,迴頭我讓人送些給你。”


    阿狸也不客氣,點頭道:“好啊好啊,不用你專程送去,隻讓慕容帶迴去即可。”說著她嘻嘻道:“花姐姐,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好麽?”


    慕容秋風馬上道:“不好!你最好可馬消失!”


    花解語笑而不語。阿狸也沒理睬慕容秋風,兀自說道:“從前王母娘娘有一串翡翠製成的珠鏈,碧綠通透,渾然天成,王母娘娘甚是喜愛。可是有一年蟠桃盛會,王母娘娘梳洗裝扮之時,不慎將翡翠珠鏈的絲線扯斷,那翡翠珠子登時紛紛散落,掉下凡間,卻是落在了祁連山的雪山上。那雪山頓時一片綠光,山頂上長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植物,如明珠緊簇一團,卻又開出潔白小花。本來祁連山頂寸草不生,卻從此有了綠色生機。王母娘娘在天上看到後,心裏很是喜歡,就給這個植物取了個名字叫作——雪靈芝。從此以後這雪靈芝就隻在祁連山脈上繁衍生長,生生不息。”


    花解語始終微笑聽著阿狸說話,聽完後道:“倒是個好聽的故事。丁姑娘知道得挺多的。”


    阿狸一怔,看看自己身上的男子裝扮,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個姑娘?”忽衝慕容秋風一瞪眼,慕容秋風裝作沒看見了,隻顧低頭吃點心。


    花解語卻也不解釋,纖手指向那盆雪靈芝,道:“姑娘說的就是這盆花吧?它叫雪靈芝麽?名字挺好聽的。這盆花是去年故人從北方帶迴來的,看它生得也不起眼,我也一直扔在那裏,原來它還有這麽一個好聽的傳說故事。”


    慕容秋風笑道:“阿狸在別的上麵有限,這胡編亂造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你聽過就當一陣風從耳邊刮過,千萬不要當真了。”


    花解語掩鼻悄笑。阿狸怒道:“我哪裏胡編了?如果不信的話,咱們現在就去祁連山,看看那山頂上有沒有這雪靈芝!如果有,我賞你十個耳光。如果沒有,花姐姐賞你十個耳光!”


    慕容秋風忙搖頭,道:“我可不去,你這帳算得太精了。左右我都要挨這十個耳光!”說著站起身來,道:“你出來的時間可夠長了,快隨我迴去,那阿錦不定怎麽著急呢。”拉著她便要下樓。


    花解語倒也不相留,起身來相送。阿狸卻道:“慢著,那些點心我要帶上,給阿青帶迴去。”


    花解語便道:“這些帶迴去怕要涼了,我讓人現作了給你送過去吧。”


    阿狸笑道:“不用。涼了也好吃。”掏出帕子來包了幾塊來放在懷裏,跟著慕容秋風下樓。


    花解語送兩人出了院子,與二人揮手道別。阿狸與慕容秋風騎上馬,慢慢向流螢山莊走。阿狸看四下無人,便道:“老實交待吧,你這個相好既然是祁連九姝,跑來杭州來作什麽?她們不是一直在外麵懲奸除惡麽?”


    慕容秋風笑道:“你心裏好奇,怎麽不當著她的麵問她?現在反而來質問我。”阿狸道:“還不是因為她是你的情兒,我才給你留著麵子,不然當麵揭穿了豈不是你沒麵子了?”


    慕容秋風道:“什麽麵子裏子,我慕容秋風向來不在乎這個。”慢慢道:“你說的不錯,她確實是祁連九姝,至於她為什麽在杭州,這些私事她不說,我也不問。打聽那個作什麽呢?”


    阿狸長長地哦了一聲,道:“果然讓我猜到了。”頗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樣。慕容秋風怪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能猜到這些很不錯了。看來是喝了杭州的水腦筋拎清不少。”


    阿狸聽他話裏有話,便道:“你幾個意思?難道還有什麽瞞著我麽?快些講來!”


    慕容秋風不耐她追問,便一打馬,唿喝著馬兒急馳起來。阿狸見狀也隻得加快速度,隨著他往前奔去。


    時光匆匆,花兒開了落去,葉兒綠了又黃,春去夏來,夏往秋至,當秋風暗起之時,阿狸的心也提了起來,算起時間來,這個朱高熾應該是要生命結束的時候,按著姚廣孝的說法,朱高煦便是在這個時候起兵造反。


    這日傍晚她臨水遠眺,看著湖邊的一樹楓葉,被霜浸染,顏色甚是鮮亮,倒影垂在水裏,頗為好看。


    阿青匆匆過來,看著她欲言又止。阿狸嗔道:“有什麽就說話,最煩這樣子嘰嘰歪歪的。”


    阿青道:“我方才經過西廂時,聽到那幾個說話,好像是宮中傳來些消息……”


    阿錦與那幾名侍女因為宮中姐妹不少,時常有書信來往,宮中的消息也時有傳到她們這裏。聽阿青言語猶豫,心中一動,難道是朱高熾死了麽?這麽快?問道:“什麽消息?”


    阿青吞吞吐吐地道:“她們在議論,說,說楚王殿下要納什麽新妃子。”說完偷偷看看阿狸。


    阿狸呆了下,反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阿青看看她,道:“她們在議論楚王殿下的新妃子。後來阿錦姐姐進來了,訓斥她們不要亂講,還說如果被你聽到就要掌嘴。”


    阿狸眼睛瞪了起來,道:“怎麽可能?你可是聽錯了?”


    阿青見她臉色不善,忙道:“許是我聽錯了吧,你不要急。”


    她話音未落,阿狸已經跳了起來,向前庭跑去。阿狸頭腦發蒙,耳邊一直想著阿青的話,新妃子——朱高燨怎麽會另娶新妃子呢?她直奔到阿錦的房間,推門就進去,倒把阿錦嚇了一跳。


    阿錦忙道:“王妃是有何吩咐麽?”自從迴到杭州後,這個阿狸可從來沒有到過她的房間。此時過來滿臉怒氣,阿錦心中暗叫不妙。


    阿狸點頭道:“王妃?我算哪門子王妃?你家殿下就要另娶別的王妃了!”


    阿錦心中叫苦,知道定是阿狸聽到些言語,便道:“那些也隻是宮中亂傳的消息,不一定作真的。如果殿下真的要娶親,一定會告知王妃。”


    阿狸臉色一變,道:“原來真的有這迴事?你隻給我講明白,他到底要娶誰呢?”


    阿錦為難道:“也隻是那些侍女的來往信中提及一些,好像是皇上下旨賜虞家姑娘為楚王側妃。但到底是否真實,還有待證實。你也知道宮中的消息多有胡亂猜測的,請王妃切莫當真。”


    皇上賜婚?這個朱高熾都快上西天了,還怎麽想到給朱高燨剛婚呢?阿狸一下子來了氣,真是好哥哥兄長,自己擁著朝鮮美人便罷了,還想著給兄弟也賜些美人!


    阿錦看她腮幫子一鼓一鼓,便小聲道:“王妃也莫生氣,且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即便消息屬實,這虞姑娘也隻是側妃,你正妃的位置是先皇所賜,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阿狸勃然大怒,道:“什麽正妃側妃?誰許他再娶別的女人?我決不會與她人共享一個丈夫!”轉身衝出房去。


    阿錦被唬住了,她自小生長在皇宮,見多了皇帝親王都有許多妃子,聽阿狸如此言語,震驚之餘,不免替朱高燨擔憂,這個楚王妃也太厲害了些。


    阿狸出來便要去找慕容秋風,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他絕對不會不知道,隻是從來沒聽他提過。難道他知道了卻故意瞞著她?這又是為什麽?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麽?朱高燨那晚對自己情意綿綿之時就作好這個打算了?這個打算可不在她接受範圍之內!想著此時朱高燨也許與那虞美人相依相偎,阿狸禁不住妒火燃燒,她氣衝衝來到慕容秋風的居處,卻又是不見他的人影,出門時候正好碰到他的小廝,阿狸便喝道:“你家公子呢?”


    小廝見她臉色不善,忙道:“今日一早便出門了,說是有事情要處理,四五日後方才迴來。”


    阿狸恨道:“偏這個時候他不在,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呢?”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壺來摔個粉碎,小廝嚇得不敢說話。


    阿狸沒奈何隻得迴到玲瓏水榭之中,她在房中轉來轉去,胡思亂想。阿青走了進來,給她端來一杯茶水,卻被她扔了出去。阿青也不敢說話,隻得將茶杯收拾了,隻在一旁侍立。又見阿狸怒氣不消,便輕聲道:“姐姐,你這樣也不是個法子,我們便去北京找殿下問個明白,豈不強過你這樣獨自生氣呢?如果消息是假的,咱們再偷偷迴來,如果是真的,姐姐再作打算不遲。”


    阿狸一怔,恍然道:“是啊,與其我這樣像隻沒頭蒼蠅般亂撞,倒不如直接找他去。當麵問個明白!”


    阿青點頭道:“就是這樣,我現在去收拾東西,我們兩個偷偷出去,也不要告訴阿錦她們。”


    阿狸點頭道:“慕容現在也不在家,我可等不了四五日。這樣,你悄悄收拾些銀兩盤纏,我們明日就說去庵堂住兩日,待阿錦她們發現之時,我們也走得遠了。”


    阿青連聲答應,忙出去準備。阿狸心中想道:“我這便去當麵問他個明白,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呢那要怎麽辦?跟朱高燨決裂麽?”一時倒心亂如麻,恨不得立刻飛去北京去。


    到了次日,阿狸一早便溜出玲瓏水榭,阿青已在莊子後門等候著她,她對守門小廝說去庵堂吃齋兩日,如果阿錦她們來問,便如此迴答。守門小廝也不知她為何要這般吩咐,見她神色冰冷,也不敢多說什麽,眼看著兩人揚長而去。


    這次兩人吸取了上次去北漠的經驗,阿青已作足功課,將道路問個清楚,兩人抄小路急走了兩日,困了便就地歇息一下,不覺已來到蘇州。為防阿錦或是慕容秋風派人追來,兩人又改走水路北上。阿青高價包了條小船,叮囑船家加快速度。那船家倒也盡心,一路對阿狸阿青甚是照顧,每晚便在河岸靠攏,上岸添點食物用品來,他晚間便在岸上休息,將船兒留給阿狸阿青兩個使用。次日一早天色微明便又啟程,如此過了幾日,到達揚州地界。晚上船家靠岸收拾船隻。阿狸見天色尚早,便吩咐船家在岸邊等候,她與阿青一起去集市買些物品。


    到了碼頭集市,隻見一條長街很是熱鬧,兩人買了些食物,正要迴去之時,聽得遠處馬蹄聲甚急,似有數匹馬往這裏奔來,阿狸臉色一變,與阿青相互對望一眼,忙躲在一家糕點鋪子後麵,偷眼望去,隻見幾個官家打扮的差役飛馳而過,兩人方才放下心來。正要走時,卻聽到那賣糕點的老伯歎道:“這幾日總見官差來來往往,也不知又發生什麽事了。”


    阿狸心中一動,問道:“老伯可聽到有什麽事情麽?”


    那老伯道:“昨日有幾個人騎馬過來,手中拿著畫像四處尋問是否見到兩個姑娘,看起來很是著急。今日又見這些差役來往,怕是又要緝拿什麽要犯了吧。這年月,真是太亂了,什麽人都有啊。”


    阿狸嚇了一跳,幸好自己與阿青男裝打扮。急忙與阿青掩住口鼻,匆匆離開。兩人來到碼頭之時,隻見方才所見的那些官差正站在岸邊停泊船隻之處,手中拿著些畫像,挨個詢問。阿狸猜測多半就是來找自己與阿青的,便不肯上前,與阿青耳語幾句。阿青偷偷起身到了小船之處,那船家並不在上麵,她急忙拿出包裹,趁人不備離開小船,上岸來與阿狸一起離開碼頭。


    兩人匆匆又到集市內,買了兩匹馬,又問明道路,抄小道連夜往北而去。如此行了一夜,短暫休息後又複上路,如此奔波幾日後到達淮安府,那馬兒已累得不行。


    阿狸心想這樣下去也不行,便與阿青商量兩人分成水陸兩條路走,分開行走不會引起人注意。阿青便也讚同,她騎馬依然走陸路,阿狸在此處尋船北上,兩人約定在濟南府安德碼頭相見。阿青不放心阿狸,與她一起到達運河碼頭,正好看到一隻運送貨物的商船正要往北京去。阿青便給船家塞些銀子,船家心中高興,將阿狸帶上船,在二樓找了個小單間來與她歇息,阿青再三囑咐船家到達安德時候叫阿狸下船,船家答應。阿青方與阿狸作別,自己騎馬從陸路上行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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