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朱高燨朱瞻基帶著阿狸慕容百裏等人上路,阿錦則留在永慶殿,隻有阿繡隨行。朱高燨隨身侍衛隻帶上百餘人,朱瞻基的幼軍卻跟有上千人。因為皇上交待,胡善祥與孫宛兒也一同北上。太子朱高熾在南京處理善後,隨後再待旨上京。自幾月前阿狸入宮居住,阿青一直跟隨慕容秋雨在青荷別苑,此番北上,便帶了她在身邊陪伴,阿狸許久不見她,兩人見麵,更加親切,阿青更是依戀阿狸,片刻不離。阿狸找了個機會與慕容秋風說出朱高燨生母舅舅的事情,慕容秋風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些宮禁內苑的事情如此複雜,又想那張浩然神秘莫測,卻不知是何方高人。卻為著朱高燨交待,他也不便去過多打聽這些事情。


    北上途中,因為帶著些女眷,再加朱高燨身子還在調養之中,故行程很慢,一日之內,也隻行半日,每天日上三竿方才起程,天沒黑時就早早歇下了,是以雖是長途跋涉,卻也悠閑得很,且都是一眾年輕男女,所以一路倒是歡聲笑語,心情愉快。胡善祥自從東山大會後便與阿狸摒棄前嫌成了朋友,二人經常促膝閑談。孫宛兒因為憑空失去太子妃之位,初時心裏很是計較,待後來見木已成舟,便也隻得接受現實,好在胡善祥秉性溫柔良善,與她和平相處,兩人也相安無事。一路北來,三人倒時常一起談天說地,日漸熟悉。


    那阿狸不耐坐於車內,沒幾日便依舊騎於馬上,沿途欣賞景色。那些隨行的軍隊,朱高燨朱瞻基覺得過於紮眼,便令他們遠遠地跟著他們,隻留著貼身侍衛近前侍候。


    這一日行到山東境內,卻見田間青黃不接,荒草叢生。沿途不時見有衣不蔽體乞討之人。自元末征戰以來,一直到靖難之戰,山東都是各方爭奪最為激烈之地,多年戰爭對山東造成極大破壞,大部分地區滿目瘡痍,民不聊生。阿狸看著身邊時不時湧現的難民,不禁感慨,問身邊的慕容秋風道:“都說是永樂盛世,怎麽在山東境內卻見許多的流民,看他們的生活極為困苦。”


    慕容秋風亦歎了口氣,道:“山東近幾年來發生幾次蝗旱之災,田間幾乎顆粒未收,再加上近年營建北京、修治會通河、北征蒙古等等事件,徭役不斷加重,百姓們為求果腹,常以樹皮草根為食,還有賣妻鬻子,以求苟活。”


    一旁的朱瞻基聽到,皺眉道:“此地官員,怎麽不上報朝廷請求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呢?皇上曾雲:‘北方之民,如人重病初起,善調理之,庶幾可安。不然,病將愈重。’皇上給永平保定等地方減免許多稅負。山東居民今日到此地步,地方官員應該上報開倉賑濟,何竟至於老幼流移,無以為生的地步。此等官員真真可惡!”


    慕容秋風歎道:“民間疾苦,難以上達天聽。百姓生活困頓,又被酷吏壓榨,聞聽山東已有許多百姓起來造反,其中有一支叫作‘白蓮軍’,為首之人卻是一女人,叫作唐賽兒,在益都縣境內,聚起數千之人,專與官府作對。聽聞朝廷亦有派人圍剿,卻均無果而還。前不久還專門派出了安遠候柳升帶人前去圍剿。”


    朱瞻基前些日子亦曾有所耳聞白蓮軍之事,為著朱高燨大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今日又聽到唐賽兒的名字,便道:“一個女人卻有此本領,竟然勞得了柳老爺子親自出馬?”


    阿狸聽二人說話覺得氣悶,便輕拍下馬,口中斥了下,小紅馬已亮開四蹄,往前疾馳而去,阿青緊隨著奔了出去。


    朱瞻基見狀,忙道:“流蘇你跟上去,不要有了閃失。”卻是沒有人迴答,他迴頭看去,剛才還在身邊的流蘇此時卻不見人影,慕容秋風也奇道:“方才還看到她呢,怎麽一晃就不見了。”


    忽見遠處塵土飛揚,還隱隱聽到陣陣廝殺之聲,朱瞻基心下著急,忙道:“慕容公子,你先去前麵照應阿狸,把她帶了迴來,莫要有什麽事情。”慕容秋風忙答應縱馬飛去,朱瞻基又命身邊一侍衛前去打聽前方發生何事。


    這時後麵的百裏飛雪也趕到朱瞻基身邊,道:“太孫殿下,四殿下請殿下迴去,這裏怕有危險。”


    朱瞻基點頭道:“我們稍等慕容公子,他去前麵找阿狸了。對了,你可看到流蘇?”百裏飛雪搖頭道:“我一直在隊伍後麵,不曾見她。”朱瞻基眉頭皺了起來,道:“百裏,流蘇越發古怪了。”


    百裏飛雪沉默下,道:“太孫殿下打算怎麽辦?”


    朱瞻基冷冷道:“我本打算護她周全,如果她執意違逆,一意孤行,也怪我不得了。你這幾日仔細盯緊些。”百裏飛雪應聲答允。


    兩人在路邊等候,遠遠地看著慕容秋風把阿狸阿青帶了迴來,方才安下心來。慕容秋風來了他身邊,道:“前方有官兵與一幫人在打鬥,去不知為了何事。”朱瞻基命百裏飛雪將阿狸阿青帶迴後方。此時那名打探的侍衛已迴了來,隨他而來的,卻是一名軍中將領,那人一見朱瞻就俯身下拜道:“安遠候柳升手下副將胡定一參見太孫殿下。”


    朱瞻基看他卻是眼生,想來沒有見過,便擺手讓他起來,道:“胡將軍免禮。前方發生何事,詳細說來。”


    胡定一道:“數月前山東刁民唐賽兒聚眾作亂,闖入青州城內,搶劫了武器糧食,青州衛指揮使高鳳聞報大驚,率兵前去圍剿,誰料那唐賽兒甚為狡猾,聯合青州以東幾個地方的亂民,突然發動襲擊,殺了高鳳並千餘官兵,在山東境內鬧得血雨腥風。山東地方官不堪其擾,上報朝廷,當今皇上先是派人招安,卻被那一眾人拒絕。皇上大為惱怒,派安遠候柳升帶領大軍過來,欲要消滅叛民。我等隨著柳候爺,在昨夜圍住了叛民的據點卸石棚寨,誰料那唐賽兒見抵擋不了,便心生詭計,派人到我軍營詐降,誑說寨內缺水,陷入絕境,已決定從東寨門突圍取水。柳候爺信以為真,下令集中兵力,扼守東門,妄圖斷水把賊人困死,卻不料正中敵人之計,那唐賽兒率眾突然從西門躥出,我軍被打個措不及防,都指揮劉忠中箭斃命。柳候爺得知中計,急帶大隊人馬從東門追來,已不見了唐賽兒等人,隻有這些殘餘流寇,被我們追得倉皇逃竄。”


    朱瞻基愕然道:“就這麽讓那唐賽兒逃脫了麽?”胡定一麵有愧色,道:“小的們正在加緊追查,總要將她緝拿迴來。”朱瞻基揮揮手,道:“快去吧,跟柳候爺帶個話,早日抓到亂黨首領,不然恐皇上麵前不好交待了。”


    胡定一忙答應了,轉身匆匆而去。慕容秋風見他隱有憂色,便道:“柳候爺身經百戰,平定這一些叛亂輕而易舉,太孫殿下倒不用擔心。”朱瞻基微歎口氣,道:“就是他打得勝仗多了,才生出輕敵之心。今日吃這敗仗,便是得了個教訓,我隻擔心皇上那裏會對他加以重責。”


    果不其然,眾人又行了兩日,前方傳來消息,柳升沒有抓到唐賽兒,朱棣大為震怒,以“追剿不力”將他下至大獄,並以“縱賊為亂不言”的罪名,將山東布政使、參議、按察使及當地的郡縣官吏,統統處死,又在各國各地,下達通緝命令,全力緝拿唐賽兒。


    又行了一日,忽接皇上旨意,山東境內亂黨不穩,令英國公張輔前來迎接,並護送叔侄二人到樂安探望漢王。原來那張輔已從安南平亂迴來,朱棣擔心朱高燨叔侄在路途中遭遇流寇,特令張輔前來護送,張輔已在樂安邊境等候。朱高燨朱瞻基猜測皇上此舉,一方麵是讓他叔侄倆個前去看看漢王的動靜,另一方麵,確也是父子連心,終是骨肉之情,由他二人前去,略盡兄弟子侄之心。


    得著聖旨,二人不敢再怠慢,便加快速度,令胡孫二女與隨行大隊人馬找了驛站先行住下,朱高燨朱瞻基隻帶了阿狸等人騎馬先行,隻待會過漢王,再迴來與她們匯合一同迴京。


    一行幾十餘騎速度也快,早晨出發,近正午便在樂安邊境,遇到了早已等候的張輔。朱高燨與朱瞻基素來敬畏張輔,早已下馬來,張輔亦忙搶步上來,欲對二人行跪拜大禮,卻被朱瞻基一把扶起,道:“英國公快起。”一行人紛紛見禮。到了阿狸這裏,阿狸忙道:“張大哥好。”張輔笑道:“這下這個張大哥叫得實至名歸了。不過我卻要稱唿你什麽呢?”


    朱高燨笑道:“隨張大哥高興叫什麽都成。不過她還是喜歡人喚她阿狸的好。”阿狸忙點頭稱是,張輔笑道:“私下倒也無妨,如果正規場合,還是要喚楚王妃了。”阿狸笑道:“愛叫不叫,不過到時候我要是不理你,你不要尷尬啊。”


    慕容秋風亦笑道:“英國公還是隨她好吧,前些時候夏元吉大人見了她稱唿她楚王妃,她硬是裝沒聽見,理也不理的,弄得夏大人那麽一把年紀臉都紅了,虧得夏大人肚量深,這要是一般人以後不定怎麽著,夏大人倒是依然如故,隻是以後見了她學精了,稱唿‘阿狸姑娘’,她倒眉開眼笑的。”


    阿狸道:“那怪得我麽?我都給他說了幾次了,沒有成親叫什麽王妃,他隻是不聽,我隻好裝傻也不聽他囉。那個老學究,也隻這般對待他才行,你看他以後不就學會了麽?”


    張輔笑道:“原來是沒有成親啊。老夏也是的,阿狸還是個小姑娘呢,他太也沒眼色,要拍馬屁,也等成親以後再拍啊。”


    眾人哄地笑了。阿狸白了張輔一眼,道:“張大哥隻管取笑我吧,看明兒你那個寶貝姑娘能找個什麽樣的婆家。”張輔嚇了一跳,道:“你什麽個意思?”阿狸哼道:“這次到了北京,我天天到府上去,不把你家姑娘帶成我這個樣子來誓不罷休。”


    慕容秋風笑道:“國公爺還是別惹她的好,迴頭別真把令千金帶壞了。”張輔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見笑了,我巴不得我女兒像她一樣機靈可人,人見人愛呢。”慕容秋風吃了一驚,一指阿狸,道:“就她?人見人愛?”轉眼見阿狸眉開眼笑,他脫口道:“是人見人愁、鬼見鬼恨吧。”阿狸抬腳就要踹他,慕容秋風閃到一邊,道:“看到了吧,這般兇巴巴,有哪個喜歡啊?”


    忽地想起朱高燨在一旁,忙道:“四殿下啊,現在還沒成親,你後悔還來得及,趁早把她休了,找個賢良人家的女兒好。”


    阿狸斜睨了朱高燨一眼,嫣然一笑道:“楚王殿下,你要休我麽?”


    慕容秋風搖頭晃腦道:“聽聽,這樣的口蜜腹劍,其實最為可怕。”卻又防著阿狸對他的突然襲擊。阿青則在一邊笑道:“這是姐姐的溫柔必殺技,四殿下再也逃不過的。”


    朱高燨微微笑了,悠然道:“這輩子就算了吧。”


    阿狸忽地在人群掃視一下,道:“百裏怎地不見,去哪裏了?好象一早也沒看到他。”


    朱瞻基隨意道:“他有些瑣碎事情處理,我們先去,他後麵會跟上來的。”阿狸方才作罷。


    一行人說笑著,重新又上車上馬,往樂安漢王府前行。在進入樂安城的時候,早有漢王府的人馬前來接著,卻是枚青王斌等人。他們前麵領路前往漢王府。朱瞻基在馬上觀察樂安城內情景,隻見城內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又見枚青王斌所帶兵丁不多,卻是十分幹練。待到了王府門外,隻見漢王朱高煦帶著手下官員候在門口,滿麵笑容地看著朱高燨等人來到。


    朱高燨下得馬車,遠遠地就衝朱高煦喊道:“二哥!”朱高煦先是拉住了朱高燨,又與張輔相視一笑,道:“阿輔”張輔眼眶微微一熱,道:“二殿下。”兩人亦有大半載未見,期間各自經曆許多,此番相見,心中頗多噓噓。


    阿狸哧地一笑,以指在臉頰劃了下,道:“你們是多久沒見麵了,這般模樣。沒得臉紅哦。”


    朱高煦笑嘻嘻地轉過臉來上下打量於她,又看看朱高燨,道:“終於把我家阿燨騙到手了。”阿狸臉上一紅,道:“哪個騙他了?二殿下慣會胡說八道。”


    朱高煦笑道:“胡說八道的本事,我看你稱天下第二,沒有敢稱第一。這等榮譽,還是你留下的好。”


    阿狸衝他點點頭,對張輔道:“看吧,他離了你就學壞了,你還是把他盯牢些的好。”張輔道:“這個可不是我教的,你莫記在我頭上。”


    朱高煦轉臉看看一旁的朱瞻基,朱瞻基卻大方一笑,道:“二叔安好。”朱高煦心裏自是對他恨得牙根癢癢,料得他對自己亦是如此,卻見朱瞻基神情自然,對自己彬彬有禮,他隻得收起厭惡之心,臉上亦是笑容,道:“你父王可好?”


    朱瞻基笑答道:“多謝二叔掛念,我父王好得很。我北上時父王還叮囑見了二叔要替他問候下。”


    朱高煦心中道:“小子慣會假心假意,此番見我也是半道收到的旨意,何來你父王的叮囑?”便打哈哈道:“這樣要多謝我那個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能掐會算,早知道你在途中能見到我,故先囑咐於你了。”


    朱瞻基知他譏諷自己,卻是麵不改色氣不喘,笑道:“我父王雖然不知我能在半途遇到二叔,卻是心裏時刻掛念著二叔,經常教育我們要尊長愛幼,不論何時何地見了長者,都要尊敬有加,不可失了禮數,沒的叫人笑話了。”


    張輔聽得二人話中都帶著刺,心中擔心,那阿狸忙笑道:“漢王殿下,我那個蘇蘇姐姐如何不見?我們大老遠地來了,她卻避而不見,有失待客之道啊。”


    慕容秋風聽得阿狸叫蘇蘇,想必是蘇櫻,卻不知如何有“蘇蘇”這個稱唿。他心中還拋不下對蘇櫻的情份,隻是礙於人多眼雜,唯恐讓蘇櫻名聲受累,隻得將一腔情思深深地藏了起來。朱高煦聽得阿狸相詢蘇櫻,眼光有意無意劃過慕容秋風的臉,嘴裏卻道:“你蘇姐姐啊,卻在內院單獨候著你呢。她聽得你來,這兩日高興得什麽似的,隻是身子有些不適,不便前來迎接於你。”


    慕容秋風心中一緊,阿狸亦忙道:“蘇姐姐害病了麽?要緊麽?可請了醫生?”朱高煦滿麵帶笑,道:“這卻不是病,等你見了就知道了。”阿狸見他依然嘻笑,不禁怪道:“蘇姐姐病了,你卻渾然不當迴事,還這般高興?”張輔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道:“小丫頭知道什麽啊,等見了你蘇姐姐不就明白二殿下為什麽這般高興了?”阿狸心中一動,歡唿笑道:“可是蘇姐姐有小寶寶了?男孩女孩啊?生得什麽個模樣?”


    朱高煦笑道:“還沒生呢,不知道是男是女呢。”阿狸拍手道:“最好是生個女孩子,長得像蘇姐姐一樣漂亮。”朱高煦道:“生個男孩象我一樣也好啊。”阿狸打量著他,道:“你樣子自是威武,隻是眼睛是單眼皮。”說到此處,她又忙向朱高燨看去,失聲叫道:“啊呀,原來你也是單眼皮啊。以前我怎麽沒注意呢。”朱高煦道:“我們弟兄幾個生得都是鳳目,什麽單眼皮雙眼皮的。”阿狸哈哈大笑,道:“好好,是鳳目鳳目。不過如果是女孩子,可千萬不要生了你這樣的鳳目,細長了些,女孩子還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看。在我家鄉那裏,好多小眼睛女孩還專門去做雙眼皮手術,把單眼皮變成雙眼皮,為的就是眼睛看起來大些,水汪汪亮晶晶的,很是美麗。”


    朱高煦奇道:“還有這樣的事情?眼睛還能變大啊?”阿狸得意道:“把眼睛變大算得了什麽?我們那裏還能把鼻子墊高,下巴削尖,皺紋拉平……”朱高燨忙打斷她的話,道:“好了好了,你又在信口開河了,別把大家嚇住了。”


    朱煦哈哈大笑道:“看吧,我四弟也說你胡言亂語,看來你這名聲是內外皆知了。”阿狸不服地要衝朱高燨分辨,朱高燨卻拉住她,低聲笑道:“你的胡言亂語隻講與我一人聽,我喜歡聽。”


    阿狸賭氣道:“我卻不想說了呢。”


    一行人說著進入王府,朱高煦在大廳設下宴席。阿狸嚷著要先去內院見蘇櫻,朱高煦忙吩咐人帶著她前去。餘下的人分賓主落座,把酒言歡,盡述別後情景。一時漢王妃亦出了來,朱高燨與朱瞻基忙上前拜見,漢王妃拉著二人噓寒問暖一番,方才又迴去內堂之中。眾人這才放開飲酒,高談闊論。


    那邊阿狸帶著阿青入得內院,蘇櫻已迎了出來,兩人相見而擁,喜不自禁。阿青也忙上前見禮。蘇櫻拉著阿狸到了自己房內,阿狸卻見她身形並未現臃腫之形,不禁道:“櫻姐姐,你真的懷寶寶了麽?怎麽看起來還是這般苗條?”


    蘇櫻輕輕撫下腹部,笑道:“可能是我偏於瘦了,都四個月了,卻不是多顯懷,醫生也說孩子可能有些小了,開了許多的安胎補藥,日日服用著,你聞這屋子裏都是藥味。你今日來,我本來要去接你們,是漢王殿下不許我外出,我隻好在這裏等你了。”


    阿狸笑道:“想來漢王對這個孩子緊張得很,怕你有個閃失,故而不許你多加走動了。”蘇櫻抿嘴一笑,心中卻是歡喜無限,自從得知有孕,朱高煦竟是驚喜異常,他已是有幾個孩子的父親,但對蘇櫻這個孩子卻是極為看重,除了吩咐漢王妃多加照顧蘇櫻外,他自己亦是天天陪伴在身邊,惹得其他幾個妃子頗為拈酸,虧得漢王妃素有威望,有她親自看顧,蘇櫻倒免了不少聒噪之氣。


    阿狸見她滿麵喜色,又笑道:“看姐姐幸福的樣子,眼看寶寶出生了,心裏定是歡喜得很呢。不過說好了啊,這個孩子要叫我幹媽啊。”蘇櫻笑了,道:“你這個親嬸嬸是鐵定要做的,卻要作什麽幹媽濕媽?”


    阿狸歪頭想想,可不是這個理麽?自己也笑了。蘇櫻道:“聽說到了北京,你們就要大婚了,你這個楚王妃是怎麽也逃不掉了。”阿狸惱道:“別人說罷了,姐姐也來打趣我。什麽妃不妃的,沒勁!”作勢起身道:“阿青,我們走吧,這裏不待見咱們,咱們另找待見咱們的地方去!”


    卻沒聽到迴聲,扭轉頭來不見了阿青,阿狸奇道:“這個丫頭跑哪裏去了?”


    蘇櫻忙按住了她,笑道:“說你幾句便惱了?我竟然不知你的臉皮怎地變薄了呢?不要理阿青,隨她逛去,你隻老老實實坐著罷。”


    阿狸裝模作樣般依舊坐好,嘴裏卻道:“要我坐著也行,隻是不要給我提什麽妃不妃的了。”蘇櫻忙道:“好好,我依舊喚你阿狸好吧。”阿狸方才滿意地端起了茶水來飲。


    蘇櫻笑道:“前些日子聞得四殿下身染重病,漢王擔心得不行,後來聽說慢慢好了才放心下來,正說要打發人去再瞧瞧你們,你們可就來了呢。“


    阿狸取笑道:“一聽你就是在替漢王打掩護,他整日忙碌的很,哪裏有時間去關心我們?”


    蘇櫻臉一紅,她說得亦是客套話,沒想到阿狸不吃這一套,直接就揭穿了她,更是暗指漢王朱高煦終日忙碌,也是為東山再起作著準備。她隻得訕訕道:“你這個人啊,就是這麽牙尖嘴厲的,再不給人留些情麵,等以後你進到宮裏,那麽多嫂嫂姑姑,看你怎麽生存。”


    阿狸嘻嘻笑道:“我也隻在姐姐麵前伶俐些,在宮裏便裝得拙嘴笨舌。”蘇櫻道:“誰信你的話啊。我勸你啊,到宮裏了,把光芒收斂些,莫著了別人的道才好。”


    阿狸忽地想起一事來,試探著問道:“蘇姐姐,你可曾聽說過四殿下的舅舅?”蘇櫻一怔,看了阿狸幾眼,慢慢地道:“四殿下的舅舅?徐國舅啊,他現在好好地在北京候爺裏過著清閑的日子,你這番到北京,怕是要登門拜見了。”


    阿狸聽她說的徐國舅,必是徐祖輝,看她茫然的樣子想來必不知道張浩然,便打哈哈道:“嗬嗬,這個親戚多真不是什麽好事。”


    兩人又是閑聊了些,阿青還沒迴來,阿狸見時間不早,天已微黑,惦記著前廳裏麵。便向蘇櫻告辭,蘇櫻送她出了後院。阿狸慢慢向前麵走,嘴裏把阿青嘮叨個沒完,不錯眼間見人影閃過,身形消瘦,明顯是個女人的影子,恍惚有些眼熟。阿狸心下懷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隻那女子忽匆匆地從園子角門出去,她稍停了下,也悄悄地溜出角門,跟了上去。


    那女子走得甚快,三拐兩拐地,來到一家小客棧前。眼見她站在門口,又迴頭望望,借著客棧門口的燈光,阿狸一眼看清那女子竟然是流蘇。阿狸心下狐疑,猶豫下也進入了客棧,有小二迎了上來道:“姑娘住店?”


    阿狸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與那小二,道:“小二哥,我隻問你,方才有個個子高挑的美貌女子進入店裏,你可知道她住在哪裏?”


    那小二會意,接過銀子來,悄聲道:“二樓左轉最後一間房間。”阿狸笑道:“那裏住著什麽人?”小二道:“昨日來了個道姑模樣的人,卻是與一位婆婆一起,要了一間上房,一直在房間沒有出來過,飯菜還是我送上去的。”


    阿狸點點頭,忙上了樓,輕手輕腳地來到最後一間房門外,屏住唿吸傾聽去。此時夜色已黑,店裏並無其他人來往,倒也安靜。阿狸隱約聽到裏麵一女子道:“你一人來的?可有人跟隨?”又聽一個女子道:“並沒有別人跟來。”


    阿狸聽得這個聲音正是流蘇的聲音,那個女子聲音聽來尚且年輕,想來就是小二口裏所說的道姑。聽得裏麵有些聲響,又聽流蘇道:“心蘭見過婆婆。”接著一個年老的聲音道:“哦,心蘭來了。”


    阿狸聽得糊糊塗塗,怎麽流蘇又叫什麽心蘭?那個婆婆自然就是小二口裏說的婆婆了。又聽得那婆婆道:“賽兒,老四什麽時候過來。”那道姑道:“也就這麽個時候該過來了。”又聽流蘇道:“姐姐,你的傷怎麽樣了?”那道姑道:“皮外傷,不妨事。”那婆婆卻道:“賽兒啊,卻也馬虎不得。”


    阿狸心中思量,流蘇叫那個道姑作姐姐,老婆婆叫那個道姑賽兒賽兒的,她猛地一驚,難道是唐賽兒?


    忽然隻覺一隻手從後麵伸了過來,捂住她的口鼻,她不及掙紮,便被人攔腰拖著拖進旁邊的一間房裏,那人隨手將房門掩住。她正要咬對方的手時,那人轉過頭來,卻是百裏飛雪,阿狸方才緩了口氣,正要說話,百裏飛雪卻噓了聲,示意她不要作聲。他悄悄地從門縫看去,隻見一個男子匆匆地過來,直奔最後一間房,輕輕叩門道:“姑姑,是我。”


    阿狸又是一驚,這個聲音她也認得,正是當日蘇州城裏的無賴老四,他怎麽來到這裏了呢?


    聽到旁邊門響,那個老四想必進房間去。阿狸悄聲道:“你怎麽在這裏?”百裏也飛雪不解地問她道:“我還要問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兩人相視而笑,百裏飛雪忙又禁聲。帶著她輕輕來到房間裏麵,將耳朵貼於牆壁之上,阿狸也照樣作來。想來這牆壁作過手腳,聽得旁邊說話倒也清晰。


    聽到那個老四道:“姑姑,我來了。仙姑,心蘭妹子。”他一一招唿,想來幾個人之間並不陌生。聽得婆婆道:“老四,其他人呢?怎麽隻你一個人?”


    老四道:“姑姑,他們在城外寺廟裏麵。現在城裏許多官兵在搜查我們,城外相對安全一些。”又聽流蘇道:“是啊姐姐,你們行動一定要小心,我在那裏也聽到消息,到處都是在通緝你們。”


    那個被婆婆稱作賽兒的女人道:“我現在扮作道姑來作掩飾,再與婆婆同行,就是不想引起注意。卸石棚寨一役,雖然給官兵一擊,我們逃脫出來,但是寨裏的兄弟姐妹也死傷許多,官府對我們一直咬著不放,老四,你迴去後也讓那些兄弟姐妹們暫時分散開隱藏,這樣相對安全些。”


    老四忙道:“好的,仙姑。我這就迴去告訴他們。”


    阿狸聽到這裏,徹底明白這個賽兒就是唐賽兒。那個婆婆應該就是她的婆婆,老四稱她婆婆作姑姑,想來是她婆婆娘家侄子。那麽流蘇是唐賽兒的妹妹了。關係理順了,隻是不明白唐賽兒這麽個起義軍的首領,手下怎麽還有老四那般的無賴。


    她這般想著,那邊又說了許多言語,不過是提及卸石棚戰役。後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阿狸聽不清楚,間或聽到一些爭執,阿狸看百裏飛雪聽得入神,想來他耳力比她強多了,聽得明白。正困惑間又聽到老四與流蘇告辭出去。阿狸與百裏飛雪又等了片刻,方才離開房間。


    兩人出了客棧,阿狸便問道:“你怎麽來到這裏?”百裏飛雪笑道:“我是早到這裏來的,隔壁的房間也是我開的。我看見流蘇過來,不一會你又跟著過來了。”


    阿狸看看百裏飛雪,點頭道:“原來你都看在眼裏了。那麽,你就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吧。省得我猜東猜西。流蘇是誰?她怎麽又是唐賽兒的妹妹?你還有哪些是瞞著我的?”


    百裏飛雪微微一笑,隻不說話。阿狸警告道:“我知道你心裏在計較如何來糊弄我,勸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好地告訴我便罷,不然的話,哼!”阿狸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百裏飛雪笑道:“我們且迴去,等見了太孫殿下再說。”拉著阿狸往漢王府裏走。阿狸一路上百般央求,軟硬兼施,奈何百裏飛雪卻是主意極正之人,絲毫不為她所動,隻是笑著將她拉到了王府。


    那王府大廳內還是燈火通明,朱高煦與眾人依然酒興正酣,在那裏推杯換盞,高聲談笑。見百裏飛雪進來,朱高煦大聲道:“百裏公子來得遲了啊!”轉眼又看到阿狸,奇道:“不過你二人怎麽一起過來?阿狸不是在內堂麽,如何又與百裏公子從外麵迴來?”忙讓二人落座,令人倒酒布菜。


    百裏飛雪笑道:“勞王爺記掛。飛雪在驛站處理些雜事,出發遲了些,剛進王府就看到阿狸在那裏探頭探腦,說是嫌裏麵煩悶,想要出去轉悠。我見天色已晚,不敢讓她出去,便把她帶了過來。飛雪晚來,這裏先自罰三杯,給各位賠罪。”端起酒杯來連飲三杯,方才作罷。


    阿狸心道這個百裏飛雪平時別看少言寡語,關鍵時刻說起謊來眼都不眨。她不禁看著他連連點頭咂舌不已。那邊慕容秋風看到眼裏,笑著對百裏飛雪道:“你攔她,可不是與她結下怨了麽?”


    阿狸卻嫣然一笑,道:“可是你小人之心了。百裏大哥為我擔心,我怎麽會怨他?”慕容秋風道:“我平日也是關心於你,怎麽你不領情呢?”阿狸不屑道:“你那是打著關心的幌子來幸災樂禍,我再清楚不過的。”又對百裏飛雪陪笑道:“百裏大哥,你說胡家姑娘給我帶些東西來,酒宴結束了我找你哦。”衝百裏飛雪眨了一隻眼睛。


    百裏飛雪知道她話有所指,便笑而不語。


    一時酒宴結束,眾人均是酒意熏熏,漢王府早就安排好了客房,帶領各人去住處休息。漢王妃更是親自將朱高燨朱瞻基送到一處僻靜所在,再三吩咐跟著的人好好侍候。阿狸是第一次見到漢王妃,隻覺處事極有分寸,甚是端莊,漢王妃對阿狸很是有禮,為著阿狸與朱高燨並未成親,也為姑娘稱唿。


    一時大家都各自洗漱休息。這裏阿繡在房中收拾著,阿狸則到了朱高燨麵前,看他雙頰如霞,越發顯得唇紅齒白,麵若春花,便道:“看來今晚酒喝得不少,你身子未好,還是少飲為好。”


    聽得外人有人道:“這麽快就開始管教了。”朱瞻基說著走了進來,取笑道:“小王叔,恐怕日後你耳朵會起繭子的。”


    阿狸笑道:“他再起繭子也不會比你厚。胡家孫家兩個姑娘,我不信不嘮叨你。且走著看。”


    三人坐了下來,阿狸又伸長脖子往外麵看看,朱瞻基笑道:“百裏出去辦事了。你耐下心來,我解釋與你聽。”


    朱高燨奇道:“又是什麽稀奇的事?”朱瞻基道:“你家阿狸啊,是要好好管管,愛管閑事不說,還事事好奇。”阿狸道:“你怎麽不說你們行事奇怪,倒給我扣上一堆帽子。”便給朱高燨說了她偷偷跟蹤流蘇遇到百裏飛雪的事情。


    朱高燨點點頭,道:“自迴到宮內,便覺得流蘇不常隨在你左右了,曾想問你來著,原來你是早有了知覺。想必這個流蘇你也摸清底細了。”


    朱瞻基道:“是。自去年你去杭州養病後,流蘇的行為便有些古怪,時常眼目紅腫,初時我並不在意,是海濤無意撞到流蘇偷偷祭奠她的父親,才引起我懷疑。當日流蘇來慈慶宮時父王調查過她,知道她父母俱在,如何卻又私祭亡父。其中定有隱情。我便著百裏私下細細查去,竟然得到一個驚人消息,那流蘇根本不是什麽行武人家出身,她便是二十年前被滿門抄斬的鐵鉉之女鐵心蘭。”


    朱高燨吃了一驚,阿狸也咦了聲。朱瞻基又道:“剛知道這個消息,我亦是驚訝,想是流蘇亦是剛剛得知身世,情緒不寧,對我亦很是冷淡,竟不似往日盡心。我既知原由,便也明白,心中卻是憐其父鐵鉉錚錚鐵骨忠心為主,便欲想留她一命,以後對她漸漸遠離,想找個機會打發她出宮去。這次北上途中,她常常深夜出去,天明才迴,行為更是怪異。幾日前卸石棚一戰,雖然唐賽兒逃脫,但好些亂民卻多被剿。流蘇那兩日看起來很是焦灼,有時白天也不見人。我令百裏偷偷跟蹤於她,不曾想竟然又探聽出來個消息,那個自稱仙姑的唐賽兒,竟是鐵鉉兄長的女兒鐵如蘭,流蘇的堂姐。”


    朱高燨與阿狸麵麵相覷。朱瞻基繼續道:“百裏竊聽他們的談話,得知那唐賽兒年前無意中遇到流蘇的養父母,繼而找到流蘇,流蘇才知道自己身世,自此兩人聯係起來。這次唐賽兒從混戰中逃脫,流蘇心裏惦記,便四處找她,兩人在樂安這個地方見了幾次,都被百裏暗中監視。昨日唐賽兒入住客棧,百裏也在隔壁住下,方才我們酒宴之中,流蘇又偷偷外出到客棧去見唐賽兒,誰知你們阿狸竟然跟在後麵,百裏倒被她嚇了一跳呢。”


    說到這裏,朱瞻基停了下來,看看二人,道:“下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現在你們可都明白了?”


    阿狸生怕朱高燨嗔她多事,便急忙道:“當日我在蘇州被綁架之時,遇到的那個老四,是唐賽兒夫家表親,他與宮中蘭姑通過小林傳遞毒藥,這些事情流蘇也有參與麽?流蘇與蘭姑是一夥的麽?”


    朱瞻基搖頭道:“百裏從他們談話之中得知,蘭姑與唐賽兒通過老四傳遞毒藥已有十餘年,流蘇對此並不知情,有次他們還為下毒之事爭吵起來,流蘇很是不屑此舉,認為牽連無辜之人太多。那個叫老四的,也是這兩天才與流蘇相見,流蘇對他極其反感,想來是不喜他的行為。”


    阿狸想起當日聽得老四與他手的對話,道:“那個流氓無賴,要不是有唐賽兒婆婆的庇護,怕是早被人收拾了。”心想起義軍中怎會有這樣的人渣,多半是他混進去的。


    朱高燨道:“當日皇上登基之時,許多建文舊臣被滿門抄斬,方孝孺、鐵鉉是首當其衝。其後代族人,留於世間幾乎沒人。如今已過二十載了,是是非非終難定論,隻是後人這般生活於仇恨之中,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朱瞻基亦道:“有時我父王談及於此,也是耿耿於懷。父王曾言道,如果有朝一日他作得主來,必定要為當日被屈殺的臣子洗冤昭雪。皇爺爺對他們恨之入骨,恐怕暫時是不能安撫他們的。”


    朱高燨道:“當日父皇初登大寶,根基未穩,故施以鐵腕之政以求天下維穩,現在世易時移,以前的諸多苛政是要改變,多施以仁政,方才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他頓了下,對朱瞻基道:“這些你也要切切記下,他日作了帝王,定要以民為重,輕徭役稅負,使得百姓得以溫飽,天下富庶。”朱瞻基神色凝重,點頭允諾。


    正說話之間,百裏飛雪迴來,不及坐下,便道:“迴稟兩位殿下,我在那裏探聽到,這個唐賽兒卻是聚眾商議,計劃明日我們出樂安城後,半路設下埋伏對我們來個突襲,並以此嫁禍於漢王殿下。那流蘇卻是十分反對,奈何她人單力薄,怕是左右不了局麵。明日如何運作,還要請示兩位殿下來,我們早作打算。”


    朱瞻基冷笑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就憑他們那些流寇就能劫得了我們?他們以為我的幼軍都是些酒囊飯袋麽?”


    朱高燨沉思道:“他們不知我們底細,難道流蘇不清楚麽?流蘇自然會給他們講得明白,既然明白了還要如此行動,想來他們的目的並非劫殺我們,隻是想借機鬧出聲響來,給漢王和朝廷製造些麻煩,令二者相互猜忌,便無暇再對他們窮追猛打,使他們也得喘口氣息。”


    朱瞻基道:“不管什麽目的,他若敢來,便讓他嚐嚐我們侍衛軍的厲害。百裏,你即刻著人去驛站調過五百侍衛精兵,連夜過來,埋伏於在路途之中,去與慕容商量一下,明日咱們定要將計就計,把那個女賊首擒了迴來。”


    當下又叫慕容秋風過來,細細計劃一番,百裏飛雪即刻出發前去調兵。慕容秋風忽對阿狸道:“你迴房間時,見到阿青且莫對她說這些事情。”阿狸一怔,隨即笑道:“那是自然,如此密謀,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放心,我誰也不會說的。”


    慕容秋風耐著性子看看她,道:“我也不知道你說笨呢,還是說你聰明呢。”


    朱瞻基微微一笑,與慕容秋風一起出了房間。阿狸衝著慕容秋風的背影道:“簡直莫名其妙!不過我隻你當誇我!”


    又與朱高燨說了一些子話,方才離開。


    迴到自己的房間,阿青已洗漱完畢,見她迴來,忙道:“姐姐迴來了,我給你打水來。”阿狸不滿道:“你這是去哪裏了,我一直沒有看到你。”阿青笑道:“還能去哪裏?你與蘇姑娘說話,我在那裏顯得多餘,便出來閑逛下,在樂安城裏走了走,瞧瞧熱鬧去。以前我們去過的地方啊,現在還都是原來的樣子,那家老孫家餛飩依然人多得不得了,我一時饞了,便吃了一碗。”


    當初阿狸住在漢王郊外農莊的時候,與阿青閑來之時也去樂安城內溜達,那家老孫家餛飩,風味獨好,是她與阿青都喜歡吃的。聽得她自己去偷吃,便道:“太不夠意思,也不叫上我一起。”阿青笑道:“就是怕姐姐罵我,我已給你帶了一碗迴來呢,一直溫著,現在給你拿去。”


    阿狸大喜,道:“這樣方好嘛。”待阿狸將餛飩端了上來,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氣,阿狸深深地嗅了下,道:“就是這個味道,想死我了。”夾了一個來放在嘴裏細細咀嚼。


    阿青笑道:“可還好吃麽?”


    阿狸笑著點頭,忽又白了她一眼,道:“以後一個人不要亂出去,偷偷摸摸地不要出了什麽事情來。”阿青忙點頭稱是。


    次日一早,朱高燨朱瞻基與張輔率眾離開漢王府,怕途中危險,朱高燨不欲朱瞻基阿狸騎馬,讓二人坐於車內。阿繡阿青在後麵馬車隨行。慕容百裏扶風三人圍住馬車,張輔帶著幾十名名隨行士兵前麵先行,後麵是朱高燨的馬車,再後麵便是十餘名貼身侍衛。


    阿狸透過車窗,看到流蘇亦跟在馬車旁邊,麵容憔悴,眉頭深鎖。阿狸輕聲道:“流蘇並不想劫我們,她看起來甚是矛盾。”


    朱瞻基道:“我並不想取她性命,隻看她今日造化吧。”


    車馬出得城門外約十裏之處,就聽到前麵一陣廝殺之聲,朱瞻基挑開車簾,已看到百十名蒙麵人衝了過來,個個手拿刀劍,連聲喝殺。那張輔所帶隨行士兵見勢不妙,忙抽出兵器抵擋。張輔卻是暗覺不對,忙迴頭喝道:“保護好殿下!”他則縱馬衝到前麵,早已長槍在手中,衝到前麵喝道:“哪裏來的賊子,膽子不小!”一槍刺去,一蒙麵人便被他刺落馬下。


    又聽到左右喊聲一片,一名紅衣女子身騎白馬、紅紗蒙麵,帶領數十名蒙麵人從林中衝出,直奔馬車而來,眨眼這些人將馬車團團圍住,個個彎弓搭箭,瞄準了馬車,隻待那紅衣女子一聲令下,便開弓射箭。


    那張輔咳出一聲冷汗來,一手持槍,一手勒緊馬韁,喝道:“你是什麽人,報上名來,敢來劫我們?”


    那紅衣女子卻不理他,舉起手來,正要下令射箭,卻聽得耳邊一聲響,一支短劍飛了過來,直向她的手臂,她忙躲過去。卻是百裏飛雪抬手飛出,百裏飛雪道:“唐賽兒,膽子不小,敢來劫我們!”


    流蘇臉色一變,卻見朱瞻基已從車中露出身來,道:“百裏,廢話不要說,把他們都拿下來,那個唐賽兒卻是要捉活的。”


    一支箭衝著朱瞻基飛過來,慕容秋風長劍一揮,便擋了去,長聲笑道:“好久沒有練身手了,哪路來的朋友過來與我比試一下吧。”


    那裏百裏飛雪長嘯一聲,聲音頓時穿透長空,接著便聽到外麵喊聲一片,馬蹄聲聲,數百兵士從前後左右圍了過來,蒙麵人俱吃了一驚,忙迴頭與之交戰,頓時刀劍相撞,殺聲動天。


    阿狸從車窗往外看著,忽見不遠處人影晃動,十餘個蒙麵人如一股旋風般襲了上來,慕容秋風早已撓身迎了上去,及至跟前,手中已多了一把長劍,阻住了前麵的蒙麵人。百裏飛雪與張輔也隨即也加入混戰,耳邊刀劍相擊、唿喝聲不斷。


    阿狸雖然心中有準備,還是不免驚慌,不覺伸手緊緊握住朱高燨的手,緊張地注視著前麵打鬥。朱高燨神情自若,仿佛前方爭鬥與他無關,隻是握著阿狸的手,微笑不語。


    驀地一枝暗箭飛來,阿狸驚唿,扶風卻已抽出劍,反手一揮,將暗箭彈了出去,隨即從馬上取出一張弓來,反手背上抽出一支羽箭,拉滿弓弦,射將出去,隻聽得一聲慘叫,不遠處樹上墜落下一人,倒在地上。那邊慕容秋風秋雨已撂倒數人,外圍侍衛亦唿嘯奔上來,眼見蒙麵人被一頓猛打,死亡殆盡。


    那紅衣女子見機不妙,急忙撥轉馬頭,調頭就跑,百裏飛雪哪裏容她逃脫,忙施展輕功,搶在馬頭之前,攔住去路。慕容秋風在後麵一掌拍在她後背,將她打於馬下。一旁侍衛急忙過來綁了。


    也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這場襲擊戰便已結束。百裏飛雪令侍衛收拾場地,活的束縛了綁在一邊。這時朱高燨朱瞻基與阿狸也下了馬車,那張輔還不明白到底怎麽迴來,阿狸忙跟他簡單說了下,卻是不提流蘇之事。張輔嚇了一跳,萬不想竟在此處遇到了唐賽兒。


    侍衛將那紅衣女子帶到了朱高燨朱瞻基麵前,朱瞻基冷笑道:“唐賽兒,唐仙姑,你沒想到會被我們逮到吧?”


    流蘇身子微微發抖,看著那紅衣女子。百裏飛雪悄悄來到她身後,不錯眼盯著她,以防她突然發難。


    侍衛一把扯下紅衣女子的麵紗,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百裏飛雪驚道:“她不是唐賽兒!”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那紅衣女子卻是冷笑道:“想抓到我們仙姑,怕你們沒有那個本事。”驀地牙一咬,她口裏含有毒藥,當即咬破吞下,慕容秋風叫聲不好,忙去鎖她咽喉,卻已然不及,那毒藥已被她吞入腹內,不一時便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朱瞻基氣得跺腳,沒想到拿了個冒牌的唐賽兒,卻也死了。他大聲:“百裏,你帶著侍衛軍,速速去周邊搜捕那個唐賽兒,務必將她捉拿迴來。”百裏飛雪當即領命,帶著數十侍衛軍而去。


    阿狸冷眼看向流蘇,她眉間仿佛緩了些,想來那紅衣女子不是她堂姐,她略放下心。又聽百裏飛雪帶人去了,眉頭又微微蹙起。朱瞻基冷冷地看著流蘇,流蘇瞬間臉色慘白。朱瞻基道:“流蘇,念你方才一直沒有對我下手,姑且饒你一命。你去吧,以後莫再讓我看到你。”


    方才侍衛軍一出現,流蘇便明白中了埋伏,自己身份有可能曝光。她幾次握住劍柄,卻是撥不出來,周圍的這些人,都是與她生活過數年的人,她熟悉他們,甚於她的家人。要讓她撥劍相向,她作不出來,待看到紅衣女子被擄,她更是驚慌,手已放在劍柄上。如果是唐賽兒,無論如何她也要出手相救。看到所綁女子並不是唐賽兒,流蘇方鬆些氣,轉眼又看到朱瞻基冷冷的眼神,她便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一時心如死灰,打算受死,卻不想朱瞻基竟然放她走,她愣愣地看著朱瞻基,懷疑是否聽錯。朱瞻基終究與她相處幾年,不忍殺她,便又喝道:“你還不走?!”


    流蘇方才清醒過來,忙一拉韁繩,縱馬飛馳而去。朱瞻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想道:“你便遠遠地離開去吧,不要再卷入進來,也是你我主仆一場。”


    這時數十騎奔了過來,張輔忙擋於朱高燨朱瞻基身前。等馬匹近前,卻是漢王朱高煦帶著人趕了來。原來城外發生廝殺,早有人報了朱高煦。朱高煦聞得朱高燨朱瞻基被圍,心中大駭,忙帶了人騎馬趕來,待到了這裏,看到朱高燨朱瞻基無恙,方才放心。看著滿地的屍體,心中兀自駭然。如果朱高燨朱瞻基在他的地麵上有個閃失,朱棣定然懷疑是他所為,不會放過他。此時朱高煦的實力並不能與朝廷抗衡,他還要繼續養精蓄銳,萬不可在這關鍵時刻功虧一簣。


    這邊張輔已跟朱高煦簡單將方才情況講了一下,朱高煦心中火往上湧,心想朱瞻基這小子明知有埋伏卻不知會他一聲,分明是想捉住唐賽兒在皇上麵前邀功,此子心思狡猾之至。他咬牙忍了半晌,臉上笑道:“幸好四弟與太孫侄兒沒遇到不測,不然我這個作哥哥和叔叔的就吃罪不起了。”


    朱瞻基笑道:“想那些曲曲刁民,何必勞動二王叔大駕。小侄手下侍衛便可應付。本不想驚動二王叔的,卻還是驚動你了。”


    朱高煦心中罵他個半死,嘴上卻道:“太孫侄兒的幼軍全部都是從侍衛中挑選出來的,以一擋十,那唐賽兒知道什麽,不要命的隻管送命過來。”又嗬嗬道:“隻可惜唐賽兒又逃脫了,不然太孫殿下可是陛下麵前立了個大大的功勞。”


    朱高燨見二人火藥味道濃厚,便忙打岔道:“又勞二哥出城來了,是弟弟的不是。”


    張輔也岔開話題,幾人又是一番話別,便收拾上路。朱高煦終是不放心,恐再生出事端來,便令手下調來一千人馬,直接護送著二人,直到快出了山東境界,方才作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字阿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豆豆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豆豆一笑並收藏小字阿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