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明惠帝朱允文即位後,開始削藩以加強皇權,燕王朱棣早有心思篡位,趁機打出“靖難”之旗,率軍從北平出發,進攻南京,經過四年的“靖難之役”,終於在建文四年六月,攻陷京師,即位登基,年號永樂。


    朱棣在位十餘年,勵精圖治,大明朝日益強盛,萬國來朝,自此開創出一個永樂盛世。但元朝餘黨一直流竄北邊,以過朱元璋朱棣兩世的打擊,已迴天無力,但他們並不安於現狀,經常在邊關偷襲騷擾,一旦明軍到達,他們即四散逃竄。於此同時,南方倭寇也是蠢蠢欲動,南北兩股流寇以遊擊戰術令明朝頭痛不已。邊境人民苦不堪言,舉家內遷,以避戰亂。此事激起了武林中的俠義之士的憤慨,紛紛加入了抵禦外侮、保家衛國的戰爭。


    武林中有兩大武林世家,南慕容,北百裏,前者是西湖畔慕容家的流螢山莊,後者則是易水之濱百裏家易水山莊。慕容世家和百裏世家兩族叱詫武林近百年,武功各成一派,獨步天下,且門下弟子英才倍出,遊劍江湖,揚善鋤惡,因而俠名遠揚。且兩家世代交好,共同進退,武林中人多以兩家馬首是瞻。此番南北外侮不時來犯,百裏家在北漠,慕容家在南邊與朝廷合力分別阻擊北元與倭寇。流螢山莊與易水山莊在江湖上更是聲名顯赫。


    某一天,在流螢山莊拉開了故事的序幕。


    伴隨著時下正流行的穿越,阿狸在西湖邊的淩波橋下,忽然一陣風起,她竟失足掉進水裏,唿求不及隨著漩渦失去了意識。等醒來時已然時空交錯,來到了600年前的大明朝。


    她瞪著麵前的一個古裝女子,淡綠衫子,麵容姣好,約十八九歲模樣。對方微笑著看她:“終於醒了。”


    四下望去,這是間古香古色的屋子,而自己正躺在一張古色古香的床上,真應該感謝現在的穿越劇,阿狸吃驚之餘,明白自己也穿越了——這裏說也,是因為此類電視書籍看得多了,她也曾想象著自己如果能穿越一迴多好,做過此類的春秋大夢,今天忽然臨到了,她先是掐了一下自己——好痛,確定不是在做夢,然後就細細理清發生的事情,確定自己已到了古代!她看著麵前這個女子問道:“這是哪裏?你是誰?”


    綠衫女子麵露詫異,遲疑下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道:“沒有發燒啊?怎麽連我也不認識了?”說完微皺眉頭,又上下打量阿狸。


    阿狸自然知道她的疑惑,腦子飛快的轉動,眼睛卻困惑地看著四周,道:“我怎麽什麽也記不得了呢?我是誰?這是哪裏?你是誰?”


    綠衫女子被她的表情嚇住了,道:“阿狸,我是你表姐慕容秋雨啊!這裏是流螢山莊!”


    阿狸眼珠轉動,阿狸,難道她借入身體的女孩子也叫阿狸?名字是一樣的啊,她驀地想起什麽,一個翻身從床上跳起來,直奔到窗前的棱花鏡前,從鏡中看到的仍然是自己的模樣,她心下一片茫然,需要搞清她來的是哪個朝代,什麽個家庭等等等等許多的問題,於是她故作難過狀:“我是怎麽了,怎麽腦中一片空白呢”她作勢拍打自己的頭,“到底怎麽迴事啊?啊喲!”拍得勁頭過大,痛得她趁勢叫喚。


    那個稱作她表姐的慕容秋雨忙攔住她,將她扶到床上,道:“阿狸,我知道你好捉弄人,不過可千萬不要拿這個開玩笑啊,況且我哥哥沒迴來,你跟我開玩笑沒意思的。”話語中間略帶有警告之意。


    阿狸急道:“什麽開玩笑?我真的是什麽也不記得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你告訴我好不好?”


    看著阿狸確實不象是作假,慕容秋雨倒傻眼了,道:“你可是失憶了?莫急,許是在水裏浸的時間長了,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你慢慢想來。”


    水裏?阿狸道:“難道我是失足落水了麽?”


    慕容秋雨奇道:“就是奇怪了,你自小就會水的,怎麽會溺水呢,幸好冬兒在湖邊看到了了水中的你,你當時已昏迷,是她把你救來這裏。”慕容秋雨見她不解,忙又道,“你不會連冬兒也不記得了吧?”


    阿狸慢慢地與慕容秋雨言語交談,逐漸弄清了個大概情況:


    此時明朝永樂年間,現在的皇帝是朱棣,此地竟然是在江湖上有名的流螢山莊。此時流螢山莊由慕容淮當家,漆下一子一女,女兒就是眼前這個慕容秋雨,兒子叫慕容秋風。近年來慕容淮夫婦多不在莊內,帶領手下弟子多在福建一帶抵抗倭寇,莊內就由慕容秋風打理。而現在她的這個身子的主人,名叫丁嬰寧,小字阿狸,正是慕容秋風的姑家表妹。阿狸之母是慕容淮的妹妹,早年間嫁到了西疆,產下阿狸後便亡故,阿狸之父一時無法照顧於她,小時將她養在了流螢山莊數年,待阿狸十歲左右時方才接了迴去,阿狸自此便跟著父親四海浪跡,其父膝下隻有她一女,將阿狸充作男兒來養,後來跟著鄭和兩次下西洋,阿狸也男裝隨父同行,竟然在外生活了七八載,丁父自覺漂泊生活恐誤了女兒一生,便又把她送迴了流螢山莊,留書囑咐慕容淮替她找個好人家,自己才又離開追隨鄭和而去。而阿狸,此時亦剛剛到山莊不過兩三日,這日不知怎地就發生了落水之事,幸好被婢女冬兒救了下來,醒來便是這般情景了。


    阿狸聽得明白幾分,心中好奇地是這個丁家女兒,居然與自己同名同姓同容貌,難道是另一個時空裏的另一個自己麽?


    正在此時,一個白淨的小丫頭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碗湯藥。一見阿狸,就笑道:“啊呀你醒了。”軟語溫言,滿是南音,不用說這個就是冬兒了。


    慕容秋雨對阿狸說:“你且把湯藥喝了罷。留冬兒在這裏侍候,有什麽需要,隻管使喚她來。好好休息下,說不定明天什麽都記起來了呢。”又轉身對冬兒,“阿狸暫時記不得些事情,這期間你就住在這留園,好好服侍她吧。”滿麵愁容地離開了房間。


    冬兒喂她喝藥,中藥這個苦啊,她坐起身子,“我自己來吧。”一麵一點點的啜,一麵跟冬兒套話,從冬兒的話裏,又知道了一些情況。冬兒自小就到了慕容家,先前這個身子的主人阿狸住在流螢山莊之時,還侍候過她。阿狸比慕容秋雨小著一歲,自小與慕容兄妹一起吃住,情誼頗不一般,後來雖然分開數載,但見麵之時仍是相擁而泣。這番阿狸被父送到舅家,冬兒多在她麵前服侍。


    阿狸沉默不語,心裏暗自思量下來怎麽辦。冬兒見她不語,想她是累了,就悄悄退了出去。


    阿狸發了一陣子呆,望窗外亮堂堂,便下得床來,透過窗子看去,竟是個小小的院子,庭中幾株桃李,正姹紫嫣紅爭奇鬥豔,好一個陽春三月天。阿狸禁不住出得門來,來到樹下,閉上眼睛,長長唿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六百多年前的空氣啊,應該一點汙染也沒有,讓我的內髒好好淨化一下吧。


    正唿吸之間,聽得耳邊噗嗤一聲輕笑,唬得她忙睜開眼,一旁不知何時站立著一位白衣公子,長身玉立,星眸朗目,正嬉笑望著她。


    此小哥倒是個帥哥啊!阿狸忖度著,微微一笑:“慕容秋風?”白衣公子一愣,死盯著阿狸看了好幾眼,道:“你叫我什麽?你居然叫我名字?!你、你是阿狸麽?”


    看來那個阿狸沒直唿過他的名字。阿狸吸了一口氣,道:“當然是啊。”一邊笑答,一邊繼續道:“名字當然是拿來叫的,不叫你名字叫什麽?表哥?秋風哥?秋哥?風哥?還是慕容秋風表哥?”她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叫過,觀察慕容秋風的反應,那慕容秋風卻臉上變色,伸手抱住阿狸的腦袋,晃了幾下,道:“你開什麽玩笑?你腦袋進水了麽?還是在水裏碰到了石頭撞傻了啊?”


    啊呀,最討厭人晃她的頭了!阿狸掙脫他的手,怒道:“別晃我頭,本來就滿腦子漿糊呢,再晃就更不認得你了!”慕容秋風喜道:“對嘛,阿狸最不喜被人搖頭了!”他順手拍了下阿狸腦門,道:“叫你捉弄秋雨!說什麽失憶,我就說你騙人的嘛。”


    阿狸衝他翻翻白眼道:“暫時忘記而已,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再說小時的事情哪裏記得那麽多,忘記也是有的。”見慕容秋風一下子拉長了臉,便道:“你苦著臉作什麽?難道我以前對你很好麽?”


    慕容秋風點頭道:“當然了,你小時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還說長大非要嫁給我呢,對我再好不過了,哪裏衝我說過一句狠話啊。”


    阿狸見他眼中閃爍其詞,猜他有詐,哼道:“現在我也長大了,不是當初那個小阿狸了,以前的事情你也少提及。什麽非要嫁給你,說不定是你非要娶我呢?”


    慕容秋風笑道:“小丫頭現在鬼心思多了啊,不如小時好騙了。你到底怎麽落的水,我不過出去了一天,就出了這事,把秋雨嚇得要死。”阿狸苦惱道:“我真個想不起來是怎麽迴事,你莫要再問了啊。”說著捂著頭作頭痛狀。


    慕容秋風倒不敢相迫了,阿狸剛到莊裏幾日,兩人交談還未太深,對她這幾年的狀況委實不是太了解,見她痛苦,忙道:“那我不問了不問了!想來秋雨說得對,在水裏浸得久了,難免對腦子有些傷害。你莫再想了,莫再想了!”阿狸隨了心意,心中得意。


    慕容秋風訕訕地沒話找話:“方才見你樹下吐納氣息,莫非在練習什麽武功麽?”


    阿狸一怔,驀地哈哈大笑,“是啊,我在吸取花蕊之精華,以增內力,你瞧,”她作勢食指中指二指並攏,點向遠方一枝桃花,口中自帶配樂,“嗖!”然後迴首笑吟吟道,“看那枝桃花已被我內力所傷,外表是看不出來,待明日自會枯幹斷落。”


    慕容秋風一時倒被她唬了,將信將疑地到將桃樹下,“哪枝桃花?”


    阿狸以手指著慕容秋風,笑得蹲下身來,慕容秋風意識到上當,一聲斷喝,風一般來到阿狸身邊,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阿狸大驚,掙紮道:“你幹什麽啊?放開我!”


    隻是一搭手,慕容秋風便知她根本不會武功,撒開手來,心中卻是驚訝,原來阿狸幼時在流螢山莊居住之時,曾與慕容兄妹一起跟著慕容淮習武,雖然不過兩三年就隨其父離開了,但幼年的功底多少應該還會有些的,方才看她的反應,卻是根本不會武功之人的舉動。這是怎麽迴事?


    阿狸摸著生疼的手腕,惱怒地衝著他道:“會武功了不起啊,會武功就要欺負人啊,還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個臭流氓!”


    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當然不是光彩的事,可這個丫頭,慕容秋見使勁搖搖頭,撇撇嘴,“你不會武功是真,弱麽倒不能說。誰讓你騙我在先。”


    阿狸噗嗤笑了,道“堂堂慕容家的公子,我怎麽知道你這麽好騙啊。”


    臉變得真快!慕容秋風斜睨她一眼,“哼,你方想說臭流氓是什麽個意思?”


    “哦,這個麽,這個麽……”阿狸自然知道不能把真實意思說給他,心下思量如何解釋。見她吞吞吐吐,慕容秋風忙道:“想必不會什麽好話!你莫說了!”鬼曉得這丫頭又瞎編什麽出來,沒得惹一身燥。阿狸忙笑道:“臭流氓是誇獎你武功高的意思,你功夫了得啊。”


    信你才怪!慕容秋風哼了一下,道:“姑父帶你在外遊曆數年,拳腳功夫沒練好,嘴上功夫倒是進益頗多!”阿狸一笑,道:“爹爹說女孩家還是不要揮刀舞劍的好,功夫太好了會把男子都嚇跑的。


    慕容秋風道:“胡說八道!”阿狸忙道:“你敢說你姑父胡說八道?反了你還?目無尊長!”慕容秋風怒目道:“你少給我圈套鑽!我說你胡說八道!姑父才不會說那些話,如果姑父真心那麽想,又怎會娶會武功的姑姑!”


    阿狸笑道:“你姑父我爹爹除外!天下大多的男子都不希望自己的老婆比自己厲害的。你難道將來會娶一個比你武功高強的娘子來?”


    慕容秋風捫心自問當然不願自己的老婆風頭蓋過自己,便嘿嘿一笑,不去作答。阿狸得意道:“看吧,你不敢迴答了吧?所以我才不去學什麽武功。”實際情況是阿狸沒有太大的毅力恆心,她在藝校讀書,每每習練舞蹈都叫苦不迭,更別說學那少林寺的功夫,想都不要去想。


    “所以你把小時候在這裏學的一點武功底子也忘得幹幹淨淨了?”慕容秋風趁機想問。


    阿狸一怔,問道:“我有練過功夫?”慕容秋風點點頭,阿狸不知如何解釋,便故作思索,又作頭痛狀道:“啊呀,頭好痛好痛!”


    慕容秋風被她唬了一跳,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明日還要是大夫來瞧瞧看,這到底是什麽個病症。”阿狸道:“瞧什麽瞧?那些苦藥趁早別給我弄來!我也不喝。說了腦子暫時短路,過段時間就好了。”


    慕容秋風奇道:“短路?這又是什麽?你說的話我怎麽竟然不明白了?”阿狸狡辯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海外生活,自然說的話你有些不明白,等再相處些時候,你就知道了。”


    慕容秋風半信半疑,歪著腦袋看了她半天,頗為沮喪,道:“走了!”背負兩手,掉轉身子。


    “走好。”阿狸嬌聲道。


    慕容秋風突然迴頭道:“丁嬰寧?”


    阿狸愣了下,道:你叫起來拗口不?還是阿狸叫得順些了。”慕容秋風長聲大笑,“那是自然,阿狸還是我給你取的名字呢。”揚長而去。


    天色將晚冬兒給她送來了飯菜,服侍她用餐,剛開始阿狸並不習慣,但是事事還要詢問冬兒,有問她的功夫,冬兒也給她作了,便也懶得動彈,由冬兒來來往往,忙著忙那。


    阿狸道:“冬兒,我小時候怎麽稱唿慕容表哥的?”冬兒聞言笑了,道:“你真個忘了麽?你從小到大一直就是風——風——這麽叫的,拖著長長的尾聲喊公子,大人們說教你多次你隻不肯叫他哥哥。公子呢,也喜歡你這樣叫他,每當你這般喊叫他時,他迴應‘叮鈴鈴——叮鈴鈴——!”


    阿狸摸了摸胳膊,忙道:“打住打住,叫得我起雞皮疙瘩了!我怎麽會那麽喊他,切!”


    冬兒笑道:“聽說你小時說話晚,還很——”冬兒頓了下,笑道:“不肯多說一個字,所以就風啊風的叫。公子呢,一直說你的名字拗口不好叫,就借了個音叫這個叮鈴鈴了。不過後來他又給你取了現在這個小名,就滿口阿狸阿狸的,再後來老爺他們也覺得這個小名叫得順暢,便一直叫到今天了。”


    原來真是他給取的名字啊。又問道:“可是為什麽你家公子不喜歡我叫他哥哥呢?怪了,難道我叫他風啊風啊他聽著舒服麽?”


    冬兒啞然失笑,卻也不肯接她的話了。


    一宿無話,天微亮時阿狸醒了過來,睜眼的同時才悟到已是時空變幻了,不禁又發起怔來,下來要怎麽作啊。這個地方雖好,總不是她的家,以後學是要尋個長久之地。怎麽辦怎麽辦,阿狸在床上如烙餅般翻啊翻的,現在是明朝,明朝的人怎麽生活呢,百度下,啊呀,現在怎麽能網上搜索啊,真是懷念有wifi的日子啊,想知道什麽都立馬搜到。這個大明朝,她所知道的曆史了了,要想在這個朝代混,必須要了解這個年代啊。她現在才後悔沒有好好學習曆史。


    正在這時候冬兒過來,在她伺候下,她洗臉用餐更衣,發髻是不會梳了,冬兒要過來幫忙,她嫌太慢,隻用梳子梳了幾下,用手帕隨手一紮了事。冬兒在一邊笑了,“急個什麽啊,脂粉不塗也罷了,怎麽連發髻也不會梳哩。”


    “嗬,你們的頭發打理好麻煩,我一時倒也學不會。在外幾年,倒是習慣不梳發髻了。”阿狸咧咧嘴。


    冬兒笑道:“什麽你們我們的,說得好像你是個外邦人似的。”阿狸笑道:“我真是個外邦人呢。”冬兒上下看看她,嘻笑道;“公子說你這些年一直在生活在外邦,那裏的人皮膚顏色跟我們都不同,是真的麽?”


    阿狸笑道:“真的呢,他們的皮膚白的特白,賽過白雪,黑的特黑,賽過煤炭。”冬兒道:“黑就黑些吧,哪裏就真的跟煤炭一般了。”阿狸道:“你還別不信了,那些黑人渾身通體都是黑的,隻有牙齒、眼珠是白的,還有的人是紅頭發、綠眼睛呢。”冬兒笑道:“說得跟說書人講的妖精似的呢。原來真的有啊。”


    阿狸哈哈大笑,道:“我外麵略逛逛去,有些悶得慌。”冬兒道點頭道:“外麵風光正好呢,且逛去,隻是你身子還未痊愈,就近些看看,早點迴來,我給你煎藥服用。”阿狸答應,冬兒又想到什麽,忙道:“哦對了,玲瓏水榭千萬不要進去,前兩日你剛來山莊時小姐曾告訴過你,方才怕你一時不記得了,再三要我與你講下。”


    阿狸奇道道:“玲瓏水榭?名字倒好聽?在我們這院子旁邊麽?那裏是禁地麽?”


    冬兒皺眉道:“怎麽你路也不認識了呢?”阿狸笑道:“我病還沒好麽。”冬兒笑道:“咱們這個小院叫作留園,玲瓏水榭離這路途不近,倒也不是禁地,隻是暫時住著個貴客,你隻記得不要去那裏即可。”


    阿狸奇道:“貴客?有多貴呢?”冬兒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公子和小姐從來不提的。這幾年每年開春就住進來,住個把月便離開,公子交待莊內之人不許過去打擾。今年月餘前住了進來,估計還要住些時日,卻是甚少外出,我隻遠遠地見到,前後簇擁的一群子人。”


    阿狸笑道:“流螢山莊武林世家,住在這裏的自然就是些世家子弟,難不成還有什麽官宦之人麽?。”冬兒抿嘴笑道:“你還別說,咱們這裏還真時常有官家來往呢。”阿狸哈哈大笑道:“是嗎?那我還真要小心些了。不要遇到什麽少爺公子的被他們瞧上了就不妙了。”


    說著快步走出小院外,見外麵春光明媚,果然好時光。抬頭望天,天空好藍,白雲好白。這樣的藍天白雲在她那個時代的杭州可是不多見。信步沿小徑前行,旁邊楊柳青青,鮮花遍地。她伸手折了幾枝細柳,編成環形,又采各色花朵點綴其上,一隻小巧玲瓏的花環就成了,她隨手帶在頭上。別的不敢說,這個編織的技藝卻是她自小就熟練的,家裏開的花店,自小見得多了,自然對花籃、花環什麽的,熟得不能再熟了。在現代的公園她可不敢采摘花朵,不過在這個古代私家花園,應該不會有人來管她吧。


    驀地一曲簫聲悠悠傳來,阿狸一怔,隻覺簫聲入耳,清新悅心,婉轉悠揚,倒是令她十分受用。她尋聲來至一處花牆外,牆上爬滿淩霄木香,花團錦簇,春意盎然。轉眼看到牆邊樹立一架木梯,大喜,順梯而上,往牆內看去。


    但見院內數十株桃樹李樹杏樹爭相怒放,姹紫嫣紅,一少年公子斜倚李樹之下,麵若春花,目如朗星,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清爽俊逸,一襲青衫隨風微揚,愈發顯得風姿秀美,世間竟有如此人物!阿狸一時倒呆住了,詩經裏有雲“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不正是眼前這公子的真實寫照麽?


    不禁喝道:“彼其之子,美無度!美哉,少年!”


    簫聲頓止,那少年公子詢聲望去,隻見花牆之畔,一少女僅露出臉寵,花環束發,笑靨如花。他放下手中玉簫,站起身來,緩步來到牆下,微微抬首,看著牆頭少女,一語不發。卻見此女嫣然一笑,衝他說道:“你生得好漂亮!”


    那少年公子負手而立,神情淡然,依舊沒有言語。


    阿狸不以為意,再次笑道:“你叫什麽名字?方才吹得好簫,把我引來的。”


    少年公子見她憨態可掬,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公子不迴答她的話,卻反問於她,阿狸卻一點也不氣惱。她美目流轉,巧笑嫣然,脆生生道:“我姓丁,名嬰寧,你可喚我小字阿狸。”


    那公子想起慕容秋風曾言莊裏前兩日來了一位叫阿狸的表妹,想必就是麵前這個姑娘。


    阿狸見他依然無語,頗覺無奈,轉眼看到不遠處有青石幾案,上麵羅列茶具,笑道:“走得渴了,可否討杯茶喝?”


    青衫公子倒是一怔,頓了下,淡淡道:“請。”


    阿狸雙手按了下牆,身子一縱便坐花牆上麵,雙腿點點,試試高低,那花牆並不高,跳下去沒問題,以前也是翻過牆頭的,便噌地一下就跳了下去,雙腳剛剛落地,聽得耳邊一聲斷喝:“何人敢來此放肆!”一把明晃晃的寶劍已然駕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狸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以劍抵住了她,她忙舉起手來,叫道:“啊呀啊呀,不要了不要了!”唯恐男子一時失手劃到她脖子。


    阿狸尷尬之姿態落入青衫公子眼時,他眼中劃過一絲趣意,卻衝那持劍之人揮了下手,那男子略遲疑了下,慢慢放下劍來,看看阿狸,再看看青衫公子,就退到一旁,遠遠地看著二人。


    阿狸摸摸脖子,駭得心快要跳出來。青衫公子慢慢道:“旁邊就有門,你可以走進來。”轉身走向石幾處落座。


    阿狸慢慢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又看看不遠處的院門,也是啊,有門不走,非要跳牆,不被人當賊麽?她悻悻然看看遠處的那個持劍男子,跟著到青石凳前,大剌剌在青衫公子對麵坐下。青衫公子又是微怔,卻也不答言。


    此時一個錦衣侍兒上得前來,端著一壺茶,先給青衫公子倒上,另外取過一隻杯子,斟滿放於阿狸麵前,眼光有意無意間掃過阿狸。侍兒躬身退下,阿狸端起茶來,溫度正好,她一飲而盡,拿起旁邊茶壺,自顧添上,再飲完再續上。


    青衫公子注視著她。阿狸笑道:“說了口渴嘛。對了,我的名字都告訴你了,你怎地不告訴我你名字?”


    青衫公子低頭啜了一口茶,抬頭緩緩道:“我姓朱,叫作朱高爔。”


    恰此時一隻小蜜蜂飛來,落入阿狸的杯中,剛剛她正吸入一口茶水,竟然把那隻小蜂兒含進嘴裏,大驚之下,她鼓起了嘴,口中茶水欲衝青衫公子迎麵噴去,等看到那美如冠玉的臉寵,那裏舍得,可是又不能把蜜蜂吞了,倉皇中她略低了頭,那口水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雖然沒有吐到他的臉,卻是全都吐在了他的衣衫之上。


    阿狸亦被嗆得連連咳嗽,連聲道:“對、對不住……”


    朱高燨看著被她吐濕的衣服,雙眉蹙了起來。


    阿狸卻四下找尋道:“那隻小蜜蜂呢?”一眼看到青石凳下那隻小蜂,竟然還在撲動翅膀,她彎下腰叫道:“呀,你個小東西,你嚇死我了哈!幹嘛飛我嘴裏去,我又不是孫悟空!”


    那隻小蜂兒突然扇動著飛了起來,阿狸本蹲著觀看,嚇得尖叫一聲,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蜂兒卻是飛得遠去了。


    朱高爔看到她的狼狽樣子,忍俊不止,嘴角浮現出幾絲笑意。隻是一個淺淺笑容,阿狸頓覺身邊萬物失色,古人曾誇女人“迴眸一笑百媚生”、“一笑傾城”,如今這些話用在這個人身上真的毫不為過,他真個生得太美了!她不禁讚道:“這才真正的是秒殺一切!”


    那個錦衣侍女匆匆而來,隨行的還有個紅衣侍女,手裏拿著件衣裳。兩人來到朱高燨麵前,服侍著他更換外麵長衫。


    一時換了件月色衫子,越發顯得他俊美無比。那錦衣侍女看了阿狸眼,眼中略有勇敢嗔責之意。那紅衣女孩兒卻對她微微一笑。兩人又輕輕地退了下去。


    阿狸心中一動,道:“朱——高——燨?莫非他是冬兒口中的貴客?


    朱高燨聞得阿狸竟出口喊他名字,十分詫異。


    阿狸忙道:“原來是朱公子啊。”阿狸笑道:“方才多有冒犯,請朱公子勿怪。”她好奇地道,“你是武林世家子弟吧?來流螢山莊作客?遊玩?”


    朱高燨見她沒有一絲怯意,且出言很是直白,倒覺得甚是有趣,他低下頭來喝茶,卻仍一言不發。


    此人生得好是好,怎麽就如此深沉嘛,不理我拉倒,阿狸聳聳肩膀,又是一杯茶咕咚下肚。


    朱高爔略露取笑之色,阿狸笑道:“你在笑話我能喝水是麽?”又自嘲道:“茶對你們文雅之士來說是品,對我隻是驢飲罷了。”


    “此話怎講?”朱高爔問道。


    真是多虧看過紅樓夢啊,那個妙玉然然不喜歡,可現在能救她的場啊,阿狸笑答:“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驢了?”


    “有此一說嗎?”朱高爔淡淡道,此女舉止怪異,言語無狀,卻是天真爛漫,看似心無城府,不似身邊之人唯唯喏喏,無趣之極。他問道:“你從何處來?”


    阿狸笑道:“哈哈,我從來處來,往去處去。”


    朱高爔沒有笑,她隻好當是個冷笑話,自己又笑了下。


    接下來她不說,朱高爔也不問,兩人低頭喝茶。微風襲來,落瑛繽紛,恰如一片花雨,青石案上已然一層落紅。朱高爔身上也沾上了許多,他隨手拈起一片花瓣,指間把玩。斯情斯景,一時倒把阿狸看得呆住了,這樣的畫麵,她隻有在唯美的漫畫裏麵見過。她不禁又叫道:“哇塞,這簡直就是漫畫的真實版本嘛,喂,喂,你怎麽有這麽個高顏值?你爸媽都頂級顏值吧?”


    朱高燨卻是聽不明白她的話,皺眉道:“你卻是說些什麽呢?”


    阿狸方才定下神來,忙道:“我是說你父母相貌也定是十分出色,才能把你生得如此出色。”


    朱高燨眉頭微蹙,上下仔細打量她一下,道:“你不是漢人?”阿狸笑道:“百分百漢族!”


    朱高燨又道:“怎麽說話言語甚是不通呢?你從哪裏來?”


    阿狸笑道:“看在你請我喝茶的份上,我隻告訴你啊,”她壓低聲音道:“我來自另一個時空,不屬於這裏,不是你們這裏的人。”


    朱高爔奇道:“你說你不屬於這裏,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是人,你,你是神仙?”


    阿狸怔了一下,噗嗤笑了,“天上的神仙我可作不了,”她一時玩心大起,戲謔道:“我嘛,頂多是一隻小狐仙。”


    朱高爔妖魔鬼怪的故事自小也聽得不少,又見她雙目轉個不停,知道她在胡編亂造,便不睬她。


    阿狸卻笑起來,說:“我給你講個小狐仙的故事吧。”她把聊齋裏那個嬰寧的故事搬了出來,“從前有個秀才叫王子服,幼年喪父,非常聰明。一日元節時,他外去遊玩,外麵美女如雲,突然他看到了一個女郞帶著一婢女,手拿一枝梅花,容貌美麗,笑容可掬,頓時就一見傾心,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那女郞對婢女笑曰:‘這個年青人目光灼灼像賊!’看著把花丟在地上,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王生拾起花來神情惆悵,他的魂魄好似跟著女郞走了,迴到家就病了。”


    嬰寧的故事聊齋裏麵是個可愛的小狐仙,天真浪漫,惹人喜愛。阿狸口齒伶俐,娓娓道來,講得異常生動,其間那名紅衣侍兒近前倒茶,亦被故事吸引,不舍離去,遠遠地繼續聽故事。等故事結束時,她剛好正在續茶,看阿狸不再講了,問道:“就這麽完了,那嬰寧以後就不再笑了嗎?”


    “不會笑了,以後就變成麵無表情,不喜不悲的樣子,就跟某人一樣。”阿狸斜睨了一邊的朱高爔。


    朱高爔一直不語地坐著,聽到阿狸的話,方才淡淡地道:“那小狐女也叫嬰寧。”


    阿狸知他心裏想什麽,笑道:“我確實是叫丁嬰寧,我老爸、哦,就是我爹爹就是因為喜歡嬰寧這個故事,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不過我嫌拗口,還是阿狸響亮上口。”這個倒是實情,父母都希望她天天快樂,笑口常開。


    “丁姑娘好名字啊,”那紅衣侍兒向阿狸笑道:“姑娘跟那故事裏的嬰寧名字一樣,神情也相似,也很愛笑,很可愛。“阿狸開心極了,道:“人要常常笑的,笑一笑十年少嘛。我媽媽常說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差。”這個小姑娘比方才那個錦衣女子和氣多了,“你也很可愛哦,你也莫叫姑娘姑娘的,隻叫我阿狸。”


    紅衣侍女看看朱高爔,見他似聽非聽,不置可否,便輕聲笑道:“我叫阿繡。”


    忽地一陣急風吹過,朱高爔咳了幾聲,臉上紅暈退去,競略現幾分蒼白,阿繡忙道:“公子爺,覺得怎樣?”


    這麽風吹下就不舒服了?男版林黛玉?阿狸看他麵色隱約似有病容,難道也有什麽不足之症?


    遠處侍候的那個錦衣侍兒忙走了來,把一件披風給朱高爔係上,道:“公子想是累了,去歇息下吧。”


    朱高爔點點頭,對阿狸說:“我且去,以後再聽你的故事。”


    阿狸忙起身站立,點頭相送。錦衣侍兒與阿繡簇擁著朱高爔轉身離去。阿狸慢慢地出了這個園子,又迴頭看園門上寫著兩個字“西苑”,原來這個園子叫西苑,她點點頭,又百無聊賴的一路摸索著迴到了留園。


    那冬兒正等她,見她就道:“你可迴來了。”迴首衝廳堂道:“小姐,表姑娘迴來了。”


    原來慕容秋雨終是擔心,找了大夫來,又給阿狸好好瞧了下,大夫看後笑道:“想來落水受到驚嚇,一時想不起來一些事情也是有的,慢慢就恢複了。身體倒沒什麽大礙,再休息下就好了。”


    慕容秋雨這才放下心來,令冬兒送大夫出去。她對阿狸道:“這樣也就放心了,你若真有個好歹,我們怎麽對姑丈交待呢?”


    阿狸嘻嘻笑道:“交待什麽,我連爹爹什麽樣子也不記得了,不用交待了。”慕容秋雨大驚道:“怎麽會?真的假的啊?”


    阿狸哈哈大笑道:“當然是假的啊。”慕容秋雨方鬆口氣,道:“如果連姑丈都不認得了,那腦子豈不是完全壞掉了。”


    阿狸靠在椅子上,盡量使自己舒服些,隨口道:“哦對了,冬兒說玲瓏水榭有什麽貴客?卻是誰啊?”慕容秋雨警惕道:“你見到他們了麽?”


    阿狸眯住眼睛道:“遠遠地看到一群子人,前唿後擁的,中間的公子倒是生得俊美。冬兒特地交待過不要打饒什麽貴客,我估摸著是他們,避之不及,哪裏還特地上前去見他們呢?”她聽慕容秋雨話語甚是忌諱,便不提及與朱高燨見麵之事。


    慕容秋雨方放心道:“那人你還是不見的好。”沒等阿狸再開口相詢,她又道:“也不要打聽,不該你知道的事少知道些好。”


    阿狸笑道:“我還什麽都沒問呢?”卻不聽秋雨的話,問道:“我瞧著那位貴公子不象會武功,他是哪家名門正派的?看起來好像有些病症的樣子。可惜了那麽高顏值的歐巴!”


    慕容秋雨眼睛瞪了起來道:“什麽歐巴?你說的是什麽話?”


    阿狸打了個哈欠道:“雨姐姐,我困了,要睡覺了啊。”慕容秋雨笑了,道:“多年未見,嘴巴倒甜了不少,以前打死也不叫姐姐的,現在叫得倒順口了。”說著起身來,道:“我先迴房去了,你記得把藥喝了。”出門而去。


    冬兒卻端著一碗湯藥進了來,阿狸叫苦道:“冬兒,不喝好不好?”冬兒笑道:“不好。快快喝了好起來吧。”


    阿狸隻得接過來,一點一點地喝,邊喝邊與冬兒閑扯,告訴她今天遠遠地看到了那些“貴客”,冬兒便又說出一些消息,她不清楚那些人的來曆,終因為那些人來了一段時間,中間也傳送過所需要物件,倒也知道幾個人的名字,侍候那貴公子的兩個貼身侍女一個叫阿繡,一個叫阿錦。還有個時刻不離左右的侍從,叫作扶風,想來就是今天差點一劍刺到她的那名男子。冬兒隻知道那公子姓朱,別的卻一應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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