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沒有懷疑過,這些工人們大都是什麽樣的身份。”加裏斯扭了扭脖子,發出哢噠的響聲。“既然管理這裏的是商會,那麽想必他們肯定會想盡辦法爭取利益的最大化。其中最重要的一環顯然就是工人。所以帝國境內失去了自由的那些人——觸犯了律法的,孤兒院長大的,或者是單純不知怎麽就被抓起來的,大都被分配到了界山省和黑水礦這兩個地方做勞力。他們也就是我所指的奴隸,每天也是唯一的生活就是工作,直到死去或者其他可能加起來也隻有萬分之一概率的解脫方式。但是顯然,這些奴隸的數量是遠遠不夠的。剩下的就隻能靠雇傭人們前來打工。按理說這是沒什麽問題的,但實際情況是這些龍頭商會的勢力實在是太龐大了,以至於契約對他們來說隻是一紙空文。於是漸漸地,招募來的工人們逐漸也變成了奴隸。工資?可有可無。權利?想都別想。並且隨著第一家商會開始這麽做,也就是銘錘城的天風商會,逐漸這種惡性模式愈發擴展壯大且不可收拾,直到有一天當這裏的工人們,辛辛苦苦跑來想賺一點活命錢的窮苦百姓,發現他們居然失去了作為認僅有的一項東西——自由。當招來工人的工人們最終發現自己居然也變成了奴隸的時候,矛盾終於爆發了。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應該是三十多年前,住在這座銘錘城裏的工人們發生了集體暴動。我們剛才所經過的城內駐軍的地方,正是當年那些工人們居住的地方。他們奮起反擊,擊敗並趕跑了當時城內的軍隊,幹掉了相比之下隻有象征意義的商會衛隊,抓住了住在sc區的所有管理者。其中大部分人被直接扔進了工廠裏的熔爐中,一小部分人則被劫持起來,其中也包括議會在這裏的管理人員。”說到這裏,加裏斯頓了下。“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議會震怒。或者說不僅是震怒的問題,因為銘錘城的暴動界山省內的其幾座城市也滿城風雨搖搖欲墜,大規模暴亂的火苗一觸即燃。雖然有人質被劫持,但明顯談判對議會來說是絕無可能的,他們迅速反應,先是派炎山軍團圍住了銘錘城,隨後火伯爵直接把他麾下的爝火者軍團調了過來。艾德·法爾曼,也就是當時法爾曼伯爵的親兒子,現任火伯爵的堂哥親自領軍。怎麽說呢,如果我們現在我們不論對錯來迴顧這段曆史,這個決定確實可以說是…十分高效。爝火者軍團用了大概兩個時辰把整座城池燒了個幹淨,把所有能燒的東西變成了不能燒的,比如活著的人和漆黑的焦炭。在這種鐵血高效的手段下,這次暴動自然也就沒了後文。但是其影響倒是一直持續到現在,那就是從此每座城池中都有軍隊駐紮,而且還是在中間的這種位置。此外議會也確實反思了對工人們的這種對待方式,在處於維持穩定以至於不會幹擾到正常獲利的考量下,他們達成了加強契約執行力度的共識,所以從此以後工人們倒也被正常對待了。另外城鎮也放開,所以你才能見到那種熱鬧的景象。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工人們多少有些娛樂進而能好好工作而使下的手段。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開設外麵那些飯館酒館妓院的也都是城中的商會,羊毛出在羊身上,先前克扣商人們的工資通過這種手段又重新流了迴來,但這次帶來的卻是‘雙贏’的結果。還是那句話,最完美的控製不是直接的控製,而是順其自然下最大程度的控製,為了利益最大化。這就是可悲但血淋淋的事實。”


    平淡地講完了這一切,但林德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他從未接觸過這種曆史…自然也是震驚地無以複加。加裏斯起身去倒了兩杯水,迴來後看到林德還沉浸在迴味中,便接著開口:“對我們現在的人來說,了解曆史是展望未來的必要經過,也是塑造個人重要的途徑之一。如果你感到很震驚,這是正常的。”說著加裏斯把一杯水遞給林德。“因為你現在還無法根據知識和規律去分析其背後的各種原因,因此隻能有一個直觀的印象。為什麽我會希望親自在帝都培養你,不僅僅是在光術方麵能教你更多,還有一個原因是光術會無法提供給你足夠的知識。等時機成熟後我會想辦法把你送進自然學院,那裏雖然是敵人的學府,但能提供給你的學識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公正,最客觀的東西。當然前提也是要等你有能力分析一個人言語行動背後的和目的和其包含的價值觀以後。俗話說得好,有才無德是禍害。”加裏斯伸手拍了拍林德的肩膀。“總之,在把你培養成至強者之前,我會先盡我所能先把你教育成一個合適的領袖,一個有堅定信念和原則的人。”他笑了笑,而林德則眨眨眼。不知為什麽他突然就感到自己的未來可能會璀璨發光,這是他第一次對未來之事產生如此實在的感覺,而其中關鍵就握在眼前這人手中。於是林德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一番談話結束,加裏斯抬頭看了看窗外。“估計都到淩晨了。趕緊睡覺吧。”他喝幹了杯子中剩下的水,笑著向林德說道。而後者此時卻是也確實感覺到了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哈欠,起身向寢室走去,不過在兩間門前猶豫著停下了腳步。“沒差的,哪間都行。”加裏斯沒有迴頭,換了個十分工整的坐姿,又接著開口:“如果你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選擇的話,可以跟著直覺走。或者也可以給自己定死一個方向,向左抑或向右,以後再遇到這種類似的幾無法理性分析的兩難情況也同樣如此照辦。這樣的好處一個是對錯總歸會保持在一半一半這個可接受水平,另外更重要的則是不會浪費時間在無謂的猶豫上進而上錯過可能的機會。畢竟對於無法分析的情況,任何選擇上的猶豫都隻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人們害怕受到傷害,所以要麽猶豫掙紮著直到最後退無可退,要麽寄希望於他們理想中存在的神明相助。不管哪種,最終本質上還是交給直覺來判斷。唯一的區別是前者至少對此還是自知的,而可悲的後者卻真以為真的有‘神明’放下昭示指引了他們的選擇。不過雖然可悲卻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當發現做出錯誤選擇後不用像前者那般承受著做錯選擇和浪費時間的雙重自責與懊悔。畢竟對他們中的許多人而言也隻有這種情況下才會想起‘神明’來。”


    “…”加裏斯的這段話冗長複雜又有些神棍,但多多少少林德還是明白了其中的要點,於是果斷邁步走入右邊的寢室。剛要關門,他忽然又想起什麽,開口問向加裏斯:“對了,那個…”“叫我師父就行。”加裏斯利落地迴道。“明白了。那我先去洗澡睡覺了,師父。您呢?”“我待會吧,今天的某些日常還沒有做。”加裏斯平靜地說道,於是林德應了一聲輕輕帶上房門。


    一切安靜下來,加裏斯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他感覺這場談話比和龍蜥的戰鬥還要勞累。每段話都是遣詞造句,細心琢磨,希望給林德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同時又帶著不能辜負他期望的責任感。“師父…”他默念著這個詞。“師與父,應該是這種感覺嗎?”想到這裏和海拉姆一起生活的迴憶又湧上腦海,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搖搖頭,加裏斯清空思緒,開始做睡覺前日常的訓練。他閉上眼睛,身上隱隱約約浮現出紋線的蹤影,同時似乎伴隨著大量的物質流通,一些地方皮膚表麵也開始有著起伏的跡象。隨著時間流逝加裏斯先是喘起粗氣,不久後就開始渾身冒汗,好像在做劇烈的運動一般。伸手擦了下掛在眼瞼的汗珠加裏斯脫掉長袍,接著訓練。他似乎減弱了一些強度,唿吸變得節奏起來。逐漸一股股熱浪從他身體散發出來,皮膚也跟著變得紅潤。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大汗淋漓渾身濕透的加裏斯停下訓練。他深唿吸幾口氣,望了望窗外有些微紅的夜色陷入到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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