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裏真的是旅館嗎…”房間中,林德搖搖頭感歎著。他在黑水鎮的“旅行者之家”工作了數年之久,怎麽說自認為對旅館也還算了解。然而現在所處的這件客房的奢華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入門的客廳就與旅行者之家裏最好的客間一般大,更不用說在這裏除了客廳外竟然還有四個房間。林德挨個推門而入,其中兩個顯然是寢室,裝飾就不用說了,獸貂紅木銀器在這裏是標配,天鵝絨鋪成的大床大床目測能睡下四個他自己。另外兩個房間則是在寢室內的浴室。大理石築成的浴盆和林德自家的睡床一般大小。整個的風格完全顛覆了林德印象中普普通通通但舒適足矣的客房形象。“很驚訝吧。”攤在客廳中的真皮沙發裏,加裏斯問向林德。


    “我的天呐簡直是…”林德吞了下口水。“雖然這麽說不好,但這就是所謂高人一等的生活。畢竟某種意義上這些人也是真的‘高人一等’”加裏斯掏出那塊讓自己橫行無忌的令牌把玩著說道。“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收迴牌子,加裏斯看了眼林德。


    “剛才還挺困的,一進這房間反而沒什麽睡意了…”林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好像有想起什麽,開口問道:“對了…剛才在路上說過的那段曆史…我還是挺想聽聽的。”


    “哦?想不到你還真有興趣。”加裏斯笑了下。“來坐下吧,我講給你聽。”他拍了拍沙發。於是林德過去坐在了他旁邊。沙發的獸皮之下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填充的,但最直觀的觸覺就是無比的舒適。在馬背上顛得又酸又痛的屁股深陷進去被軟軟的毛絨整個包住,林德不由酸爽地唿出一口氣。雖然很早前他就已經知道加裏斯了,但說實話真正見麵到現在也才不過數個小時,這一路上雖然有聊許多但也並不是麵對著麵。於是此刻他感到些許緊張,同時又有些拘謹和尷尬。雖然思想上已經知道對方會跟自己一起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但實際上現在畢竟還算半個陌生人。於是林德不自覺地又挪開了點距離。


    “這樣。”察覺到林德的舉動,加裏斯開口道。“既然你現在也還不困,先來聊聊其他的吧。”沒等林德迴話,加裏斯繼續說下去:“我出生在西加省,一個叫花木鎮的地方。我母親不是本地人。她來自北方,那時候老國王還沒死,和帝國也處在和平中。她算半個商人,半個旅者。總之在這裏遇見了我父親後便待了下來。他們做一些小生意,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生活也還十分美滿富足。當時議會的第一次淨化行動已經過去了許久,人們也對光術師,或者那時候的稱謂‘邪術師’有了基本的了解。而我第一次展現出光術師特征是在十多歲左右的某天,我還清楚記得那天風和日麗,下午和朋友們玩的時候爭吵起來,激動中突然我全身就亮了起來,之後爆發出一陣強光把我和他們全閃暈了。那天晚上我父母就帶我離開了小鎮,他們帶著我輾轉旅途希望找到隻在傳聞中存在的光術會。但是很不巧一直沒有找到。現在想想當初估計是方法出了問題。為了不讓我被紋術師們發現,我父母從來不敢讓我露麵,就連行路都是沿著森林荒地這麽讓我躲藏在其中而他們則去打聽信息。這樣雖然確實避免了我被紋術師發現,但同樣也讓我和可能的光術師們錯開了。”加裏斯頓了頓,喘了口氣。“當然…現在再去談論當初已經沒有了什麽意義。實際上他們這麽做也是完全正確的,畢竟生命隻有一次。總之就這麽天地為家地旅行著,大約過了一兩年第二次淨化行動突然就來了。當時整個帝國中……真的是人人自危,整個帝都人去樓空,所有紋術師幾乎全員出動,各地的軍隊也去全部調動起來,挨家挨戶搜查,屠殺。沒錯,屠殺,隻要這個地方有光術師存在而人們沒有主動舉報,不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整村人全部連坐,無一能幸免。算了這個扯遠了,我繼續將自己的事。訴說話說的好,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逃難中我還是被發現了。我的父母…他們為了保護我犧牲了自己。而就他們倒下的那一刻..像野人難民一樣風餐露宿下所產生的麻木、僥幸幻象全部被打破了。它們碎得一幹二淨以至於隻剩下血淋淋的現實。沒錯,血淋淋的現實,就像我麵前父母那血淋淋的屍體一般真實。而建立在這現實下的求生本能讓我第一次真正發現了自己的實力。那時候做了什麽我似乎永遠也記不起來了,但總之迴過神來周圍就隻剩焦黑的死亡和無法辨認的屍體。甚至連我父母的遺體也不知變成什麽樣子又在哪裏。我發了瘋般地想找到他們,然而也隻是徒勞。奇怪的是,在這血肉中的翻找掙紮我確永遠無法忘記。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麵地獄的光景——還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死亡和毀滅。總之我把一切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包括曾經的記憶,曾經的自己,曾經的一切。在這般地獄中掙脫出來後我對自己有了兩個新的認知。第一是,我體內的這些能量不是為了讓我顛沛流離而存在的,隻是曾經的我並沒有真正認知他們,從今往後他便是我全新的身份的象征。至於第二點…我覺得你也有必要仔細記住,林德。”加裏斯緊盯著林德,真灼的目光讓林德感到無處可躲,隻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迎接它。“第二點就是…地獄能爬出來一次,但是絕對爬不出第二次。”


    林德盡力咀嚼著這句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到此景加裏斯輕輕笑了下。“現在還不到你理解的時候,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其中含義的。”他舒了口氣,繼續說:“後來…就是在東部行省的一個小村子,遇到了我的師傅,也就是帶你一路走來的爺爺,海拉姆。跟隨著他我進入了光術會。這之後的事,包括其餘的各種細節有時間再給你細講吧。總之這基本就是我這小半生的履曆了。”莫名地,加裏斯歎了口氣。“希望多少能讓你對我有一些更深的了解,畢竟以後要相處很久呢。”他又笑了笑。


    聽罷這一切,林德感到嘴唇有些幹澀。他伸出舌頭抿抿嘴。麵對加裏斯吐露出的如此之多信息,林德也有一種揭露自己的衝動,但說起來他也沒有什麽可講的故事,除了在黑水鎮十幾年來日複一日的生活。想到這裏他忽然有些失落,沒有如此傳奇的經曆。但轉念一想又感到十分慶幸,畢竟自己不用時刻擔心著生命的危險。


    “別擔心,你的故事現在才剛剛開始。”似乎又看透了林德的想法,加裏斯如此說道。時間已是深夜,城區裏衝天的明火都安靜地熄滅了,窗外濃厚的黑色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但隱約中火炬的光芒還是閃爍可見。此時林德已經再也覺察不到什麽陌生感了,對加裏斯。而且他還多了一層信任——畢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就這麽就把身世經曆揭露給自己。


    “怎麽樣,現在困了沒?”說著加裏斯調整了下坐姿。林德則絲毫沒猶豫地搖搖頭,實際上這一番談話下來他反而感到更精神了。“那我就繼續剛才的話題吧。跟這座城鎮有關的一段曆史。雖然現在了解這些東西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實際的價值,但這些積攢起來的沉澱是可以塑造一個人的,所以我也很樂意告訴你。”說了這麽多話加裏斯突然有些口渴,不過暫時也懶得起身去倒水了,他接著開口:“這座城市…想必你也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是一個勞動者和其管理者們建立的居住地。界山省最主要的特點就是礦藏豐富。很早之前這些城市的雛形就有了,不過那時候更像是大型貿易市場和商人聚集地,生產的環節其實還並沒有在這裏完全紮下跟來。後來帝國建立後,議會派他們屬下商會們專門來重新開發管理了此地,其中就包括銘錘城在內的七座大型工業城市的建設。來自火山各處龐大礦脈中開采出來的原料通過荒原運集到這些城鎮中加工變成器具產品,再銷往全國各處。議會製作錢幣用的金銀來源之一也是這裏,還有其他的就是你所熟知的黑水礦。隻不過這些貴金屬走軍道全部運往駐金城,也就是議會設立的專門鑄造貨幣的地方。那裏同時也是炎山軍團的駐地,從不對外開放。而管理這些城鎮的商會,說是議會指派,其實就是伯爵家族的各個附庸。相當於他們替伯爵們打理這裏,各種利潤自然也就相當於伯爵自己的賺的錢。不像黑金,銅鐵等普通金屬是人人都有需求的東西,所以不可能像黑水礦那樣分配著來,隻能由市場來決定。這也正是為什麽指派議會自家收編的商會來打理的原因。同樣這些商會之間存在著十分激烈的競爭關係,當然是在伯爵們利益底線之上的競爭,因此有的商會龐大些,有的小一些,但總歸不可能消失不見,除非某位伯爵敗落。舉個例子的話,管理這裏銘錘城的主要有三個商會,分別是代表火伯爵家族的龍火商會和代表風伯爵家族的黑風、天風兩家商會。四大伯爵家一共有差不多十二個商會,這些商會以後我會再給你細講,你好最好把它們都記住,因為實際上不管走到哪裏,隻要是存在著買賣,存在著交易的地方,你都會遇上聽到碰見他們。正是通過完全掌控這些商會議會才能盡可能地攝取到更多的利益。其實最完美的掌控並不是直接的控製,而是順其自然下最大程度的控製,隻有這樣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這也是紋術師們統治這麽長時間來總結出的一個結論。當然了,也這因為些商會間的競爭本質上代表著伯爵家族間的競爭,因此其血腥和慘烈程度完全不亞於真正的戰場。而且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直到議會消失的那一天才會結束。”加裏斯緩緩歎了口氣,忽然好像又想到什麽,接著說:“哎呀扯遠了…我們繼續講銘錘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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