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夫的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約而同的有驚唿了起來“什麽”。

    其中隻有薛氏的心裏是清楚地,她日夜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可她早就下了決心,真要有這樣的話,就一定要把真想給遮掩起來,把不守婦道,紅杏出牆的罪名安在繡兒身上,一下子置她於死地,一勞永逸,以絕後患。

    薛氏馬上站了起來,對著那老大夫說“不可能,她還是個黃花閨女呢,哪裏來的喜呢?莫不是你弄錯了,瞎說一氣呢。”

    那老大夫被這呂家的大太太氣勢洶洶的質問著,自己也怕了起來,如果這個女的真是個黃花閨女的話,那自己可得千萬小心呢,弄不好落下個毀人名節的大罪來,那可是吃不了的兜著走啊。再看看這女的既然能在老太太的屋子裏,身上的打扮又不像是丫頭下人,那可更得仔細了。所以他囁嚅著說“那,那我再看看。再看看。”

    他又替繡兒仔仔細細的診了會子脈,臉上的神色遊移不定,良久,他似乎最終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對著薛氏很肯定的說“大太太,在下絕不會誤診,這位姑娘確實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若是在下弄錯了,太太可以叫人砸了在下的醫館。”

    這下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半靠在椅子上的繡兒的身上,此時繡兒已經蘇醒了過來,那老大夫的話她也聽到了,繡兒的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紅的時候幾乎要滴的出血來,而白的時候,就和那死人的臉色一般。繡兒在聽到老大夫的話後就像一名待訣的囚犯聽到了死刑的判決那樣,早就唬的靈魂出了竅,渾身抖得像是篩糠一般。

    就在大家還不知道該怎樣來問繡兒的時候,那薛氏早已幾步就走到了繡兒的跟前,一伸手一般把狠狠地將她從椅子上拉扯了下來,還沒等繡兒站穩,薛氏揚起胳臂,猛地一巴掌打在了繡兒的臉上,將繡兒打倒在地。這一巴掌薛氏是用足了力量,繡兒的臉頰上頓時青紫腫脹起來,那五根指頭印清晰可見。薛氏又抬起腳來朝著繡兒的腹部踹了過去。

    就在這緊急的關頭,眼看繡兒已經是被打暈了頭,也不知道躲避,彩蓉眼快,一下子擋在了繡兒的前麵,又叫道“大太太且慢。”還算是薛氏看到是彩蓉,知道她是婆婆的心腹,不便多加得罪,硬生生地收迴了點力量,但彩蓉還是挨了那不輕的一腳。可想而知,要是那一腳真的踢在了繡兒的肚子上的話,那十有八九她那肚子裏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薛氏被彩蓉一檔,知道就這樣趁勢踢掉繡兒的孩子是不能夠了,但她滿腹的氣惱又不敢十分的發作,但又覺得下不來台,就硬撐著板起臉來大聲的質問彩蓉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管到主子的頭上來了,像著麽個喪風敗俗的賤貨,你還敢護著她!”

    彩蓉是什麽人啊,跟著老太太那麽多年,早就磨練得極為精明能幹的了,她一眼就看出了薛氏那種不懷好意的樣子,知道她是想趁這機會暗下毒手。雖說彩蓉並不知道繡兒和呂宏濤私自圓房的事,可憑她的直覺,憑她平日裏的觀察,就覺得這孩子應該是大少爺的。呂家的子嗣本就艱難,彩蓉又念念不忘當日秋菊的慘死,所以在沒問清緣由之前,她覺得先要護著繡兒肚子裏的孩子再說。

    於是彩蓉淡淡的一笑,“大太太,我哪敢有膽子管起您的事呢,隻是這事情太大了,老太太又病在床上,大少爺也不在,這萬一那孩子……”彩蓉故意停了一下,看看薛氏的臉色,然後緩緩的說道“還是要先問明白了之後,再看看老太太怎麽說再行處置的為好。”

    薛氏雖說被彩蓉這番不冷不熱的話堵得是胸口一悶,可這彩蓉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在老太太處可比自己還說的上話呢。又加上薛氏從彩蓉的話裏似乎聽出了她的暗示,彩蓉好像再暗示她不要輕易地把繡兒肚裏的孩子處置了,就怕是大少爺的種。這更讓薛氏害怕,也更堅定了她要毀了那還未見天日的孽障的決心。既然明的不行,就想方設法來暗的吧。

    薛氏看起來好像是接受了彩蓉的說法,就說“也好,來人把這賤貨給我帶到我那去,等我來好好問問她,免得在這驚吵了老太太歇息。說著就朝那珍珠一使眼色,那珍珠當然懂得太太的意思,馬上就帶著丫頭過來要拖繡兒出去。

    彩蓉見她還不死心,又想出那這個鬼主意,繡兒要是到了鳳嘯閣,那這條小命都難保,更不用說肚子裏的孩子呢。她想了想就擺擺手說“大太太,我看還是在這問吧,我看還是在這問吧,或許老太太行了也會要問她話呢。”彩蓉搬出了呂老夫人來,誰都知道,繡兒出了這麽大的事,老太太一定是最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彩蓉一邊叫人把那個驚得呆縮在一邊的老大夫送出去,並厲聲的囑咐道,這看到的,聽見的可千萬不許亂說。那老大夫見診脈診出了這個結果,早就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無意中牽涉了大家門口裏的隱私,怕會惹禍上身,當然一口的答應,絕不外泄。彩蓉眼角一瞟,看到那二太太米氏竟把個身子縮得一團,蜷縮在椅子上,兩眼直瞪瞪的嘴裏嘰裏咕嚕的念叨著什麽。眾人的目光都被大太太和繡兒吸引過去了,都沒人注意到她。

    彩蓉是有心事的人,走進了細細的一聽,可把她又嚇了一大跳,原來米金鳳一直在念著秋菊的名字,看來繡兒的事讓她想起了金風來了,又發病了。彩蓉連忙叫伺候她的丫頭趕緊把二太太送迴鸞儀園去,並關照馬上讓她多服下鎮靜的藥去,好在米金鳳也時常的發病,伺候她的丫頭早就是訓練有素的了。

    等屋子裏的閑雜人等都走了,彩蓉又把丫頭們也趕了出去,隻留下了一個老太太平時最貼身的臘梅在裏屋伺候老太太,又囑咐道,隻要老太太一醒,就來叫她。這樣屋子裏就剩下了大太太、彩蓉和珍珠,還有就是那還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不住流淚的繡兒。

    薛氏終於坐了下來,那雙眼睛陰森森看著繡兒“說吧,是哪個野男人給你下了種子啊,瞧你那狐媚樣兒,我早就說過不是個好東西,快從實說來,是那個不要命的東西和你好上了來敗壞我們呂家的門風。”

    繡兒自從知道自己懷上了孩子之後,醒裏夢裏,不止千百次想像過事情敗露後自己被呂家人責難的的場麵,可她也萬萬沒能想象得到大太太一開始就斷定她是懷了野種,紅杏出牆,就連一個申辯的機會也不給她。繡兒雖然是年輕老實,可她並不笨,再加上呂宏濤告訴了她那當年他母親秋菊的慘事,和早就深知大太太那一心要為侄女爭奪大少奶奶位子的野心。繡兒從今天薛氏對她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上就察覺到了大太太那狠毒的目的,她是決意要把自己那孩子除掉。

    繡兒剛才跪在那裏,雖然人在渾身的發抖,恐懼也深深的占據了她的心靈和腦子,可她還是不停地在想著,眼前出現的都是呂宏濤所告訴她的,他親娘秋菊為了兒子以死來相爭的畫麵,繡兒知道現在也輪到她為了自己那腹中的胎兒,用盡全力來和大太太等人抗爭了。

    繡兒微微的抬起了頭,用雖是很輕微但十分清楚的聲音說“是大少爺的孩子。”

    薛氏一聽就冷笑了起來“哼哼,大少爺不在跟前,就信口雌黃起來了,你兩個又沒真的拜堂圓房,打哪去懷上他的孩子來,分明是一派胡言。”

    薛氏又恐嚇繡兒道“你快說實話,要不要叫人好好的收拾你,看來你這些日子過得是太舒服了,那挨打的滋味都忘了吧,我這迴絕不會比你那後娘手更軟的,要不要試試!”

    繡兒此時早就把一切都拋在了腦後,就連恐懼也一點點的褪去了,她唯一的思想就是絕對不能害怕,一定要保住這個自己和大少爺的孩子,尤其是在聽說呂宏濤病的生死未卜的消息後,繡兒更決意要為他保住他的孩子了。所以,聽了大太太的恐嚇的話後,繡兒非但沒有畏縮,反而用比先前更大的聲音說“是大少爺的孩子,我們已經拜過天地,圓房了。”薛氏見嚇不倒繡兒,那還了得,真的讓她把事實說出來,萬一老太太信實了她呢,那自己這一番的心思不是白花了,反而還會招來禍害,必須在老太太出麵之前鎮服這丫頭。就對珍珠說“去,給我狠狠地抽她的嘴,打到她說實話為止。”

    珍珠有些猶豫,繡兒畢竟是呂家未來的主子,她一個下人,哪裏敢動手呢,可以看到撒太太那滿是怒火的眼神,又想到如果這事情就這麽過去了,那將來追究起來,大太太不幫忙的話,自己的罪過就逃不過了,一咬牙,挽了挽袖子,走到了繡兒的麵前,掄起了胳臂,就要往繡兒的臉上打去。

    彩蓉一看當然這樣不行,連忙拉住了珍珠的手。薛氏看彩蓉還要幫忙就自己走到繡兒的跟前,心想我自己打,看你彩蓉還敢來了我的手不成。

    那彩蓉果然不敢拉薛氏的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把繡兒又打的滾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絲絲的鮮血,繡兒隻是用手緊緊地護住了腹部,她隻怕大太太又要踢她的肚子。

    彩蓉也急了,如果說薛氏打幾下繡兒,她不能幹涉,那薛氏真的要對繡兒的肚子下手的話,她是非阻攔不可得。

    正在此時,臘梅走了出來說道“大太太,老太太有話,讓你們都進裏屋去,這事老太太要親自來問。”

    這話一說,彩蓉是鬆了口氣,而薛氏是泄了氣。,知道今天不能把繡兒怎麽了,蛋撻也還是要看看是否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薛氏、彩蓉還有珍珠也一起進了老太太的臥房,而繡兒在臘梅的攙扶下也蹣跚的走了進來。還沒等她站定,那薛氏就喝道“賤丫頭,還不跪下。”

    呂老夫人剛才是一時的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後歇了會子就已經是清醒了過來,這外麵的聲音她是聽得一清二楚,隻是她要好好的想一想,所以才沒吭聲,她知道,隻要有彩蓉在,不會讓薛氏太過份的,等聽到薛氏不依不饒的定要責打繡兒的時候,她知道光靠彩蓉是攔阻不了薛氏的,就叫臘梅出來說了她的吩咐了。

    呂老夫人看著那跪在地上的繡兒,頭發散亂,臉色慘白,而兩頰上紅腫不堪,青紫的指痕清晰可見,但她的眼中卻不見得那麽得懼怕,而有一股倔強的光芒。

    呂老夫人開口問道“繡兒,你說實話,那孩子真的是大少爺的麽,你們真的已經拜過天地圓了房麽?”

    繡兒用力的點點頭,聲音不高但很堅決“是的,我可對天發誓,我沒說謊。”

    呂老夫人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們是在哪裏拜的天地,又在哪裏圓的房呢。”呂老夫人覺得這是個問題,難道這些伺候的人都不知道嗎,還是和他們一起欺瞞自己呢,這樣的大膽奴才,在呂家可從未有過的呢。

    問到這個,讓繡兒難以迴答了,說是在書房,那在書房裏做這種事,怎麽說得出口呢。所以她囁嚅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口來。

    這下被薛氏抓住了把柄,她對呂老夫人說“娘,你看,這丫頭全然是胡說,這下她說不出來了吧,我看啊,她懷的定是野種。”

    呂老夫人沒理她,隻是對繡兒說“你不敢說,那好,我問你身邊的丫頭,問她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出了這大事也不來稟告。”又迴過頭來問彩蓉“是誰伺候她的?”

    見老太太問,彩蓉還沒說話,那珍珠賣弄的說道“老太太,那蓮花兒就在門外呢。”

    呂老夫人就命她把蓮花兒叫進來,不一會,蓮花兒低著頭,渾身發顫的跟在了珍珠的後麵走了進來,很明顯,路上珍珠已威嚇過他了。蓮花兒畢竟年紀尚小,看著剛才那陣勢已是很害怕了,又被珍珠那些極可怕的話給嚇著了,跪在那裏,那還說得出話來。

    呂老夫人倒還沒說什麽,薛氏先開了口,“大膽的臭奴才,竟敢欺瞞主子,這麽大事也不來稟告,來人,拿燒紅的烙鐵來,把這不說真話的丫頭的嘴給我烙爛了她。”

    呂老夫人雖覺得薛氏就會使狠勁,折磨人,可這迴她卻不想阻攔,也正有意嚇嚇那兩個丫頭。她不說話,那珍珠就起勁起來,走到門口就大聲的吩咐起門外的丫頭們燒火盆。

    蓮花兒當時是既想幫繡姑娘,又貪得大少爺的賞賜,還覺得既有大少爺擔著,也不會有大事,可現在禍到臨頭,她早嚇得魂飛魄散,癱倒在地上,嘴裏結結巴巴的什麽也說不清了。

    繡兒看到這樣,心想已經是這樣了,早晚也會知道的,倒不如自己說,也免得連累了蓮花兒,就開了口老太太,別罰蓮花兒,她不知情。我說,是在書房裏拜的天地,也是在書房裏圓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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