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的過去了,一轉眼,呂宏濤去了京城已有兩個月了,就在他剛去了半個來月就曾派家人迴來報過信,說是他一切都平安,京城裏的那攤子事也接上手了。那個同窗好友的爹爹收了呂家的大禮後,也很熱心的答應替他想路子托人去各處周旋,又通過他的那位做禦史的老丈人打聽到呂正龍的官司也不過是受了那個什麽人的牽連,估計最多也就是革職,罰銀補虧空就可以完事的,隻是那個主犯在逃,這案子一時還不好了結。

    呂老太太和眾人得知這個消息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那壓在心上多時的巨石終於挪了開去,大家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了的笑容。

    呂老夫人更是到四處的廟裏去燒香許願,求懇神佛菩薩再次的保佑她度過這個難關,她不惜許下羅天大願來,隻要能兒子、孫子能平平安安地迴來,她是情願出巨資重修山門,為菩薩重塑金身。

    沒有更多的壞消息傳來,呂家堡的人們似乎覺得這樁大禍事就這麽的消解了,各自又恢複了平靜的生活。眼看著清明到了,打掃祠堂,祭祖上墳忙的是不亦樂乎。今年呂家沒有男主人在,那祠堂裏舉行的祭祖又隻能是由呂老夫人帶著兩位太太在門口跪拜而已。

    等從祠堂迴來,那老太太的心裏又開始擔心起來了,想著兒子孫子在外頭是否一切都好,她特別的想著孫兒的身子,遠離了渤海,那股子邪祟可曾會跟著也去了京城麽。誒,呂老夫人一想起這些,總不免有些後悔,日子也太不巧了,要不是正趕上了國喪,那宏兒他早就圓了房,說不定娶進了兩個孫媳來,那要是都有了喜,這呂家的香火也就有傳人了。

    可這一切的忙碌依舊和繡兒毫無關係,就像過年時一樣,她這個妾身未分明的尷尬境地讓她仍舊不能參加呂家的各樣祭祀。而那譚秀才一家也照樣得杳無音訊,呂宏濤不在更沒人會想到去關心一下他那未來的丈人究竟是怎樣了。

    幸好是彩蓉還算想到了這點,她想繡兒也會想著要敗績她的親娘。於是,彩蓉拿了一付香燭過來,對繡兒說“繡姑娘,今年大少爺沒在家,這府裏也亂得很,隻能委屈你了,沒有人陪你去上墳了,這樣吧,我拿來了香燭,就請繡姑娘在院子裏將就的拜祭一下吧。”

    繡兒很是感激彩蓉,她原本是和呂宏濤說好了的,今年他會陪著她一起到娘的墳上去拜祭,繡兒心裏有多少話要對娘傾訴啊,同時她還要告訴娘說,“娘啊,現在你可以放心了,繡兒終於找到了那個會護著自己一生的男人,他會是自己終生的依靠。”可是那京城裏的變故突如其來的打破了她的願望,而娘那唯一的遺物又被她當作了信物送給了呂宏濤,繡兒心裏的難過可想而知。

    清明的那天,繡兒在蓮花兒的陪伴下,再明月樓後邊的空地上,安放好了香燭,繡兒跪在那裏,朝著天空磕了三個頭,心裏默默向親娘的在天之靈傾訴著她的心事,那眼淚不住的往下掉,似乎把自進了呂家這大門以來的所有甜酸苦辣,都一一的告訴給娘聽。

    繡兒默默地訴說到了和呂宏濤私自拜堂成親的事時,突然想到了他的親娘秋菊,想到了今年同樣也無人會去拜祭她的,想到了自己已是她的兒媳了,也該給她好好地磕幾個頭。於是就拿出了那個呂宏濤留給她的銅戒子來,放在香燭的邊上。繡兒恭恭敬敬地朝著那銅戒子磕了三個頭在心裏默默的禱告“婆婆啊,我是繡兒,大少爺他不在這裏,他去京城了,所以今年的清明不能來拜祭你了,可你千萬要保佑他在外平平安安的啊。”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呂家堡裏的氣氛又開始凝重起來了,因為都過了兩個月了,京城裏竟然沒有一點的消息傳迴來。呂宏濤是三月初四走的,現在就要過端午節了,可就是那次來了迴信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音訊了。呂老夫人開始擔心起來了,可她又覺得有些奇怪,如果真的出了大事,那宏兒定會派家人迴來稟告的啊,怎麽連他都沒有消息呢。難道是事情大的連送信的功夫也沒了麽,想來也不有可能啊。

    呂老夫人在念著京裏的事,,有人比她更焦急萬分,那就是繡兒,繡兒一直在苦苦的等著呂宏濤所答應的事情,當日他曾說過,如果京裏的事順利,那麽他估計一兩個月就能迴轉,要是會耽擱得久些,那麽他就會派人來接自己過去,可繡兒一直等不到半點的音訊,但她已經等不及了。

    繡兒發現自己的月信已有兩個月沒來了,雖說她對這些不是很懂,可還是知道自己可能是懷上了呂宏濤的孩子,而蓮花兒無意中的一句話,更是讓繡兒覺的事情是真的不好了。

    那日,蓮花兒看著繡姑娘早上在梳著頭,她站在一邊就說了起來“呦,繡姑娘你是越來越漂亮了,原本你太瘦了,這陣子豐潤了起來,更好看了。我看啊,等大少爺迴來,他保管會看迷了呢。”

    這話無意之中提醒了繡兒一個事實,就是這些天,她雖然思念著呂宏濤,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可身子卻越發的胖了起來,想到當年她後娘懷著弟弟的時候,也是越來越胖的,就更肯定自己是有孕在身了,嚇得繡兒魂飛魄散,那呂宏濤還是遠來京城,自己的身子一天天的下去,那肚子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會遮掩不住了,那可如何是好。

    這些日子裏,繡兒除了每日去容萱堂請安之外,始終日的在自己屋子裏刺繡,那幅鬆鶴上壽圖已經繡完工了,大太太拿來的那條紅裙,也繡完了大半,可這幾日繡姑娘明顯的有心事,她一直是飛針走線,從來也很少出差池的,可就今天一上午,她就是繡了又拆,拆了又繡,好像老是在返工,這可是個新鮮事呢。

    蓮花兒借送茶的機會,就有心的問了起來“繡姑娘,你是不舒服麽,那就不要忙了,我扶你去歇會吧。”

    繡兒搖搖頭,落出了一種很無奈的笑容來說“我沒事,就是今天太粗心了,老是出錯,看都讓你笑話了。”

    蓮花兒又勸說起來“是在想大少爺了吧,繡姑娘,你放心吧,大少爺一定會平安的迴來的,真要有事,那些跟去的人早就迴來報信了。”

    繡兒點點頭“嗯”了一聲,可她心裏在想,是啊,他是會平平安安的迴來的,可我呢,恐怕等他迴來,我就……,想到這,繡兒的心抽緊了,覺得背上一陣的發涼。

    繡兒現在已是希望自己的身子隻是有病,而不是有孕在身,而更希望呂宏濤能快點迴來,或是派人來接她過去,一想到事情出來後要麵對呂家的那些長輩們,繡兒就感到不寒而栗。

    而就在過完端午節的第三天,京裏終於有人來了。那日晚飯以後,正是一家人在容萱堂向老太太請晚安的時候,二門上報進來說京裏有人來了,那老太太當然立時命那人進來當麵稟告。於是,老太太和兩位太太都在那等著,繡兒本來是該迴避的,可彩蓉見她這些日子神思恍惚,想來一定是思念過深的遠,就故意找了個借口,要繡兒去裏間看一件繡品,讓一個丫頭吧繡兒帶進了老太太的裏屋,就是想讓她能聽得到外頭的說話聲。若論平時,別人不說,那大太太薛氏總會很注意的,那她就肯定會阻止的,可這會她也急等著京裏的消息,也就沒怎麽在意。

    來的是家丁呂小四,他原是跟著彩蓉她男人專管巡夜的差事這次是跟著呂宏濤去了京城的那六個家丁之一。等呂小四給老太太行完了禮,還要再給兩位太太行禮的時候,那呂老夫人實在是等不及了,擺擺手說道“且先別講究那麽多的規矩了,你先說說京裏的情形吧。”

    那呂小四見老太太發問了,又雙膝跪下磕了幾個頭,那臉上的神色有些害怕。這讓眾人看了都覺得驚疑不定起來,更是催促著他快說。

    “老太太,大少爺在京裏病了……”呂小四似乎是咬咬牙,鼓著勇氣把話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啊”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驚叫起來,就連在裏間豎著耳朵偷聽的繡兒也低唿了一聲,又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老太太連坐都坐不住了,整個人都站了起來,焦急的追問道“宏兒他怎麽啦,病得厲害嗎。快說啊。”是一連串的催促。

    那呂小四眼睛也不敢抬,垂著頭小聲的說道“大少爺病的很厲害,小的走的時候,他已是連日的高燒,都不醒人事的了。”

    呂老夫人一步就衝了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喝道“你們都是死人麽,病的這樣重了才來報信,難道是安心來報喪的麽!”可話一出口,她自己又覺得不吉利,趕緊捂住了嘴。

    呂小四期期艾艾的說“是大少爺不讓我們來報信的,馮大爺早就勸過大少爺幾次了,可都被大少爺給堵迴去了,大少爺說,老太太已經夠擔心的了,他這點小病,不許去犯者她老人家,下令誰也不許迴來。直到大少爺病的人事不知了,那幾個掌櫃的和馮大爺商量了,才派我快馬日夜兼程的迴來送信。”

    呂老夫人聽了之後是又擔心又欣慰,擔心的是孫兒得病到底怎樣了,欣慰的是孫兒這樣的體貼自己,真沒枉費自己多年的疼愛、心血。她鬆開了手,繼續的問道“那請了大夫了沒有,那大夫是怎樣的說來著。”

    呂小四的衣領雖被呂老夫人放開了,可他的頭垂的更低了,低的幾乎碰到了地麵,嘴裏囁嚅了半天,才小聲的說道“大夫,大夫他、他不肯開藥方子的了。”

    呂小四口中說出來的是那輕輕的一句,可在這屋梓裏的每個人聽起來卻就像是天上炸了一個焦雷一般,震得耳朵裏都嗡嗡作響。呂老夫人大叫了一聲“我的宏兒。”人晃晃悠悠的就往後倒去,幸得彩蓉眼明手快,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連聲的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呂老夫人是悠悠的醒了過來,眼睛還沒有睜開,就開口問道“你、你再說一遍,宏兒他。他到底怎麽啦?”那彩蓉連忙在一邊對著呂小四打手勢,可呂小四的頭始終沒敢抬起,根本就看不到。

    呂小四帶著哭腔又說了一遍“大夫說,大少爺的病他是不敢開藥方子的了,讓我們另請高明。”這迴他也算是豁出去了,這聲音比剛才大了一點。

    呂小四的話音剛落,屋子裏隻聽見“哇”、“咕咚”,兩種聲音同時響起。眾人一看,原來呂老夫人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人已經是昏迷過去了,那聲“哇”就是從她的口中發出的。而再一看,隻見繡兒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倒在了房門口,那“咕咚”一聲,正是她倒地時發出的聲響。

    原來繡兒一直在仔細地聽著外屋裏的談話聲,等聽到呂宏濤病了時,她已經緊張起來,可呂小四的頭一次說的聲音太小了,繡兒沒能聽清,可她聽到了彩蓉唿喊老太太的聲音,繡兒馬上就覺得呂宏濤的情形肯定是不好,不然老太太也不會急成那個樣子。聽到老太太又追問起呂小四來,她情不自禁的走到了門口,想能聽得清楚些些。所以等聽清了呂宏濤原來已是病重危急的時候,繡兒隻覺得眼前一黑,人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是誰有心思來管繡兒,都一窩蜂似的圍著老太太轉,等把老太太抬到了床上睡下後,彩蓉才吩咐丫頭把繡兒攙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忙派家丁立時去請大夫來看脈。

    那薛氏對著昏迷不醒的繡兒直撇嘴,冷冷的說“哼,這已經是夠忙夠煩的了,這丫頭不懂規矩,還來添亂,真是個喪門星,自她一進門,可出了多少事。”

    一個家丁也不及到城裏去請那常來診脈的王先生,就先到離呂家堡不過三裏來地的一個小醫館裏,請了那時常來替下人們看診的那個老大夫先來看看,想他的醫術總要比那個剛迴家去有事的賬房林先生要強些吧,而另一個家丁已趕往城裏去了。

    那個老大夫從來隻替下人丫頭們看病的,今日讓他進上房內院替老太太看病,不由得緊張的很,他戰戰兢兢的替老太太診過了脈,原來隻是急怒傷了肺尖子,血不歸經,沒什麽大礙,才鬆了一口氣告訴眾人說,“老太太的吐血不妨事的,吃不吃藥都沒關係,隻要靜靜的養養神就沒事了。”

    眾人雖有些信不過他的醫術,可想來老太太的情形一定不嚴重,那開藥方的事還是得等城裏的王先生來了再說,算是略略的鬆了一口氣。

    彩蓉又讓那老大夫繡兒看看,誰知那老大夫診完脈以後卻說了句讓所有人都大為吃驚的話來“這位姑,這位奶奶是有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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