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元年七月十七日夜,遵義,軍營,臨時課堂。


    房梁上掛著的一盞燃著蠟燭的吊燈,一張圓桌,一塊鏡子,這就是王貞儀給學員們解釋月食形成原理的儀器。


    黎漢明聽聞後,也趕了過來看稀奇。


    經過黎漢明半年多的熏陶後,如今還留在軍營的學員們早已不是先前的隻會習讀四書五經之流,對於新鮮事物,他們很是樂於接受。


    此刻的他們真圍在周圍凝神靜氣的等待著王貞儀的試驗講解。


    說到自己的研究,王貞儀也不扭捏,隻見她把鏡子放在圓桌近旁地上的陰影裏,又爬上桌子提高吊燈的係繩,使燈光再照進圓鏡。後來她又把鏡子舉過頭頂,使燈光照出的鏡子的陰影落在圓桌麵上。


    她把吊燈當做太陽,圓桌當做地球,鏡子當做月亮,用不斷變換月亮、地球和太陽之間的相對位置來研究日月食的形成原理以及月食同望月的關係。


    王貞儀一邊調整一邊解說道:“太陽照耀月亮,月亮才有光。我們站在地球上去看,隻有十五才能見到望月,初一才能見到朔月。雖然太陽照耀月亮,但地球隻要不在太陽直射月亮的光束中,我們看到的就隻是一個側麵,成了半圓月或彎月。朔的時候,隻要太陽和月亮近於黃白二道的交點,太陽光被月亮所遮,就會出現日食。由於太陽高,月亮低,相隔非常遙遠,因此隨觀測者位置的不同,見到的食分就不同。隻要月亮進入地球的影子,就會發生月食..........”


    正當黎漢明聚精會神的聽得起勁時,劉阿蠻卻找來了。


    見狀,黎漢明隻好意猶未盡的看了屋內一眼後,便轉身離開了。


    雖然這樣的實驗在現代的時候他見過不少,但是在如今這個時代卻是驚為天人的創舉。


    迴到自己的木屋後,黎漢明才開口問道:“何事?”


    “迴明王,達州傳來消息,王聰兒所率領的白蓮教義軍於七月十三日在白秀山一帶與被困的徐天德等人裏應外合之下,大敗清軍成都將軍觀成,各路義軍聞訊,紛紛趕到白秀山,連營三十裏,號稱百萬大軍,聲勢浩大。”


    聽到這個消息,黎漢明頓時一喜,這就是著名的白蓮教白秀山大會師,如今有了他們那支聲勢浩大的白蓮教軍在前麵吸引火力,他這邊倒是可以放手開幹了。


    “白秀山大會師後,各路白蓮教義軍首領聚會商定,統一編成黃、藍、青、白等八號,並設立掌櫃、元帥、先鋒、總兵等組織領導,製定了前後策應、彼此配合作戰的措施,並推舉了王聰兒為八路義軍總帥。”


    “八大支為達州青號徐天德、徐天壽;襄陽黃號姚之富、王聰兒;太平黃號龍紹周、徐萬富;襄陽藍號張漢朝;通江藍號冉文儔、冉天元;襄陽白號高均德、張天論;東鄉白號王三槐、冷天祿;巴州白號羅其清、鮮大川、苟文明。八支外,還有雲陽月藍號林亮功、奉節線號龔文玉等。”


    雖然看上去聲勢浩大,但是黎漢明知道,看似起義軍的實力因會師而大增,隻可惜這樣的會師隻是形式上的會師,起義軍並沒有進行統一管理,統一號令,沒有融合成為一個集體,各路義軍仍然各自為戰。


    加上沒有固定的根據地,流動作戰的方式雖然靈活,但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久了,糧草缺少,人困馬乏,如果清軍應付闕如,采取堅壁清野、築堡團練的政策的話,他們必然會失敗。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不是黎漢明,沒有經曆過革命的洗禮。


    白蓮教起義從性質上來說是一次披著宗教外衣的農民階級領導的起義,所謂宗教戰爭也根本是為著十分明確的物質的階級利益而進行的,這些戰爭……都是階級鬥爭。


    從本質上講,白蓮教亂仍然是農民階級反對地主階級的階級鬥爭。


    與曆史上無數次的農民起義一樣,由於其階級的局限性,白蓮教的領導階層仍然不可能提出徹底解放他們的政治綱領。


    白蓮教起義前川楚陝社會這種特殊的社會經濟關係,決定了參加起義的階層的階級性質,從而製約了白蓮教亂不可能提出明確的政治綱領。


    白蓮教起義軍所采取的軍事行動,僅為解決生活問題,沒有遠大的目標,也提不出進一步的政治綱領,而這種沒有革命遠景的單純軍事行動,不可能經常鼓舞群眾的鬥誌,以號召農民來反抗統治階級。


    勞動人民跟著白蓮教起來反抗清朝統治者的剝削與壓迫隻是暫時的現象,白蓮教起義軍很難取得廣大人民群眾長期的支持與清軍進行長期的鬥爭。


    階級的局限性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去奪取封建政治重心的城市,更不可能建立自己的根據地來保存和發展自己的實力。


    加上他們采用的是中國曆代農民起義反抗統治階級的主要鬥爭形式的遊擊戰爭,沒有把大小隊伍匯合壯大進行集中統一的鬥爭,都是不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的。


    初期,起義軍的力量不夠強大,這種“東蕩西遊”的遊擊戰無疑是正確的和必要的,但機械呆板的運用勢必導致起義軍最後的失敗。


    當然,像黎漢明這樣的天選之子除外,上天也不會在有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遵義出現。


    清政府也不是傻子,跟著溜了幾圈後再怎麽樣也會反應過來,然後在一采取“堅壁清野”的對策,切斷起義軍與當地人民群眾的聯係,使起義軍的糧食和兵員得不到補充。


    如此一來,起義軍必然受到重大打擊,軍事行動難以為繼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當然,白蓮教自己內部本身就有問題,一個山頭一個派別,這就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會團結一致。加上他們起事時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可謂是來者不拒,幾乎吸收了各個階層的人物,由於各自利益不一致,在反對清政府封建剝削和階級壓迫前進的道路上,必然會有所分化,必然會產生宗派主義。


    如果清政府施以清招撫之策,所謂困極思安、久勞思息,白蓮教義軍的下層群眾必然會動搖。


    綜合分析下來,黎漢明發現,除非他們大改,否則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注定了失敗的結局了。


    不過,這些分析除了讓黎漢明從中吸取經驗教訓外,其他的好像也與他無關。


    等白蓮教快失敗的時候,黎漢明相信,他這裏必然已經發展起來了,有沒有他們吸引火力已經無所謂了。


    想到這兒,黎漢明便對劉阿蠻說道:“那邊持續關注就行,隻要不來惹我們,咱就不用理會。”


    “是!屬下知道了。”劉阿蠻先是應了一聲後才接著稟告道:“另外就是閆祖庚和寧培忠兩位將軍已經開始行動了。”


    ............


    敘永,古藺州。


    遵義大軍的調動同樣也沒能瞞住敘永廳同知劉祖增,在收到匪軍陳兵邊境的消息後,劉祖增一邊收縮兵力進入敘永城防守,一邊向成都求援。


    所以,閆祖庚率軍進入敘永境內後,一路根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就來到了古藺州城下。


    大部隊行軍向來很慢,就算沒有遇到抵抗,閆祖庚也還是一邊派出哨騎前出打探,一邊督軍前進,從茅台村到古藺州城下也花了四天多的時間。


    看著破爛不堪的古藺州城,閆祖庚一時有些發愣,不說重兵防守了,就連個像樣的守衛都沒有。


    “報告師長,屬下問過了,此地原本隻有一個巡檢司駐守此地,前些日子已經調離了。”負責接收城防的第三師第一旅旅長施少青也有些發懵,待他差人打探一番後才知道了原因。


    閆祖庚聞言長出一口氣後說道:“罷了,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此地也是好事,留下一個營的兵力駐守此地等待軍政府官員前來接收,其他人繼續前進。”


    “是!”施少青聞言敬了一個禮後便轉身下去安排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敵軍的兵力部署情況,索性就直接圍上去吧,按照軍情局先前打探到的情況,整個敘永廳加上敘州府前來協防的總兵力才五千餘人。


    因為是新軍的原因,為了以防萬一,閆祖庚才集結重兵予以攻擊,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


    可以加快步伐,攻下敘永廳後,自己得去合江那邊坐鎮。


    想到這兒,閆祖庚便下令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


    隻要攻下敘永後,從敘永縣出去可以說就是一馬平川了。


    來到敘永城下後,閆祖庚也不布置什麽陣法之類了,上來就命令道:“告訴炮兵營,不要節省彈藥,給我往死裏打。”


    像這樣的縣城,根本就用不到紅旗軍的士兵們抬著攻城梯去爬牆頭,那樣傷亡太大了,還不如占著火器優勢,直接把城轟開的好。


    閆祖庚的原則是,寧願消耗些彈藥,也得要減少傷亡,人命不是任何東西能比的。


    再說如今後勤補給隨時可以運抵過來,閆祖庚也不怕浪費彈藥。


    敘永城城牆上,雖然早知道遵義匪軍會攻來,但當匪軍真攻來時,身為敘永廳同知的劉祖增還是很慌張。


    來此協防的敘州府長寧守備瞿子庚見狀,笑著安慰道:“劉大人不必擔心,據我所知,這遵義的匪軍大多都是泥腿子而已,能有多大戰力?末將已經向敘州府求援了,隻要咱們堅守幾天,援軍必到。”


    劉祖增見狀,有心準備開口說些什麽時,城外忽然想起了“轟、轟、轟”的炮聲。


    瞿子庚條件反射之下一把撲倒劉祖增後說道:“劉大人,您還是先下去吧,這裏末將來守著就成。”


    “瞿將軍多加小心。”劉祖增知道自己的斤兩,聞言便不再客套,起身低著身子拱了拱手說了一聲後便下了城牆。


    城外,閆祖庚舉著望遠鏡看著被火炮轟擊的敘永城,哈哈一笑道:“還是這樣的戰爭看著舒服。”


    猶記得剛起事之初,他們克城攻關還是用人命去填,如今一對比,確實要舒服多了。


    城外的閆祖庚是舒服了,城牆上的瞿子庚卻是有些慘了,自己守城的火炮攏共就沒幾門不說,打出去的炮彈還夠不著匪軍。


    瞿子庚被士卒們護衛著躲在一個角落裏,看著遵義匪軍的火器如此犀利,此時的他心裏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大人,亂匪火炮太厲害了,我們該怎麽辦?”一個參將有些焦急的上前請示道。


    他們本就是久未經曆戰事的守備軍,有的還是臨時招募而來湊數的,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啊。


    瞿子庚聞言頓時反應了過來,他是主將,不能亂,可他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麽時,一時竟然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這個守備也隻是捐來的,打順風仗還行,如今這樣的狀況,他能怎麽辦?


    不過,還沒等瞿子庚作好反應呢,就見到不遠處的城門已經被轟開了一個口子。


    城外,舉著望遠鏡的閆祖庚見城牆已被轟開了一道口子,頓時興奮的叫道:“好樣的,哈哈,告訴炮兵弟兄們,給我瞄準那個口子繼續轟。”


    又是幾輪炮轟過後,一旁同樣舉著望遠鏡在觀察著城牆上的清軍情況的施少青發現叛軍在撤下城頭,頓時喊道:“不好,他們要逃!”


    閆祖庚聞言也連忙舉起望遠鏡看了看,發現果然如施少青所說,清軍在後撤,見狀,閆祖庚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拔出佩刀,高喊道:“告訴炮兵營,停火,其他人,給我衝,別讓叛軍跑了!”


    聽到閆祖庚的命令,不等炮兵營那邊完全停下火來,各部隊就在自己的指揮官的指揮下,紛紛拿著武器朝朝轟開的那個口子衝去。


    城內,清軍見城門已破,頓時軍心大亂,很多人不顧軍令轉身便跑了。


    瞿子庚見狀也明白,城門一破,敘永城便再無險可守,他雖然心有不甘,但戰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不是他一人能挽迴的了。便在屬下們的保護下,一邊後撤一邊下令部隊撤兵。


    不過,此時的清軍士兵們早已不管主將的軍令了,他們中大多數本來就隻是被臨時強製招來的青壯,所以一見城破,便紛紛各自開始逃命了。


    “瞿將軍,這是為何?”劉祖增見狀,慌忙攔住瞿子庚問道。


    瞿子庚見狀,擺了擺手說道:“劉大人,城門已破,自行逃命去吧。”


    ........


    就在閆祖庚攻破敘永城時,率軍渡過野紀河的寧培忠也向黔西州發起了攻擊。


    黔西州的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東北、西北、西南及南部山巒綿延。東南西三麵呈河穀深切,中部為淺窪地、緩丘坡地和丘峰窪地,地勢比較平坦開闊。


    在遵義府匪軍調動的時候,大定府知府曹應宗也收到了消息,為了以防萬一,他向貴陽府的貴州提督花連布稟報一聲,便把在威寧州訓練的一千騎兵調集到了大定府城、黔西州一線防守。


    在接到遵義匪軍向黔西州攻去的消息後,曹應宗連忙又把騎兵調到了黔西州。


    所以,剛一渡過野紀河,寧培忠便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與騎兵的對決,好在探騎發現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論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現代,軍隊從行進狀態轉為戰鬥隊形或是安營紮寨以抗擊敵軍進攻,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想要在敵軍騎兵到來之前將二者準備妥當,那麽就需要擁有足夠的預警時間。


    就在紅旗軍的探騎發現清軍騎兵時,清軍騎兵也發現了他們。


    見到叛軍終於到了,綠營兵驍騎營的士卒們紛紛歡欣雀躍,翻身上馬,他們已經在幻想著自己能夠在這一戰當中撈到多少銀子。


    這些驍騎營的士卒,雖然與八旗驍騎營兵還是有些差距,但他們天天在烏蒙草原上訓練,訓練量還是非常高的,戰力不可小覷。


    聽到居然有騎兵在這裏,寧培忠頓時心裏一陣咯噔,不過隨即他也反應了過來,連忙下令道:“列陣,火炮營準備,把一窩蜂和那個武器也準備好。”


    寧培忠知道大定府有騎兵,所以來時他特意準備了對付騎兵的武器,隻是他沒有想到剛進入大定府就會用到而已。


    如今看來,這大定府的知府倒是有些計謀,對方是想先用騎兵把自己衝散,擾亂紅旗軍的軍心。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恐怕還真讓對方得逞了。


    想到這兒,寧培忠有些暗自後怕之餘,也給自己打了一個警示,切莫掉以輕心。


    就在寧培忠這邊在列陣備戰時,對麵那一千騎兵也開始緩緩壓向戰場,實際上騎兵的行動能力並沒有太特別強大,不是像後世的影視作品的那樣一上來就飛馳衝鋒。


    正常行軍時是不會奔跑的,這樣做是為了保存馬的體力,往往隻有與敵人的距離隻剩下一裏左右,才會開始進行衝刺,從而取得最大的戰果。


    騎兵,是“男人的浪漫”,無數軍迷都曾有過同樣的夢——在兩軍陣前率領一支騎兵左衝右殺,橫衝直撞,立下不世功勳。


    寧培忠也不意外,當他看著已經慢慢開始提速的清軍騎兵,不由得搖了搖頭嘀咕了一聲:“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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