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實際看到煙土的危害前,黎漢明說什麽都隻是傳說、聽說、如今實際證明了以後,不說王清任這個狠人了,就連王貞儀、趙學敏他們都對煙土產生了厭惡,連帶著對那些不懷好意的傳教士也厭惡上了。


    王貞儀、趙學敏先前常有接觸傳教士,不過他們接觸的要麽就是天文學、數學等有知識的傳教士,要麽就是懂醫學的傳教士。


    在如今這個尊孔遵祖的時代,被黎漢明提及了天豬教當初的做法後,他相信,就是再心善的人,對那些傳教士恐怕也生不出好感了。


    黎漢明也不反對有知識、有科學技術的傳教士來華,雖然他們可能也是不懷好意,但至少他們能給這個國家帶來益處。


    又和他們聊了一些傳教士的事情後,黎漢明便準備離開了,走前順口問了一嘴:“幾位先生要不要去工坊區瞧一瞧?”


    趙學敏兄弟二人和王清任、王之政二人聞言連忙擺了擺手道:“明王自便,我們就不去了。”


    黎漢明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時,便聽到王貞儀說道:“妾身可以去看一看嗎?”


    “沒什麽可不可以的,隻要各位先生有需要,隨時可去。”黎漢明見狀連忙笑著說道。


    他差點忘了,王貞儀這女人也是一個動手能力極強的人。


    在她祖父留下的古書《靈憲》裏,曾記載著“月食“的資料,本書的作者還提出了“太陽可能處於地球和月球中間“的概念。


    這讓王貞儀產生了質疑,而打破質疑最好的方法就是實驗。於是,在某一天的夜晚,她僅僅用圓鏡、一盞燈和小圓桌,就還原了“月食“的現象。


    王貞儀將一盞燈掛在了房梁上,充當“太陽“,小圓桌被推倒在燈下,當“地球“,她手中的圓鏡則是“月亮“,她不斷調整圓鏡的角度,進行多次試驗,最終還原了“月食“。


    她將這一實驗過程,寫進了《月食解》中,而她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位,將宇宙的“宏觀“和“微觀“相結合後,解釋“天圓地方“一說的女科學家。


    告別趙學敏等人後,黎漢明便在李大虎等人的護衛下,騎馬帶著王貞儀朝工坊區走去。


    王貞儀的父母思想比較開放,再加上她是家中獨女,父母都十分寵愛,不舍得拘束於她。


    於是,王貞儀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古代女子必學的“女紅“,她也十分擅長;但是她卻又不拘一格,在隨父親外出遊曆的時候,曾拜蒙古將軍的夫人為師,學習騎馬,射箭。


    看到王貞儀熟練的騎上馬,黎漢明倒還好,李大虎等人卻是一陣驚奇,隨即感到自愧不如。


    “聽說先生在著《月食解》一書?”為了不無聊,不顯得尷尬,黎漢明找了個話題問道。


    王貞儀聞言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閑著無聊時研究的一些小玩意,不值一提。”


    “先生如果願意,可交由印書坊刊印發售,我們軍政府不會限製任何研究,如果先生有需要,可以讓匠人們打造或者自行打造您需要的任何儀器。”如今好不容易招來一個科學家,黎漢明可不希望把她給禁錮住了。


    黎漢明發現,等地盤再大一些後,可以考慮把報紙辦起來了,那也是宣傳的一大利器。


    如今的天文還屬於皇家的學問,民間不能私自探索。所以在南京的小院子裏,有一個少女就醉心於自己的科學世界,探索著屬於自己的奧妙。


    聽到黎漢明這麽說,王貞儀頓時一喜,連忙笑著拱了拱手謝道:“如此,妾身便多謝明王了。”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工坊區了。


    見到外圍防衛森嚴的崗哨,王貞儀更加好奇工坊區裏麵的樣子了。


    黎漢明見狀笑了笑後,便帶著王貞儀走了進去。


    人聲鼎沸,廠房高爐林立,水聲機械轟鳴,這是王貞儀見到工坊區的第一印象。


    讓餘介揾帶著王貞儀去參觀後,黎漢明便徑直的來到了水泥磚瓦坊。


    正好黎兆勳也在,不等他見禮,黎漢明便擺了擺手問道:“你的房子建好了?”


    黎兆勳見狀點了點頭迴道:“建好了,隻是平板玻璃還沒有做出來,故而沒有安窗戶而已。”


    “走,去看看。”黎漢明點了點頭後便說道。


    黎兆勳聞言頓時一喜,連忙上前帶路道:“這邊這邊。”


    黎漢明要去看他的成果,黎兆勳知道,這是有大活要來了,天天在工坊區泡了這麽久,他早就有些手癢癢了。


    來到黎兆勳修建房子的地方,黎漢明看了看,發現就是後世農村常見的那種三層磚房,竟然連瓷磚都貼上了。


    上到二樓踩了踩後,黎漢明便問道:“你這個水泥板是蓋的還是澆灌的?”


    “迴明王,我們是直接按照您給的方法製造的空心水泥板,然後蓋上去的,澆灌那種石子要求很細,太費工費力。”涉及專業知識,黎兆勳便連忙正了正色迴道。


    黎漢明聞言點了點頭,這樣的房子三五層問題不大,再高就容易出問題了,不過黎漢明如今的要求也不高,能有近代的房屋樣式就行。


    水泥、砂子、石子加水攪拌,就成了普通混凝土,用來建造房屋綽綽有餘。


    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後,黎漢明滿意的點了點頭,問道:“你現在的隊伍有多少人了?”


    “迴明王,現如今才一百多人,先前更多一些,不過因為沒有事情做,很多人都迴鄉了。”黎兆勳聞言連忙迴道。


    “行吧。”黎漢明點了點頭,在黎兆勳期盼的眼神中笑了笑說道:“晚些時候你去我那兒取圖紙,接下來你得任務是修建一個大型書院,包括教學樓、宿舍樓、辦公樓等,時間緊,任務重,你自己看著辦。”


    想了想,黎漢明又說道:“前期需要多少銀子,中期需要多少銀子、後期需要多少銀子,你自己預算好,到時來找我報就行。”


    他沒有讓人白幹的打算,他寧願現在把所有事情的算得清清楚楚,也不願將來為一些事情吵吵鬧鬧。


    “是!”黎兆勳聞言,頓時激動的應道:“請明王放心,屬下一定保質保量,按時按工的完成任務。”


    這時黎漢明在教他修建現代房屋時經常說的一句話,黎兆勳記在了心裏,他也明白,磚石房不比木房,木房垮塌都容易死人呢,更何況磚石結構的房子。


    在磚房這裏看了一圈後,黎漢明便離開了水泥磚瓦坊區。


    打聽了一下後,才知道王貞儀在玻璃作坊動上手了。


    “怎麽迴事?”黎漢明有些好奇的問餘介揾道。


    餘介揾聞言看了看王貞儀,隨即有些無奈的迴道:“迴明王,這位王先生看到什麽都覺得很新奇,都想上手,這不,見到玻璃坊的匠人在研究燒製平板玻璃的方法後,她也湊了過去開始研究了起來。”


    見到黎漢明到來,王貞儀才停了下來,福了一禮道:“妾身失禮,讓明王見笑了。”


    黎漢明見狀笑著擺了擺手,道:“先生不必如此,我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


    王貞儀聞言笑了笑,解釋道:“妾身以前得友人贈予了一些觀察星空的望遠鏡的圖紙,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玻璃,故而沒能製作。”


    黎漢明聞言點了點頭,如今這個時代,天文學本就屬於皇家的學問,民間少有私下研究者,更別說製作天文儀器了。


    再一個,玻璃雖然已經很常見了,但是要製作天文望遠鏡的話,玻璃的需求量也要不少,特別是大塊玻璃,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對於王貞儀能拿到天文望遠鏡的圖紙,黎漢明一點也不奇怪,像她這樣有學問的人,誰還沒有幾個西洋朋友啊,不然,她是如何在西方揚名於外的?


    ..........


    四川,保寧府,巴州縣。


    深夜,巴州縣城,原本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城,在經曆了幾輪戰火的洗禮後,本來就不算高大的城牆慘遭摧殘,已經殘破不堪,牆內外遍布屍體,外牆上還搭著數副毀壞的竹梯,在夜晚篝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淒涼。


    嘉慶元年三月,羅其清與苟文明、鮮大川商妥反清複明,招募平民,打造兵械後,羅其清率先在方山坪聚眾起義,四月,苟文明、鮮大川同時在三槐院揭竿起義,並“擎族奔赴”,而後率義軍三千餘人到方山坪與羅其清會師。


    羅其清被推為老教首、元帥,苟文明、鮮大川副之,義軍在方山坪四周高險處構築寨壘,以為屏障,與通江、太平、達州、東鄉等地的義軍遙相唿應。


    義軍憑方山坪險要地勢與前來鎮壓的清軍對抗,並拒絕清將羅思舉勸降。川北清總兵朱射鬥、重慶總兵百祥圍攻方山坪,被羅其清、鮮大川、苟文明會同通江冉文儔打得慘敗。


    六月初,陝甘總督宜綿同巴州知州劉清匯集四股清軍合圍方山坪仍攻取不下。六月底,羅其清派苟文明帶五千餘義軍破圍,直奔泥龍廟,引百祥率軍緊追,進入伏擊圈,全殲官軍後隊,擊斃把總毛安國、達州武舉李遇春,擒巴州武舉苟芳賢,而後一舉拿下了巴州縣城。


    消息傳到方山坪,羅其清趁清軍慌亂時,率軍突圍奔向了縣城,陝甘總督宜綿同巴州知州劉清緊隨而至。


    北城牆外圍三裏外,近三萬的清兵紮下營寨,在這裏將白蓮教羅其清等人所領義軍牢牢包圍。大帳內,幾個清廷大將正在商討什麽。


    “宜大人不必心急,如今叛匪已成甕中之鱉,待明日府城的攻城器械以及更多的火炮運到,不出一天,下官保證拿下巴州縣城。”巴州知州劉清看著焦急的陝甘總督宜綿,拱了拱手安慰道。


    四月初,宜綿接到朝廷旨意,率軍入川平叛,他本以為不過是普通的叛亂,誰成想,等他率軍進入四川後才知道,四川、湖北、貴州、湖南已經亂成一團了。


    朝廷在西南的兵力本就有限,所以,宜綿一進入四川,就匆匆與叛軍交上了手,無一勝績不說,自身傷亡也不小。


    好在如今叛軍自尋死路的躲進了縣城,不過攻了幾次城後,除了留下滿地的屍體外,竟然連城牆都沒能上去,加上朝廷催剿的旨意,讓宜綿不得不焦急。


    想到這兒,宜綿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後說道:“朝廷的旨意你也看到了,你說本官能不急嗎?”


    “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是啊,如今這西南地界到處是叛亂,分兵乏力啊,要不是大人您率軍趕到,恐怕整個保寧都將陷入亂匪之手。”劉清見狀也是麵色疑重的說道。


    朝廷的旨意劉清當然也看到了,可是如今四川的局勢如此,他們就算想快也快不了。


    宜綿何嚐不知道這一點,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些無奈,有些焦急,局勢糜爛如此,再不加快速度平定,四川危矣,西南危矣。


    “唉!”再次無力的歎了一口氣後,宜綿轉身走到西南地區地圖前,背著雙手一點一點的看了起來。


    巴州有匪首羅其清,通江有匪首冉文儔,太平則有匪首太平則有龍紹周、唐大位、王國賢等,視線往下,達州有匪首徐天德等。


    視線再往下,遵義有匪首黎漢明擁兵數萬,這是粘杆處探查到的情報;而後,貴陽以下又有匪首王阿從等亂軍二十餘萬。


    看著看著,宜綿頓時生出一股無力之感來,如今西南兵力分散在各處平叛,已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在這時,營外忽然殺喊聲大起,宜綿見狀頓時一驚,連忙說道:“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劉清聞言正準備出去查看,就見一個參將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單膝跪地稟告道:“啟稟大人,匪軍從後方殺來了。”


    “後方?”宜綿聞言一愣,隨即問道:“後方哪來的匪軍?有多少人?”


    “迴大人,末將聽殺喊聲判斷,起碼不下數萬人。”那參將連忙迴道。


    聽到這兒,劉清頓時反應了過來:“不好,怕是湖北陝西的匪軍打來了,大人快撤!”


    “慌什麽?”宜綿見狀訓斥了一句後說道:“本官豈有不戰而逃之理?”


    “報!”宜綿話音剛落,又一參將慌忙的跑進來跪地稟報道:“報大人,城裏的匪軍也殺出來了。”


    “哎呀大人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說著,劉清也顧不上禮節了,上前拽著宜綿就跑。


    後方,英姿颯爽的騎在馬上的王聰兒看著大亂的清軍營寨,朗聲下令道:“傳令各軍,給我殺!”


    收到川東義軍被圍困的消息,在漢水以東流動作戰的王聰兒立即整頓湖北、河南、陝西等地人馬,率軍由西鄉進入大巴山,翻越大巴山後由小巴山進入了四川。


    王聰兒率軍進入四川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防守空虛的南江縣,而後沿南江而下,在棗林鋪稍作修整後,便對巴州城外的清軍發動了襲擊。


    “多謝齊夫人相救。”戰鬥結束後,羅其清連忙上前感謝道。


    “羅首領客氣了,大家同為義軍,理應相幫。”王聰兒拱了拱手迴應了一句後有些疑惑的問道:“方山坪易守難攻,你們為何會棄之而進入縣城呢?”


    “不瞞齊夫人,方山坪雖然易守難攻,但因為我們錯估了形勢,導致糧草不足,要是不想辦法,就算不被清狗剿滅,自己也會餓死。”羅其清聞言有些尷尬的迴道,他們確實沒想到他們和甘肅的清軍這麽快就遭遇了。


    王聰兒聞言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她也隻是有些疑惑而已,如今也不是考慮那些的時候:“羅首領接下來有何打算?”


    “但憑齊夫人安排。”羅其清知道,雖然宜綿暫時是被打退了,但是清軍主力未損,隨時都可能再打迴來。


    以他如今的兵力,絕對是應付不了的,還不如隨王聰兒大軍一道行動。


    “那好,那就煩請羅首領整頓好部隊,與我一道去救援通江、東鄉等地的義軍吧。”王聰兒見狀點了點頭後也不客氣,當即便安排道。


    “是!”羅其清拱手應了一聲後便下去安排了。


    等羅其清下去後,王聰兒也隨即傳令道:“傳我將令,整頓各軍,向通江縣進發!”


    路上,王聰兒想了想向羅其清問道:“羅首領,遵義那邊可有消息?”


    羅其清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不瞞齊夫人,近段時間我部自顧不暇,無心探查外部的事情,所以那裏的情況還真不了解。”


    頓了頓,羅其清有些疑惑的問道:“齊夫人這是?”


    “沒什麽。”王聰兒聞言搖了搖頭後說道:“我是在想,半年多了,他們再怎麽也該有所動作了。”


    說著,王聰兒笑了笑接著道:“其實不瞞羅首領,我倒是有些佩服他們了。”


    “的確,不瞞齊夫人,我也很是佩服他們,半年多來,我們經曆了無數生死,他們卻在遵義那裏安家了,說不羨慕是假的。”羅其清聞言也是笑了笑說道:“不過,咱們可沒有那個條件啊。”


    “哦~?羅首領此話怎講?”聽到羅其清說的話,王聰兒有些疑惑的問道。


    “不瞞齊夫人,起事後,我們本來也準備學習他們那樣占領一個地盤來作為大本營,但是經過我們分析了解後,確不可行。”羅其清聞言笑了笑解釋道:“我們分析認為,他們那裏幾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你們湖北的義軍起事後,他們便緊跟著起事了,加上湘黔邊界的苗亂,可以說他們選擇了最佳時機;而遵義又屬於川黔的交通樞紐,境內險關無數,他們隻需派兵扼守各處險關,內裏自成一方天地;而我們四川各地的起事加上南籠的布依人起事,又為他們牽製住了各路清軍,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他們想不安穩都難。”


    聽到羅其清的分析,王聰兒頓時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她在陝西的時候便有了占領一地安穩下來的打算,奈何各路清軍一路尾隨,讓疲於應對,故而沒能成行。


    羅其清見狀笑了笑說道:“不過咱們也沒必要羨慕,等救出各路義軍後,咱們大可以川東為基,慢慢安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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