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野支著額頭“嗯。”


    “不知此事,是如何驚動宮中的。”藍綣不解,所有人都不解。


    “賈臻私下可與宮中有聯係?”殷九野問。


    “不曾,他的手伸不到那麽長。”


    “那便是怪事了。”殷九野笑了下,“賈臻算是廢了,以後不必再管他,但別讓他死了,我要他活著。”


    藍綣覺得這事兒好殘忍,賈臻如今雙腿斷去,不如死了痛快。


    但殷九野覺得,以後可以經常陪溫阮去賈臻麵前晃蕩,氣死他。


    殷九野一想到這個,就有點樂,溫阮,是個奇人啊。


    藍綣不知道殷九野在樂什麽,隻是很小心地問了一聲“他手下的營生……”


    “交給溫西陵。”殷九野說。


    “公子……”藍綣有些不明白殷九野此舉何意,他說“賈臻手下不少布莊,金店,還與南邊漕運有來往,這都是利潤極為豐厚的營生,若交給溫家二公子,便是脫離了太府寺,銀子不進國庫,我怕陛下……”


    殷九野接話“銀子不進國庫,進溫府,你怕陛下不滿。”


    藍綣拱手道“靖遠侯府這些年來謹小慎微,遠離朝中紛爭,小人想著,這應是溫家大公子故意為之,以避陛下之忌。若公子你此時將這些營生交給溫二公子,小人覺得,可能會引起溫家大公子的懷疑。”


    藍綣的話並非沒有道理,他是個忠心的人,殷九野很清楚。


    “那就做得漂亮點,溫西陵被賈臻暗算了這麽一把,當然會想報複,以他的性子,必是要搶賈臻的生意,你順著他的報複走就行了。”殷九野說。


    “是,公子。” 藍綣卻依舊憂心忡忡“公子,相對這些,我更怕公子暴露,若讓陛下得知公子私自離了太玄觀,還藏身京中,怕是要龍顏大怒啊。”


    殷九野敲了一下臉上的麵具,語氣悠緩地說“你好奇我麵具之下是什麽樣子嗎?”


    藍綣當即跪下去,誠惶誠恐“公子言重!”


    “不必如此緊張,我隻是隨口一問。”殷九野讓他起來,“我該怎麽引起她的興趣呢。”


    藍綣“……”


    公子你在說些啥玩意兒?


    第34章


    王宮, 廣陵殿。


    “可知賈臻為何突然改口?”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還是飲著蜜漿。


    “不知。”女官答道, “但想來, 總是與溫府有關的, 巧的是安陵君也被卷入其中。”


    “是挺巧的,不過算溫阮命好, 此事竟也無風無浪地過了。”皇後擺弄了一下手邊的花束。


    “娘娘要讓人盯著溫府大公子麽?”


    “你是巴不得本宮的外甥和外甥女下監牢?”


    “手下知錯。”女官尷尬地低下頭。


    “罷了, 就這樣吧, 也不過就是個京中趣談, 過幾日大家也就忘了。”


    皇後娘娘她執起剪子,剪了朵開得不甚好的芍藥扔在地上。


    同樣對賈臻改口之事有疑的人, 還有被所有人懷疑著的溫北川。


    但溫北川很怪異地選擇了,不解釋,不追問, 不細查。


    藍綣不明白溫北川這麽做的原因,殷九野便告訴他“所有人都認定了溫北川為他妹妹不惜濫用權力, 逼迫賈臻改口, 那麽,還有人敢惹溫阮嗎?”


    “小人明白了。”藍綣好笑,溫府的小妹可真是個寶。


    “不僅如此, 這般下來,眾人大概也會以為, 溫北川不過爾爾, 沒什麽能耐, 隻能用這種粗暴的法子保護他妹妹不遭牢獄之災, 是個庸才,他精著呢。”


    “公子智慧。”


    殷九野支著額頭笑,這個溫北川,到底藏了多少東西呢?


    聽白樓,雅苑內。


    盛月姬豁然起身“你說什麽?溫阮帶人砍了賈臻的雙腿?還驚動了京中守備軍?”


    “正是,但不知何故,賈臻忽然在今晨改口,說並非溫阮所為。”紀知遙斜靠在椅子裏。


    “她便無法無天到這等地步了嗎?”盛月姬忽覺後怕,溫阮行事如此狠辣麽?


    “靖遠侯與陛下乃是總角之交,宮中皇後與過世的侯府夫人當年並稱阮氏雙姝,姐妹情深,溫阮本人在陛下麵前更是極為得寵,便是宮裏的幾位公主,也不如她更得陛下喜愛。”


    紀知遙坐起來些,看著盛月姬“她早該如此無法無天了,一直到今時今日才拿出這等氣魄,我倒是覺得,她足夠忍讓了。”


    盛月姬蹙眉看他“你想說什麽?”


    “我想問你,賈臻之事,你可知情。”


    盛月姬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昨夜京中守備軍出動,亦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所以不敢搪塞紀知遙。


    她說“賈臻給溫西陵下寒石散的事,他是在做完之後才告訴我的,在那之前,我並不清楚。”


    紀知遙點點頭“最好如此,否則,溫阮下一個要提刀上門的地方,就是你這處了。”


    “她瘋了不成!我聽聞溫西陵病情已有好轉,她便要拿這麽多條人命為她二哥報仇嗎?”盛月姬失聲道。


    紀知遙卻笑“你才發現,她是一個極其護短的人嗎?連身邊的一個跟班,她都不許你染指,敢動到她兄長……賈臻死也不冤。”


    紀知遙站起來,閑閑邁步,走到盛月姬身邊,勾著她的腰撞進自己懷裏,低頭看著她的眉眼,笑說“安份點,溫北川可不會為了你,跟他妹妹決裂。”


    盛月姬心下一緊,“你在說什麽?”


    “你以為我不知道,從前些日子起,你就派人去溫府請溫北川過來?相信我,在溫阮怒意平息之前,他不會再來你這裏了,以後……也說不準。”


    “還有,當日仕院門前,溫阮的話我始終有疑,你當時找上溫北川,莫不是為了激我吧?”


    盛月姬聽到這個問題卻柔柔一笑“除你之外,你還見過我對別的男人如此用心麽?”


    “那我可真是榮幸。”


    紀知遙鬆開盛月姬,負手走了。


    走到門口看到了規規矩矩坐在那裏低著頭的畫嵬。


    他拍了一把畫嵬的肩,卻也沒說什麽。


    他昨夜闖進靖遠侯府想阻止溫北川行兇,也不過是因為他深知京中守備並非為救賈臻而去,是想當場拿人抓住溫阮,對其不利,或者說,對溫北川不利。


    所謂情敵,不過是句玩笑話,平日裏鬧騰兩句也就罷了。


    不論是他紀知遙還是溫北川,朝中之人,都斷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爭到生死相見,隻有利益,才是朝堂上的永恆話題,那是關乎生死的東西。


    若昨日靖遠侯溫府真的出了事,他這個安陵君今日也未必能如此閑適。


    片刻後,盛月姬換了身衣裳出來,不見了方才的慌亂和無措,依舊是那個風情萬種的盛妖孽。


    她對畫嵬說“乖乖在這裏等我,我很快迴來。”


    畫嵬點點頭,將身邊的油傘遞給她“外麵下雨了,月姬姐姐。”


    “嗯,乖。”盛月姬親了畫嵬的臉頰一口,畫嵬立刻羞得耳根都要紅得滴血。


    盛月姬撐著傘,走進賈府。


    他躺在床上,有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正在照料他。


    “滾出去!”賈臻用力地推開那女子。


    “賈先生……”


    “滾!”賈臻怒吼。


    盛月姬歎了聲氣,對那女子說“你先下去吧,這裏我來就行了。”


    女子怯怯地看了盛月姬一眼,蒼白的麵容上還有幾道新傷,相比起盛月姬的明豔照人,她寡淡得像一碗白粥。


    白粥低頭福禮“是,盛姑娘。”


    盛月姬走進門,端了桌上的藥,舀了一勺喂到賈臻嘴邊。


    賈臻緊閉雙唇,頭轉到另一側,不看盛月姬。


    盛月姬攪著湯藥,輕聲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在花樂事上,那是我頭次參加花樂事,心中底氣不足,我不知我能否一舉成名,也不知是否會有人願意為我投彩。”


    “那一日,你憑一己之力將我送至巔峰。”


    “雖說後來我身邊權貴眾多,不少銀錢,但我始終覺得,那一日,是我最富足的時刻。”


    她抬手將賈臻的臉扳過來,讓他看著自己。


    賈臻咬緊著牙根,眸中盡是恨與無奈,竟是逼出了些淚光。


    盛月姬輕輕地撫過他的麵頰,笑著說“這些年來,你為我做了多少,我都知道,你有多討厭我身邊其他人,我也知道,我從不怪你,因為我清楚,我身邊那麽多人,最愛我的人是你。”


    “賈臻,好好活著,我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我也咽不下,我需要你為我出謀劃策。”


    賈臻握住盛月姬的手,力氣很大,勒得盛月姬的指骨有些疼,他問“你是需要我為你出謀劃策,還是需要我?”


    盛月姬柔媚一笑“都需要。”


    賈臻愴然一笑。


    但他依舊接過了盛月姬手裏的藥碗,一口喝幹淨,雙目尖銳地刺在盛月姬麵上。


    他深知這個女人有多虛偽,多貪婪,多自私;他也深知她來此處,關心是有,真心也有,但利用更多,可他依舊無法割舍。


    他瘋了似地癡迷於盛月姬,她笑,她嗔,她嬌,甚至她的濫情薄情,他都癡迷。


    盛月姬給他掖了掖被子,俯身吻上他幹癟發白的雙唇,舌尖輕舐,足夠銷魂“好生將養著,我會時常來看你。”


    雙唇分開,盛月姬執了傘走到門口,身後傳來賈臻的聲音“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如今沒錢了。”


    盛月姬媚笑“無妨,我有。”


    在那一刻,賈臻心底是微有暖意的。


    隻是當溫阮聽說了這段事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笑什麽?”殷九野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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