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桑遠遠一瞬間緊縮又放大的瞳仁中,映出了一張血糊淋拉的臉。


    它的臉上隻有一隻白色眼睛和一張巨口,口中蕩出一條黑色的長舌,長舌之上布滿倒刺,兩排鋸齒狀的尖牙延至耳側。


    四肢和軀幹與人相似,但渾身無皮,身上滿是血腥粘液。


    它們騰身躍起一人多高,自上而下,撲殺向這個膽敢一騎衝出城門的送死者。


    不料幽無命卻是它們的送葬者。


    桑遠遠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刀的,一片刺耳哀嚎中,重刀輕易斬斷魔軀的聲音聽起來尤為悅耳。


    隨著低沉又清越的颯聲響起,前路瞬間開闊無比,短命的奔跑速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鋪天蓋地襲來的冥魔,就好像撞在了無形的殺戮之網上,輕易被絞成碎片。


    熱血灑下來,桑遠遠的臉頰上落到好幾滴,那種燙意仿佛能夠直直烙到心底去。


    她緊緊抿著唇,唿吸也小心翼翼。


    幽無命在笑。


    笑得無比狂妄放肆。


    一騎碾過之處,瞬間蕩開了一條幹幹淨淨、滿是殘肢的通天大道。


    桑遠遠偏頭去看,見他的臉頰上也染到了血痕,深邃黑眸映出滿地赤色,唇角噙著冰冷的笑,露出一點尖利白牙。


    他的心跳極其沉穩,單手握著韁繩,攬在她的腰間,另一隻手斜斜舉著刀,粉碎一切送到麵前的魔物。


    身後城門大開,戰鼓震天,鐵騎兵自城門衝出,像一股鋼鐵浪潮,緊緊追隨著他們的王。


    幽無命如虎添翼,輕易在這血肉堆中衝殺了三個來迴,搖搖欲墜的城牆守軍得以稍微緩釋。


    他令自己的軍隊繼續在城牆下碾壓絞殺。


    而他卻一騎絕塵,徑直衝殺到了外長城下方。


    他的唿吸粗重了不少,微微俯著身,聲音裏帶上一絲興奮:“迴去之後……死在我手裏可好?”


    第16章 最毒婦人心


    桑遠遠此刻亦是熱血激蕩。


    真正的戰場是有神奇魔力的,它像是狂烈的毒素,令人熱血衝頭,又戰栗,又狂熱,渾身顫抖,恨不得用牙咬、用手撕,將眼前的敵人絞成碎片。


    一聲刺耳哀嚎中,她根本沒聽清幽無命對她說了什麽。


    隻知他在問她,“……可好?”


    他的氣息滾燙,激得她熱血翻湧。


    “好!”她點頭,“殺光它們!奪迴城門!”


    幽無命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半晌,他失笑:“這就是你的條件?可以。”


    他低沉地笑了起來,笑得連著短命一起顫動。


    蓬勃的木之靈蘊爆開,桑遠遠隻覺清氣一蕩,被血氣糊住的眼睛頓時明亮了許多。


    便見他的黑刀劃過之處,留下了道道青色殘影。


    外長城已被冥魔攻占多日,城門之下擠滿了赤紅的魔軀,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隻塞滿了蛆蟲的罐子,令人作嘔。


    牆根堆了十餘丈高的冥魔屍身。短命四蹄奔騰,從這座恐怖的屍山下掠過,直直奔向城門。


    桑遠遠吃驚地發現,自從黑刀之上泛起青芒之後,幽無命每劃出一刀,都會有極其凜冽的刀風向著四周蕩開,但凡觸到刀風的冥魔,立刻整整齊齊被切成兩段。


    青色的刀芒足足可以掠出七八丈遠。


    這就是靈耀強者的實力!


    相當玄幻!


    對於桑遠遠來說,能像幽盈月身邊的灰衣那樣,在掌心裏製造一團無根之火,已經是非常修仙的事情。而此刻幽無命展現出的實力,再一次刷新了她對玄幻世界的認知。


    他衝進了城門。


    城門,便是那洪峰到來時,堤壩上被衝開的缺口。


    甫一接觸,就連桑遠遠都感覺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它們太多了,這道外長城,不知將多少魔物擋在了身外。而這一處被攻破的缺口,足以令所有的魔物發狂。


    它們擠在城門下,瘋狂湧向內陸。


    近半的冥魔在擠壓中生生爆開,令周遭的同類披上了更加駭人的血衣。


    幽無命眉眼微壓,一把將桑遠遠摁在了短命的背上。他單手握住韁繩,身軀壓低,小臂橫護著她的背,另一手單手舞刀,蕩出道道華麗冰冷的刀影。


    桑遠遠伏在短命染血的軟毛間,餘光瞥著陣陣刀光,隻見無數殘軀像是滴入了水中的紅墨一樣蕩開,殺戮王者寸步不退,如旋風一般卷上了城牆。


    太厲害了!


    她也想變得這麽厲害!


    “主君!”


    前方傳來嘶啞興奮的吼聲。


    幽無命的幽影衛仍留在城牆上。他們封堵了一段城牆,留下小小的通道,將送上門來的冥魔一隻隻擊殺,這裏就像是狂風海浪之中的一處暫時的安全孤島。


    幽無命收刀歸鞘,拎著桑遠遠坐直,隻見短命四蹄一縱,生生躍過三丈遠的距離,從一群張牙舞爪的冥魔頭頂飛掠而過,落進了一處黑鐵戰壕。


    桑遠遠的身軀難以抑製地顫抖著,眼神卻是絲毫也不怯,她驚奇地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又將視線投向這一隊傳說中最為神鬼莫測的幽影衛。


    都說那些膽敢議論幽無命的人,就是由幽影衛一個個處死的。


    看著卻也不是什麽恐怖的家夥。


    這一隊人給她的感覺活潑得驚人,每一個都是好動分子,一刻也停不下來。因為幽無命絞殺了一路,所以這會兒甬道口安安靜靜,暫時沒有冥魔衝上來。幽影衛行過禮之後,便在牆垛和築起的臨時戰壕上跳來跳去,像一群不安生的猴子。


    桑遠遠隨著幽無命一路拚殺過來,對血腥刺激已經有些免疫了,她抓著幽無命的胳膊從短命背上跳下來,走到牆垛邊上去看。


    外長城以西,便是冥淵。


    昨夜意外晉階至靈隱境二重天,桑遠遠已明顯感覺到了體質上的改良,她的視力比昨日要好了一倍不止,站在城牆往下看,可以看清每一隻冥魔的形狀。


    隻見那赤色浪潮延伸至左右視線的盡頭,而正前方百餘丈外,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深淵,深淵之上雷雲密布,道道驚雷從雲中劈進淵底,卻無法阻止密密麻麻的冥魔自淵下湧出。


    雲境十八州,像是大海之中的孤島。整座大陸的四周都被這樣的深淵環繞,冥魔自淵底而來,隨時可能發瘋一樣攻擊任何一處防線。毫無規律。


    桑遠遠收迴視線,又走到另一麵城牆邊上。


    這裏,與內長城遙遙相望。


    這一夜,從淵底上來的冥魔數量忽然激增十倍,小部分從破開的城門擠入緩衝地帶,更多的冥魔,卻是像疊羅漢一樣,一層疊一層,湧動著,徑直翻越了外長城。


    除了被幽影衛占據的這一小段之外,其餘地段已淪陷得徹底。


    此刻,就連內長城邊上也堆滿了屍山,根本來不及清理。城牆上不斷傾倒下熊熊燃燒的火油,大團大團的冥魔被點燃,從城牆往下滾,就像是燒著的蟻球。


    “報主君,‘湧潮’快結束了!‘尾嘯’即將來到!”一個尖嘴猴腮的人上前來報。


    ‘湧潮’,便是這一波超出平時十倍不止的冥魔攻勢。而‘尾嘯’,指的是結束之前最為兇猛的反撲。


    他們這些人都是血海裏滾出來的,和冥魔已是老對手了,十分了解它們的習性。


    “嗯。”幽無命一臉無所謂,“關閉城門,撤。”


    “是!”


    眾人忙碌起來,三下五除二就把架在麵前的黑鐵防禦層給拆了,扛在肩上,蹬蹬下樓。


    桑遠遠目光微凝,喊了幽無命一聲。


    他走到她的邊上,垂目望去。


    隻見又一隊鐵騎徑直向著外長城奔襲而來,領頭那一位特別出眾,像一隻紅背的黑鷹。


    幽無命看著有些牙疼。


    桑遠遠瞥著他的神色,感覺這個人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做事的時候百無禁忌,其實幹了壞事還是知道心虛的。


    比如斬了降索之後,他就一直躲著韓少陵。


    桑遠遠忍不住莞爾一笑。


    “見到他很高興?”陰惻惻的聲音貼著耳朵響起。


    她偏頭看他,見他完美的麵龐上染著血,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她。


    “嗯,”她點點頭,“我希望他死掉,這樣我就不會被那同心契束縛了。”


    幽無命的模樣有些愕然:“……果然最毒婦人心。”


    “有什麽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桑遠遠生生演出了潘金蓮的效果。


    幽無命打了兩個冷戰,落荒而逃。


    他刻意想像平時一樣瀟灑地走路,但脊背卻難以抑製地緊繃起來。


    對屬下說話的聲音也比平常高了幾度:“快點,別叫姓韓的搶了功勞!”


    走了幾步,他想起忘記了桑遠遠和短命。


    他又折了迴來,目光有一點飄,隨手把桑遠遠拽到短命背上,僵著身體,指揮它下樓。


    到了城門下,桑遠遠再一次見識了新鮮玩意。


    隻見那道被拆下的黑鐵防禦圈又被他們裝了起來,一層一層往上搭,像是組裝積木一樣。


    很快就將城門封堵了近半。


    他們攀著這張又像牆又像網的東西爬到高處,一邊將襲來的冥魔戳死,一邊繼續將下方遞來的黑鐵架子繼續往高處壘。


    很快,一道網狀的鐵門封住了門洞。


    幾架帶著軲轆的小鐵板被塞到了鐵門下方,眾人手掌靈蘊閃爍,抓住這扇活動門,將它向外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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