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長歎了口氣,解釋道:“你們的師父不虛真人,前幾日在野豬嶺拿走了我的桃花劍,不知你們曉不曉得?”


    葉蓁蓁在天界快樂不知時日過,早忘了天界一天地上一年的法則。


    “野豬嶺?師父去過那種地方嗎?”說話的人顯是新入門的弟子,對前幾年的事情不甚了解。


    大師兄皺眉道:“去是去過,不過那都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言語間頗有一種不平之氣。


    那人這便又揚聲對門外道:“師父現下不在觀內,不能斷定你的話是真是假。我們不能開門。”


    這真是一言難盡。


    歸雲又要拔劍,被葉蓁蓁死死按住:“不妥,即是我送與他的劍,還是正經的取迴來才好。不若我們明日再來吧。”


    葉蓁蓁又拍了拍門環道:“你們不必緊張,既然今日家師不在,那我們明日再來吧。”


    門後齊齊一陣唿氣聲,葉蓁蓁深感自己仿佛一隻找上兔子家門的大灰狼,這都是什麽事兒?


    兩人一頓白跑,這便又原路返迴了。


    策霞峰向北行五十裏有一座壽安城。


    城雖不大,但還算富足,人口也不少。


    二人便在此處尋了一間客棧歇腳。


    草草對付了幾口吃的祭了祭五髒廟,歇過一陣,葉蓁蓁又有了逛一逛的興致,便約了歸雲一同上街,瞧一瞧這冀州國內民間的風土人情。


    經店小二指點,兩人直奔小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市。


    街上人來人往,賣菜的、賣米的、賣雜貨小吃的,應有盡有。


    葉蓁蓁道:“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小城雖不及麗水鎮地大,倒也應有盡有。”


    說罷已走到一處賣扇子的小攤前,隨手拿了把折扇唰一聲展開。扇麵上畫的是青山綠水一派清幽的景致。


    又展開一把,畫的卻是群山環繞綠水行舟的孤寂畫麵。


    攤主是位年輕的小哥,很賣力的向她兜售道:“我這小店雖小,但貨品齊全得很,什麽樣的扇麵都有的,您盡管挑。”


    葉蓁蓁忍不住歎了口氣。


    歸雲進了小城便化了個障眼法,障住了頭上的雨雲,跟在葉蓁蓁身後亦步亦趨,半晌都不曾開口說話,此時見她歎氣不禁道:“為何歎氣?”


    葉蓁蓁道:“我的桃花劍也可做一把折扇。扇麵畫的卻是桃花盛開的景致,甚美。”


    攤主聞言急忙道:“我這也有一幅桃花盛開的,給您拿來瞧瞧。”說罷從眾多折扇中挑出一把,展示給葉蓁蓁瞧。


    葉蓁蓁看著那一樹桃花,略感失望:“算了,我隨便看看的。”


    她的桃花扇由她的法器化成,扇麵不見枝幹,隻一樹桃花滿麵散開。


    桃花枝仿佛真的一般,似要伸出扇麵,搖動間桃香撲鼻,一般的折扇又怎能比擬?


    離開攤口歸雲道:“怎的又不買了?沒有喜歡的嗎?”


    葉蓁蓁便繪聲繪色把自己的桃花扇誇了一通,又道:“算了,反正明日就能拿迴我的劍。”


    兩人出了街市準備返迴客棧,葉蓁蓁突然被一扇門給吸引了。


    那門不甚出奇,隻是一對十分普通的漆黑木門。隻那門上貼的門神畫像令她有些出神。


    左半邊門上的門神手持一柄長劍,身披金甲,腳踩黑色雲靴,頭上寫著兩個漆黑小篆“爾修”,應是此門神的名諱。


    右邊的門神亦是如此,隻不過手中所持是一把銀色的長刀,所寫名字為“景之”。


    兩位均是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瞪著葉蓁蓁。


    “這......”


    歸雲道:“怎麽了?”


    葉蓁蓁道:“不知這兩位上仙是何人,好生麵善,但好像我在天界未曾見過?”


    歸雲道:“原是天君的兩名貼身護衛。天界之亂時,景之上仙為救天君仙逝了,爾修上仙也不知所蹤,應是兇多吉少。”


    葉蓁蓁默默點頭一陣道:“原是如此。”


    歸雲道:“其實他們兩位都是正經的武將,但後來不知怎的就都被當做門神供奉了。”


    葉蓁蓁特意留意了各家的大門,好些都貼著“爾修”與“景之”,想這兩位上仙實力應當十分強勁。


    晚飯時葉蓁蓁先丟給小二一枚金珠子。


    那小二長相還算周正,隻是身材有些發福,臉圓的好似包子,接了金珠子忙陪笑道:“多謝公子的賞。”


    葉蓁蓁道:“且慢,這卻不是白送與你的。還需向你打探一些事情。”


    店小二上下打量同桌的兩人。


    一個賽一個的眉清目秀,一個賽一個的超凡脫俗,脫口道:“兩位是仙門中人?”


    葉蓁蓁隻笑不答,歸雲默默喝茶巋然不動。


    店小二甚懂事地道:“什麽事兒公子盡管問,隻要是這十裏八鄉的事情,大到殺人越貨,小到夫妻吵鬧打孩子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葉蓁蓁甚滿意道:“如此甚好,那你對策霞峰三清觀可有耳聞?能否詳細給我們講解一番?”


    店小二一派輕鬆道:“我當是問什麽,三清觀咱們小城的人都是知道的。他們經常下山幫我們去除邪祟,是很好的一群道士。”


    葉蓁蓁道:“邪祟?”此番她想起,似乎那觀內的小道士是說家師不在觀中,想是又下山除祟去了。


    “有何邪祟還望說個清楚。”


    歸雲也微微抬起了頭,靜待下文。


    店小二還未開口,店家已經急吼吼地嚷了起來:“怎的還沒說完,這邊都忙不過來了,就會找機會偷懶!”


    葉蓁蓁要扔珠子的手被歸雲按住了。他揚手就是一大錠銀子拋了過去,店家險險接過。


    歸雲十分有禮地道:“還有些事需他說完,可否稍等片刻。”


    店家忙從櫃台後走了出來,笑容可掬道:“好好好,你們且慢慢來,不著急。”


    葉蓁蓁道:“坐下說吧。”說罷給店小二斟了一杯茶水。


    話說,這方圓百裏之內一直都有邪祟作怪,不是奪了人的頭,就是剝了人的皮。


    那被殺害的都是年輕貌美的未婚女子,一時間姑娘們人人自危。有女兒的窮苦人家隻得盡快找戶人家把女兒早早嫁出去了事。


    有錢的幾個大戶人家便聯合起來,花重金上策霞峰請來了三清觀的各位真人驅邪。


    一番布陣鬥法,那妖邪被打成重傷,但還是掙紮著最後一絲力氣逃脫了。


    眾位真人都道:“此妖,呃,此邪物雖然逃脫,但受傷頗重,當是活不了幾時了。”


    葉蓁蓁道:“到底是妖還是邪呢?”


    店小二道:“這我倒不曉得了,隻是那來除邪祟的道長也是分不清是妖是邪的。”


    葉蓁蓁道:“這倒是怪了。”


    店小二道:“反正至此,事件也算得圓滿解決。數十年間都是太平無事的,直到三年前。”


    葉蓁蓁道:“三年前怎的?”


    店小二忍不住捶胸頓足道:“那邪祟它又迴來了!”


    這次人們一發現此事,便早早籌錢到山上去請真人出山。


    豈料那觀主卻不在觀中,他師弟靈虛真人帶著幾名弟子下山除祟,卻沒成想此次卻是所有弟子都死於非命,那靈虛真人也被打成了重傷。


    人們找到他們的時候弟子們均是屍首分離,那靈虛真人也是通身紫紅,氣息奄奄,幾天後終於藥石不靈含恨而死。


    葉蓁蓁心道:想是三年前不虛真人趕去了野豬嶺,這才造成了此次慘劇。


    那不虛真人和師兄為了給師弟報仇,近三年來哪也不去,就死追著這邪祟不放,誓要把它千刀萬剮。


    這梁子便就此結下了。


    店小二說到此處長長地一歎,總結道:“也算得有情有義了。”


    聽完店小二的一番說辭,葉蓁蓁五味雜陳。那不虛真人在野豬嶺的表現,當得起一句膽小如鼠的評價,此番為了師弟也當真有情有義了。店小二的評價十分中肯。


    待店小二走後,葉蓁蓁道:“歸雲上仙,此事你怎麽看?”


    歸雲道:“明日再去探探口風,若能順道幫上一幫也好。”


    葉蓁蓁笑道:“正合我意。”


    吃過晚飯,歸雲送葉蓁蓁迴客房。


    一股濕潤之氣緩緩飄散於空氣之中,想是那雨雲已然化成空氣追隨在歸雲左右。


    葉蓁蓁歎氣道:“歸雲上仙,不若夜裏我與你一同睡吧。”


    歸雲腳步猛地一停,耳尖泛起絲絲粉色,囁嚅半晌才道:“多有不便。”


    葉蓁蓁歎息道:“連朵雨雲都能走吸食你靈氣這種捷徑,我卻隻得規規矩矩的潛心修行,真是不公平得緊。”


    歸雲的脖子都微微透出了粉色,走至葉蓁蓁房門前他才道:“蓁蓁,你......”“是吃醋了嗎?”被他生生吞了。


    他當然知道她不會為他吃醋,此話也隻是她不甚了解男女之事的隨口之言罷了,何必說出來自尋煩惱,又道:“罷了,早些休息。”


    看著他這樣欲語還休,小白兔似的好欺負的樣子,葉蓁蓁的心猛地一抽。


    瞧他平時走路都是一板一眼正經八百,對著靜姝仙子如此美人也是心如止水,葉蓁蓁倒從未見過他的耳尖和脖頸微微發紅,稍顯失魂的模樣,忍不住看出了神。


    歸雲道:“怎麽了?”


    葉蓁蓁如實答道:“無事,瞧著你此番模樣很是特別,忍不住多看兩眼罷了。”


    這下歸雲的臉也騰起了紅暈,忙囑咐她早點休息便轉身走了。


    葉蓁蓁心情甚美的上床睡了,豈料剛一睡著就被拉入了夢境。


    這個夢卻不是自己的靈識自發的夢,而是被人強行造出的一個夢。


    夢裏她又迴到了此生最最痛恨的地方——淨梵山的雲崖閣——弟子們的學堂。


    雲崖閣前有一處斷崖,崖壁猶如斧劈刀削一般。


    崖後有一片紅楓,正是火紅似血時節。幾隻彩色的靈鳥正立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得好不暢快。


    而葉蓁蓁正老老實實地坐在雲崖閣內的書案前抄寫門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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