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後山。


    天氣雖然轉晴,但氣溫已然很低,明媚的日光照射在屋簷下吊起了長長的冰淩子上,閃耀著一道道光暈。


    山頂的風依舊冷冽,一道山風吹進李雲生的小木屋,吹得他桌麵的書頁飛快的翻轉起來,一直對著一張白紙發著呆的李雲生,這才起身拿起一塊鎮紙壓在書本上,然後又重新把雙手攏在袖子裏,趴在桌上盯著那張白紙發著呆。


    ……


    “大師兄,老六還在那看著白紙發呆呢!”


    李長庚嘴裏嗬著白氣,一邊冷得哆哆嗦嗦的走了進來,一邊衝圍坐在桌前的大師兄二師兄說道。


    從青螺山迴來後好幾天,李雲生都是這幅模樣,每日話也不多說,也不來觀裏,幾個師兄有好吃的叫他來都不來,每日就對著那白紙發呆,這讓幾個師兄看得很著急。


    “可能真是被那雪崩給嚇到了。”


    李長庚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暖好的酒,一臉舒坦的地說道。


    “這,都怪我,怪我,不該讓他去的。”


    張安泰一臉自責的說道,那天一聽說去青螺山的路上雪崩了,張安泰這幾個師兄都二話不說的往青螺山衝去。


    “會不會是那頭蠢羊做了什麽?這些妖獸最喜歡迷惑別人心智。”


    李闌擔心的看向張安泰,他口中的蠢羊就是李雲生跟牧凝霜在雪崩前遇到的那羊頭人,在去找李雲生的路上,李闌他們正好撞見了它。


    “他敢!”


    張安泰冷哼了一聲。


    “看起來,他確實沒這個膽子。”


    想起當日,那羊頭人被張安泰打的鼻青臉腫跪地求饒的樣子,李闌不由得好笑道。


    “老六膽子的確不至於那麽小,要知道朱雀閣那小丫頭被那頭蠢羊給傷了,最後還是我們老六背到青螺山的,那天如果不是我們老六決斷得當,恐怕朱雀閣那丫頭小命就要丟在那裏了,虧得那丫頭一身上人修為。”


    抿了一口酒,張安泰一臉自豪的說道。


    聽張安泰這麽一說,李闌突然眼前一亮,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


    “師哥,你覺得,會不會是我們老六,看上朱雀閣那丫頭了?”


    張安泰一愣,既然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


    “不可能,老六決計不會喜歡那個冷冰冰的丫頭。”


    “是啊,那小丫頭片子,老六救了她一命,到現在也不來觀裏道一聲謝,這種人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念著你的,我們老六怎麽會喜歡這種女人。”


    李長庚附和道。


    “這可說不準,你們也都見過那小丫頭。”李闌笑著轉頭看向李長庚問道:


    “老三,你說那丫頭好不好看?”


    聞言李長庚神色一凝,然後撇嘴道:“好看有什麽用?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你難道還見過比這丫頭更好看的?”


    “我是沒見過,但總不見得就沒有。”


    眼看著兩人又開始鬥嘴,張安泰有些惱火的打斷了他們道:


    “怎麽扯到人家姑娘好不好看上去了,我們在說老六的事情呢!”


    “我們說的就是老六的事情啊。”李闌攤手道:“你看,老六每天這麽神不守舍,一看便是少年男女情竇初開的模樣,他肯定是被那朱雀閣的小丫頭迷得七葷八素了。”


    “胡說八道!”張安泰有些生氣道:“老六怎麽會是那種隻看外表的人?就算他要討老婆,也該找靈雪姑娘那樣的!”


    “對對對,靈雪小丫頭不錯,模樣乖巧嘴又甜,一看就會照顧人,那牧凝霜我一看就知道肯定連飯都不會做,看著就不喜歡。”


    李長庚再次站在了張安泰這一邊,得到李長庚的附和,張安泰頗為得意的瞪了李闌一眼。


    “這種事情,我們在這裏猜來猜去也沒有用,倒不如去問問老六。”


    李闌被張安泰瞪的一臉無辜地說道。


    張安泰想想也有道理,於是點頭道:“沒錯,反正今天無事,去老六那裏瞧瞧,當麵問問他,若他真是對那朱雀門的小丫頭動了心思,也好趁早讓他斷了這個念頭。”


    不過他馬上又皺眉道:“要是他對我們說謊怎麽辦?”


    “酒後吐真言,我拿一壇老酒去溫著,我們邊喝邊問!”


    李闌壞笑道。


    一聽有酒喝,李長庚也來了精神道:“二師兄你拿酒,我拿個食盒裝些下酒菜去!”


    於是師兄弟三人熱熱鬧鬧的,提著酒拿著食盒往後山走去。


    三人一走,楊萬裏從裏屋鑽了出來,望著張安泰三個師兄弟的背影,皺著眉道:


    “我怎麽就教了你們這幾個喜歡嚼舌根徒弟?”


    說著拿著個杯子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喃喃自語道:


    “這要是老六真看上朱雀閣那丫頭了……我怎麽去跟江百草交那死老頭交代?而且,朱雀閣我可不熟啊,以後這媒如何講?聘禮如何下?不行,等他們幾個迴來,我要好好問問。”


    ……


    而此時,依舊坐在小屋裏看著那張紙發呆的李雲生,對於幾個師兄來到自己家門口絲毫未察。張安泰三人皆是一副這孩子已經病入膏肓的表情看著李雲生。


    最後還是李闌走到屋裏把李雲生拉出來道:


    “老六啊,這麽好的天氣,出來曬曬太陽。”


    “啊,好……二師兄?大師兄三師兄,你們怎麽都來了?我這幾天在想一些修煉的事情,沒看到你們……”


    李雲生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三個師兄,於是一臉歉意的說道。


    雖然坐到了屋外,不過李雲生的心思依舊在屋裏那張紙上,但他越是這麽的魂不守舍,幾個師兄就越是認定李雲生是長心思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看今天這麽好的天氣,我們也有些日子沒聚了,便想著找你喝喝酒說說話。”


    張安泰哈哈一笑道。


    “來來來,小師弟你坐我這邊。”


    李長庚擺好菜,然後把李雲生拉到自己這邊,然後便拿起酒壺給李雲生倒酒。


    “三師兄,我不喝酒。”


    李雲生有些為難,因為那次大醉他對酒一直很敏感,而且這幾天在摸索《禦符術》,他不想讓自己的頭腦變得不清醒。


    聞言張安泰衝李闌使了個眼色,李闌當即義正辭嚴的看著李雲生道:“老六,大師兄也是難得配我們喝一次酒,這樣……”突然他放下酒杯接著道:“我們三人猜拳,輸了的人便喝一杯,如何?隻要你猜拳能一直贏我們,你就可以一杯不喝。”


    之所以用猜拳的方式來喝酒,李闌是有過考量的。


    一來是因為他知道李雲生的倔脾氣一上來,要是他真不想喝酒,就算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喝,所以隻能用這種有勝負的方法誘他喝酒。


    二來之所以用猜拳決勝負,是因為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自己這個小師弟有多聰明,不管是玩什麽自己這小師弟都學的非常快,有一次師兄弟幾個打馬吊,張安泰有事情去了,讓李雲生頂他幾把,結果自己這小師弟,除了開頭輸了兩把,最後一把都沒輸過,贏得他們那叫一個叫苦不迭。


    所以李闌看來想要贏他讓他喝酒,就隻能用猜拳這種隻憑運氣的遊戲,在他看來自己三個人不可能灌不醉老六一個人。


    “好吧……”


    李雲生見沒法拒絕,隻得答應下來,不過馬上他的視線又重新落到窗戶裏的那張白紙上。


    於是三個人都是一臉興奮的的開始輪流跟李雲生猜拳。


    第一輪,李雲生輸給了李長庚喝了一杯酒。


    老槐樹下,李長庚開心的要跳起來,打馬吊、下棋從未贏過李雲生的李長庚,今天第一次贏了李雲生一迴,興奮得有些難以自製。


    一杯烈酒入喉,燒的李雲生皺起了眉頭,張著嘴連連哈氣,看得一旁的張安泰跟李闌哈哈大笑。


    第二輪,李雲生喝了兩杯,一杯又是輸給了三師兄,另一杯輸給了李闌。


    這一次李長庚沒有手舞足踏,而是開心的自罰了一杯,李闌跟張安泰在一旁直搖頭。


    第三輪,李雲生喝了一杯,這次他還是輸給了李長庚,興奮的李長庚看起來就像是個收到往年三倍壓歲錢的孩童一般,他眼眶裏都快要溢出喜悅的淚花來。


    雖然對李長庚的表情很無語,但這個結果張安泰跟李闌都很滿意,因為四杯酒下肚的李雲生已經眼神朦朧麵色赤紅了,很明顯再喝幾杯就要醉了。


    可就接下來,怪事發生了。


    從第四輪開始,李雲生便一把未輸。


    也不知道是從第幾輪開始,猜拳遊戲就自動結束了,因為李闌張安泰他們喝大了,開始相互拚起酒來,完全忘記了這次來時的目的。事後有一次,李闌問過李雲生是怎麽做到猜拳不輸的,李雲生告訴李闌說,他把李闌他們三個出剪刀石頭布時的眼神、動作、表情全部記了下來,所以每次都能提前知道三人要出什麽。


    就在身後三個師兄推杯換盞拚酒說胡話的時候,微醺的李雲生開始托著腮幫,繼續目不轉睛的望著窗口那張白紙。


    “叮!”


    一聲猶如銀針掉落在石板上的聲音在李雲生腦海裏響起,便隻見窗口那張白紙突然自己站立了起來,然後自己飛向李雲生。


    “終於成了。”


    望著懸浮在自己頭頂的這張白紙,李雲生長籲了一口氣笑道。


    《禦符術》第一步控符完成。


    “老,老六,……”身後已經趴在桌上李闌突然說夢話一般的說道:“你,你說,嘿嘿……你,你,你是不是,喜,喜歡,朱,朱雀,閣,那,那小,小丫頭……還,還是說,你,你喜歡,江,江丫頭…”


    “你們找我喝酒,就是想問我這個?”


    把那張懸浮在頭頂的白紙拿下了,李雲生好氣又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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