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刺客都還在馬車前方坐著呢。


    一個不慎,對方怕是不想滅口也得滅口了。


    此刻其實是最好的逃跑時機。


    剛才把他們丟上馬車的四個刺客,一個在前方探路,一個在後方斷後,隻剩下兩個看顧著這些人質。


    而這兩個人,經過剛才的一番打鬥,身上都受了不少傷。


    馬車未從茶樓旁駛出去多遠,這會兒肯定還在京城內區,今天晚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還牽扯到了寧王府、季連國公府和尚書府,莫說是京兆尹,怕是連京城內的巡防營都被驚動了。


    這些刺客不敢在街麵上再鬧出什麽大動作。


    但是如果就這樣讓衛珩逃,他也決計是逃不出去的。


    一來他年幼,腿短,跑不過大人。


    二來他不會武,打不過大人。


    更何況這馬車裏除了他,還有季連赫跟燕瑛華,還有祝宜臻。


    倘若他平安逃出生天,這幾個卻出了事,到時候追究起來,哪怕他是無辜被牽連,也絕討不著好果子吃。


    衛珩覺得自己能穿越一次就已經是逆天改命,沒可能死了又活死了又活好幾次,對於自己的命,他還是很珍惜。


    因此。


    擰眉思索不過片刻,他就下了決斷,握著那根從祝宜臻發髻上順來的銀釵,往燕瑛華人中處一紮。


    在旁邊瞧著的宜臻小身子一顫,而後下意識緊緊閉上了眼睛,臉蛋上全是害怕,仿佛那釵子紮在了自己身上。


    膽小鬼一個。


    衛珩瞥了她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


    用銀針紮人中,促使人從昏迷狀態中清醒,是醫學急救中比較常用的方法。


    但他現在手頭上沒有銀針,隻能用銀釵代替,也不敢用太大力,不然人沒弄醒,就先被弄死了。


    好在古代的迷香質量一般,像祝宜臻,迷香散進屋內的時候她正好靠著窗頭,空氣流通較快,沒吸進去多少,出來後被外頭風一吹,沒多久就清醒了。


    燕瑛華被衛珩用釵子紮了那麽一下,整個身軀就是一顫,眉頭微微蹙起,已經出現了幾分醒來的跡象。


    衛珩把她嘴裏的布團又塞得更緊了些,防止她清醒後搞不清楚狀況鬧出動靜。


    在宜臻小崽子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的視線中,她看見那個送她玉佩的姐姐忽然醒來了。


    她看見珩哥兒把玉佩姐姐的布團和繩子都弄掉,而後在袖口和衣襟裏尋找了片刻,掏出來一個小小小小的木匣子,一個更小小小小的木匣子,遞給玉佩姐姐。


    玉佩姐姐一一打開來看了,什麽話也沒說,隻衝珩哥兒點點頭。


    而後珩哥兒不知道做了什麽,噌的一聲,馬車前方的簾子旁忽然就著起火來,他自己給自己塞上布團,玉佩姐姐又拿繩子捆住他。


    宜臻小小的腦瓜子想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麽,她隻知道珩哥兒最後往下一倒,倒在了她身邊,車簾處開始蔓延的火光中,他的聲音又輕又兇狠:“把眼睛閉上,裝睡。”


    “快點兒!不然餓死你。”


    宜臻嚇得連忙閉上眼睛,閉的緊緊的。


    關掉眼皮的最後一刻,她瞧見玉佩姐姐直接衝馬車簾子外飛了出去。


    而後外麵就響起了呯嗙呯嗙的打架聲。


    “你們先把這幾個送走,我去追那娘兒們!”


    她被人扛起來,好似在路上不停地跑,跑了好久好久,跑到宜臻肚子餓的扁了,才終於停下來。


    “這是哪來的貨?瞧這打扮可不是一般人,栓子順子,婆婆說了咱不走富貴人家的道,前頭永德侯府的教訓,你忘了?”


    “可不是咱們撿的貨,這幾個娃娃,都是自己走懵了撞上來的,瞧這模樣,定能賣個好價錢,咱們在這養一會兒,待風頭過了就賣到江南去,神不知鬼不覺的,誰能發覺?虎頭哥,這一個可就抵得上十個了。”


    “.......罷了,先關起來,等婆婆迴來了再說。”


    然後她就被關起來了。


    地上硬邦邦的,很冷,很餓。


    宜臻能聽見屋子的門被吱呀關上的聲音,眼皮外的光亮變得暗了許多。


    從頭至尾,她都緊緊閉著眼睛。


    怕自己真的會餓死。


    直到耳旁又傳來少年輕輕的嗓音:“可以睜開了。”


    宜臻下意識癟起了嘴。


    ......


    衛珩給燕瑛華的是一把簡易版自製瑞士軍刀,也是他原先就談好了要與她做交易的東西。


    還有幾枚毒針,那是他小舅給他弄來的,浸了曼陀羅、醉金花和麻葉的汁,紮入皮膚,能夠讓人失去知覺,他給了燕瑛華兩枚,自己身上還有三枚。


    之所以讓燕瑛華先逃出去,而不是選擇放季連赫,一來是因為她年紀大,有經驗,心思比季連赫細,懂得如何利用線索反偵察。


    二來也是因為她年紀大,他們幾個孩子被擄走又救迴去,頂多算是驚險一場,她就不一樣了,二八年華的少女,名聲都要毀個幹淨。


    他望著眼前這間黑乎乎的柴房,除了他們,還關了不少差不多年齡的孩子,沒被綁著,也沒塞布團。


    其中一個最大的女孩子,就在衛珩對麵,看上去約莫有十來歲了,見著他睜開眼,小聲問:“你們也是被拐來的嗎?”


    看來背後人,連後備工作都做的挺完善。


    季連赫這家夥到現在還沒醒來,倒在一旁打唿嚕,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衛珩沒迴答那女孩的話,蹙著眉,腦子裏正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但身旁忽然貼過來一個軟軟的小身子。


    他垂下眼眸,看見小團子已經從半米之外拱到了自己膝頭。


    並且腦瓜子還在他胳膊處不停地蹭著,大大的眼睛裏含了幾點淚珠。


    衛珩宅心仁厚,伸手取下了她嘴巴裏的布團。


    “珩哥兒。”


    小姑娘十分難過地扒著他的胳膊,就像依賴姐姐一般,“我餓。”


    隔了一會兒。


    “我想迴家,想娘親。”


    又隔了一會兒。


    “我把木頭雞給弄丟了,沒了......珩哥兒,我餓。”


    “......”


    衛珩無奈地歎口氣,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瓜子。


    “會帶你迴家的,木頭雞還有,餓就忍忍。”


    他沉默了一會兒,“隻要有我一口吃的,你就不會餓死。”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tt定時定到了明天,現在才發現。


    第19章


    宜臻沒有餓死。


    但是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不過半旬的時間,她就從一隻圓滾滾的白團子變成了瘦弱的小可憐,連臉上的嬰兒肥都消下去不少。


    小姑娘縮在他身側,身子蜷成一卷,蔫蔫地問:“哥哥,宜臻什麽時候才能迴家?”


    衛珩哥哥給不了她答案。


    算起來,他們已在這陰冷潮濕的柴房裏被關了近八天。


    在這八日裏,宜臻對衛珩的稱唿,已經很順暢地從“珩哥兒”金進化到了掩人耳目的“哥哥”。


    每日吃的是野菜糠糠,喝的是涼透的水,一間屋子裏關了十二三個孩子,總共卻隻有六條單薄的髒被褥,根本不夠分。


    衛珩和人打了好幾架,拳打腳踢,毫不留情,招招都往死裏打,明明屋裏的孩子許多都比他高大,但看著小少年赤紅的眼和兇狠的神情,如同一隻沒有痛覺的野獸,都霎時被嚇著,往後退了幾步,把最後一條被子拱手相讓。


    衛珩脫下身上的大氅,裹在宜臻身上,然後再把被子蓋在外頭。


    被子是粗麻織就的,裏頭塞了些柳絮芯,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味道並不好聞,摸起來還十分紮人,但是好歹能禦寒,不至於讓人凍死。


    他把被子蓋在祝宜臻身上時,旁邊的女孩就一直默默地看著他們,眼神裏透露出一點羨慕來。


    衛珩想了想,把被子遞過去。


    對方流露出一點受寵若驚和疑惑。


    “你抱著她。”


    他伸手指了指縮在大氅裏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語氣冷靜的不像個七歲的孩童,“你抱著她,別讓她受風,我把被子給你蓋,”


    在這種時刻,人抱著相互取暖,要比一個人縮在薄被裏好的多。


    而滿屋子的孩子,就隻有身旁這個女孩還算是比較幹淨,不至於傳染些細菌髒東西到小團子身上。


    至於他自己,天生體熱,身上衣服厚實,內襯裏子都塞了這時代還未流行開來的棉花,雖然還是能感覺到寒冷,但也不至於凍傷發燒。


    不至於......像季連赫那家夥一樣。


    在季連赫幫衛珩擋刀死拚的時候,衛珩就已經把這個空有一身蠻力腦筋卻怎麽也轉不動的傻兒子當做了能放心底裏的朋友。


    結果這朋友運道不好,自打被迷香迷暈過去,就再沒睜眼看過衛珩一眼,被關進柴房的當天夜裏,身上發了熱,額頭滾燙,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喊爹娘。


    衛珩喊了看管的人來,對方罵罵咧咧地嫌棄麻煩,說幹脆把這小子扔到山上去喂狼,也省得在這災荒年頭給他們添麻煩。


    說這話時,他們臉上的神情並不舒緩,眉頭緊皺著,帶著些愁苦,顯然是外頭的形勢真的不好。


    衛珩不動聲色,從那日擄他們來的那名叫“栓子”的“人販子”眼中,看出了別樣的情緒。


    果然,栓子陪笑著開口道:“虎頭哥,你說的是,左右是從路上撿來的貨,不清楚底細,養起來也不安全,我現在就去扔,放進深山裏,這年景,保準兒天不亮就被虎狼咬死了,婆婆也尋不出錯處來。”


    衛珩閉著眼睛,在心底裏微微鬆了口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那造反的未婚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淳並收藏我那造反的未婚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