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蹲在地上仔細查看,發現了之前幾人留下的痕跡,衝另外一人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找到了幾人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幾乎是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這塊空地上,身法之快,簡直令人乍舌,難怪之前出現得那麽突兀。


    兩人的速度極快,加上前麵的人留下的痕跡,實在很明顯。巴朗的大個子,加上那個大布帶,一路上不知道掛斷了多少樹枝,壓倒了多少花草。對於慣於追蹤的兩人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突然,前方傳來兵刃相交的鏗鏘之聲,夾雜著大聲的唿喝。


    二人對望一眼,默契地放慢了速度,雙雙閃到了一旁的大樹後。


    “裳禾,你帶大人先走!”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隻是聽著有些中氣不足,看樣子受了傷。


    “你帶大人先走!”另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大人受了重傷,你先帶大人迴去療傷!”之前的男子似乎怒了,聲音帶著一絲嚴厲。


    “不行,你也受了傷,你帶大人迴去,我給你們斷後!”沙啞的聲音再次拒絕。


    “咦!我難道說了放你們走?羅塵,我說過嗎?”就在二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戲謔,仿佛一個獵人,饒有興致地逗弄著手中的獵物。


    追蹤而來的二人,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這群人的不遠處,從枝葉間觀察著情況。


    再向前不足十米遠,便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滿是矮小的丘陵,以及交錯的溝壑,隻偶爾生有一叢矮小的灌木。而在更遠的地方,則矗立著一塊造型奇特的巨大黑石,上麵滿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在那塊巨大的黑石邊,圍了數人。其中一個披著一件黑色披風,負手而立的男子尤為出眾。


    他身側一個麵容英俊的青年男子,極為配合地搖了搖頭,道:“沒有說過!”


    “姓雲的,你言而無信!”


    在他們身前不遠處,或站、或躺著三人,其中一個手持長劍、滿身是血的男子,正是杜仲謙杜知府的貼身護衛傾鋒,隻見他長劍一指,怒喝道:“你答應過,如果我們幫你把方兆麟找出來,就放我們離開!”


    這一聲似乎牽動了傷勢,他忍不住捂住胸口,輕咳了幾聲。身側那個手持雙鉤,名叫裳禾的男子,不由關切地看了他一眼。


    “好!既然你這麽說了……”雲姓男子神情瞬間嚴肅,舉起手中的一個東西,淡淡地道,“那這個是怎麽迴事?”說完,將手中的東西扔在了地上,原來是一隻信鴿。


    傾鋒見到這隻信鴿,腳上細細的紅繩清晰可見,正是之前,讓裳禾偷偷放飛的那一隻,不由臉色大變。


    裳禾忍不住尖聲道:“你抓了我的信鴿!”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他顯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本來支撐他的唯一信念,就是即將到來的援兵。這下被人活生生掐斷了念想,自然心中一片冰涼。就算是沒受傷,憑他二人聯手,也不是那神秘之極的雲姓男子對手,更不用說現在傾鋒受了重傷,對方又突然多了幾個幫手。


    看來要死在這裏了,他看了身側的傾鋒一眼,手中的鐵鉤,不由自主緩緩垂了下去,再無半分鬥誌。


    聽到對方確認了信鴿是他的,雲姓男子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惋惜地道:“這你就冤枉我了,這還真不是我,而是我們家火兒的獵物,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了。要不然梁州城的駐軍,被你們調了來,還真有可能被你們逃了去。”說話間拍了拍身側一動不動,被認為是石頭的黑影,稱讚了一句,“迴去賞你魚吃!”


    黑影發出一聲類似貓頭鷹的叫聲,雙翅一振飛走了,落在了黑石頂端,似乎對雲姓男子拍它腦袋的舉動,極為不滿。


    雲姓男子也不以為意,沒有理會失魂落魄的二人,反而衝另一側看傻了眼的三人,饒有興致地道:“不知三位,對他們這種出賣盟友的舉動,有何不同意見?”


    小公子沒想到,這種事還有自己的份,這一問實在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還是順著他的話答道:“自然是不能原諒!”


    他沒有指明是誰不能原諒,既然已經知道對麵這兩個人,是能調動梁州城兵馬的人,抱著萬一的可能,他也不會輕易得罪。但是目前的形式,明顯是這個雲姓男子更具優勢,他也不能得罪。所以,這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實在是極為巧妙!


    雲姓男子還沒什麽,站在他身側的羅塵,倒是意外地看了小公子一眼。


    第二十九章 理由


    巴朗可不會管他是誰,除了小公子的話,誰的話他都不會聽,所以隻管守在小公子身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周圍的人,一言不發。


    雲姓男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衝著站得稍遠一些的雲義,繼續問道:“那你呢?”


    “那得先看看,是什麽樣的盟友。”雲義可沒有小公子那麽會察言觀色,加上以前的一些經曆,讓他心中有個結,當下老實地將心中的想法講了出來,“如果對方是敵人,那就算不上出賣,頂多算是利用。”


    還真是夠實誠!羅塵忍不住嘴角扯了扯,沒想到雲慧那麽狡詐,她弟弟卻沒什麽心眼。


    雲姓男子緊盯著他,追問道:“照你這麽說,他們明著跟我結盟,暗地裏卻找人來對付我,是沒有錯的咯?”說話間抬起手,指了指同樣有些驚訝的傾鋒跟裳禾二人,接著道,“那他們背著自己的主子,跟我通風報信,暗地裏泄露自己主子的行蹤,也沒問題?”語速越來越快,語氣也越來越嚴厲,甚至帶著一絲殺氣。


    讓周圍的人,忍不住有一種錯覺,如果雲義的迴答不合他的意,分分鍾能被他斃於掌下。


    雲義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道:“這都是你的一家之言,難道你就沒有出賣過他們嗎?不然的話,為什麽剛剛還被說言而無信?讓我說,不守信的人,本身的品格,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一向對守信二字,看得極重,不然也不會丟下受困的二姐,帶著才認識的唐大小姐逃跑,更不會在與之失散之後,想盡辦法找人救她。


    按照他的想法,心中最牽掛的,自然是從小疼她的二姐。那位唐大小姐來頭再大,那又怎樣?這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他答應了二姐,而二姐又答應了別人。


    他要替二姐,完成這個承諾!


    這,才是他拚命的理由,僅此而已!


    羅塵讚許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小子,真是越看越順眼。


    雲姓男子目光如電,冷冷地射向雲義,身上的披風更是無風自動,整個人氣勢突變,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他緊盯著,同樣對他怒目而視的雲義,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哼!”雲義不屑地嗤了一聲,傲然道:“我既然敢說,就沒怕你報複。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麽糾葛,我隻說出我看到的事實!”說到這裏,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接著道,“誰都看得出,這個人傷得極重,如果不快點找個大夫醫治,怕是性命難保。有什麽樣的仇恨,能讓你枉顧他人性命?而且,剛剛來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你在跟他交手的時候……”指了指滿身是血的傾鋒,又指了指旁邊的裳禾,“將一枚銀針打進了這位使雙鉤的身上。雖然你做得很隱蔽,但是可惜,月光出賣了你。大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你……”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在指著雲姓男子的鼻子罵了。


    雲姓男子不說話,隻是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著雲義義漲紅著臉,憤填膺地對他大聲嗬斥,臉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羅塵則是一臉的目瞪口呆,心中仿佛有一萬頭俊馬奔騰而過:這就是雲慧口中‘老實敦厚、溫良謙恭’的弟弟?


    傾鋒聽到雲義的話,這才知道裳禾也中了招,滿臉擔憂地看著他,目光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裳禾則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打緊。不過,想必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根隨著血液不停遊走的銀針,對他的筋脈傷害有多大,要不是強大的意誌力支撐,此刻的他,想必已經倒下了。


    “你罵夠了沒有?”


    趁著雲義大口喘息的功夫,雲姓男子終於冷冷開口,語氣很平淡,仿佛被罵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雲義滔滔不絕的這一通罵,可謂是把這幾天憋的怨氣,全給罵了出來。聽到雲姓男子的話,他很想大聲說‘還沒罵完’。


    可惜他剛剛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加上情緒激動,現在腦子有點暈。隻得雙手撐住膝蓋,努力控製著平衡,哪裏還能迴答。


    雲姓男子見他不出聲,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看向一旁傻了眼的幾人,語氣冷漠地道:“既然他說我做的不對,那麽你們走吧!之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傾鋒還待說什麽,裳禾卻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目光看向地上的中年男子。傾鋒的神色頓時有些黯然,不過還是跟裳禾合力,架起了昏迷不醒的杜仲謙,朝一旁的樹林走去。經過雲義身邊的時候,對他點了點頭。很快,幾人便進了樹林。


    “我們也走吧!”


    雲姓男子靜默良久,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轉身便朝黑石的另一邊,那片帶著神秘色彩的花海走去。


    小公子收迴打量雲義的目光,用劍拍了拍同樣滿眼驚歎的巴朗,見他轉過頭,下巴朝雲姓男子離去的方向揚了揚。


    巴朗這才迴過神,再次抓起腳邊的大布袋子,跟在了後麵。隻是之前一隻蠕動的大布袋子,現在已經靜悄悄的,沒有了任何動靜。也不知道裏麵的東西,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羅塵從一塊石頭上跳了下來,走到雲義身邊,有些興奮地道:“雲家小子,膽色不錯!”說完衝著抬眼看來的雲義,翹起了一個大拇指。


    雲義心裏翻了個白眼,對這位打著二姐的旗號,騙他跟來的青年男子,印象也好不到哪裏去,毫不客氣地直接問道:“是你說有我二姐消息,我才跟你來的。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我二姐在哪裏?”目光緊緊盯著對方,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表情。


    因為二姐曾經說過,要想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就要認真觀察他說話時的表情,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能錯過。因為人在說話的時候,總有一些細微的表情,會在不知不覺間地暴露他的真實想法。


    聽到他的話,羅塵忍不住笑了,知道自己要是不拿出點幹貨來,這個一根筋的小子,沒準把自己也捎帶罵上一頓,這要是被雲慧那丫頭知道了,保不齊怎麽笑話自己。


    當下不敢遲疑,趕緊從懷中取出了之前的那個信封,舉到雲義的眼前,讓他看得清楚一些,嘴裏卻道:“我可不是那家夥,喏,這可是你二姐的筆跡?”


    第三十章 珠淚泉


    雲義睜大了眼睛,借著月光努力地辨認著,信封上‘小義輕啟’幾個字。沒錯,正是二姐的筆跡。


    他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由暗自慶幸,還好自己跟來了,不然就錯過二姐的消息了。他伸出手去,想要將信封拿過來再仔細看看。


    誰知卻撈了個空,原來羅塵已經將手縮了迴去,重新將信封塞進了懷裏,還拍了兩下,見雲義不解地看來,臉上迅速換成了一副委屈之極的表情,可憐巴巴地道:“這荒山野嶺的,路可不好走,加上一路上也不太平,差點讓狼給叼了去。我這信差,做得可不容易啊!”一邊說,還一邊偷眼看他。


    這敢情好,這家夥嘴上的委屈,全被臉上的狡黠給出賣了。


    雲義是耿直,卻不傻,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過他這人習慣了直來直去,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問道:“你想要什麽就說。隻要我有的,盡管開口!”說到這裏頓了頓,補充道,“不過,現在我身無長物,可能要以後給你!”


    這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這邊才罵完別人言而無信,跟著自己就說了句空話,不禁臉色微紅,為自己不能當場兌現承諾,而有些難為情。


    不過,羅塵可不這麽想,他現在對這位雲家小子,可是滿滿的欽佩,隻要是他親口答應的就好,絲毫不懷疑他兌現承諾的不確定性,當下興奮地道:“我有兩個要求!一是帶我找到唐姑娘,二是讓我在你家住三個月。”


    雲義一聽,愣住了,半晌沒說出話來,眼神怪異地看向羅塵,跟看怪物一樣。


    既然他認識二姐,還能被二姐拜托傳信,那自然關係匪淺。那知道雲霧山莊的使命,提出要找唐姑娘的話,就不算稀奇。


    但是,要在他家住?還一住就是三個月?這家夥是看上自己家的啥了?那些外間傳聞的奇珍異草?還是那幾隻靈獸?不過,也用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結合他出現的種種,難道……二姐?


    雲義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這要是被二姐夫知道,不把自己揍得滿地找牙才怪。


    不過……


    他不由再次認真打量了一番,對麵的青年男子:條件確實不錯,身材高大,劍眉星目,是二姐喜歡的類型!


    羅塵也是興奮過了頭,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能得到雲霧山莊未來莊主的承諾。


    現在江湖上都傳開了,雲家的老莊主已經正式向江湖宣告,雲家以後的家主,就是眼前這位,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圓臉少年,他老人家將在一個月後,正式進入朝廷的群英閣養老。


    那可是雲霧山莊啊,漫山遍野都是天才地寶的好地方啊!不說那珍稀的藥材,也不說那滿山亂跑的珍禽異獸,就是那口傳聞中的珠淚泉,也足以讓這位茶癡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帶上心愛的茶具前往。是以一口氣提出要在雲霧山莊,住上三個月的條件。


    隻不過,他要是知道,對麵這位坑姐的家夥,把自己的心思想歪了,會有何感想。


    羅塵見雲義的眼神怪異,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解釋道:“你放心,我絕對不動你家的一草一木,隻是……嘿嘿……隻是借你家的泉水一用。”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有多猥瑣,見雲義瞬間瞪大了雙眼,趕緊做了讓步,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一個月也行!”


    “那,半個月?”


    “十天?”


    “一天?”


    “一個時辰?”


    “一炷香?不行,一炷香還不夠燒爐子的!”


    “哎!算了,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過分了點,珠淚泉啊,連我師傅都未曾得緣一品,我又何德何能……”


    羅塵瞬間心情有些低落,臉上也現出了一抹悲哀的聲色,仰頭望天,對著明月長籲短歎。


    雲義有些無語,這都什麽人啊?還以為是為了二姐,敢情鬧了半天是個茶癡,隻是覬覦那口,被他用來洗澡玩耍的泉水。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跟著歎了口氣,擺了擺手,怏怏地道:“我沒說不讓你去,隻要你想住,愛住多久住多久!”說完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作勢要拋過去。


    此刻,他居然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還以為能有點二姐的把柄,以後也能在挨揍的時候討價還加,沒成想……


    這一大一小,各自長籲短歎,樹林裏探首窺探的二位,可有些按捺不住了。眼見雲姓男子幾人已經沒入花海,二人對望一眼,幾乎同時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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