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最繾綣的時候,不過是隔著姬紅骨這個身份,榻上肌膚相貼,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


    道是情有多長,執念便有多深。


    她微微側了臉,藏住眼底的流光湧動。


    他小心翼翼地護住她,她豈能辜負了他這多年的努力。


    「既然已經見到我,你便走吧,迴你該迴去的地方去,這江山這天下該是你的!」她站起身來,在掌心凝了內力,劈開那玄鐵的鎖鏈,籠子被打開。


    他卻始終不動。


    燈火如豆被風吹了下,便撲閃幾下慘澹下來,已經快燃到了燈芯盡頭,殿內昏暗。


    男人在鐵籠裏抬起頭來看著她,眼底是灼灼燃燒的深情執念,啞聲道:「跟我走吧!」


    語氣近於哀求。


    聰慧如他,怎能看不出今日她的訣別意,她不會跟他走,她心中已經有了屬於她自己的去處,而她的這個去處,是把他給拋下!


    他多麽惶恐!


    她站在他的跟前,接著那朦朧的燭火看著他的眼睛,把他所有的哀求和惦念都收入眼底,多年後她依舊會在他鄉的夜裏驚醒過來,夢裏是那雙細長繾綣的眸子,其中盈滿了他一生最深的情最大的渴求。


    自是山高水遠,相遇無期。


    轉過身去,她不忍看他,語氣卻冷了幾分:「今日你若不走,我便把命留給你!」


    終究是做到了以命相逼的這個地步,但是,她能有什麽辦法呢?


    公子宸把命留給了這江山,她三萬部下族人全部葬身在燕邪的江山鐵蹄之下,不傾覆這河山,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了了自己的願,死後都無法麵對那些冤魂。


    到最後,她還是把狠心留給了重樓月。


    讓他背負著她所有的仇所有的恨去走完這一段路,最自私的,不過是她巫離罷了。


    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沙啞的壓抑的哭聲,細細長長斷斷續續的,悲痛而且無法控製,這該是多麽悲痛,才能讓這樣一個人如此的難以自控。


    聽得他哭著說了句:「巫離,這麽多年,你對我最狠心!」


    她頓時,心如刀割。


    細細迴想這多年年月,她把柔情給了燕邪,把陪伴給了公子宸。


    卻把狠心,留給了重樓月。


    能說什麽,多是已經哽咽,她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便讓她察覺出來其實她也不捨得。


    那人扶著鐵籠慢慢地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太重,他站得不穩,她想要迴過頭去扶他一把,卻怕多了這一份情,他走得不夠狠,走得不夠遠。


    每一個人都有用心良苦,最後都成了對方心中的狠。


    狠心壓下所有的悵然,她語調越發冷肅:「若是這一次你敗了,此後,便永生不見。」


    既是狠心,便也該淋漓盡致。


    男人聽聞她的這一句話,身體晃了幾下,幾乎站不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窗戶忽然被打開,那女子輕盈地從窗外飛躍進來,伸出手來把他給扶住。


    對他的心疼,都變成了對巫離的責怪:「你怎麽忍心這般對他?」


    是戰媚。


    她一直在附近,曾要帶他走,但是,他執意在這裏等她。


    重樓月最為理智的一點就是,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對他心狠手辣,所以對他都不屑於欺騙,她說巫離還在,那麽,她便一定還在。


    所以,他迴來得義無反顧。


    「閉嘴!」


    還沒等巫離說什麽,重樓月便率先喝止了戰媚,在這世上,他都捨不得說她分毫,外人更是不得對她多加指點!


    他甩開戰媚來,自己搖搖晃晃了幾下慢慢站定。


    昏黃的燈火照得背對著他站立的女子背影更加的蓼蕭寂寞,他總是在想,這些年她是怎麽活過來的,受了多少苦,他不敢去仔細想,那些長夜裏,他怕聽見自己肝腸寸斷的聲音。


    戰媚被他甩開來,自是心中難過的,卻捨不得見他這般無助。


    想要再伸手來扶著他,男人一個冰冷的眼神斜斜地看過來,那眼底的無情和寒意讓她渾身打了一個寒戰,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之中,怎麽也伸不出去了。


    整個人就像被丟入了冰窖之中,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而他已經看向巫離,那眼睛從看她的冰寒變成了無限的無助和不舍,她依稀能夠看見他眼底那瑩瑩的淚光。


    心一下子就像是插入了一把刀,疼得無邊無際。


    別過眼裏,眼淚便止不住了。


    冷宮多年籌謀,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邊,和他肩並肩,看盡這世間的山山水水。


    但是,他的心裏,卻挪不出半點的位置給她。


    堅強冷漠如戰媚,隻在這一瞬便體味到了這人間最痛的情,想來重樓月,比她深百倍。


    看過你愛別人的樣子,才知道你是真的不愛我!


    身後那人看著巫離哀聲問:「是不是我乖乖聽話,等到這江山定下來,你就願意迴來我身邊了?」


    不管是多恨她對他心狠絕情,低頭的還率先是他。


    人人都說,愛的多的那一個人,最肯低頭。


    她始終不肯看他,背對著他站在陰影裏,把自己所有的悲苦和去意放在心底自己消磨,卻終究是想要給他一個念想的:「日後,可來楚州找我!」


    這話,終是一個謊言。


    把令牌拋向身後,他穩穩接住,放在掌心之中幾番碾轉,令牌上殘留著她身上的溫度,似乎隻有這樣不斷地碾轉撫摸,就能把她鑲嵌進入他的身體。


    窗戶開了,她走得義無反顧。


    獨留那人,站在時光暗影裏,淚水漣漪,滴落在掌心的令牌之上,吧嗒吧嗒,連成了線。


    無情的人,總是可以走得這般決然。


    此一別,以後山山水水,怎麽去找?


    那淚啊,便成了海,他叫不出說不出,疼得無以復加。


    指尖碾轉過那令牌,淚眼朦朧中,他自顧自說:「巫離,你可知道,這是一場生死局,母子情分可以斷,萬裏江山可以棄,唯有情字最斷腸。」


    戰媚見他淚流難自己,心疼不已地問:「這樣值得嗎?」


    愛得不到迴報,他怎麽捨得讓自己執念如此濃烈,傷了自己,別人已經去留無意。


    「我無悔!」


    男人忽然收了手,轉身而去,離開得決然,和巫離走的時候,一般無二。


    戰媚永遠不會懂的,於他重樓月而言。


    愛就兩個字,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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