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兩個村民拿了早飯過來,從沒關閉的房門口裏發現了裏麵的屍體,於是兩人把手裏的飯盆一拋,尖叫道“死人啦!”


    這一聲拉開了小山村陰風慘慘的一天。


    金爺的膽子是大,神鬼不忌,手上甚至有多條人命,所以那些地縛靈一開始都不敢接觸他,可一夜之間無聲無息死了所有的兄弟,他就是膽子再大,心裏也開始打鼓了。


    現在再說是村裏人殺了他的兄弟,他自己都不信,村子裏的確實男人多,可這些泥腿子想要悄無聲息的殺了他這麽幾個兄弟,那也不可能啊!


    金爺的脖子後頭總覺得涼颼颼的,他不想留下來了,這個村子太邪門,跑掉的幾個女孩子還沒找到,自己的人手全折了,他得離開。


    幹他們這一行的,簡單來講就是無本生意,離開這裏,隻要手裏有錢很快就能再聚一幫人手,到時候去人口密集的地方或者鄉下騙一些女孩子出來,很快又能開張,大不了以後這個地方就絕了,再也不來了。


    他想的倒是簡單,很快這個念頭也被打消了,有村民驚慌的迴報,下山的路被山上滾下的石頭給堵住了,這一條路堵住的隻有他們村,要是疏通不了,也隻有他們村的人才會被困死。


    村長急急忙忙去村委會打電話,電話拎起來什麽聲音都沒有,此地偏僻,手機信號壓根沒有,村民們也不用手機,隻靠電話和外界溝通。


    現在電話沒有聲音,一路查過去,發現了被剪斷的電話線,看到這一幕的人,渾身都如同浸在涼水裏了。


    第十五章


    花槐和外婆一起吃早飯,外婆看著外頭,臉色是少有的凝重,“花花啊,今天別出門,就待在家裏。”


    花槐點點頭,她沒什麽非要出門的事,佳璐她們的幹糧能撐幾日,昨天下了雨,飲用水一時間也不缺,那封信已經寄出去幾天了,這兩天應該要有迴應,其餘沒什麽是她能幹的。


    桂花如今附身在根生媳婦身上,花槐知道桂花幹了些什麽,那根電話線就是她剪的,成了鬼煞的地縛靈能影響金爺的人,也能殺人,卻剪不斷電話線,隻有桂花能幹這個事。


    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雨絲,金爺拉著村長問“路什麽時候好?”


    村長的麵色也不好看,“不知道啊,要是電話能打出去,山下鎮子上派人來,很快就能清理趕緊,現在隻能等了。”


    金爺臉色鐵青道“我死了六個兄弟!”


    村長有些無奈,“現在講這個沒用,人肯定不是我們村人動的手,昨天下雨,大家又受了驚,全都留在屋子裏沒出來。我這裏先組織人手疏通道路。”


    勞心費力頂著雨挖泥石,剛挖了一小半,上頭轟隆隆又有泥石滾下來,要不是村民躲得快,人都被壓了進去,就這一下,剛才的工夫全廢了,路又被堵得結結實實。


    冒雨挖泥石也不是什麽好事,挖了半天還是無用功,村民心裏都不大樂意,電話打不通,過個一兩天總會有人看見路堵了,再吆喝人一起過來挖,那不是比自己這裏幾個人挖簡單多了。


    反正挖了半天白費功夫,接下來沒人願意挖了,理由也現成,要是低頭正挖著,上麵再滾下泥石,那不就被活埋了嗎,堅決不挖了。


    所有人都迴了村,那些屍體一並挪到了陰婆婆的房子裏,桂花一如既往的默不作聲,這具身體的生機就快斷絕,她很快就用不成了。


    荊健聯係了兄弟單位,然後奔赴小山村解救佳璐她們八個女孩子,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雖然他也知道,這幾個女孩子多半已經兇多吉少,境遇不堪。他手裏經辦過很多這種販賣的案子,哪怕找到了這些女孩子,大多數都已經是個破布娃娃了,後半輩子幾乎都陷在那段永無止境的噩夢裏。


    但是人總要找出來的,那是八個家庭的希望。


    八對夫妻都跟了過來,荊健帶了些人手,又從武警那裏調了些人,一路直撲小縣城而去,連和當地政府對接都沒停下來,直接上了山,然後被泥石給堵住了。


    那怎麽辦,隻能挖啊。


    這幾天外婆壓根不讓花槐出門,她自己也不出門,把門關的緊緊的,村子裏像是遭了詛咒,接一連二的死人。


    金爺現在連睡覺都不敢睡,整天疑神疑鬼,村裏的青壯年又接連死了兩個,幾乎是每天一個,現在整個村子都人心惶惶,村民們逼迫村長趕緊想辦法,哪怕把路挖通了也好啊,總比困在這裏強。


    現在已經沒人去在意佳璐她們了,桂花趁機又去了一次,帶些吃食安慰她們,“別急,很快你們就安全了。”


    當荊健他們挖通堵住的道路,然後一窩蜂湧入了村莊,發現這個村子安靜到詭異,家家關門閉戶,聽見人聲幾乎都沒人出來看一眼。


    荊健讓大家注意,他們此行是來解救被拐賣的女孩子的,不用節外生枝。隨行的小羅問他,“荊隊,那我們到哪裏找這些女孩子去?”


    信上就寫了這個山村的地址,至於女孩子們被困在哪裏又沒寫明,總不能一家家去找吧。


    山民抱團彪悍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們往往聚族而居,一擁而上,眼裏也沒有什麽王法,村規族律比王法還重要。


    荊健要是敢一家家去找,遲早讓村民給轟出去。這時候荊健才覺得自己有些魯莽,接了一封信就匆匆趕來,要是人已經轉移,不在這裏可怎麽辦?


    這時候一個把自己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女人走了過來,還打著一把傘,今天是個陰天,沒下雨,不下雨也沒大太陽,這傘打的挺奇怪的。


    桂花沒有走進,離得遠遠的她就站住了,“你們是來救人的吧?跟我走。”說著轉身就走了。


    荊健牙一咬,手一揮,一大幫人跟著就跑。


    桂花的這具身體已經呈現死氣,行動間都有些僵硬了,她帶著一大幫人來到了亂葬崗,然後指了指那個掩蓋著的山洞。


    荊健手一揮,幾個人迅速成包圍狀攏了過去,不約而同摸上了槍。


    荊健開始喊話,叫了幾個姑娘的名字,說自家是警察,來救人的。


    不一會兒洞口的藤蔓被撥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冒了出來,一張髒兮兮的臉露了出來,一雙驚惶的眼睛向外小心的看著,一眼看見荊健身上的警服,她的眼淚就冒了出來,這個姑娘迴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很快從這個山洞裏鑽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灰頭土臉同樣髒兮兮的姑娘。


    她們手抖腳抖,抓著身邊的警察就不放手,荊健趕緊讓人上前,他在旁邊巡視,就怕村民們持械圍攻過來。


    跟來的人簡單檢查一下,姑娘們沒什麽外傷內傷,除了營養不良和驚嚇之外也沒什麽別的問題,那就速戰速決,趕緊走。


    一大幫人圍著幾個姑娘往外走,荊健想要感謝一下帶他們進來的那個女人,卻怎麽也沒看見她在哪裏。


    桂花已經撐不住了,還是花槐給她用符定了幾天,她才能繼續頂著這具皮囊行走,現在任務完成,她迴到陰婆婆的屋子,一頭栽倒,魂魄就飄了出來。


    陰婆婆的屋子裏橫七豎八堆了好幾具屍體,一個渾身有著青紫色咬痕,雙眼圓睜的男人赫然就是金爺。


    這一次的救人十分奇怪,從頭到尾這裏的村民都沒冒頭,荊健雖然覺得奇怪,也知道自己的任務是救人,現在人也救了出來,節外生枝就不好了,趕緊讓大家下山,別耽擱了。


    這群人就這麽毫無阻礙的衝下了山,臨走的時候荊健迴了下頭,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在屋子裏閃動,但是卻一個人都沒出來。


    到了晚上,花槐等著外婆睡著,她走出了屋子,此時的小山村在普通人眼裏可能隻是壓抑,在花槐眼裏,已經怨氣煞氣衝天,地縛靈融合成的煞鬼在好些村民家裏催生出了鬼藤,這些鬼藤封住了門,纏住了那些欲逃離的村民,把他們生生困在家裏,半步也不能脫離。


    桂花的皮囊已經用不了了,她來到花槐身邊,花槐道“這是為什麽呢,她們寧可自己魂飛魄散,也要困住這些人,仇恨的力量有這麽大嗎?”


    她被純玄打入地府,毀去原身,似乎都沒這麽大的憤怒,花槐不懂。


    桂花道“換了我,我也會這樣的。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花槐道“外婆說了要走,她都收拾好東西了,我們明天就會離開,你呢?需要我送你去地府嗎?”


    桂花有些羞澀,“前幾天我去了一趟縣城,那裏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真有意思。我能再去看看嗎?”


    花槐道“你身上沒有太多的怨氣和煞氣,強行留在人間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魂魄消散,值得嗎?”


    桂花卻道“姐姐,我聽說去了陰間,想要投胎的話就要喝孟婆湯,喝了孟婆湯我就會把我這一輩子全忘的幹幹淨淨,是嗎?”


    花槐點點頭,“是的,這是規矩,投胎就是一個新的人生,不能帶著上輩子的記憶。”


    桂花道“那樣的話,其實就不是我了吧,而是一個和我無關的人。”


    花槐奇怪道“怎麽不是你,魂魄還是你呀。記憶有那麽重要嗎?”


    桂花笑了,“對我來講,記憶就是我呀,都不記得了,我還是我嗎?”


    花槐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寧可冒著魂魄消散的風險,也不願去地府投胎?可是這也由不得你呀,原先你們這裏似乎屏蔽了地府的陰差,後來陰婆婆死了,陰差已經帶走了一批嬰靈,這幾天死了這麽多人,他們很快會來帶走你們的,或許馬上他們就到了。”


    花槐看著夜空中翻騰的陰氣,那裏的鬼門已經若隱又若現了。


    桂花看不見鬼門,她有些遺憾,“不讓留下啊,不讓留那就沒辦法了。”


    花槐看了桂花一眼,“也不是不行,如果我和陰差商量一下,你還是能留下的,但你要知道,你留在陽間,與你而講並不是好事。”


    桂懷有些激動,她的形象實在算不得好看,一直是濕漉漉的,花槐讓她離開了束縛她的墳地,但是沒有讓她變得更厲害一些,所以她的形象一直沒好看過。


    桂花有些期待“真的呀,那真是謝謝姐姐了。”


    村民接一連二的死亡沒讓花槐產生任何同情心,她似乎本身就沒什麽同情心,這些人身負孽債,即便不被鬼煞給弄死,將來也不得善終,花槐不會進行施救。


    到了後半夜,鬼差過來鎖魂,花槐攔住了鬼差,“這裏有個女鬼叫桂花,能讓她在陽停留一段時間嗎?”


    鬼差麵對花槐的時候十分恭謹,“桂花沒有冤孽纏身,身上還附有微薄功德,隻要大人約束她,不要讓她為禍人間,停留一段時日自是無礙。”


    躲在花槐背後的桂花十分高興,身上的水淌的更多了。


    第十六章


    花槐是個很認真負責的人,至少她這麽認為,既然擔保了桂花,她就不能放任桂花四處溜達,隻能讓桂花跟著她。


    不過人鬼殊途,桂花長期跟著她,外婆年紀大了,鬼氣侵染對她的身體不好,就是桂花,長時間在陽間,她的魂魄也會變的虛弱,所以花槐得想辦法解決這兩個問題。


    佳璐她們下了山,一眼看見各自父母,嚎哭著撲了過去,荊健這才有功夫和當地的派出所談話,雙方也就寒暄了幾句,最後荊健道“我覺得你們還是上山看一下,那個村子好像挺古怪的,我們忙著救人,沒有多加探查,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當地派出所的所長麵上一臉謙虛的笑,迴答的也很幹脆,“我們馬上就派人上去查看。”還積極的替荊健他們聯絡車輛。


    荊健推掉了,一行人坐著來時的車風一樣刮走了。


    八個女孩子還要錄一下口供,可是負責錄口供的女警看著自己寫的東西,都不知道該怎麽給荊健看。


    這幾個女孩子也算是運氣好的,落到了人販子手裏,又經過這麽多天,居然除了驚嚇沒有受到任何別的傷害,這可算一個奇跡了。


    可口供上卻說,她們得到了一個女鬼的幫助,是她救了她們,還把她們藏在了那個山洞裏,給她們提供食物,幫她們寄信。


    這誰能信啊,可是這幾個姑娘言辭鑿鑿,一口咬定,幫她們的就是個女鬼,叫桂花,她們答應了給她燒紙錢的。


    荊健哭笑不得的拿著女警記錄的口供,指點道“人在那個時候,神經高度緊張,看差了什麽也是有的,加上那種山村,敢明目張膽幫助她們的人也沒有,多半會假托一下自己的身份,如果忙沒幫到,也不至於暴露了自己,其他還好,那個快遞怎麽可能是鬼寄的呢,還有帶我們過去的那個村民,包的那麽嚴實的出來,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嘛,這幾個小姑娘嚇破了膽,不是說她們胡說八道,有時候會有主觀臆斷。”


    女警十分佩服,把口供拿迴去進行再加工,務求合情合理。


    佳璐她們見警察不信還有些急,有個姑娘居然拿出了花槐給她們畫的符做證據,還說幫她們的應該是兩個鬼,一個是桂花的姐姐。


    女警這迴腦子轉的很快,接過符一看,小學生說文解字上扯下來的,畫了幾筆鬼畫符,這不就是為了安慰這幾個姑娘嗎,了解!


    錄完口供,讓父母把人帶走,還特意叮囑了幾句,以後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能盲目相信陌生人,對離家出走的佳璐還批評了一番,女孩子們個個受教,沒一個紮翅的。


    她們迴到家,父母給她們接風洗塵,一切安定下來後,她們執意要給桂花燒紙,這個攔也攔不住,於是隻能買了上好的錫箔,帶女兒去廟裏燒,虔誠的向桂花表示謝意。


    父母們不敢阻攔,心理醫生說了,哪怕她們的身體沒有受到侵害,心理上的創傷不是那麽好愈合的,隻要不傷害別人和自己,就不要盲目阻攔她們想幹的事。


    給救她們的“女鬼”燒紙,這個就不能阻攔,於是父母們陪著女兒去燒紙,佳璐的父母有錢,佳璐直接燒了五千元真紙幣,她倒是還想燒更多,父母道“也不能肯定救你們的那個……她喜歡真紙幣啊,你先燒點紙錢,要是她喜歡,或許會托夢告訴你呢?”


    好別扭啊,我隻是說說而已,托夢的事,還是算了吧。


    花槐最後想了辦法,從桂花墳前的槐樹上取了一截樹枝迴來,然後把樹枝削成了一個三四厘米見方的木牌,兩頭打了個洞,係在自己的手腕上,讓桂花在木牌上棲身,槐樹養鬼,還能蘊養一下桂花的魂魄。


    外婆早就收拾好了行李,連同家裏養的幾隻雞都一並放進了籠子裏,要一起帶走的。


    村子裏現在像是一個死村,荊健帶人來救人的那會兒家家戶戶都被鬼藤困住,連唿救都傳不出去,後來鬼差帶走了一批鬼,卻沒動那個鬼煞,所以到現在為止,能自由活動的隻有外婆和花槐。


    外婆打包收拾好,從村長的牲口棚裏拉了一匹驢出來,至於村長家裏唿救的手勢和聲音,她全都沒聽見,然後讓驢背著大件的行李,自己和花槐拿著小件的行李,就這麽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村子。


    花槐投胎當人也沒幾年,清醒過來後更是在小山村寸步未出過,她其實毫無人情世故,外婆讓走她就跟著走了,至於外婆對村子裏的事視若無睹,最後還牽走了村長的驢,這種行為花槐絲毫沒覺得不妥,也沒問外婆離開這裏後,兩個人的生活來源是什麽。


    等到花槐和外婆離開了村子,又過了好幾天山下總算來了人。


    荊健是在公安內部消息裏知道那個小山村出事的,這種地方本就偏僻,出了事隻要不對外宣揚,那麽外界也就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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