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日月輪轉。


    “嗯?”聶不平渾身一緊,禁不住眉頭一皺。還未喊出劍,就先下手了?這小子,好的不學,盡學這些卑劣不堪的手段,“啊呀!”一聲不吭,劍就來了!


    豎子,真是氣殺我也!堪堪可以對勢而已,這就敢對我出劍!今日不再將你打飛去,還翻天了你!


    李飛白心底暗笑,迴迴被擊飛,都成了師兄們口中的聽風一景,且讓你也來嚐嚐翻飛的美味。


    如是想,心裏卻是明白不過。若非是聶不平每次這般不講理,上來抬手就打,隻是小心翼翼過來,鞠躬見禮,兩廂立定,再來有模有樣地提氣聚勢,禮尚往來……哪裏來自己幾月之際就這般得心應手。


    “嗯?”正值心底暗笑,突地一驚,不對!對麵今日,竟然未曾來以勢衝散,不好!


    劍勢一緩,再凝神,隻覺對麵聶不平無風無波,恍惚不在眼前,卻又就在眼前!這感覺,好生讓心悶!隻若有無間,似畫不是畫,偏又是就在這裏,宛如亙古未動。


    這是勢?什麽勢?卻又無甚感覺,隻覺得心神恍惚,氣息不暢,竟然拿捏不住,無可捉摸!然而瞪了眼,那邊已經抬劍起來,那般隨意,那般自在!


    沒有勢封,沒有意鎖,這廝,他笑了,他在笑?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他提起劍來,提著劍晃悠悠走了過來!


    相隔幾丈,自己的劍怎生那般緩慢,竟然就如跑不到頭。


    不好不好,這廝過來了,打不著,我去也!


    呀!這是怎地?明明無有勢封,怎麽就抬不起腳來!不不,抬了,是抬了……這步抬得,說他過來是閑遊踱步,自己這簡直蝸牛不如!


    突地心頭一閃,晃過那日在劍塚之中,這廝一劍擊碎兩殘劍的畫麵,一般無二。駭!


    聶不平提了劍,行至龍牙劍側,斜眼瞄瞄李飛白,手中劍起,往龍牙劍首一點,也不去看,慢悠悠又幾步,踱至李飛白身前,立定,嘴角又一翹。


    李飛白不禁心底一抽,這笑,好生奸惡!


    無話,對麵劍橫起,往李飛白胸上一擊拍落!


    “啊呀!”那無力,失神,恍惚,蝸速……瞬間崩散,“唿!”李飛白朝後直直倒飛了出去。


    翻飛之際,滿心的不解,猶自迴眼去看。嗯?再看!那聶不平,正在起劍之處立定奸笑。起劍處,怎會在起劍的地方!他不是走過來了嗎?


    “啊……”


    “砰!”


    小子,今日讓你看看,什麽是劍!叫你居心不良!


    “叮啷!”卻是龍牙,崩出去不知多遠,砸在石上磕落,清音迴響。


    ……


    “聶兄,聶兄留步!”


    “小子還有何話說?心術不正,再飛一次?”


    “嘿嘿,再飛幾次都無妨。還望聶兄不吝點醒。”李飛白深深一躬,自然明白聶不平的脾性。


    “點醒?點醒過後,好來打飛了我玩?”聶不平負手前行,腳下不停,一搖三晃往山下行去。


    “呃!”


    “說與你聽量你也沒那本事!”漸行漸遠,遙遙一揮手,“看山看山,看山是山!唉,小子太笨……”暗自輕聲一笑,足下輕點,疾馳而去。


    看山,又是看山……看山是山……李飛白原地未動,扭身望去。


    巍巍幾峰,巋然不動。風流氣轉,雲行煙繞,隻在那裏。任爾南北西東,千萬滋擾,與我何幹?我隻是我。


    ……


    “這小子,有點意思。”是夜,聶不平獨自靜坐。


    這是多久未曾看人入眼了?也記不清去。自己竟然會在他身上耗費功夫。“嘿嘿。”忍不住一笑。原本隻是想找個借口接近,也好張嘴借他劍來一用,不想自己會莫名受染,擱了正事兒。


    隻怨這小子,心思太正。自己拿他劍來,所行之事卻又是把這小子給暗中坑了一把。


    想起先前金氣之事,不由麵色一變,隻是輕歎。


    睡了這許久,誰想著那些個殘片也會各自有了生靈之像,唉。燭火之下,神色黯然,雙目虛望,出了神去。


    也不是沒有想過去一一收盡,隻是如此……往事已去,逝者不再,既然各自有了機緣,何苦再去破之……天意如此,我是我,你們是你們,各自安好吧。為我之事,已是取了你們幾道金氣,這卻是眼下的糾纏,不關昨日……


    複低頭看看自身,不由輕笑。小子其實也不虧了。幸得先前那縷金氣給這破爛身子補了,要不,今日可真是舍不得給你耍弄那一下去。


    坑就坑了,我這東西,哪是誰想見就見,想學就學了?嘿嘿,觀這六山之劍,而今自成一番氣勢的,也就是那許逸一個。給你點透了,用用你劍,權作修資了。


    要怪還是怪那石室的劍首封陣,淬煉,融合,生氣之物,都不得入。欲通炙焰之口,也隻有你的劍可拿來一用了。


    取迴自己還費盡心思,宛如做賊,唉……不禁憤憤,又自無奈。誰讓自己而今這樣呢,若是當年,這些個小小家夥,何須顧忌,簡直連正眼看看都懶得去。


    真是時也勢也,窩囊!


    須臾,為這憤然一激,卻是起伏,擱之不下。探手,自懷中取出一柄殘刃,置於案上眼下。


    燭下殘刃,唯有劍柄與殘留的尺長劍身,古樸無華,隻餘滄桑。劍身崩斷處,幾道深深裂痕順勢延下,幾至劍柄,這短短一截,猶似乎不經意間就要碎裂開去。


    聶不平凝視許久,突似意動,低頭再看一眼身子,隻覺得輕輕一恍,一道青白靈體徐徐自聶不平體內分化而出,無聲無息,緩緩落於地上。戶牖禁閉,無一絲風,小小室內,靈氣微微一顫,帶動著燭火輕輕搖曳。燈前,這青白靈體扭頭,瞥一眼黯然無神,再無動靜的聶不平,轉而,凝神注視那案上劍身,靜觀無聲。


    唉……落得這樣。靈體收了目光,埋首再看自己,終是再也迴不去了那時了。耳邊猶有喝聲劍鳴,俱往矣……能得多少就是多少吧,不由想起那些劍塚殘劍,麵上輕輕一笑,這笑裏,多少無奈深沉,又多少放下……


    默然立了一陣,抬步,隱隱發虛的青白靈體輕起,投入那案上劍身而去。劍身幽光一閃,裂痕處恍惚透出些許灰色暗光,再無其他動靜。又有幾刻,殘劍兀自禦起,隱入聶不平懷中不見。


    燭火猶在,燈下,聶不平靜坐宛如入定,隻是,麵色木然,無一點光彩,隻有一線緩緩唿吸猶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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