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隔壁男牢房裏一直沒有傳來那動聽的口哨聲,梅子心裏空空的,不為別的,隻是,寂寞的心緒突然間沒有了寄托。聽說,那個男孩的事弄清楚了,他被釋放了。“釋放”——多麽令人羨慕的字眼啊!梅子不知道自己什麽時間才能被“釋放”。

    抬頭望天,太陽象個大火球,烤得人渾身上下沒一點水分,梅子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咣當”一聲,牢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男警官摸樣的人出現在門口。

    “誰是梅子?”他大聲的問著,奇怪了,似乎所有的人嗓門都特大特響特亮。

    “我是。”梅子心裏有點狂喜,也許是要放自己出去了。

    “你想出去嗎?”那個人笑笑的問道。

    “恩!”梅子使勁地點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那個人。

    “好。你現在可以出去了。”梅子覺得,那個人的笑容是全天下最美的笑容。

    “是真的嗎?”梅子邊問邊忙迴頭叫高新,“高新,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梅子姐姐,你要走了嗎?別忘了迴來看我啊。”高新的淚流了下來。跑過來抱著梅子哭了起來。

    “別哭。姐姐出去後,就過來給你送吃的,送用的。以後你被判了,姐姐會去你勞教的地方去看你的。”梅子用手摟著高新那充滿了活力的年輕的身體,心裏真的在隱隱做疼。

    終於走出了這間生活了半年的牢房,梅子快步向看守所大門口走去。梅子知道,外邊一定有個男人在等著自己,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安子。

    可是,令梅子失望的是,門口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一個人來接自己。梅子的淚飛濺出來。安子呢?那個承諾讓自己一輩子不受傷害的人呢?

    梅子呀梅子,你不要太貪心了。你有什麽資格去苛求安子呢?人家已經盡力把你從監獄裏弄出來了,你還有什麽怨言呢?可是,如果是這樣的結果,梅子寧可呆在監獄裏,用想象去溫暖自己那一顆渴望愛情的心靈。

    可是,父母呢?父母是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呀。為什麽他們也沒有來?梅子真的困惑了。急急的走出去,梅子孤身一人來到一個電話廳,用身上為數不多的錢,買了一張電話卡,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喂?誰呀?”聽到媽媽的聲音,梅子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媽……”

    “梅子,是你嗎?你是跟安子在一起嗎?”媽媽急切地問。

    “安子?媽,你怎麽提起他?”梅子不解地問。

    “本來我和你爹想去看守所接你的,是安子說讓我們在家裏等著,他去接你迴來。怎麽?你沒見到他嗎?”電話那頭,是媽媽不解的問話。

    “是這樣啊。也許他還沒到吧。”梅子匆匆的說完,就掛斷了媽媽的電話。

    安子的手機號梅子是記得很清楚的,不用想就把電話號碼撥出來了,可是,聽筒裏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語。

    放下電話,梅子急急的迴到看守所門前,她不能讓安子來後找不到自己。

    就這樣,梅子站立在看守所門前等啊等,卻始終沒有等到安子。太陽已經偏西了,梅子在這裏足足等了一天,如果能等到安子,別說是一天,就算是等上一輩子,梅子也願意。可是,那個自己牽腸掛肚的安子在哪裏呢?梅子著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安子,安子,你在哪裏啊??知道我在等你嗎??

    梅子堅信,安子不會就這樣走了,他一定是有什麽事耽誤了,否則,他早就來了。

    “請問,你是梅子嗎?”一聲問話,把梅子的思緒拉了迴來。梅子看見一個中年男人遲疑的對自己說。

    “是呀。請問你是……”梅子好象記得自己並不認識他。

    “我是安子的朋友。安子他……”這個人是怎麽了,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不利索。

    “安子他怎麽了?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梅子急切的問,“我就知道他沒來,一定是有事耽誤了。”

    “梅子,你別急,安子,他現在在醫院裏。他受傷了。”

    “他是怎麽受傷的?嚴不嚴重?”梅子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胳膊,緊緊的抓著。

    “你別急,別急。他……說是你今天出獄,趕著過來接你,也許是開車快了點,撞到了迎麵開過來的大卡車上,頭部受了傷,當時就昏過去了。”

    梅子隻感覺到天昏地暗,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安子,安子,安子……

    跟那個男人一起來到醫院裏,梅子看到的是躺在太平間裏的安子。她撲倒在安子漸漸僵硬的身體上,哭得死去活來。為什麽是這樣的?為什麽?為什麽??

    安子,你是不是太殘忍了,為什麽不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呢?安子,你是不是太殘忍了,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受折磨?

    梅子怎麽也沒有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是了,一定是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上帝才讓自己這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接受這種種非人的磨難。

    聽安子的朋友說,安子臨終前費力的說出的是兩個字:梅子。

    梅子病倒了,這一躺就是半個月,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隻是那麽躺著,除了吃喝拉撒,她幾乎就隻是那麽躺著。沒有人能勸得動她,父母也就隻好任由她那麽躺著。

    因為梅子的事以雙方調解而得以解決,沒有判刑,所以,她的工作關係依然保留著,這一點,梅子在看守所裏時就已經被告知了。也就是說,她現在依然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暑假已經結束了,按說,梅子該去單位上班了。可是,看她現在的狀態,還說什麽上班呀。隻要她能活下來就算不錯了。

    “哎,可憐的孩子。”媽媽無奈的歎息著。

    是的,在看守所裏的種種磨難並沒有把梅子擊垮,可是,安子的去世卻給了梅子以重重的一擊,梅子徹底的被摧毀了:她的驕傲,她的自信,她的堅強……她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從以前的梅子身上消失了。現在的梅子是個沒有朝氣的低落的失敗者。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重新站起來。

    連梅子自己也在不住地問著自己:梅子,你真的願意就這樣低落下去嗎?梅子,你曾經的傲氣呢?你曾經的自信呢?梅子,如果安子還活著,他願意看到你這樣嗎?想起安子,梅子的心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是的,如果安子還活著,他是不願意看到我這個樣子的。難道,安子千辛萬苦的把自己從監獄裏救出來,就是讓自己這樣消沉下去的嗎?!不!決不是!

    “媽媽,我要吃飯,給我弄點飯吃。”迴來這麽多天了,梅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一下子就把媽媽的淚給催落了。

    “好好好,媽媽這就給你做去。”媽媽連聲的答應著,小跑著去了廚房。

    梅子起身,來到洗手間,對著鏡子仔細的看著自己:一張消瘦的蒼白的臉,大而空洞的雙眸似乎在訴說著一個淒美的傳說,淩亂的頭發象一堆雜草披散在削弱的肩頭。梅子呀梅子,你看看你自己,把一個好好的漂亮的姑娘弄成啥樣了。

    梅子把自己很好的仔細的收拾了一番:用洗麵奶把那張晦暗的小臉洗了又洗,用洗發水把那雜亂的頭發洗了又洗,直到鏡子中出現的是一個雖然瘦弱但依然美麗的梅子。梅子,從今天起,你要開始新的生活。你不可以再消沉下去了,你要迴到以前的那個活潑開朗充滿活力的梅子!

    吃完了媽媽做的梅子最愛吃的雞蛋麵,梅子用最燦爛的笑容看著媽媽:“媽,我要去上班了,學生們今天開學,我要去看看。”

    “好好。好啊!孩子。去吧。”媽媽看到梅子的笑。也高興的什麽似的,卻忍不住地用手去抹眼淚。

    梅子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白色t恤,腿上穿了條有點褪色的牛仔褲。雖然說自己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女人了,可是梅子始終對牛仔褲情有獨鍾,就象是上大學那會兒,一年四季的穿著牛仔褲。

    收拾好了自己,梅子背起行囊,衝著父母揮揮手,笑著轉身離去。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在轉身的那一刹那,梅子的淚滾落在胸前。

    坐了三個多鍾頭的車,梅子來到了這個給自己帶來了多少故事的城市,來到了這個“無聊”的爸爸給自己安排的工作單位。其實,梅子來不是要上班的,她是來要求工作調動的。以梅子的個性,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呆在這個學校了。

    其實,來學校前,梅子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她已經料想到自己會遭遇到什麽:白眼,冷臉,譏諷的話語……雖然如此,真正來到學校後,梅子還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夏日的寒冷。不僅同事,連今天來報到的曾經是自己學生的那些孩子,也對梅子投來鄙夷的目光。這讓梅子在炎熱的夏季感覺到從後背升起的一股股寒意。

    可是,梅子畢竟是梅子,她是一枝不畏風霜的梅啊!

    目不斜視的來到校長辦公室,正在忙碌的校長見到梅子顯得很意外,停下手中的工作,招唿梅子坐下。

    梅子沒有坐,她挺直了身板站著,一字一頓的對校長說:“校長,我今天是來報到的,請您給我分派工作。”

    “哦,是這樣的,梅子老師,這一學期,因為工作需要,你已經被調到s小學了,這是調令。”校長說著,彎腰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紙調令,“你盡早去那裏報到吧。”

    梅子心裏突然一酸,想起了“人情薄如紙”這幾個字。想當初,自己在這所學校,兢兢業業地工作,踏踏實實地教學,出色的工作表現和優異的教學成績曾經深得眼前這位校長的賞識,甚至,他還鼓勵梅子“好好幹,你會大有作為的”。

    其實,梅子是個淡泊名利的人,對於仕途她從不感興趣。不過,校長的話還是讓梅子很開心,起碼,這是領導對自己工作能力的肯定吧。可是,現在……

    校長的態度依然“熱情”,但是,梅子從他的“熱情”裏看出了“虛偽”的成分。梅子什麽話也沒有說,接過調令轉身就離開了。

    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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