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越裸露在外的皮膚皆漸次染上血紅之色,周圍的弟子就算是再眼瞎也看出不對來了。


    顧不得“欣賞”楊雋手中那把奇怪的大刀,持雲峰一係的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隨著這聲嘶吼,王越全身肌肉瞬間緊繃,“嘭”地一聲,上身所著衣衫盡碎,露出虯結的肌肉。


    武修擅煉體。肌肉虯結,這原本是十分具有美感的畫麵。但因為眼前這人渾身血紅而顯得十分詭異。


    吼聲甫一落下,王越便揮舞著雙臂朝楊雋衝過來。


    楊雋目光一凝,萬屠刀微微抬起,正欲劈下。


    “慢著!”


    “等等!”


    “刀下留人!”


    楊雋舉刀的手一軟。


    媽的,不帶你們這樣玩兒的!


    他側身一讓,避過王越的一撲,往氓山真人那裏投去不滿的一瞥。


    張沛和那什麽尉遲師兄喊刀下留人就算了,您老裹什麽亂啊?慢什麽慢?不是您把我推出來的嗎?難道您是想讓我被這怪物給撕了?


    這一停頓間,王越又是一撲。但他的動作有些古怪,看著兇猛實際上卻有些遲鈍和僵硬。而且,並且似乎隻認定了楊雋,並不撲向其他人。


    有人發現了這一點之後,就不再往後退了。


    楊雋再次躲開王越的一撲,衝氓山真人喊道:“您老什麽意思啊?”


    這一會兒工夫,尉遲爍和張沛都醒過神來,朝王越衝過來。


    氓山真人右手一揮,眾人都看不清他做了什麽動作,場中卻驀地升起一層蒙蒙的白光,半圓的穹頂狀禁製罩住了楊雋和王越二人。


    張沛和尉遲爍都被這道禁製阻隔在外。


    尉遲爍站住腳,狐疑地看向氓山真人。


    張沛卻急得跳腳,緊張地盯著禁製內的王越。


    他可是持雲峰弟子,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出事了該怎麽向首座交待?


    氓山真人無視了場上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對禁製內提著萬屠刀卻一直在左躲右閃地楊雋道:“別把人砍了,留著命。”


    楊雋有點不耐煩了。提著刀又不讓我砍,這怎麽玩兒?


    “那您老說要怎麽搞?”


    “敲暈了!”


    “行行,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楊雋不耐煩地應道。


    一抬手,萬屠刀陡然消失,再次化作掌心中的刀影。隨即身形一閃,移到王越背後。


    敲暈麽,當然是後腦勺最方便!


    吼!


    血色的雙瞳中不見了人影,王越暴躁地嘶吼了一聲。


    楊雋正準備下手,氓山真人又喊話了:“用刀,用刀!”


    楊雋好懸一口氣沒上得來,腳下向左一滑,又一次避開王越揮舞的雙臂。


    “您倒是一次性說完啊!”


    “哦!用刀柄,敲腦後。下手輕點兒,別敲死了!”


    張沛聽見這話,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就怕搞出人命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出了人命,就實在是太不好了。


    尉遲爍狐疑地看了氓山真人一眼,又把視線投向了禁製下那道詭異的紅色人影。


    楊雋這次沒答話。


    雖然不知道氓山真人為什麽要他這麽幹,但還是決定聽這位老祖宗的。


    他一閃身,人再次出現在王越背後,同時右手舉起,萬屠刀瞬間握在手中,朝著王越的腦後砸去。


    吼——


    這聲嘶吼未能結束,便生生折斷。


    萬屠刀刀柄與王越腦後皮膚相接之處,綻開一朵血花,隨即隱沒。楊雋沒有看見。


    他看著軟軟倒地的王越,把視線投向了氓山真人。


    這位被譽為最不靠譜宗門長輩的老頭兒,從一開始就不是無的放矢?眼下到底是什麽迴事?他心裏實在有太多的疑問。


    隨著王越的倒地,氓山真人也撤去了場中的禁製。


    眾弟子都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得迴不過神來。


    王越的突然變身,剛才搗亂的糟老頭,陌生的持刀少年……


    這事情,他們怎麽就看不懂呢?


    “王越!”


    張沛第一時間衝到了王越身邊,去掰癱倒在地的人。


    氓山真人看了一眼,沒管。招手把楊雋叫到麵前:“臭小子,走了!”


    楊雋步子邁到一半,微微停頓了一下。


    他眼光從四周圍觀的人群身上掃過。持雲峰的一撥人腳下遊移,正在考慮要不要衝上來呢。另外一邊,銀戈峰的人也成合圍之勢。


    看來人都不想讓他們走呐!


    氓山真人見他愣了,不滿地催促:“快點!”


    尉遲爍盯著氓山真人好一會兒,此時終於站到了氓山真人麵前,驚疑不定地開口:“師叔祖?”


    “師叔祖”三字一出,蠢蠢欲動的人群一陣靜默。


    現今的玄天門,輩分這麽高的,隻有個那個傳說中的氓山真人了。


    數十年不曾出現,新進這些弟子均沒有見識過氓山真人的廬山真麵目,聽聞尉遲爍這麽一喊,都有些驚疑不定地望過來。


    “真,真的是那位師叔祖?”


    “我又沒見過,怎麽知道!”


    “看這個做派,這行事風格,倒是和傳聞中很像啊!”


    眾弟子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從江臨仙那裏聽過不少傳聞的楊雋,此時暗笑不已。


    氓山真人這個胡攪蠻纏讓人完全看不出套路的作風,果然是人盡皆知!


    楊雋正想著就見氓山真人往後一縮。


    他躥到楊雋身後,埋著頭道:“什麽師叔祖,我不是什麽師叔祖!”


    楊雋無語。


    自己現在的身板不算瘦弱了,但怎麽看都還很“苗條”,根本藏不下氓山真人的大肚子!


    再說,您這都被揭穿身份了,還躲個啥呢?


    他開口道:“老祖宗,您這是幹什麽?別玩兒了。”聲音有著淡淡的無奈。


    自己好像哄小孩的,腫麽破?


    楊雋的身形自然遮不住氓山真人圓滾滾的肚子。但他就是把頭埋著,不跟尉遲爍對話。


    尉遲爍看向楊雋,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無奈。


    “在下銀戈峰尉遲爍。這位師弟是?”


    “弟子楚恪,見過尉遲師兄。”


    說事之前通報姓名,正式認識一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尉遲爍聽了楊雋的答話卻皺了皺眉。


    和張沛不同,尉遲爍是銀戈峰首座畢戈覆的親傳弟子。雖然因年長幾屆,沒有作為訓導前往淩初山,但他和楚敖關係不錯,一直保持著聯係。


    所以,尉遲爍知道的事可比張沛多多了。


    譬如,雲台十二站,無一落敗的戰績。


    而楚敖對於畢戈覆沒有收楚恪為徒一事十分遺憾,昨晚不知道和誰喝得醉醺醺的,半夜還傳訊不停地向尉遲爍抱怨。


    尉遲爍手頭正忙著事,聽到是楚恪的事,他還問了楚敖幾個問題。


    但楚敖醉醺醺的,翻來覆去的就是抱怨“真是不明白師尊怎麽想的”“楚師弟多猛一個人啊,他日肯定能成為我銀戈峰一大悍將”雲雲。


    尉遲爍見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好作罷,準備等第二天這人清醒了再問詳細情況,沒想到大清早就在絳雲台見到了楚恪。


    “你就是楚恪!”


    楊雋微微一笑。


    一般人說出這句話,都會有些驚疑。尉遲爍說這話的時候,卻是肯定的語氣,眼中同時劃過一絲笑意。尉遲爍對他,並無敵意。


    “是,我就是楚恪。”他的態度落落大方,也沒有因尉遲爍明顯早就聽說自己的姓名而顯露出驚詫的神色。


    尉遲爍點點頭。心中還有一些疑問,卻不好在此時問出。


    這個少年,還是一身淩初山弟子裝束。不過,他不是應該在淩初山等著和眾人一起返迴十二峰嗎,怎麽會和氓山真人在一起?


    “楚恪師弟,你這是往哪裏去?”尉遲爍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往楊雋背後的氓山真人身上掃了一眼。


    “大比結束,師弟要往何處高就?”


    這話楊雋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沒人肯收自己為徒啊!


    尉遲爍微微眯眼:“怎麽,楚師弟不願意對我說?”


    “這是我徒弟!”氓山真人從楊雋身後探出頭來,臉上的神情十分得意,“你應該叫他師叔。”


    楊雋聞言,詫異地看向了氓山真人。


    您老不是說不要徒弟的嗎?這話才說了多久就上趕著自己打臉了?


    他的視線對上氓山真人,就見那位老祖宗對著自己一番擠眉弄眼,還眨了眨眼。


    得,楊雋了然,這怪老頭就是胡亂說的,當不得真。


    不過麽,這謊話對自己和氓山真人來說,是你知我知。但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啊!


    楊雋覺得這樣也挺好,私底下氓山真人不認自己是徒弟,可是外頭的人不知道啊。


    這位老祖宗縱然不著調,但總歸是玄天門裏輩分最高的人了。老祖宗說的話,還是大庭廣眾之下說的,他們肯定得把氓山真人的話當真!


    總之,這事兒自己是得了實惠的。


    楊雋就朝氓山真人羞澀一笑,順著這位老祖宗的話,做出一副乖徒弟的樣子。


    被一係列事情砸得莫名其妙的眾人表情更加微妙了。


    視線在氓山真人和楊雋身上轉了幾個來迴,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聽說過氓山真人的名頭,以及這位師叔祖不靠譜,沒想到這第一次見麵就讓他們這麽難堪啊!這,要他們管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屁孩兒叫師叔,有點強人所難罷?


    不不不,這是不是師叔祖還不一定呐!


    持雲峰那邊一個弟子站了出來:“尉遲爍,你說他是師叔祖就是師叔祖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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