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學東大叫著想上前阻止,奈何被男人跳過來死死抓著,根本動不了。


    練氣一層和練氣四層的差距實在太大,男人不僅緊抓著學東,似乎還用上了某種可以禁錮折磨人的法術手段。


    在那喊聲之後,學東很快就汗如雨下的叫不出來了,整個身子微微抖動著,表情也猙獰到了極點,像極了人中毒時的樣子。他艱難的將頭轉到劉三兒藏身的位置上,因為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哀求,哀求劉三兒此刻能出來救他和冪姐一命。


    劉三兒當然想救學東和冪姐,也絕對有這樣的實力。就男人那修為和表現出來的實力,他很自信能輕易解決。


    但這樣的話,那聽聞中那兩個要買了田冪貞的、很可能是殺手的兩個家夥就有可能不出來了。


    冪姐飲下的下了藥的酒不可能是七步斷魂散那種凡俗中人喝了就基本沒救的毒藥。那兩個家夥既然要買命,又是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俗中人,下的很可能是迷藥一類。隻要冪姐一昏,那兩個家夥要麽親自過來,要麽會派人過來。或者那男人會背著冪姐找那兩個家夥,反正找到人基本沒問題。


    而那倆人來了以後,如果修為實力平平自然一切好說。若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人物則必須慎重考慮出手救人的成功幾率有多高,實在不行也隻能扔下學東和冪姐他們了,雖然冪姐是一個在劉三兒看來與竇凝相當的極品美女,如果眼睛沒出問題的話,和竇凝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萍水相逢還是類似嫖客和姑娘的關係的那種相逢,是怎麽都比不了自己和黃櫝犢一路護送過來的竇凝的。


    人們有一個很普遍的毛病,總是會看中看好那些自己參與進去的事物,且參與度越高對事物本身的期待就越大。簡單說就是付出越多,越難割舍!


    和大多數人一樣,和劉三兒一樣,冪姐也有這樣的毛病。可能在她最後飲下那杯酒的時候內心曾經猶豫了一下,但堅定的認為男人不會騙她的信念瞬間戰勝了一切懷疑,讓她義無反顧的飲下了那酒。


    男人看著雙頰上被酒勁刺激的通紅的冪姐把空了的杯子輕輕放迴石頭上,溫柔的說:“我們的小冪冪長大了,要不今晚去我那裏吧,我們一起起床,一起看明天的日出!”


    “好啊!我們再多待一會兒!”冪姐笑著說。她的笑有些慘,中間包涵了太多難以言表的思緒,喝下那杯酒之前,她已經懷疑學東說的是真的了,但她依然情願一試。


    本還不明白冪姐明明知道學東不會騙她,為什麽還會把那酒飲下去?可那雙毫無神彩又似蘊含了無限神彩的望向被製服住的學東的盲眼卻似在極苦澀極厭倦地對他倆說: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我當然應該把它喝下去;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更該一飲而盡。


    劉三兒並不清楚這一杯酒下去後,冪姐會是何等形狀?昏迷、癲狂、發情都有可能,但最後那毒藥是假的,她能夠平安無事。


    忽然,劉三兒明白了冪姐望向學東眼神中後半段話的意思。他開始理解冪姐,心中更很快生出一種希望那酒是毒酒的可怕念頭。


    如果,如果自己遭受了這一生最無法承受的欺騙,那自己是不是也會情願一口飲盡那杯毒酒?情願從此長眠不醒,也不讓那個這場人生汙濁中難得一做的夢再醒過來?


    那種醒來,會是怎樣的心痛。


    而毒我一杯——也勝過那終生梗梗,不敢迴思的一場場夢冷三更!


    ……


    那一句迴應過後,冪姐的臉上有了一種痛苦的神情。她卻輕輕閉上眼,似乎對這場人世好倦好倦,倦得不想再將之看上一眼。


    男人也不知道這一杯酒下去後她會是何等反應,隻見冪姐輕輕的軟倒,那麽衣衫薄薄地倒在了那麽冰涼的石頭上。


    好一會兒,男人才牽製著學東來到倒地的冪姐跟前,輕輕用手觸了觸她的肌膚,不由一驚,那肌膚居然已經涼了,這是要死了的前奏!


    不能動彈不能說話的學東從男人表情裏看出了異樣,心也涼了下去。他心中曾有的一點熱情、幻想就在那漸涼中向一個無底的深淵墜去。但他堅信冪姐的生命不可能在此終結,他們必讓她嚐盡諸般痛苦折磨,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多麽希望請來的高手能夠及時出場,哪怕盡力之後扔無法挽迴也比自始至終什麽都不做要強。


    身在暗處的劉三兒將一切看在眼裏,開始有些後悔了。他也不能相信冪姐就這麽去了,不能相信修真者抓一個凡俗中人為何要拐彎抹角、勞師動眾!心想,事情一定還有轉機!


    月華如水,卷裹去這人間最後的一點熱力。時間很長,又象很短,那男人又探了探冪姐的鼻息,然後手上一滯,似是心中也有一絲苦澀與無力。他一抬頭,看到學東正呆呆地站在那裏,早忘記了加在身上的痛苦。這種如同見證自己做惡的家夥自然不能讓他活在世上。他忽然暴怒了,一個大耳光向學東臉上抽了上去:“死小子,幾乎壞了你留香爺爺的一樁大好生意!”


    學東沒動,也根本動不了。可那不動似更激起了男人對他的怒意,那是由恐懼而生的欲將之逃避的故意點燃的怒意。


    一巴掌一巴掌抽在學東的臉上,男人口裏怒罵著:“死小子,死小子!你是個該死的小子!”


    學東一聲也沒有哭,他看著月光下石頭上的冪姐,覺得人生中最後一點生之依戀也已離他而去。世間生靈存在的價值體現在哪裏?就是為了活著麵對這樣或者那樣的欺騙嗎?


    這時,園子裏卻跳進了兩個人,正是等待已久的兩人,隻是他們修為太高,讓劉三兒不由間倒吸一口涼氣,猶豫著要走還是要留。


    兩人都是練氣九層頂峰修為,離築基也隻差了半步,都穿著一身黑袍卻並未蒙麵,有顯眼的鬼麵袍哥會標誌,一個眼睛泛白,一個眼睛發青。


    那兩個人先在冪姐身上胡亂摸索一陣,然後疑惑地對看了一眼,隻聽一個眼睛泛白的困惑道:“怎麽?她真的快死了嗎?難道我搞錯了?她不是忘情道裏出來的?她不是龍魚一族的?她身上沒有山河珠?”


    得了這個機會,學東總算掙脫男人,跳到冪姐身前。他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一滴淚。


    在暗處看著這樣詭異的場麵,劉三兒一下子明白了冪姐最後時的感覺:她對這場人世終於看透了,厭倦了。


    學東緩緩抬起頭,冷冷的對著令一個眼睛發青的家夥說:“山河珠,龍魚一族,忘情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為何偏偏遭罪的是我的冪姐!”


    “嘿嘿…沒辦法…誰讓我們以為她是龍魚一族的呢!”眼睛泛白的那位幹笑著說:“小子,今天遇上我們隻能算你倒黴,好吧,給你一個投胎的機…”


    “等等!”眼睛發青的那位打斷眼睛泛白的那位,又若有所思的盯著學東,說:“小道友,你來跟咱們說說你這位冪姐吧,越詳細越好,我可以保住你不死!”


    “嗬嗬…你們是鬼麵袍哥會的吧?你們不是想建功嗎?”學東輕輕拔下冪姐發上的一枚釵子,輕輕笑了下:“我就讓你們雞飛蛋打!”


    這句話說出的同時,學東忽把那根尖利的木釵用盡全力向冪姐喉嚨一刺。與其卑微如狗一般的活著,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冪姐被人淩辱,他要先殺冪姐再殺自己。


    那個矮胖子畏首畏尾的不肯出來救人。當然了,以他的修為實力便是出來了也是找死。這隻能怪自己先前認不清眼睛泛白和眼睛發青這兩個家夥的真實修為,又沒有靈石找不來強力的殺手,隻能引誘來一個好色的矮胖子。


    眼睛泛白那位神情一變,手已一揮,一道纖細飛劍飛出,打擊在了木釵上,打得學東手一偏,可那木釵卻堅硬無比,路上沒有被法器飛劍斬斷,還是歪歪地刺進了冪姐的臉上。


    一張如花般的臉龐上,瞬間開出一朵血花。


    血順著冪姐的臉流下,正好流進她已經有些發青的嘴裏。


    學東俯身猶欲再刺,眼睛泛白那位已飛躍而到,一把奪去他手裏的木釵,獰笑道:“小子別動,你想永世不得超生嗎?”


    學東靜靜地抬起眼,已對還藏在暗處的矮胖子不抱任何希望了。他靜靜的看了眼睛泛白那位,心想,我沒有力量,我為什麽沒有力量,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擁有讓任何人見了都害怕的力量,一定要有!


    就在學東愣愣地俯在冪姐身上,眼睛泛白和眼睛發青的那兩位相顧大笑、拿靈石打發掉迷住冪姐的男人,男人轉身遠去時,劉三兒忽然看到冪姐的身子動了一動。他微微一愕,事情果然有轉機,莫非這個冪姐果真不是凡人?


    眼睛泛白和眼睛發青的兩位還在那邊竊竊商議著冪姐的事,完全沒有注意到冪姐的異動。他們對天真坊市並不熟悉,隻知會裏無塵總舵下了要誘捕這盲女的重令,他們也隻是路過此地的袍哥會成員,想著能喧賓奪主的拿下這件功勞,根本還沒來得及也沒想過要跟天真分舵的人接頭共享功勞。如今眼看所有計算落空,他們正在爭論要如何處置邊上的兩人,在是讓學東再入輪迴和形神俱滅的問題上爭議很大。


    再入輪迴直接殺了就是,省時省力,但就怕學東魂魄不散被高階存在發現並知道他們在坊市裏殺人的事實。而形神俱滅則耗時耗力,以他們的修為得一兩個時辰施法方能完成。


    “啊!”這時忽聽學東一聲驚唿,又低聲道:“冪姐,你醒了?”


    冪姐輕輕睜開眼,舔了舔口角鹹澀的血滴——那是她自己臉頰上的。她腦中恍恍惚惚,卻已聽明白了眼睛泛白和眼睛發青這兩位的對話,微微一歎道:“原來你們袍哥會的殺個人都瞻前顧後…”


    眼睛泛白和眼睛發青的這兩位都是耳目靈敏的修真者,已發覺不對,齊齊轉頭,見到冪姐醒來,不僅不怕,反似得了寶一般,齊聲大笑:“你果真化得開肝膽俱裂散之毒,那麽你肯定就是龍魚一族的了,你肯定有山河珠在身了,你也肯定出自忘情道了!”


    冪姐緩緩站起,她輕輕從口中吐出了一顆拇指大的白色圓珠,握在手裏歎道:“你們不就是想測試一下我到底有沒有山河珠嗎?”


    山河珠為空間寶物,除了裏麵自成空間外,還能解毒,無論何種毒物,隻要口含著它,俱都能解。隻是它有一樣限製,那就是:必須見血乃生效用。


    冪姐一杯“肝膽俱裂散”毒酒入口,心中已萬般絕望。她不想再看一眼這個人世,也不想再看一眼那個人,所以她並沒有咬破舌尖以解此毒。沒想到,學東無意的舉動反而激發了山河珠的化毒奇效。


    她仰首向天,心中思緒萬千,越想越覺得剛剛飲酒時太過衝動,沒咬破舌頭更算愚蠢。如果自己就這麽絕望的死了,又跟那些整天口口聲聲念叨做人要無情的同門、族人有何區別?


    何況這個人世,這些爭伐,這些無助的孤弱,倒是不容自己想去就去的了。


    冪姐輕輕把學東拉到身邊,輕歎道:“學東,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等今天的事情了了,姐姐帶你去學習真正的道法,好嗎?還有咱們院子裏的其他孩子們,姐姐帶你們一起修行一起飛!”


    學東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接著,便見冪姐轉身衝劉三兒藏身之處笑了笑,那雖然盲了卻晶瑩剔透的漂亮眼睛中微光閃動,歎說:“我沒打算違背賭約,反倒某些人想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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