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冪姐已順著腳步聲迎下了亭去。她很高興,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青春的活力,甚至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男人看著三十多歲的樣子,練氣四層修為,就身上散發氣息的情況來看,實力隻能用稀鬆平常來形容。而他的長相更不敢讓人恭維,隻能用猥瑣兩個字來概括。


    常言道麵由心生,劉三兒不覺得如男子一般的家夥能是什麽翩翩君子,更不敢奢望這樣一個家夥能對女人做出什麽好事。


    本來對學東的話隻有六分相信,但在見了男人以後,劉三兒覺得學東所言的可信程度較之前至少提高了兩分。


    他很想跳出去提醒冪姐幾句,也很想現在就出去胖揍那男人一頓,更想突然湊上去摟著冪姐的肩膀跟那男人說:“聽著混蛋,田冪貞是老子的姘頭,不想死的話就給老子滾遠一點!”


    但三件事他一件都做不到,不隻因為震驚過甚,更主要是為了,他怕驚醒冪姐這苦澀人生中難得的一夢,怕她的夢醒了以後會是什麽樣的憔悴容顏。


    那個男人果然是情場高手,如果隻聽他的聲音,你完全聽不出任何哪怕一點的猥瑣,隻有溫柔和寬厚,且略微帶了些很多女人都難以抗拒的磁性。他輕輕攬住冪姐的肩,口裏輕責道:“眼睛不好,就不要疾走,要是摔壞了,我可怎麽好?”


    冪姐輕輕垂下頭,說不出話來。


    男人輕輕地兜起冪姐的下巴:“讓我看看,我家小冪冪今晚會有多美?”


    冪姐害羞的移過頭,臉上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嗬嗬…”男人的笑聲更輕快了:“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雖然我見過的美女已都可稱為極品了,好在……”


    男人的聲音恰到好處的一頓,說:“我雖配不上你,但我還帶來了一樣配得上你的東西。”


    說著,男人輕輕的扶冪姐坐在一塊石頭上,從懷裏掏出了一對小小的明眼人一看就是銀做的普通杯子:“這是兩個杯子,神金化龍杯,我可是花了好多嘴皮才在多寶當鋪弄到的,這是高階法器,說了你可能也聽不懂。這麽說吧,這是他們的鎮樓之寶呢,用這種杯子飲酒對普通人有美容養顏,延年益壽的功效,對我們修真者也有增進修為的功效。除了這樣的杯子,又有什麽配得上我家小冪冪的朱唇呢?”


    然後,男人從懷裏掏出了個小皮囊,輕輕在冪姐眼前晃了晃,輕輕打開塞子,又在她鼻下搖動了下:“還有這出自仙家高門的口福美酒。我們附近地界上的年輕情侶幽會時都喝這個,據說是為了紀念愛情。我們也應該紀念一下。”


    說話間,男人已經輕輕地斟了兩杯。


    劉三兒分明看到男人的手中有個紙包,往那杯子裏彈了一彈,然後他把兩個杯子放在石頭上,擁著冪姐的肩,輕輕道:“我好容易趕迴來,就是想在這月滿之夜,能和你靜靜相對,喝一口清酒,名酒傾國兩相歡…人世之中,是再不會有這等清福了。”


    男人小心的挑了一杯塞入冪姐手裏,自己也端起另一杯,輕輕道:“小冪冪,來,喝下咱們這第一口共飲的酒。”


    男子的聲音有一種滯澀的溫柔,冪姐的容顏似乎在他的溫柔裏都要融化了。她輕輕端著那個杯子,幾乎不忍一下觸唇——不忍哪怕是一舌尖一舌尖地將之舔盡,恨不能舔之一生,珍愛一生,品味一生的。


    劉三兒快忍不住了,瞥了眼正全神貫注場中一切的學東,發現這家夥的臉上希望冪姐喝下去的神情似乎勝過為冪姐擔心的神情。


    這個家夥居然在這個時候了還要在意賭約的輸贏,太沒有良心了吧。


    忽的,學東麵上表情一個扭曲,一個縱躍跳出了和劉三兒共同的藏身地,並大叫著說:“別喝啊冪姐,那酒裏有毒!”


    這一聲突出,讓亭外的兩個人一驚。男人一抬眼,已認出學東所在。


    學東出現的突然,又有夜色掩護,加上所用斂息符籙品階不算太差,所以以男子練氣四層的修為並未跟著發展還在暗處的劉三兒。他神色變了變,對這個不知何時就潛藏在附近的練氣一層、背景不知的家夥不知該殺還是該放,每一種選擇都有不可預料的風險,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


    同時間的另一邊,冪姐的手一抖又忙穩住,像怕將杯中的酒潑濺掉一丁丁點似得,輕輕轉了下身子,道:“學東,別胡說。”


    又怕男人誤會了,冪姐旋即迴身向男人邊靠了靠,說:“留香哥哥,你別生氣,這是我兄弟學東,他一直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哎…”


    那聲音嬌嬌弱弱的,還含著輕笑。而話裏的意思,似不是在解釋給男人聽的,而是說給她自己。


    冪姐把那杯酒往唇邊湊近一點,似是怕那男人不滿,又嗅了嗅,說:“這麽好的酒,怎麽可能有毒呢,學東你別瞎說了,迴去吧!”


    學東已再也顧不得其他了,也不管還在暗處的劉三兒,大叫道:“是兩個眼睛看著有問題的家夥叫他幹的。他們可能是殺手。冪姐,你別喝,我說的是真的,那晚我在摘星樓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我如說一個假字,叫我——遇風形散,沾雨骨銷!”


    說著,學東已飛奔而來。


    男人一臉怒容的看著就要過來的學東,喝道:“我不是殺手,你胡說!”


    沒有幾個人會承認自己是殺手的,那可是要被誅殺的大罪。男人這種人就算殺人了,就算承認殺人了,也必定會給殺人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天真坊市是琅琊閣境內的唯一的修真坊市,坐落在琅琊山腳下不遠,練氣期修真者如果禦劍飛行的話半個時辰就能打個來迴。


    由於琅琊閣經營生意的特殊性,帶動了整座坊市消息產業的發展。所以坊市中除了正常的各種實物經營外,非實物經營諸如消息、找人、鑒定、預測等等也相當發達,在整個無塵宗統轄區域都處在領先地位。甚至有傳言說,這裏有數家殺手組織在暗中經營,生意還很不錯的樣子。


    這種傳言自然大大影響了天真坊市的聲譽,琅琊閣曾數次出麵澄清,卻越描越黑,反而讓很多原本不覺得天真坊市有殺手組織暗中存在的修真者愈發相信傳言是真的。


    隨後,越來越多對殺手有需求的修真者開始湧入天真坊市,不分黑夜白天的尋找理想中的殺手。讓原本不是做殺人生意、又覺得自身實力不錯,且沒什麽太好賺取靈石門路的修真者打起了這方麵主意,並真的做成了不少單生意。


    這些人的口風相比真正的殺手相差太遠,很多根本不懂的樹大招風、浮木先朽的道理,又在擊殺了幾個實力羸弱的被殺對象後自信心爆棚,私下裏隻要喝上利口酒就口無遮攔的大肆宣揚殺人生意賺取靈石的各種好處。更有甚者在客棧、酒樓、拍賣會、大街上等坊市公開場合真真假假的吹噓自己在殺人一道上如何如何了得,可以隨時接單收徒等等。


    這吸引了更多還在觀望中的修真者入行,聲勢更大,也吸引了更多對殺手有需求的修真者往來坊市。


    人聲鼎沸的坊市,自然帶來了海一般的靈石收入。殺手組織傳言和新入行殺手的存在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琅琊閣的聲譽,但給琅琊閣和靠山無塵宗卻帶來了豐厚的受益。殺人生意更帶動了消息生意的發展,讓琅琊閣的名聲在附近宗門以至於儒修、佛修控製的區域都響亮了起來。


    雖然殺人生意在擎天律法中早就被禁,雲海宮規中也有“一旦坐實,五十極刑加身”的明文規定。但其中的利益糾葛太大,雖然多次被人用擎天令舉報,但青衣巡查方又一直沒有在天真坊市裏找到實質性證據,能夠證明天真坊市或者天真坊市背後的無塵宗、琅琊閣有容留殺手的證據,隻抓到了三五個無關痛癢的新入行低階殺手。而經過審問,他們中還沒有人曾做成生意的,都隻是有入行的打算,先把勢造了出去。因此青衣巡查方隻得對這些人另行處理,並約談了天真坊市背後兩大東家。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或可說不了了之了。而殺手的生意貌似還在暗地裏繼續,成為了天真坊市黑暗秩序中牢不可分的一部分。


    修真者暗殺凡人,聽起來很是匪夷所思。但如果是普通練氣存在暗殺譚天呢?所以,在第一次聽了學東的講述後,劉三兒除了懷疑,更做出來了田冪貞可能是個譚天一般隱世高手的思想準備。


    不過就冪姐目前的表現來看,劉三兒猜測可能要徹底錯了。不僅如此,冪姐的反應也出乎他的預料,她居然問都不問男人一下,就仍舊認定學東說的不對。


    隻見,她再次轉過臉,對快到跟前的學東說:“你說的…是假的。”


    她的臉上靜靜的,有一種讓學東恨不能承認自己見的聽的都是假的的神情。


    學東站住了身子,不敢再開口,可喉頭那聳動哽咽的哭聲卻再也忍不住噴發了出來:“嗚嗚嗚…”


    劉三兒快看不下去了,但覺得眼下出去還不是時候,男人背後的正主,學東口中那兩個眼睛有問題的家夥還沒出現呢,如果打草驚蛇可就不好了。又想,田冪貞這般美麗的女人居然如此愚蠢,果然應了那句老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啊?


    冪姐搖頭笑道:“你說的是假的。”


    她看著那杯酒,用她的盲眼看著,一隻手輕輕在抖,嘴裏輕輕笑道:“你說的是假的。”


    然後,她以一種強迫的神情緩緩把那杯疑似毒酒的酒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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