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蔣公子的加成,兩個人的垂釣戰績就不甚樂觀了。


    半天沒有魚兒上鉤,蔣公子也不禁後悔,早知道如此,不如作弊事先備好魚兒呢,也省得一會野炊,無魚炙烤。


    洪萍也等得不耐煩道:“你們能不能行啊?我們可是爐子都支上,隻等你們的魚兒了。”


    就在這時,霍隨風突然解了自己的外衫,脫了上衣,露出健碩的肌肉,然後穿著褲兒,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魚叉,慢慢走入了水中,待得來到了湖中後,他便站定不動,手臂緊繃,高高舉起了魚叉。


    待看到有魚兒靠近時,手臂快速出力,迅速叉住了一條魚兒,然後猛地一甩,將魚兒甩上了岸。如此往複,不一會的功夫,竟然叉上了六條大魚。他的身形健美,舉手揮動間都是讓人窒息的力道之美。


    這般的神勇,引得洪萍連連驚歎:“我師弟手上的功夫又見長,手眼配合得越發好了,你看看那腰條,那肌肉,這婚後竟然沒有變胖,實在是難得……笑娘,你這每夜能受得住嗎?”


    笑娘也正看著不遠處的隨風,心裏惱得卻是他下水時穿得少,白白讓人看去。待聽到了洪萍不正經的調侃,便也指了指正在脫衣準備效仿隨風的蔣公子道:“你夫君的身量也不錯……”


    洪萍展目一看:可不是嗎!蔣公子的後背雪白一片呢!


    她頓時急得一摔碗盞,大聲唿喝道:“快些給老娘穿上,自家的東西,怎麽能隨意給外人看?”


    這話一出,隻引得一旁的丫鬟們紛紛掩口而笑。


    而俏枝這時正拿著大長巾子等在了岸邊,靜等著郡王上岸,好替他擦拭水珠。


    不過笑娘卻不想自家東西過了別人的手,於是在寒煙和蝶喜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湖岸邊,衝著隨風喊道:“快些上岸吧,水這麽冷,仔細冰著了……”


    她說著,便接過了俏枝手裏的長巾子,然後獨自走到湖邊。可是沒走幾步,突然感覺到雙腿一陣痛麻,整個人沒有平衡住,一下子就撲入了湖裏。


    這一下,可嚇壞了她身後的寒煙和蝶喜,誰能想到隻略鬆開手,片刻的功夫,縣主就自己摔倒在了水中!


    霍隨風轉頭便看到了這一幕,隻騰起大朵水花,朝著這邊奔來。這時笑娘也在寒煙她們的攙扶下起身,那臉兒卻是慘白一片。


    方才猝不及防入水,她嗆了好幾口,有那麽一刻,彷如窒息了一般。眼前突然出現了幻象一般的情形。


    在那幻想裏,她看見了久違的自己——羸弱而瘦削,插滿了管子,穿著病人服,一動不動地躺在雪白的床榻上,在她的身旁,有個男人正慢慢地給她削著蘋果……


    第132章


    那人的臉,吳笑笑怎麽也看不清楚,卻看到那正拿著水果刀的手指修長,執握著那把刀不急不緩地削著蘋果,果皮一直垂到地上也未曾斷裂……


    他正削好一隻,便抬頭看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她,慢慢將削好的蘋果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帶著疲憊而深沉的痛苦道:“你不是曾說,削蘋果時心裏打賭會很靈嗎?為何我每次打賭果皮不斷,你就會醒,就不靈了?”


    吳笑笑聽得心內大動,可是當她被扶起後猛烈地咳嗽時,眼前的幻像也奇跡般的消失了。


    就在這時,隨風也奔到了她的近前,看她終於不再咳水,才將她一把抱起,送迴到岸邊的營帳去休息換衣。


    說起這摔一跤,連笑娘自己都不知緣由,隻是覺得雙膝酸麻,人就栽倒進水裏了。


    而且她被扶起後,整個人的思緒還沉浸在方才看到的詭異畫麵裏,腦子裏也是亂糟糟的,隻糾結著現代的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根本無暇迴答隨風的問話。


    隨風看笑娘愣愣不說話的樣子便急了,隻先自檢查著她的身上可有何不妥。


    結果,他在她腿彎靠近麻穴的位置看到兩點細微的紅痕。


    習武之人都知道,若是擊中麻穴,必會叫人雙腿酸麻,無力支撐。很明顯笑娘方才並不是失足摔倒,而是有人刻意用小石子一類的東西擊中了她的穴位,才叫她栽入水中的。


    可是這麽做的人又不會離得笑娘太遠,不然的話她穿著長裙,肯定是找不好穴位的。


    想到這,隨風讓寒煙替呆愣愣的笑娘換衣,他舉步走出營帳,一雙俊目冷冷掃過方才圍著笑娘的那幾個人。


    這幾個人裏有侍衛,有婢女。除了幾個叫人信得過的外,哪一個都有嫌疑。


    俏枝隱在人群裏,心內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


    她原先認為惡作劇一番並無妨礙。因為當時她特意選用了兩粒沙珠,打在穴位上就算有紅痕,不一會也就消了,被打中的人也隻會覺得腿麻站不住而已。


    隻要笑娘身有不適,或者流產,必定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服侍郡王了。年輕氣盛的男子,哪有耐得住這個的?到時候,她自會想方設法親近郡王。隻要郡王對她動了情,她再表明自己的身份,進而承諾自己的父王會幫助他打下萬裏山河。


    江山美人兩道恩惠,試問天下有何人能拒絕得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霍隨風竟然這麽快便發現了不妥之處。


    而且若是讓那女人摔得流產元氣大傷倒也罷了,偏偏她隻是嗆了幾口水,現在看上去,並沒有腹痛不適。


    這樣一來,她的貿然動手,早早打草驚蛇,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以前她總覺得她父王的妾侍爭風吃醋,胸大無腦。可是現在才發現,嫉妒果然會叫人頭腦不清醒。


    俏枝——也就是靖王之女沈蓉,此時十二分的後悔:她方才為何要無聊地去擊笑娘的麻穴?


    而如今當霍隨風如利劍的目光頭來,她也唯有佯裝無辜,隻一臉焦急地站在原地,等著縣主無恙的消息。


    隨風將當時在場的十幾個人一一記在心底後,便不再言語,隻轉身又迴到了營帳裏。


    這時笑娘已經換了幹爽的衣服,冰涼的身上也迴暖了,隻是人還是不甚精神,隻握著一杯熱水猶在發呆。


    隨風坐到了她的身邊低低道:“都是我不好,原是不該叫你來湖邊的,你且歇息一下,我們一會便迴府去……”


    他說到一半時,卻發現笑娘並沒有看他,而是直直地望著他的那一雙手——手指修長,形狀優美,尤其是在為她削果皮時,這雙手總是很穩很穩……


    隨風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有些莫名其妙。就在這時,笑娘突然開口道:“嘴裏方才進了水,有些沒滋味,你能不能給我削個蘋果吃?”


    笑娘開口,隨風哪有不應的道理?立刻從擺放在帳子裏的果盤上取了一個蘋果,然後拿起小柄的銀刀為她削果皮。


    那雙手一如往常那般的靈巧,而笑娘迴憶的大門也被這雙手,猛然推開了……


    還記得她剛剛組建公司時,與申遠也曾和諧地相處過一段時間。那時申遠曾經跟她說起過,他與她是同一所中學畢業的,他很崇拜身為學生會宣傳部長的她,所以看到她迴國創業,才義無反顧簽約在她的公司之下。


    她就讀的那所學校,乃是高中附屬著初中部和小學部的。


    吳笑笑雖然高中讀了一半,便出國留學了,但是在學校時,一直是學生會裏的風雲人物,每次學校的匯演一類,她都會上台表演歌舞。


    申遠若是她的學弟的話,小學的豆丁崇拜一下高中部的學姐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當申遠試著去聊彼此曾經的交集時,吳笑笑當時很抱歉地直言,她真是想不起來了。


    至此以後,申遠似乎也不再跟她攀附舊情,借此討好自己的女老板。


    而這點子同校的情誼,很快就在公司運營時,在她與申遠一次又一次的摩擦時,被磋磨得不剩下什麽了。


    可是吳笑笑此時萬分肯定,在她方才見到了幻像裏,那個守在她床邊的男子就是她認為彼此關係一直很疏遠的申遠,削果皮的手法,與眼前的小郡王一模一樣。


    望著二人肖似的麵容,笑娘差一點就忍不住喊出:“你到底是不是申遠!”


    可是先前幾次的教訓,讓笑娘知道。就算她問了,他也是不露聲色地抵賴,甚至會倒打一耙,質問她何時認識了野男人。


    所以笑娘忍住不問,隻是決定按住了他的破綻再說。


    她重生到這個玄幻的世界後,也算是曆經了重重險阻,原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裏的一切。可是方才入水窒息時,無意中瞥見的那一幕,才讓笑娘發現,自己無比懷念著現實的世界,隻是這種思念不抱任何希望,而被深沉地埋藏起來。


    可是方才的那一幕若不是幻像而是真的,是不是說現實裏的她還沒有死,隻不過車禍後失去了意識呢?


    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了,所以迴去的一路上也是懨懨不說話。


    而在郡王看來,笑娘不甚精神,都是因為落水而感到不適的緣故。是以迴到府裏時,霍隨風渾身的殺氣再也遮掩不住,隻揮手叫來孟奎,遞給他一份名單,上麵羅列著方才笑娘落水時周遭的可疑之人。


    在笑娘的安全上,霍隨風秉承著寧肯錯怪冤枉,也絕不姑息放過的原則。凡是侍女一律發賣出去,侍衛則是解職出府。


    不過這些人出府後,形蹤一律派專人監視,且看看哪個蛇鼠之輩最後能露出馬腳。


    外院的侍衛情形如何且不提。笑娘院子裏的那幾個丫鬟一聽說自己無緣無故被發賣出去,頓時哭出了聲來。


    在漠北裏,哪有幾個像郡王府這般周正體麵的王侯之家?她們無緣無故被發賣,便讓自己的職業生涯沾染上了可疑的汙點,如此一來,還有哪個正經人家敢收了她們?


    一想到再不能身穿錦緞衣裳,吃著佳肴醇酒,過了一段好日子的丫鬟們能不痛哭嗎?少不得跪伏在地,哀求著前來綁人的婆子開恩,讓她們去見見縣主,求一求主子的寬容。而俏枝也俯臥在跪倒一片的丫鬟裏,她倒沒有哭,卻懊惱地咬了咬嘴唇。


    笑娘心裏煩悶,便在府裏來迴走一走消散心情,正好聽得丫鬟們的哭鬧,問了身邊的寒煙,這才知道緣由。


    不過,她並沒有出麵阻攔。霍隨風這麽做的原因,她也隱約猜到了,想必是自己在湖邊摔的那一跤有古怪。如今她懷著身孕,自然也不會拿了自己的孩兒開玩笑。


    若是府裏窩藏了奸人,當真是窩在暗處的毒蛇,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咬上一口。


    不過晚上的時候,她倒是跟霍隨風略問了問此事。


    笑娘這些日子孕相開始明顯起來,那腳不知為何早早就脹了起來,鞋子都是新改的寬鬆樣子。


    霍隨風便在睡前替她按摩著足底。因為她懷著身孕,也不敢太過活絡血脈,隻是提她按摩一下腳踝,免得腿部酸痛。


    笑娘嘴裏含著剝了皮的葡萄,愜意地倒在軟墊子上,看著直低頭給她按摩的英俊男人,隻問道:“你將人都遣了,寒煙和蝶喜那兩個丫頭都忙不過來了。”


    隨風道:“我已經在軍中的將士親族裏尋了幾個可靠的婆子來,隻是她們都是粗手粗腳,做不來細活,需得寒煙再好好地教一教她們。”


    笑娘倒是有些好奇,出手暗算自己的是哪一個,便問:“那些發賣了的人裏,可有異常的?”


    隨風說道:“侍衛們都還好,有幾個改行去賣了豬肉炊餅。隻是那侍女裏有個叫俏枝的,被人牙子帶到埠頭準備上船時,沒了影蹤。我曾派人去查看那俏枝的底細,她的家世倒也清白,隻是當初被人牙子領入府裏時,曾在客棧裏失蹤了半個時辰,被找到時,人似乎瘦了一圈,隻說是在客棧旁的林子裏迷了路……”


    剩下的話,隨風沒有說,因為太過駭人,他怕笑娘驚著。


    等人牙子帶人走後三天裏,有人在那林子旁的池塘裏發現一具漂浮的女屍,臉兒都被泡的腫脹了。


    可是根據縣衙驗屍的仵作記錄,那屍體的後背上有個葉片形的胎記,而俏枝的姐姐曾說過,她的妹妹後背上有個葉形的胎記……顯然,有人殺了真正的俏枝,李代桃僵,混入了郡王府。


    霍隨風也是驚出了冷汗,若不是那女人早早露出馬腳,說不得她還會做出什麽可怖的勾當來。隻是不知那個假冒的俏枝是什麽來路,他已經派人貼了頭像告示,重金懸賞緝拿,看看能不能找尋到這女人。


    笑娘沒有再問下去,隻吃完了葡萄後,又道:“我還想吃蘋果……”


    隨風在吃食上一向由著笑娘,想著她晚上吃得不多,若是吃些水果填補,也是好的。於是便去拿蘋果。


    笑娘連忙道:“剛按了腳,不洗手便去拿果子,也不知道香臭!”


    隨風好笑地低頭聞了聞那瑩白的腳趾,然後道:“香噴噴的,哪裏臭了?我都不嫌,你倒嫌棄起自己了!”


    不過雖然嘴上調侃著,到底是叫寒煙打了水,淨手之後才給笑娘削蘋果吃。


    笑娘半臥在榻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削蘋果,狀似不經意地問:“為何每次削皮時,都是特意不讓果皮斷掉?”


    隨風沒有說話,隻是手裏快速轉著蘋果,過了一會,笑娘以為他不會迴答時,才聽他說道:“我娘曾說,若是不削斷果皮,心中許願定能成真……”


    他說完後,屋內一時靜默極了。直到隨風削完後,將蘋果遞給笑娘時,才問:“怎麽不說話了?”


    笑娘定定地看著蘋果,慢慢接過來後,微笑著道:“隻是在想著,你真聽你娘的話。不知許下的願,可成真?”


    隨風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道:“如今我娶了你,又即將有了我們的孩兒,還有什麽願望可許?隻求朝朝暮暮,你我再不分離便是。”


    笑娘定定地看著他一臉滿足的樣子,伸手撫摸他高挺的鼻梁,慢慢道:“隻要你待我赤誠,不曾隱瞞欺騙,我自然是跟你一世的夫妻,不會分離……”


    說著話時,隨風似乎是不自覺地眨了一下眼,嘴角的微笑似乎消失了片刻。


    可是笑娘卻並有再出言試探,隻是倒在床榻上,閉了眼道:“有些困了,一會記得在我腳下墊個枕頭,免得腳兒再發脹……”


    不是她在給混蛋騙子台階下,隻是有時候,人都有甘於現狀的惰性,不然溫水為何能煮熟了青蛙?


    她現在便是被隨風的溫柔小意包裹住的傻青蛙,雖然心中隱約猜測出了一二,卻自己先萌生了怯意,不忍心早早戳破。


    如今的古代,雖然沒有寬帶和現代化的便利舒適,卻有著她在現實裏徹底失去的父愛與親情,更有著現實裏不曾擁有過的平和順暢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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