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許人是被手機設定的工作日鬧鍾給吵醒的,躺在徐然身邊醒來這事怎麽看怎麽不真實。

    鬧鍾的時間訂在早上五點,隻響了兩聲就被何許人按停。

    太久沒做帶來的疼痛並沒有讓昨夜的愛意降溫,何許人像是竭澤的魚渴求雨水一般將自己與徐然融為一體。

    “我在做夢嗎?”何許人喃喃自語。

    徐然還沒醒,整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何許人枕邊,多年不見,風采不減,還是何許人深深喜歡的模樣。

    “懶。”何許人伸手刮過他的鼻子,唇瓣似輕風般拂過徐然的眉頭。

    何許人的手又移到徐然的鎖骨邊,深陷的骨窩裏垂著一粒被打磨得光滑圓潤的琥珀,透明的琥珀裏裹著一粒小小的紅豆,紅豆上的牙印被描上銀邊,仿佛盛著一個以紅豆為恆星的甜糯宇宙。

    沒想到他還留著,何許人又將這條項鏈把玩幾下。

    臥室的暖黃的壁燈亮了一夜,何許人起身關閉,下床撿起扔在地毯上的衣服穿好就下了樓。

    紅豆醒得也很早,一看到何許人從樓上下來就火急火燎地衝上去拱著他的腿。

    “餓了嗎?”何許人渾身酸痛,但還是笑著摸著紅豆頸間的毛發。

    “唿哧唿哧……”紅豆用喘氣聲表達著自己對食物的渴望。

    “你等等,我找找狗糧。”何許人安撫性地拍拍紅豆的頭。

    廚房的和大廳間漆底燙金的推拉門讓何許人找了好一會兒才確定這裏邊兒是廚房。

    “應該在裏麵吧……”何許人在壁櫃裏翻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狗糧的袋子,仔細閱讀了包裝上的喂食要求才倒出來給紅豆吃。

    紅豆圍著被倒入狗糧的碗興奮地搖著尾巴,小餅幹落入碗底的聲音實在是太動聽了!

    紅豆吃得很歡,何許人看了看手機的時間——5:26,還早。

    雖然徐然還沒在這幢房子裏住上幾天,冰箱裏的存貨倒是不少,看來先前的保姆阿姨也是個做飯的好手。

    “吃麵吧……”何許人拿出麵條。

    起鍋熱油,先後打進兩個雞蛋。蛋清在熱油裏發出劈裏啪啦的細響,鼓脹成微微焦白的裙邊,蛋黃也圓潤地成型。何許人用鍋鏟在蛋黃正中戳了個口子,有油亮的溏心流出,香氣十足。

    蝦皮、蔥花、鹽、香油……熱湯一澆就飛出誘人的香氣。

    “好香啊,我在樓上就聞到了味道。”徐然不知何時到了廚房,一邊打著嗬欠一邊靠在門邊看著何許人煮麵。

    “起得挺早,我還準備做完了再叫你起床的。”何許人用鍋鏟從碗裏勾了些湯汁嚐味道。

    “我也嚐嚐。”徐然從身後摟住何許人,笑吟吟地弓著背用腦袋蹭著他的脖子。

    “去刷牙洗臉。”何許人一掌拍開徐然炸毛的頭。

    “那你怎麽刷的牙?”徐然不安好心地在何許人的頸間又吻又啃。

    “我不一樣,我隨身都有帶洗漱用品。你以為都像你這樣,大早上起來不刷牙洗臉就吃東西啊?”何許人常常跟著跑外地出差采訪,一次性洗漱用品已經成了隨身必備產品。

    “真好。”徐然放開何許人的腰,在他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你看我們像不像老夫老妻?”

    何許人白了他一眼,端起一碗麵放到餐桌上:“快去刷牙,然後吃麵。”

    “是!”徐然幫著把另一碗麵也端上桌就去了洗手池。

    麵很香,隻是涼得也快。雖然室內有暖氣,但還剩小半碗時麵已經涼了個大半。

    何許人飛快吃完已經坨成一塊的麵條,一邊收碗一邊告訴徐然自己要離開:“等會兒你吃完了洗個碗,我走了。”

    “你去哪?”徐然慌張地放下筷子,拉住何許人的手臂。

    “我去上班,去公司報備一下采訪的情況。”何許人抽手離開,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穿上。

    “那你還迴來嗎?”徐然跟著到了客廳,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模樣。

    “采訪還有其他的部分,我還要再找你取材的。”何許人收拾好工具,把圍巾圍好,像摸狗似的摸了摸徐然的頭發。

    雪已經停了好幾個小時,前院的植株被壓倒了一大片,天空已然放晴,柵門也果然可以正常打開。

    何許人擠在地鐵的人群中迴想著昨日種種,心裏還是有些迷惘:我們現在算是情侶還是炮友?

    沒有任何複合的儀式與標誌,舊情的餘焰以燎原之勢把理智燃燒殆盡,昨夜的兩人更像是一瞬間意亂情迷。

    仿佛心有靈犀似的,何許人在路上收到了徐然發來的短信:“我宣布,我們複合了,我在家裏等你。”

    地鐵上的乘客昏昏欲睡,隻有個別人注意到了一個青年對著手機笑中含淚。

    這篇關於設計師ares的人物訪談

    還需要從生活層麵取材,徐然知道後當場拍腿決定把生活場景的切入點定在b市的動物園。

    何許人和徐然複合的第十七天,成功進行了第一場約會,雖然這場約會還是以工作為目的的。

    冬季的動物園開放的時間比夏季短些,加之前一天在床上太過放縱,兩人趕到時距離閉館也隻剩下了不到兩個小時。

    “一個多小時夠看什麽啊?”徐然拿著手裏的動物園景觀區導圖撇了撇嘴。

    “去海洋館看看吧,我還沒有看過。”何許人指著有藍色鯨魚的路線提議。

    “聽你的。”徐然欣然接受。

    當天的海豚表演已經告一段落,觀眾席上還有稀稀拉拉的清潔人員在清理著座位間的垃圾。

    說不失望是假的,何許人的舉著相機的手在經過這滿地水漬的一片狼藉後隻能沮喪地垂下。

    徐然哪裏看不出何許人的難過,當場旁若無人地拉起他的手安慰道:“你難過什麽?我們還有機會,以後還可以再來看,海豚有什麽好看的,我帶你去看鯨魚。”

    超大的環形落地窗像幽暗深海裏的一條光帶,身形巨大的白鯨緩慢而優雅地掠過遊客的頭頂,用晶瑩的眼睛窺視著往來的行人。

    何許人的雙手按在隧道的亞克力膠展示窗上,用驚奇的目光追逐著海底天幕中翱翔的白鯨。

    海水裏的光,隧道裏的光都比不上心上人眼中的光彩。

    徐然用手機偷偷拍下這一幕。

    兩隻白鯨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兩個駐足已久的人類,饒有興致地湊到何許人麵前打著圈。

    白鯨的臉越來越近,何許人的臉也逐漸貼近展示窗。

    “噗”地一下,白鯨吐出一個水圈,隨後像是惡作劇成功了一般張嘴大笑起來。

    “你看,它剛剛在對我笑。”何許人指著甩尾遊離的白鯨向徐然炫耀。

    “看到了,特別傻。”徐然這話說的是何許人。

    “我也覺得它有點傻。”何許人收迴手,拖著徐然的手臂繼續往前走。

    “在我看來,鯨魚是很溫柔的生物。當它們預知到自己的生命走到即將結束時,它們總是悄無聲息地共赴死地,像失去靈魂的雕像一樣沉入海底。”何許人說這些時,眼中帶著共情的悲哀,“它們的肉身在腐爛中孕育出更多的生命,這就是鯨落,有人說這是它們最後的溫柔。”

    “我突然

    說這麽文藝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非主流啊?”何許人摸了摸鼻子,看著徐然眨了眨眼。

    “不會,你說的很好,很溫柔。”徐然聽得很認真,迴答得也很認真。

    混沌深海裏,是你給了我愛和光亮,你比鯨落更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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