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娘天天陪著你,永遠也不離開你。”慶陽公主也灑出了熱淚,卻也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了,她隻恨當年嫁到北安郡時沒向哥哥虞景帝要幾個高手保護自己,又恨自己一家竟然沒早些看出趙公伯這人的狼子野心。


    “前麵的人家,救救我們吧!”趙公勝喊得淒苦,一輩子也沒這樣提心吊膽過,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妻兒受自己連累。


    隻見籬笆院裏聞聲跑出幾條人影,當先的男人估摸著有三十來歲,身強體壯,穿著一身獸皮衣裳,身側站著一名幼童,身後還有一名麵色慌張的美貌婦女,懷中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孩。


    龔寧看得真切,這婦女正是自己的義母,卻毫無老態。龔寧心中又念起十幾年後的義母蒼老得有如一名年過六旬的老嫗,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塊巨石一般,這一切都是他們一家連累的,正是此刻連累的。


    “不,不是我,也不是我的父母,而是貪圖權欲的趙公伯!所有的悲劇都是趙公伯造成的!”龔寧隻覺得胸腔一股衝天怒火,讓他想大聲喊出來。


    可此時的他尚且年幼,毫無氣力,而身後追兵已至,他想讓爹娘停手,想叫義父逃走,可張大了嘴,無論如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前刀光血光齊至,耳旁唿聲罵聲一片,一片嘈雜之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領頭那人一刀砍倒,父親身側最後的兩三名護衛被流匪打扮的追兵圍住,亂刀砍死。


    “快,快帶摯兒斌兒逃走……”


    “郡主,小人擋住這幫賊子,你和夫人趕緊逃命,快逃!”


    “公孫將軍!”


    “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嘈雜之中,一道寒芒向著慶陽公主和她懷中的孩子橫斬過來。


    在這一瞬,龔寧體內氣血一湧,忽得一片空白,想要嘶吼,卻喊不出聲音,右臂上猛地傳來一股灼熱之感,似乎要將自己的手臂整個燒成灰燼一般。


    “啊……”手臂疼到極致,龔寧忍無可忍,自右臂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忽然間天旋地轉,伴隨著一聲龍吟,右手上一道青色光芒異常耀眼,刺得龔寧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等他睜開眼來,隻見到以自己為中心,草木如同波浪一般層層倒伏,籬笆院牆盡數被毀,溫馨的小木屋也破爛不堪,樹葉簌簌下落,灑滿一地。


    慶陽公主和勉力支撐的兩個護衛在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吞天的力量下毫無反抗地噴出一口鮮血,緩緩倒地,那些流匪裝束一路追殺而至的亂臣賊子在這一拳之威下如同紙糊的老虎一般,瞬間丟了性命。


    “原來,娘真的是死在我的手裏……”龔寧麵色痛苦地握著已經漸漸恢複的右手,感受著體內澎湃不休的真氣,毫無目的地跌跌撞撞前行,喃喃道:“原來娘真的是死在我的手裏,原來娘真的是死在我的手裏……”


    “不,一切都是趙公伯,趙公伯!我與你勢不兩立,今生不殺你,我誓不為人!”龔寧仰天大吼,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跌下山崖。


    “趙公伯!我與你勢不兩立,今生不殺你,我誓不為人!”龔寧一聲厲吼,緩緩睜開雙目,麵前漸漸變得清晰,趙公伯正與上鴻子鬥在一起。


    “寧兒,你可算醒過來了,快來助我!”上鴻子原本就被趙公伯打得內傷未愈,又獨自與他在陣法內鬥了許久,竟變得猶如一個血人,傷痕無數。


    龔寧不敢怠慢,連忙提著陽焱上前接替上鴻子接下趙公伯辛辣的劍招。


    “小畜生,你竟然恨我恨到這種程度了?”趙公伯大怒嘶吼,他知道這種陣法一旦誤入其中,隻有強到極點的情緒才有可能衝破,卻怎麽也沒想到,龔寧對自己的恨竟然能衝破幻境。


    “我還要謝謝你,讓我再見一次父母,不過,這隻能讓我更加恨你。”龔寧咬牙切齒,將陽焱握得緊緊地,陽焱似乎能感受到龔寧的情緒一般,忽然閃出一道紅光,龔寧隻覺得身上暖洋洋地,充滿了力量。


    “就算你衝破了幻境又如何?你看看他們兩個,根本就掙紮不出幻境,你以為憑你和他就能對付得了我麽?”上鴻子此時渾身浴血,幾乎沒有再戰之力,趙公伯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我一對一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龔寧衝破了幻境,在幻境之中激發了右手的血脈之力,氣勢為之一盛,瞪著眼道:“我說過,今生不殺你,誓不為人,廢話少說,接招吧。”右手緊握陽焱,向上一挑,斜削趙公伯下巴,趙公伯眼珠一轉,忽的側身讓過,左掌圈出去拿龔寧右腕,哪料到龔寧竟然學著紅蓮的手下賀鳴,斜削過後緊接著劍勢一轉,橫了過來,割向趙公伯的喉部。


    趙公伯眼看著就要拿住龔寧的右腕,但覺一陣寒風襲來,大驚之下,方要變招,但眼前忽然晃出一條血人來,當即給他驚出了三魂六魄來,正是那幾乎失去戰力的上鴻子,他提劍刺向自己肋下,雖然劍招已經有些扭曲,且又沒什麽力氣,但龔寧這一劍他是必須要躲的,而躲這一劍就一定會主動撞到上鴻子的青霄劍上。


    趙公伯沒想到龔寧竟然使出這種招式,但他也有辦法躲過去,可就是沒把受傷的上鴻子算在裏麵,若是上鴻子傷勢不重,他也不會這麽自負地伸手拿龔寧的手腕,是以現在落到了這種必死的局麵裏。


    趙公伯的肉身離刀槍不入可差了十萬八千裏,他心中電光火石之間轉過無數個念頭:“不!小畜生剛破我的幻境,氣勢正盛,我若是中了這小畜生一劍一定必死無疑。倒是這個牛鼻子和我鬥了半晌,氣力幾乎耗盡,還不如拚著肋上中劍,起碼還有迴旋的餘地。”念及於此,提著龍斬的右手竭力一震,龍斬頓時抻的筆直,卻一點力量也沒有,但上鴻子已是強弩之末,青霄劍碰到並無真氣的龍斬之上,還是輕輕偏了少許,趙公伯趁著這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龔寧一劍,後腰被青霄劍劃出一條深深的血口,煞是嚇人。


    “你們給我去死。”趙公伯一聲怒吼,左手捂著後腰,龍斬直刺龔寧麵門。氣勢竟然隨著


    上鴻子使出這一劍後便摔倒在地,昏了過去,龔寧心中雖然有些遺憾著急,但心中知道趙公伯沒那麽容易殺死,當即向後翻了個跟鬥,躲開這一劍,可趙公伯也是鐵了心要一力降十會,仗著自己高深的功力硬壓龔寧。


    龔寧心中一凜,暗道:“他這軟劍端的詭異,我與他硬拚吃虧的總是我,若是再這樣與他鬥下去,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這裏,既然他用的軟劍,那我便使‘滄瀾劍法’中的纏綿悱惻,給他來個以柔製柔。”便鼓動真氣,提劍迎上,陽焱與龍斬相交的一瞬,陽焱恐怖的爆發力好似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一般。


    趙公伯眉頭微皺,想要撤劍,卻發現陽焱緊跟不舍,好像黏在了龍斬之上,他退陽焱便進,他進陽焱便退,幾招下來,心頭升起強烈的煩悶之感。


    這正是“纏綿悱惻”的妙用,龔寧黏住趙公伯的龍斬之後繼而一纏、一繞、一帶,硬生生的牽引了龍斬的去勢,他的手臂劃弧,陽焱便帶著龍斬一齊劃弧,趙公伯登時變得如同一隻提線木偶一般。


    “你這是什麽古怪劍法?”趙公伯驚怒叫道。他的功力超出龔寧許多,即便是有傷在身也不至於被龔寧逼到這個程度,龍斬是他苦練了多年的兵器,此刻雖是握在自己的手中,卻受他人掌控,這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龔寧不答,兀自舞動劍法。趙公伯的龍斬是柔,龔寧的“纏綿悱惻”同樣是柔,二人看著相似卻截然不同,龍斬的柔是劍身柔軟,而“纏綿悱惻”的柔是招式上的柔,二者之間的對比就好似魔教和正派劍法的區別,劍招雖然一致,可魔教以劍禦氣,而正派以氣禦劍,使出來的風格自然大不相同,這是本質上的區別。


    趙公伯此刻被龔寧逼迫得進退兩難,若是不棄龍斬,恐怕自己會被活活氣死,若是棄了龍斬,以自己的傷勢再加上空手對敵,萬一阿央與徐召巨再有一人僥幸衝破幻境,那便生死未卜了,此刻已經有龔寧衝破幻境的先例,趙公伯可不敢再行險招,一時間拿捏不定。


    “去死吧!”龔寧一聲大喝,已是粘著龍斬斬向趙公伯的天靈,趙公伯心中一慌,連忙定下心撒手棄劍,向後躍走,滿是怒氣地盯著龔寧。


    “小畜生,當年這幫飯桶辦事不力,讓你逃得性命,沒想到竟是養虎為患了。”趙公伯沉聲道。


    “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的累累惡行自然由我來替天行道,吃我一劍。”龔寧撥飛了龍斬,唿唿唿一連斬了六劍,皆是挾怒而發,兼之血脈之力激發後帶來的精純真氣,威力絕強,趙公伯連連後退,後腰上的劍傷令他疼得呲目欲裂,好容易才站穩腳跟,勉強之間催動真氣還上兩掌,二人忽進忽退,一會便打到了徐召巨和阿央的身邊。


    隻聽徐召巨悲痛大唿:“我的兒啊,你到底在哪?”但卻是雙目緊閉,渾身顫抖不止。


    趙公伯冷聲一喝:“去,殺了這小子。”話音才落,徐召巨渾渾噩噩地睜開雙眼,隻是目中無神,稀裏糊塗地衝趙公伯點了點頭,道:“是,主人。”竟是在幻境中被趙公伯操控。


    趙公伯心中卻極為惱火:“我的實力還未到‘無他境’,在幻境中也隻是勉強能夠控人,隻是這一下所耗費的功力不小,再想達到‘忘我境’,已是機會渺茫,今生修為算是到頭了,該死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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