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上黨郡,泫氏。上黨地區地高勢險,自古為戰略要地,《國策地名考》曰“地極高,與天為黨,故曰上黨”,所以上黨郡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故有“得上黨而望中原”的說法。


    而泫氏則在上黨郡南部,貼近中唐,因在泫水河之上而得名。幾百年前此地曾爆發過幾十萬人的大戰,據史冊記載,那場大戰血流成河,死傷極為慘重,據說古戰場處至今仍舊陰風哭嚎,大地枯紅。而如今,三策府的大批人馬就駐紮在泫氏縣內,淩厲、樂平、何進等人正在密謀此次行動的收官之作,如何找到那個神秘的青鬼。


    而此刻由於北周封鎖邊關,禁止貿易,乃至大軍雲集,弄得中唐也十分緊張,邊關上也開始排兵布陣,雙方關係已經處在了一個十分微妙的點上,樂平等人也收到了皇帝的聖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最多再有十日,十日之內若不能抓住青鬼,邊關也會解除戒嚴,屆時很可能是前功盡棄,所以此時眾人也十分緊張,準備部署一張大網,將青鬼捉拿歸案。


    屋內大約有七八個人,淩厲坐在首位,還有樂平,何進,吳興和玄策司內其他重要成員,眾人都眉頭緊鎖,好像在思量什麽,淩厲率先說道“如今我們興師動眾多日,已經取得巨大成就,北周境內的玄策司暗樁基本已經被拔掉了,縱有殘餘也不過十之一二,不過這也就意味著,青鬼一定得到了風聲,所以他肯定會把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大家都想想,怎麽把他揪出來”。頓了頓又說道“何進,你先說說”。


    何進皺著眉說道“迴稟大人,這青鬼一直不以真麵目示人,所以就算他站在我們麵前我們恐怕也認不出來,所以隻能通過其他一些細節旁敲側擊來辨認身份”,說罷看向淩厲,見淩厲示意他繼續之後又說道“我在玄策司內曾聽人說過,青鬼的輕身功法十分了得,尤其擅長狹小空間內的閃躲縱躍,堪稱神出鬼沒,這也是其青鬼稱號的來源之一,而當日就是他負責追殺於我,我當時為了活命不得已使出了“胎息心燈訣”,進入胎息狀態,能活下來已是僥幸,對其神通全然不知,不過好像聽人說過他還擅長幻化之術,就不知是真是假了”。


    此時樂平說道“我家供奉雲霄白羽也是輕功一道的絕頂高手,若是青鬼輕功高絕的話,雲先生或許可以看出幾分端倪”,淩厲又說道“光是這樣可還遠遠不夠,有沒有辦法可以確定他的身份,至少這家夥站在我們麵前時候我們得知道是他,要是讓他從我們眼皮底下溜出去,那本都督這半世英明豈不全毀了”,說罷眾人都輕笑了起來。


    樂平想了想說道“其實倒也不必非得我們去辨認他,或許還可以想個辦法讓他自己跳出來”,淩厲說道“你小子素來有幾分急智,不必講這些彎彎繞,趕緊說”,何進卻問道“樂校尉的意思是,給他個誘餌,讓他上鉤?”,樂平點頭道“不錯,不過青鬼狡詐多謀,不是之前熊本忠這類莽漢可比的,想把他揪出來讓他上鉤,我們得想個萬全之策”,淩厲也反應了過來,問道“那得是個什麽樣的誘餌能釣起這條大魚”。


    何進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個人就都有弱點,熊本忠一心求死是因為家裏人都住在中唐,偏偏他又是個極為重視這方麵的,不過青鬼行事詭詐,麵冷心黑,也從未聽聞他有家室,但隻要能把握住他的弱點,令其束手就擒也不是不可能”。


    樂平又接話說道“首先並州地區已經開始嚴格的排查保甲製度,他每在中唐多呆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風險,其次當下中唐和北周的聯係被切斷,想必中唐玄策司必定是兩眼一抹黑,縱有猜測也絕對不會知道這邊的詳細情況,而此時青鬼最大的使命應該是想盡一切辦法把這邊的情況送出去,通知總部早作對策,哪怕是亡羊補牢,那也為時未晚,當然也不排除他就地潛伏等待時機的可能,不過到時候他的情報也就沒什麽用了,縱然玄策司手段通天也難有補救措施”。


    何進說道“沒錯,而且隻要他逃出去就算是蛟龍入海任意翻騰,不僅性命無虞而且使命也得以完成,所以就看到他到底願不願意為了活命拚上這一次”。樂平冷笑道“隻要餌料放的好,別有太明顯的破綻,他一定會拚上這一把的,隻不過這樣子我們的風險也很大,搞不好有可能讓魚兒吃了餌料再遊迴大海,而且解禁的關隘也必須慎之又慎,開放哪些關口還得好好思量思量”。


    樂平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有些激動的說道“有辦法了!”,見眾人望了過來便趕緊說道“安平王府上養著幾隻番商貢上來的鬥犬,性情兇猛,擅長撲咬,尤其是嗅覺極為靈敏,又被番商訓練過一番,能追索物品,我親自在王府裏見識過這些鬥犬尋找到事先藏起來的馬球酒杯等物件,而我們之前在並州的暗樁裏搜到過青鬼假扮鬼將的服飾,當時玄策司的密諜正在燒毀這些服飾,被我們的人搶下一些碎片,我想隻要青鬼出現嗎,我們就有很大可能抓住他,不過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有風險的”。


    淩厲一錘桌子說道“這就夠了,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這迴我們就給他放一隻生命之餌,他要是真有本事就吃了這餌再逃出去,要是沒這個本事,就讓他嚐嚐觀止的威力吧,上黨郡是玄策司最重要的入口,一共三個關口,全部開放,本都督負責一個,樂平帶著你家的供奉負責一個,何進、吳興把守最後一個,是成是敗,就看這一次了”。


    最近這幾天並州境內上黨郡,太原郡,西河郡三郡三十七縣驟然變得風聲鶴唳,保甲製度前所未有的被嚴格執行起來,保甲編組以戶為單位,設戶長;十戶為甲,設甲長;十甲為保,設保長,這樣就把每家每戶都納入統計當中,有任何外來人員都必須報備,著實是抓捕逃犯的不二利器。


    在銅關鎮砍柴的青鬼覺得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甚至已經到了自己抵抗不住的程度,自己好像每天都活在暴露的邊緣,自己本身就剛剛進入並州沒多久,身份也是之前一個已經被抓起來的車馬行二掌櫃給安排的,因為這個身份自己已經搪塞過了兩波盤查,但那個該死的保長似乎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盯著自己不放,估計是那幾百兩銀子的賞金讓他已經魔怔了,稍微有點懷疑的都被盯住,這幾天沒事就來串門聊天。


    哼,要是再糊弄不過你這鄉巴佬我這青鬼的名頭真是不用要了,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本座的賞銀不是那麽好拿的,惹急了拚著暴露的危險也先要了你的腦袋。


    周寶順又笑眯眯地來串門了,一雙草鞋在泥水裏吧嗒吧嗒的甩著,進屋自來熟一樣把草帽上的雨水抖了抖,笑著問“怎麽著老張,今天沒去砍柴啊?”,化名張幹的青鬼很是無語,一麵揉著膝蓋一麵說“保長啊,這雨剛停,天還沒放晴呢,山上不好走,柴也太濕,等幹幹再去,再說我這腿有毛病,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出不了門”。


    周寶順一拍腦門“哦,對對對,你看我這腦袋,老忘事。對了老張,你上次和張捕頭說你以前跟著哪個商隊來著,我這鄉下人沒見識,你再叨咕叨咕這走南闖北的事,迴去我也好跟街坊們顯擺顯擺”。


    青鬼長歎了一口氣,心裏想到“你個鄉巴佬居然敢盤問我?”,說道“是這樣啊保長,最開始我跟著長子縣裏麵的範記車馬行跑生意,不信的話您去問問現在的大把式,當年我老張也算是個好把式。大多數時候是在咱北周裏麵走貨,還有幾次去過中唐那邊,神都那地方,比咱這鄴都,還要大出不少,每人揮一揮袖子,都能把太陽擋上,你就說得有多少人吧。最遠的時候咱還走過一次cd那蜀錦漂亮的,太陽底下五光十色的,晃人眼睛。後來在太行山那次出了事情,名氣臭了,腿也摔壞了,沒法走貨了,就托了關係來咱鎮子上住著,勉強湊活著過日子吧”。


    周寶順跟著歎了幾口氣,又問道“哎老張,聽說你還認識字兒”,青鬼擺了擺手說道“算不上認字兒,跟著賬房學過幾個,能認個自個兒的名字罷了”。


    兩人閑扯了一會周寶順又說道“前幾天這邊關上一直戒嚴,聽說是有十萬大軍駐紮呐,中唐那邊也差不多,鄉裏鄉親的都以為又要打仗,有的都收拾行李準備投親戚了,沒想到今天縣裏麵來了消息,說是後天這幾個關隘就解禁了,你說這到底是什麽事啊,十萬人馬這人吃馬喂的也得不少錢糧,又不打仗,瞎折騰什麽呢”。


    青鬼心裏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嘴裏說道“這軍國大事咱咋知曉,跟咱也沒啥關係,等天晴了砍柴去才是正經”,周寶順見他表情不似作偽,也不再疑慮,“那行,你忙著吧,我先迴去了,別送別送,那個,我家老大昨天打了隻兔子,晚上來我家吃飯啊”,青鬼送出門後自顧自的走了。


    青鬼迴到房間裏陷入了沉思,“這老農來探口風或許是有的,但要說他給我下套還不太可能,那邊關解禁就是確有其事了,想必封鎖這麽長時間雙方都應該頂住不壓力了,相比於大軍開戰,玄策司和三策府的鬥爭也確實算不上什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三策府那些人下的套……是了,一定和三策府拋不開關係,沒有三策府插手才是怪事,那我要不要….”,過了一會青鬼冷冷一笑“火中取栗又如何,就算是你們設下的套子又能如何,別說在這並州之內,就算是中唐也沒有幾個人見過本座的真麵目,這迴本座要光明正大地從你們麵前走過,想抓我,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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