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魏五也注意到了:“確實,好像還有點怕她似的。要說一般堂子裏,對姑娘客氣些是有的,畢竟是搖錢樹嘛!可講到害怕,就不應該了。”

    “還有……”這件事比起孫幹娘的態度更讓她介意:“孫家一共有幾個姑娘?”

    “除了香拂,還有兩三個小丫頭,隻能幹些捶腿揉肩的活。”因是陸明夷的吩咐,魏五讓人查得仔細。

    “嗬嗬嗬……”陸明夷不禁又冷笑了起來:“統共一個可以賺錢的人,倒養了十來個幫閑,就算是紅薔隻怕也沒這樣大的排場吧!”

    那群人衝出來時正是混亂的時候,魏五本以為是弄裏湊的,再一想才發現不對:“我派出去的人當初隻是大略查了下香拂的背景,如今看來什麽從蘇州遷來的鬼話也未必是真。你別急,我讓蘇州的分堂幫著一塊打聽,必能把他們的底細挖出來。”

    “行,這件事我就重托給你了!”陸明夷從手提包裏又掏出一卷鈔票,塞到了魏五手中:“隻有一點,寧可什麽都查不到也絕不能叫他們察覺了。我懷疑這幫人的背景不簡單,務必小心!”

    魏五實在不想收下這筆錢,但又想到這不是一兩個人,幾天能解決的,他對門內也當有個交代。想了想,還是鄭而重之地收了起來:“四小姐放心,風,無孔不入,這世上沒有什麽消息能瞞過風的耳朵。”

    把這一攤事交給魏五後,陸明夷卻不能再磨蹭下去了。自從她開始到滿庭芳上班開始,陸太太對她就是諸多不滿,主要集中在她一天到晚早出晚歸這件事上。連當初替她當說客的蘇伶也被埋怨上了。年關將近,她得把注意力多放到家裏,陪陪父母才行。

    這天明夷到家剛好是六點半,晚飯剛吃到一半,黎婉一看見她進門,趕緊笑著吩咐雪花:“快去添副碗筷來,咱們的陸大經理迴來了。”

    “大嫂,你說這話我就不能同意了。我們家還有陸總董、陸主任,哪裏輪得到我這個小經理逞威風?”陸明夷外套都來不及脫,就跑到陸太太身邊撒嬌:“媽你說是不是?”

    陸太太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額角:“你也知道家裏比你官大的多得是呀!陸主任和陸總董可都按時迴來吃飯了,我的陸經理什麽時候才能好好在家裏吃頓飯啊?”

    “哎呀,媽!”陸明夷隻得又使出老一套,拽著陸太太的胳膊一個勁地搖:“銀行和機關過年都是放假的,我那個商店過年正是賺錢的時候,你怎麽好一視同仁的啦?再

    過一個月看看,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陸益謙也笑了起來:“這話說得很冠冕,不過確有幾分道理!”

    “你也是一天到晚慣著你妹妹,好好的女孩子不趕緊找個婆家,非要出去工作,也不知道圖什麽。家裏難道還要靠你養不成?”陸太太雖然嘴上不饒人,終究消了氣。再一摸女兒的手,幾乎要跳起來:“儂個小娘啊!這麽冷的天在外頭走都不知道戴個手套,都快成冰了呀!章媽章媽……快讓廚房盛碗熱雞湯來!”

    “不生我氣了?”陸明夷也知道母親這迴氣大了,耍了一個小花招,迴來的路上特意把手放在外頭迎風吹了吹,果然陸太太馬上就心疼上了。

    “氣什麽氣啊,快去喝湯!”陸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吩咐兒媳:“阿婉,盯著她喝完,不許剩。”

    這可是個好差事,黎婉一口就應允道:“是,母親!”

    把不省心的小女兒按在了座位上,陸太太繼續陸明夷迴來前正談到的話題:“三丫頭的八字已經拿到先生那裏算過了,先生說正月二十是個好日子,宜嫁娶。雖說趕了一些,不過該有的東西都差不多備齊了,也不至於很狼狽。二姨太,你到底是三丫頭的生母,你覺得怎麽樣?”

    雖然二姨太平時經常掃興,這迴卻是滿口的好話:“吉日吉日,取的就是一個吉利,倒不在乎趕不趕的。既然先生說好,我能有什麽意見,當然是聽老爺太太的了。其實莫太太之前也說過,想佳人快點過門呢!”

    莫家想提早婚期?陸明夷一邊喝湯,一邊耳朵卻沒放過任何細節。這樁婚事已經算板上釘釘了,為什麽還要提前?難道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陸太太看陸佳人也是低著頭,並沒有反對的樣子。這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再去跟莫家爭執,便轉向丈夫:“老爺,你說呢?”

    對於這樁婚事,陸老爺的不滿之處甚多,所以也就不大過問,不過淡淡點個頭罷了。

    得了這個態度,陸太太一錘定音:“好,那這事就這樣定了。三丫頭安心備嫁,年節的應酬能不出席就不要去了,二姨太要把婚後的事情多跟她說一說。”

    “是!”二姨太一邊喜形於色,一邊還朝自己的宿敵梅姨娘狠狠白了一眼。

    可奇怪的是,這迴梅姨娘卻沒有迴應她的挑釁,仍是慢悠悠地夾菜吃。如果非要陸明夷形容,她會說梅姨娘的眼神中似乎…帶著同情……

    陸明夷留了

    個心眼,吃完飯就把細雨叫了去:“你想法子去找陳媽套套話,我總覺得梅姨娘抓住了二姨太什麽把柄似的。”

    二姨太的人緣在整個家裏都算倒數,細雨一聽要抓她的痛腳拍著胸脯就答應了下來:“沒問題,陳媽平時最好喝兩口,我去給她搞瓶女兒紅,包管她什麽都說出來。”

    “行,你去外頭買瓶好的,別問廚房要!”明夷直接從梳妝台上的零錢匣子裏抓了一把塞給細雨:“剩下當你的跑腿錢!”

    第二天晚上,細雨就躊躇滿誌地迴來了:“小姐吩咐的事,我都打聽清楚了!”

    “這麽快?”陸明夷倒吃驚了起來,梅姨娘馭下的手段比之二姨太可強多了,這陳媽的嘴怎的如此不穩。

    “咳……別說我請了她好酒好菜,就算我不請,沒準她也會告訴我呢!”細雨趕緊把她倆交涉的過程娓娓道來。

    “陳媽早就看二姨太不順眼了,自從攀上了個莫家這門親事,她三天兩頭地向梅姨娘示威。今天打個鐲子,明天做件衣裳。三小姐眼看要嫁了,太太又難免偏袒她一點,梅姨娘心情不好就出去找以前的小姐妹打四圈,這一打不要緊,無意中就知道了樁新聞。”

    眼看細雨比手劃腳,唱做俱佳,陸明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我這裏還賣關子,你以為茶館裏說書呢!”

    “我這不是想講得生動點嘛!”細雨扁了扁嘴,繼續道:“二姨太不是有個兄弟在銀行上班麽,看著人模狗樣的,誰知道竟在外頭欠下了一大筆賭債。人家已經揚言,要是再不還就砍下他的手指和耳朵!”

    二姨太的兄弟,不就是銀行信貸部的孫經理麽,有點意思!陸明夷想了想,又問道:“那梅姨娘是怎麽知道的?”

    “聽她的小姐妹說的啊!據說她姐妹現在跟了個幫會小頭目,專負責追債。陳媽說那天她也在,聽得真真的!”細雨得意道。

    陸明夷想了想,又問道:“細雨,你說梅姨娘討不討厭二姨太?”

    “何止是討厭,要是有辦法,我看梅姨娘簡直就想咬她一塊肉下來。”細雨一向是家中的包打聽,自從梅姨娘進門後,太太倒沒說什麽,偏是這二姨太簡直有一百個不順眼,動不動就給她使絆子。

    幾次三番下來,梅姨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然要還擊的。這孫臘梅又不是主母,大家一樣是姨太太,憑什麽要受她的氣。就這麽著,仇就越結越深了。

    明夷笑了起來:“既然這樣,梅姨娘

    為什麽不去找母親或是父親告發呢?二姨太的地位一半靠二姐三姐,另一半就是靠孫經理在銀行撐著。隻要參倒了孫經理,二姨太就容易對付多了。”

    “這……”細雨一時語塞了:“或許是梅姨娘害怕老爺,不敢去告發吧!”

    這話也有一定道理,其實不光是梅姨娘,合府無人不怕陸老爺,唯一敢跟他沒大沒小的也就隻有陸明夷而已。

    “傻子,人家這是拿你當槍使呢!”明夷給丫鬟開始了培訓:“她去首告,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肯定得問她是怎麽知道的。這一下不就牽出來她去見以前小姐妹的事了,小姐妹的男人還是個收債的,別管二姨太怎麽樣,她就得個交友不良的評語。”

    還沒等細雨恍然大悟,明夷接著道:“二姨太有女兒,在母親麵前總是更有體麵些,再加上孫經理也是銀行的老人了,若沒有實據恐怕告不倒他還得被反咬一口。陳媽之所以那麽痛快,無非就是想借你的口讓我去揭發。這樣她們既不用擔風險,又可以看著二姨太倒黴,豈不快哉?”

    “這梅姨娘,算得可真精啊!”細雨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告發是便宜了梅姨娘,不告發是便宜了二姨太。小姐,咱們怎麽辦?”

    “我們按兵不動!”陸明夷看著窗外,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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