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道26街一號小洋樓裏一派肅穆。

    夜晚把陸公館院子裏的海棠花籠罩在藍色的蒼穹之下,屋子裏的燈光斜射出橙黃色的光束,仿佛很溫暖,但身處溫暖光明中的人卻內心濕冷冰涼。

    【會握嗎?】陸先生鼻尖輕輕蹭過靈珠白皙的耳垂,他說話的聲音緩慢而低沉,不慌不忙,卻又穩重讓人不得不聽從。

    靈珠坐在陸先生的腿上,側坐著,長發半披散著,落在她腰間,還帶著水汽,彎彎延延的趴在她的睡衣上,像是一簇簇迷人的海藻。

    靈珠手被陸先生把著一同握在黑色的槍柄上,陸先生一麵教一麵雲淡風輕的詢問靈珠的感受【重不重?】

    靈珠搖搖頭,但是手卻微微顫抖。

    【害怕嗎?】陸先生感受得到他圈養的金絲雀排斥的心理,抗拒的身體動作,但是他很堅持,他的堅持讓靈珠不得不服軟,不得不繼續這樣按照陸先生的意思做下去,【隻是教你打槍而已,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像這樣。】

    話音一落,靈珠的手就被陸先生一把握住,然後對準了對麵的花瓶,‘砰’的一聲將其打爛!

    那是英國人送給陸先生的瓷器,據說是從一個太監手裏買來的,曾經陸先生很喜歡,把玩了個把月放在了靈珠的房間裏。

    花瓶的碎片掉了一地,落在地上卻沒有多少聲音,地毯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怎麽樣?是不是很簡單?】一槍打中,陸先生顯得心情很好,於是更加慢條斯理的教靈珠怎麽開槍,【隻需要按下去就好了,不要有心理負擔。】

    靈珠抿著唇,不敢放手,也不敢點頭,閉上眼睛,示弱的將額頭埋在陸先生的頸間,聲音微顫【可以不要這樣嗎?】

    陸先生笑的很好看,哪怕已經是個年近四十的人,也因為長相過分陰柔而顯得年輕,他笑著說出殘忍的話【不行哦,這個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溜進你的房間,摸你的腳……你不好好給他懲罰,我怕他會以為你喜歡他。】

    陸先生越說笑容越大,好像從來都隻有這麽一個表情。

    【不會的,他不會這麽認為的。】靈珠閉著眼睛不想看不遠處跪著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還綁起來的園丁。

    【為什麽不,我就這麽認為。】陸先生看上去很大度,但其實心眼很小,小到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碰自己的東西,【還是你你真的喜歡被他碰?】

    【沒有……】靈珠隻能否認,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惹惱陸先生。

    【嗯,很乖,不過你如果不想看就別看了,我讓你開槍,你按下去,就可以了,非常快,也非常簡單。】陸先生親吻著靈珠的黑發,手掌摟著靈珠纖細的腰,另一隻手扶著靈珠的手,舉到某個角度,隨後低聲說【開槍。】這兩個字突然變得冷漠,好像靈珠如果不照做,跪在那兒等待死亡的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靈珠在陸先生說完,便顫抖著指尖,按了下去,槍聲頓時響徹整個公館,伴隨著的還有物體重重倒在地上的聲音。

    靈珠開完槍就受不了的鬆開了槍,黑色冰冷的槍掉在地上,她雙手環住陸先生的脖子,臉埋進陸先生的肩頭,久久的不抬起來,像個受驚的小動物,起碼陸先生是這麽認為的。

    陸先生依舊在笑,他安慰靈珠,摸著靈珠的長發,說【做到很好,如果以後不想再做這樣的事情,就好好的和其他人保持距離,不要害了他們明白嗎?】

    靈珠閉著的眼睛頓時睜開,無神的黑眸落著恐懼,聽話的說【明白了。】

    ……

    “這裏是哪裏?”白九勢跟在靈珠身後,雖然有疑問,但是卻毫不猶豫的跟著。

    靈珠沒有迴答。

    白九勢問題很多:“金小姐昨日一聲招唿都不打,我還以為金小姐又被強人拐跑了,金小姐不想說說迴北平的感想嗎?”

    “不想說也無妨。”白九勢自討沒趣了一下,看著金小姐的背影,覺得著自己越發荒唐起來,玩笑歸玩笑,曖昧歸曖昧,欣賞可以欣賞,被利用也隻要老子高興就好,可現在他屁顛屁顛的從天津到北平,拋下自己一切事務,就為了讓金小姐欠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金小姐看樣子是打算白嫖,所以他好像很劃不來的樣子。

    白九爺不是純粹的軍人,他更多的是用生意人的思維在思考,他喜歡冒險,喜歡聰明的女人,喜歡漂亮的,喜歡高傲又很難弄到手的,這樣的人他從出生到現在沒有碰到過一個,現在碰到了,卻又總是身體多於腦袋思考,忘記了他自己的利益。

    這無疑是危險的……

    不知道有沒有迴報,甘願被利用,喜歡被白嫖,媽的,這都是什麽鬼感覺?

    白九勢在腦海裏迅速分析自己在這場追逐中所占據的重量,最後發現或許有那麽一點重量,卻不足以讓金小姐屬於他,而他對金小姐說的那些曖昧的話,九爺也分不

    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或者全部都發自內心。

    但是白九勢的腳步卻沒有半分停頓,他一直跟著她,來到距離王府不遠的煙花柳巷之地。

    這裏白天全部都關著門,也沒什麽人走動,偶爾有巡邏兵三三兩兩巡視周圍,看見靈珠和白九勢卻不會上前質問。

    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不管哪兒都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靈珠也不例外,她站定在一家掛著紅燈籠的平房前,迴頭,正巧對上了白九勢那雙深邃的眼,裏麵的東西太多,多到靈珠分不清這人現在究竟是真心多一點,還是玩鬧似的占有欲。

    “我之前聽哥哥說,馬平安和他經常來這條街玩,馬平安和這裏的一個姑娘好的很,還給姑娘租了房子,就在這裏,既然城門鎖了,他們搬著我家的東西去不了太遠,又需要藏起來,這裏是個好去處。”靈珠站在門口給了九爺一個答案和選擇,“你不用進去,我自己能做好我想做的事情,如果你覺得陪我過來很無趣,現在就可以走,我不會怪你,但是把槍留下,我有用,一千銀元夠不夠買下來你的槍?”靈珠敏銳的察覺到白九勢的遲疑,她很擅長察言觀色,尤其是對男人,這種天賦技能讓靈珠能夠在關鍵時刻憑著直覺找到出路。

    白九勢好笑的說:“怎麽忽然這麽說?”

    “沒什麽,隻是感覺九爺忽然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定,所以還是趁早退出比較好,免得到時候我把九爺利用完就甩了,連最後一口氣都沒了,也爬不起來了。”

    “我白某有那麽弱嗎?”

    自然是沒有,靈珠在上輩子看見過白九勢輝煌鼎盛的時候,全天津都怕他,敬他。

    “難說。”靈珠微笑著走過去,一點點的逼近白九勢,伸手一邊解開白九勢腰間的槍套,一邊眼神堅定的說,“但是我相信九爺終有一天迴站在所有能想象的頂點,和我在一起攪和就難說了,因為九爺總說要我隨便用你,還完全不求迴報,這種虧本的買賣哪怕是九爺也會被榨幹的,靈珠這是好意提醒。”

    七格格抬頭,捏著白九勢的下巴,拇指指腹一點點爬上白九勢的唇瓣,按了按,睫毛微微垂下,然後踮腳湊上去,歪著頭,讓自己的唇親吻在九爺的唇角……

    白九勢有預感,卻沒有想到這次不是金小姐對自己的試探,他嗅到金小姐的發香,感受得到金小姐柔軟的唇和靠上來時眼睫毛劃過他臉頰的微弱觸碰。

    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又聽金小姐塞了什

    麽東西到他懷裏,他拿出來展開一看,是一千兩銀票。

    靈珠說:“剛才那個,是答應給你的謝禮,一千兩是□□的錢,九爺不說聲‘謝謝惠顧下次再來’嗎?”

    白九勢低頭淺笑,拉住靈珠的手腕就把人拽迴了懷裏,反身壓在牆上,困在雙臂間,說:“你這才不是放我走,是在挑釁,是勾引,是賄丨賂,是既想讓我幫忙,又想讓我不要太礙事……”

    靈珠眨著大眼睛,聲音很小的說:“是又如何?隻許九爺說些冒犯我的話,不許我調戲九爺嗎?”

    白九勢說不過這人,被對方輕輕推開,一番交鋒下來,他竟是又拋卻理智,折腰在此。

    “很好,在這裏等我,我進去和馬平安談談,馬上出來,乖。”七格格伸手摸了摸九爺的頭發,九爺慢了一拍,卻又很快下意識彎腰讓靈珠可以不用把手伸那麽高,任由金小姐碰他的頭發。

    金小姐氣場好像總是會突然爆炸般強大,讓白九勢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而後才是極度興奮,此處也是如此,但金小姐帥過之後就在那院子門前遇挫,她不要白九勢幫忙,根本就進不進去,白九勢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走過去,拉開靈珠,一腳把那木頭插栓的大門踹開,然後恭恭敬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靈珠麵不改色的進去,耳尖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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