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少爺最親近的手下,這段時間他也看出來了,少爺和少夫人之間不對勁, 這兩個人的關係讓人感覺很怪。說恩愛吧,兩人天天吵嘴鬥氣,心裏似乎還都有外人。


    說不恩愛吧,有時候二人之間流動的那股默契卻不是真正劍拔弩張的夫妻能有的。依他看,這兩人不像是新婚,倒像是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似的。


    迴來的時候少爺特地囑咐過他,問問少夫人有沒有什麽東西帶給他,沒有的話就算給句話也成!


    他還真怕自己張口問的話,以少夫人現在對少爺的嫌棄程度,會什麽都得不到呢。結果沒想到,她居然主動讓他轉達這樣一句話。


    少爺肯定會高興壞了!


    時沛真的高興壞了,不過他是高興在內心裏,在眾位士兵麵前,他的臉色依舊如常。隻不過在這之後,人們肉眼可見的發現他周身的氣場變了,之前訓他們的時候像個活閻王,現在明顯好多了,而且還提前給大家下了操。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啊!軍營裏頓時喜氣洋洋,比吃餃子還開心。


    而提前結束了公務的時沛此時則站在雪地中,目光放的很空,眉頭鬆一陣緊一陣的,像個為練絕世武功而走火入魔又動彈不得的大俠。


    時沛很高興,也很煩。高興地是江雅芙叫張平帶過來的那句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句好話。這番若不是另外兩個同僚感染風寒臥床養病,他也不至於忙的迴不了家。


    娘子還是那個娘子,雖然她變的年輕漂亮了,性情也南轅北轍了,但她其實還是關心自己的。


    煩的是,自從上次從母親那裏離開,他就時常在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懂女人心,還是從來沒有好好的去體會她的心?給她一絲一毫除了生活以外的體貼?


    他想起了父母在一起時相處的樣子,他們總是有說有笑的,也經常吵的不可開交,與他和江雅芙的前世截然不同。他向來對父母這種沒事找事的相處方式是嗤之以鼻的,男人沒有男人的威嚴,女人亦沒有女人的溫柔。


    然而,現在他和江雅芙的相處,倒越來越靠近他一直不屑的那種樣子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他居然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不過這種感覺……挺好的。


    她整天吹毛求疵,脾氣見漲,甚至還敢打他!但其實……也挺好的……


    想到這,他不覺的翹起了嘴角。


    張平遠遠的走過來,就瞧見自家少爺大冷天站的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臉上樂一下愁一下的,像個調色盤一樣精彩。


    “少爺,您忘了少夫人的話了?萬一凍著了,你就徹底不能迴家了。”


    “張平,你說女人喜歡什麽?我送點兒什麽東西給她好?”


    張平一愣,羞赧的笑道,“這小的哪裏知道啊?小的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


    時沛瞪了他一樣,“問你也是白問。”


    到底送什麽呢?那天她拿著小木人時羨慕又自嘲的樣子他一直記在心上。


    東西是必須要送的,他的女人為什麽要羨慕別人?即便羨慕對象是他親娘,也不行。


    不然他也學父親,雕個小木人兒?算了吧,那還不如叫他死。


    忽然,在看見不遠處光禿禿的大樹時,他靈光一閃,莊子上的梅花該開了吧?


    第二天,天還沒亮,被窩裏的張平就被時沛給揪了出來,“快起來,備馬!”


    張平苦著臉,“啊?少爺,天還黑著呢,咱們去哪兒啊?”


    “叫你去就去,哪兒那麽多廢話?”


    “是~”張平不情不願的拉長了音,手上穿衣服的動作卻飛速。


    很快二人就快馬加鞭的趕到了莊子上,到的時候天剛大亮,春杏的爹大清早正在掃雪,春杏娘則正在喂雞,鍋上剛剛煮著米粥。


    二人看見來人,均是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結果就是要摘幾枝梅花啊。


    春杏爹鬆了口氣,“少爺,今年的梅花開的可好了,若不是天冷路滑,讓少奶奶來這裏住幾天,她肯定喜歡。您多折幾枝,給夫人和少夫人都帶迴去一些吧。”


    時沛糾結了下,要給母親也帶迴去幾枝嗎?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娘有小木人兒,這花就隻給江雅芙,以後再孝敬娘別的。


    國公夫人不知道愛子的這番心理活動,若是知道,恐怕會被他氣死,或者笑死。


    時沛親自折了幾枝開的最盛的梅花,為防止風大吹落了花朵,春杏娘找來去年糊窗戶剩下的粗紙把花枝鬆鬆的包住,這種紙紙質偏硬,包起來正合適。


    不再耽擱時間,時沛把包好的花結實的綁在馬鞍上,就帶著張平一路飛奔迴府去了。


    原本以為這麽早路上肯定沒人,沒想到險些出了意外,時沛的快馬差點撞上一早往城裏送柴的騾車,幸好他控馬技術高超,及時把受驚的馬兒偏離了方向。


    即便沒傷到人,但他的馬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揚起前蹄發出一陣長嘶之後,就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奔了起來,萬幸後來沒再出什麽意外。


    到了家門口,時沛的腳步卻沉重起來了,他把花束從馬鞍上解了下來,從上往裏看了一眼,還好,花還在。


    張平比他稍慢一步,撫著猶在心驚的胸口下了馬。


    “少爺,咱們進去吧。”


    時沛咬了牙,把花束往他懷裏一塞,“你送進去給少夫人。軍營裏還有事,我先迴去了,你別在家耽擱太久。”


    說完他不等張平迴話就再次上馬,逃似的離開了家。


    時沛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厲害,但絕不不是因為勞累了一早上,也不是因為受了驚嚇,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有些忐忑,江雅芙見了那幾枝梅花會怎麽想?她會喜歡嗎?


    幾隻花而已,肯定比不上父親雕刻木人兒的心思,她會不會嫌棄?覺得他還是不用心?


    這樣想完之後他又開始鄙視自己,他怎麽變成現在這樣了?他可是未來的一等鎮國公,所向披靡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啊!擦!


    張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整個人丈二摸不著頭腦,他是越來越搞不懂這位爺的心思了,活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的世子爺瀟灑肆意,孤高冷傲,哪像現在這樣?婆婆媽媽扭扭捏捏,哎……


    這麽快再次見到張平,江雅芙有些詫異,“又忘了什麽東西嗎?”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到底還迴不迴來了?這都走了幾天了?


    張平把東西往上一遞,笑道,“不是的,少夫人您好好聞聞,是不是有一股幽香?這是少爺一大早親自去莊子上給您折的梅花,為了這幾枝梅路上還差點出了事兒。”


    “出了什麽事兒?”


    “少夫人放心,小事兒,隻是馬被驚著了一下,沒什麽。”


    江雅芙放了心,這才把心思放到梅花上,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在母親那發生的事,心中一暖,哼,還算他有心。她一邊心裏歡喜,一邊又埋怨他雪天出門。


    “你們少爺呢?他怎麽不親自送迴來?沒的獻殷勤獻到一半的。”


    張平眼珠轉了轉,還是決定賣自家少爺一迴,“他其實已經迴到大門口了,不知想起了什麽又突然調頭迴軍營了,於是就讓小的一個人把花送進來了。這花是專門帶迴來給少夫人您的,連夫人那邊都沒有呢。”


    這話一出口,連一旁的孫媽媽都跟著笑了,春月更是差點噴了出來。


    江雅芙臉羞的通紅,沒好氣兒的說道,“多話的下人,就問了你一句,你給倒出這麽多來。”


    張平趕緊賠笑,“是是!小的話太多了,少爺也總這麽說……”


    這下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來。


    尺素已經拿來了剪刀,孫媽媽笑道,“好了好了,快把花拿出來插到瓶裏,大家一起瞧瞧,今兒個不出門就能瞧見梅花了。”


    尺素把綁著粗紙的繩子剪開,小心翼翼一層層的扒開粗紙,裏麵困著的梅花終於得以重見天日了。


    眾人抱著萬分期待的心情,圍在桌子四周,伸著脖子等著看,待真的打開了,俱是吸了一口氣,眼睛瞪的大大的,無聲的看向江雅芙。


    張平驕傲的站在旁邊的空地上,就等著這幫女人大驚小怪的讚歎,到時候他也好迴去向少爺繪聲繪色的形容。


    可他等了半天,發現那邊情況好像不對,怎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啊?


    於是,他也跟著湊了過去,春月拿起一根通體光禿禿的隻有頂端有幾朵梅花的樹枝舉到他眼前,“這就是你們折的花枝啊?花呢?啊?”


    “這這……怎麽會這樣?少爺保護的很好的……”


    張平瞠目結舌,一定是驚馬的時候動作太大,花都給震掉了……隻有頂端的花長的小,沒震下去。


    天!少爺的一片心……隨風飄揚了……


    剛才大家敢笑,此時麵對這樣的情景就不敢笑了,畢竟對方是少爺。直到江雅芙忍俊不禁,大家才跟著笑了出來,臊的張平臉紅如瀑。


    他在心裏一萬次的高唿,少爺英明!他不選擇親自進門送禮,是多麽正確的決定啊!連他小小的張平現在都想往地縫裏鑽了,如果是他本人,少夫人不當麵寒磣死他?


    江雅芙揉了揉酸痛的嘴角,“尺素,找個瓶子把花插起來吧。我本來還想給母親送去幾枝的,這樣看來還是算了吧,另外,給張平上杯熱茶。張平,你先喝著茶,我等會兒給你件東西,你幫我帶給少爺。”


    張平此時哪還有腦子迴話啊?自然是少夫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乖乖的被春杏推到凳子上喝茶。


    江雅芙離開沒一會兒就迴來了,交給張平一個小小的帶鎖扣的盒子,“拿去吧,你不準偷看,這是我親手給他準備的吃食。”


    “小的一定不偷看。”


    張平接過東西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府裏去,前幾天他還抱怨軍營裏條件太差,不如府裏舒服,現在他再也不那麽想了,還是軍營好,全是男人,就沒這些爛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爭取晚上再來一更……  對了,生活艱辛,本文開防盜,防盜係數會經常變動,感謝小可愛們支持,我會好好碼字的。


    第29章 這就尷尬了……


    張平都跑沒影了, 江雅芙還是很想笑, 她十分期待時沛看見她的禮物時是何模樣。


    可惜了,他這還是頭一迴送自己不當吃不當穿的東西,看來他也不白重活一迴,還是有長進的。


    尺素挑那些依稀還有花在上頭的梅枝插在花瓶裏, “少夫人,還別說, 這樣別有一番韻味呢, 像人家故意弄出來賣的那些盆景呢。”


    江雅芙無語的搖搖頭, “你喜歡啊?好, 以後等你嫁了人, 我一定告訴你夫君,我們尺素隻喜歡樹枝, 不喜歡花, 嫌花朵了不雅致哈哈哈哈哈。”


    尺素不幹了,臉紅的跺了腳,“少夫人您太壞了!奴婢想法子逗你開心, 您還取笑奴婢!”


    江雅芙終於笑夠了, 對她正經的說道, “馬上要過年了,莊子裏暖棚種的蔬菜應該能摘一批了吧?你安排幾個人過去拉一趟, 叮囑他們路上小心,要過年了平平安安最重要。”


    尺素下去了,張平這邊也垂頭喪氣的迴到了軍營。


    他可怎麽對少爺開口啊?不然幹脆騙他說花送到了, 少夫人非常喜歡?還是算了吧,這事少爺一迴家就露餡了,到時候少爺別再以整治將士的手段整治他。


    他硬著頭皮去見時沛,時沛見他終於迴來了,一揮手,讓大家暫時休息,帶著張平迴了屋子。


    “少夫人見了花說什麽了?她是不是很開心?”


    張平麵露男色,“少爺,少夫人她開心倒是開心,就是……這個……”


    “吞吞吐吐的幹什麽?到底怎麽了?”時沛覺察出不對,見他這樣急的要死,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張平把心一橫,“少爺,咱們迴來的路上不是驚了馬嗎?馬受驚之後跑的更快了,顛簸也更大了,花就……都掉了。把外麵的粗紙一打開,裏麵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了。”


    “什麽?都掉了?在家門口我還特意看了一眼,上頭有花啊?!”時沛明知道張平不敢騙他,他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少爺,您隻看了上麵能看到的地方,裏麵的全掉啦,整捧的花就隻剩下您看到的那幾朵了。”


    張平邊說邊窺視他的臉色,上麵的臉色難看的已經比調色盤還調色盤了,慘白中帶青,青中顯絲綠,整體上看去大概就是一團黑。


    時沛無言,一手扶額,頗為泄氣的坐到了凳子上。


    他難得踏出了這一步,怎麽就這麽不順呢?不用在現場,他都能想象出江雅芙當時的囂張狂笑的模樣,他的初衷是想哄她高興,現在目的的確達到了,她是高興了,可他娘的,他不高興了!


    他平複了許久的心情,才問道,“少夫人說什麽了沒有?”


    張平時刻等著恰當的時機,好把少夫人給的小盒子送上去,“少爺,這是少夫人特意交代給您的,她說裏麵是她親自準備的吃食,小的連看一眼都不成呢。”


    “哦?”時沛不敢相信,他剛給她送去幾根禿樹枝,她會送他親手做的吃食?他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這裏麵不會有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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