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我一條命。”

    昏沉中,白衣女子冷淡的麵容和話語逐漸和另一個人的麵容重疊,那人雖也是一身白衣,可是整個人透著一種靈巧跳脫勁兒,那雙清澈的眼睛不知世事的可怕。

    “師兄……”女子迎了上來,聲音裏帶著喜悅。

    “離開吧。”聲音清冷,隻留下一個無情的白色背影。

    “師兄,你出穀以後還會迴來嗎?”

    “往後不要再跟著我。”

    “我恨你!你害死了師傅!”

    “帶著她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兩人的音容樣貌漸漸重疊,逐漸在視野裏化為一片血色。

    “……師、姐……”

    “白月……”

    睡夢中的皇甫玦麵色淒惶,額頭青筋直跳,渾身上下全是冷汗。

    “……王爺。”耳邊傳來了小心翼翼的驚唿。這聲音劈開了混沌的夢境,將皇甫玦從無邊血色中拉了出來。皇甫玦睜開眼,目無焦距地盯著視野上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爺,奴婢該死!”旁邊的侍女見此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因自己攪擾了王爺休息,她跪在地上聲音有些發抖道:“夏姑娘吵著要見王爺,奴婢們根本製不住她。”

    皇甫玦神色恍惚了一下,良久才迴過神來。看著伏在地上已經驚恐欲死的婢女,揮了揮手:“下去吧,我去看看她。”

    婢女小心翼翼地垂首退了下去。

    皇甫玦又盯著亭子外亭亭玉立的荷花發了會呆,荷葉被微風吹得翩翩而動,翻湧出一片近乎於白色的嫩綠,荷花嫋嫋婷婷地立於其中,微晃著身姿。

    他近來神思遲滯,是因夜間總是睡不好的原因。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夢中總是各種血腥壓抑和他不想麵對的事情。他明白他們幾人從醫骨出來,定然是被白月動了手腳。他歉然的同時也頗有些好笑,沒想到這個素日裏神情冷漠的師姐居然是這樣錙銖必較的性子。可盡管知道對方動了手,皇甫玦心底也無法升起怨恨責怪來,畢竟是他們擅自闖入醫骨,甚至脅迫她而有錯在先。

    揮去腦中混亂的思緒,皇甫玦起身撣了撣袍子,朝夏琳琅所在走了過去。剛走到門外,遠遠就聽見女子的哀求咒罵以及瓷器破碎的聲音。

    “滾開!賤婢!”

    “我要見皇甫玦!讓他過來!”

    “啊啊啊

    !廢物!”

    女子的聲音歇斯底裏,再也不複過去的柔情似水,而皇甫玦卻是連麵色變也未變,徑直走了進去。一眼就見幾個婢女瑟瑟發抖地跪在一旁,而夏琳琅身形狼狽、頭發披散,赤著腳則如同困獸,被沉默著的淩煞單臂抱在懷裏。她一麵哭泣著拍打淩煞嘴裏一麵叫著“廢物”“滾開”,而淩煞沉默不言,形同木偶。

    幾個婢女見了皇甫玦進來,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輕輕喚了一句:“王爺。”

    皇甫玦看著她們身上的血跡傷痕,揮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阿玦……阿玦……”聽得婢女的聲音,夏琳琅眼裏驀然一亮,她一把推開了淩煞就朝著皇甫玦衝了過來,拽住了皇甫玦的手臂,看著他嗚咽著低聲哀求:“阿玦,給我好不好?我好難受…阿玦…求求你……”

    皇甫玦看著眼前形銷骨立的夏琳琅,她的頭發枯黃、眼裏帶著渾濁的紅血絲,臉頰凹陷,嘴唇幹燥。抓著他胳膊的手指如同隻剩骨頭,將他抓得生痛。

    “阿玦……求你……”

    夏琳琅拽著他的胳膊,幾乎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

    皇甫玦歎了一口氣,對上了她身後淩煞的目光,淩煞的目光黯淡黑沉,眼窩深陷。

    淩煞最得意的便是右手劍法,自他做殺手以來一刀斃命,從未失過手。哪想在醫骨失去了右手,自醒來後淩煞就十分沉寂,眼裏醞釀出仇恨的色彩,那刻骨的仇恨讓人心驚。

    淩煞並不怪夏琳琅,他將所有的恨意都聚集在了醫骨白月身上,然而幾次闖入之地,都是滿身傷痕地迴來,明明知道仇人在哪裏,卻無法複仇,這樣的折磨讓他漸漸沉寂了下來。

    淩煞感受到皇甫玦的目光,看了過來,動了動唇,最終道:“……給她吧。”

    淩煞的聲音嘶啞,眼裏帶著絕望。皇甫玦頓了頓,往身後招了招手,有暗影倏爾跪在他的身前,雙手裏呈上來的正是夏琳琅渴求的東西。夏琳琅見此,一把放開了抓著皇甫玦的手,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將黑衣人手裏的東西搶了過來,哆嗦著拔。出瓶塞將裏麵的粉末倒在手中,雙手湊近鼻尖深嗅一口,臉上露出極為滿足的、愉悅享受的色彩來。

    “好舒服……”夏琳琅閉著眼,語氣飄忽地說道。

    淩煞沉默地走上前,安撫地摸了摸夏琳琅的側臉,夏琳琅此時並未發怒,而是順勢蹭了蹭淩煞的手,將手裏的東西舉起來,看著淩煞道:“阿淩,你也試試好不好

    ?”

    哪怕是現在的麵目全非的夏琳琅,淩煞也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他點了點頭,湊近夏琳琅,就著她的手深深將白色粉末吸進了鼻子。早已嚐試過這種東西的厲害,骨子裏如同被螞蟻嗜咬的癢痛瞬間全都平息了下來,腦裏舒服極了,飄飄欲仙。

    在這種縹緲虛無感中,淩煞似乎再次看見了初次見麵的夏琳琅,那時她一襲粉色裙子,將滿身是血的他藏在了床底躲過官兵的追捕,後來親自動手為他包紮傷口。他活了這麽久,還是頭次有人對他這麽好,那時淩煞就做了決定,一輩子對夏琳琅好。哪怕後來圍在夏琳琅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多,可隻要琳琅喜歡,他也就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後支持她。

    “……琳琅……”閉著眼的淩煞露出了恍然若夢的神色,他抱緊了身邊的夏琳琅,夏琳琅並未拒絕,兩人很快撕扯著衣服,摟作了一團。

    “看住他們。”

    皇甫玦不再看這糾纏的一男一女,淡淡吩咐了暗衛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他們五人,現今隻剩淩煞還陪在夏琳琅身邊,他也不過是為這兩人提供住所,看著這兩人煎熬而已。阿玄悄無聲息消失在了在之地,恐怕是死在了燕清湫手裏。

    想到那個麵目妖嬈的危險男人,皇甫玦心下卻湧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戒備也有羨慕,師姐並未排斥這個男人的接近,光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嫉恨的了。

    楚景之作為盟主幺子,早已被盟主強製帶了迴去,可臨走前他已經陪著疼痛難忍的夏琳琅一起嚐試了白色粉末,盟主仆從帶走他時,他麵色青黑,雙目無神,這個自小富貴長大的富家公子受不了痛苦,恐怕日後想要戒掉就難了。

    白色粉末並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從一種名為罌。粟的花中提取出來的。皇甫玦知道這種東西也是從醫骨裏學到的,這種粉末有良好的鎮痛的效果,卻容易上癮。

    當初夏琳琅痛的滿地打滾,連別人碰觸一下都不能時,淩煞和楚景之見不得夏琳琅受苦,到處想法子幫她,最後求到了他這裏。他學過幾年時間醫術,雖然時間尚短,但是他學的並不是正統的醫術,多是劍走偏鋒卻行之有效的法子。他將罌。粟中提取的粉末拿出來時,楚景之咬牙給夏琳琅服了。

    ——後來甚至被夏琳琅誘哄著自己也服用了起來。

    皇甫玦神色微微怔愣,而後將懷中的小瓷瓶拿了出來,指尖摩挲了片刻又放迴了懷裏。這罌。粟粉末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誘惑,隻要

    服了它似乎就可以擺脫世間煩惱。夏琳琅初次服用之後痛苦減緩了許多,剛開始勉強還能抑製住欲望,隻是後來似乎上了癮,每日裏哭鬧著乞求他,為了這種粉末,連自己的尊嚴都拋棄了。

    每次看著她痛哭流涕的哭求,皇甫玦都深深的疑惑,為什麽會覺得像呢?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夏琳琅溫柔似水,那雙眼睛注視著他時,裏麵總是滿滿當當的全是他的身影,全身全意被對待的感覺讓他無法拒絕。而另一個人,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他記憶裏最深刻的那一幕便是那個人一身白衣,目光冷淡地看著他被逝魔花吞掉而無動於衷的表情。

    這表情讓他又痛又恨,卻又入了魔般的著迷。

    他鬼迷心竅地帶著他們闖入之地,是為了請求無妄救夏琳琅一命,然而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卻是皇甫玦極力否認的卑微願望。

    ——他想見她一麵。

    他是天闕皇朝的二皇子,現在的逍遙王,怎會去卑微地乞求一個女子呢?

    然而看著她永遠冷靜的表情,他並未阻止淩煞的逼迫,因為他想看到她屈服,向他求救,想打破她一貫平靜的麵具。

    可是他忘了,她似乎從不會為了陌生人而產生情緒。

    雙生子的事實揭露,讓他驚慌失措又狼狽不堪。當對上燕清湫似笑非笑看過來的嘲諷眼神時,他內心隱秘的心思被揭露,讓他無地自容。

    他不甘心這麽走掉,可是又害怕那人冰冷的眼神。

    皇甫玦不是沒有想過負荊請罪,迴去尋找白月。他是天闕皇朝的逍遙王,何曾這麽不自信過。

    然而最近越來越清晰的夢境將他最後一點兒期望都給澆滅了。夢中那個巧笑倩兮機靈鬼怪的女子,倘若真的是他如今的那位“師姐”,似乎一切迷惑都可以解開了。

    她見他第一麵就臉色冰冷,不苟言笑,甚至討厭和他相處。

    從之地將他救迴來的也不再是她。

    “她欠我一條命。”

    何止是夏琳琅欠了她?他們所有人都欠了他。前世的他不僅害了她的師傅,後來更是逼迫她與夏琳琅換命。他仍記得她最後看他的眼神,厭恨、後悔、難過……

    ——她後悔救了他。

    然而前世的他似乎對這一切無動於衷,滿心滿眼全是夏琳琅的身影。

    夢中的自己遠遠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止。她痛苦的情緒幾乎要將他

    淹沒,連唿吸都困難了起來。他心痛欲死,卻又強忍著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自虐般地折磨著自己,看著她經曆過的一切。

    皇甫玦有些沉迷於這樣的夢中,那時候的她會追在他的身後,一遍遍叫他“師兄”,囉裏囉嗦總有說不完的話,可是她眼裏的崇拜那麽的明顯,明顯到他都開始嫉妒夢裏的那個自己了。

    真是好笑,前世她求他不得,今生他卻陰差陽錯地追尋她的目光。

    然而兩世的他都犯了同樣的錯誤。

    皇甫玦提起酒壇,壇中的酒水傾瀉而下,被他囫圇灌入腹中,火辣辣的灼燒感瞬間便從腹中衝了上來。

    有暗衛過來勸他,讓他不要過於飲酒。皇甫玦笑著揮揮手,讓那人退了下去。

    他怎麽會知道,現在的他根本就無法入睡,隻有大醉一場才能繼續夢到前世那個夢,才能繼續見到前世那個喜歡他的她呢?

    夏琳琅受了千刀萬剮的痛苦,阿玄死掉了,楚景之一輩子也擺脫不了罌。粟花粉,而淩煞斷了一隻胳膊,如今也已經毀掉了。似乎所有人都受到了報應,為什麽他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是連下手都不屑了嗎?

    皇甫玦的心像被人揪了出來,活生生地撕成了兩半,鮮血淋漓痛楚不已。

    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可他今生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好好看著這些人的痛苦,不再去打擾她罷了。

    ……

    自從一行人離開了之後,穀內又陷入了久違的平靜,當然,要除開死纏爛打留在穀內的某人。

    燕清湫似乎根本就沒打算離開,自顧自在穀內住了下來,無妄也是個任性的家夥,初次見了燕清湫,就衝白月滿意地點了點頭,來迴看著兩人,留下一句:“穀內還有空房,住下吧。”

    他對長得好看的人極為容忍。

    “娘子,你在做什麽?”燕清湫已經自顧自改了口,一身騷包的妖嬈紅衣,立在樹下眯著眼看著半靠在樹上的白月,還不等白月的迴答,已經旋身而上,坐在了她的旁邊,湊過來就要親白月。

    白月手一揚,銀針擦著他的臉邊劃過。

    燕清湫身子一側,躲開了銀針,站在白月身旁有些抱怨道:“為什麽每次都對準了我的臉,這張臉受傷了你不心疼嗎?娘子~”

    白月無視燕清湫拋過來的媚眼,手裏舉起書來隔開了他的視線:“臉皮這麽厚,怎麽可能輕易受傷?”

    燕清湫噎了一下,冷哼了一聲,旋身在一旁的蛛絲上躺下。那蛛絲細而堅韌,燕清湫躺下去時晃都沒晃一下。他躺在蛛絲上時而看看天空,時而看看白月,最後側著頭看著白月不說話了。

    一陣微風襲來,他的紅衣微晃,墨色的長發也絲絲被風卷起又落下。他看著白月被風吹起的白色裙角,看著她那張平靜的麵龐。一時之間陡然生出種時光停駐,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起來。

    “要是你當初不救我,我現在已經死了。”良久後,燕清湫恍惚著道。

    “我不救你,也會有別人救你。”

    其實在無白月那輩子,無白月的確沒聽說過燕清湫這個人,但是無白月本身不知世事,很少出穀,就算外麵有燕清湫這個人,她也有可能不知道。

    白月雖然出手救了燕清湫,不過是因為燕清湫吃了她的點心,引發了身體內的劇。毒。說起來責任也在於她。若是沒有她,燕清湫躲過了那些男人的追殺後,也能輕易解。毒。

    “不一樣。”燕清湫認真看著白月,不像往常那樣嬉鬧,而是聲音低沉道:“不一樣的。”

    哪裏能夠一樣,她將他從絕望裏帶了出來,甚至給了他點心。他自小遇到的都是欺騙背叛,一點點溫暖都足以讓他深陷。

    白月這才放下書,偏頭看了他一眼。

    燕清湫似乎在迴憶著什麽,神色也不似以往那般隨意。正在思考著什麽的燕清湫,那張美麗的臉殺傷力幾乎倍增。白月默默地重新拿起了書,看著書上的黑色小字,神思也有些飄忽了起來。

    無白月的心願似乎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無白月希望自己有能力保護師傅,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現在的無妄不僅不用白月保護,甚至有精力經常來逗弄她。而害了無白月的幾人,夏琳琅每月初一會承受刀刮之刑,那個叫做阿玄的男人似乎在進入之地時就被偷偷溜進來的燕清湫解決了,殺手斷了一條胳膊,甚至和楚景之以及皇甫玦都中了夜魅之毒,這種毒是白月親手調製的,甚至連無妄都不知情。

    中了這種毒的人隻要入睡,便會噩夢連連。這毒能勾起人們心中最隱蔽最恐懼的事情,越害怕越會夢到,以至於讓人夜不能寐,飽受折磨,二十年之後便會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去。

    甚至有關於無白月的身世問題,無妄也為她解了疑惑。

    不過是上輩人之間的愛恨

    糾纏。夏琳琅的父母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初夏父早已有了心上人,這心上人是個苗疆女子,然而苗疆女子突然消失,以至於夏父心灰意冷之下,履行婚約娶了夏母,兩年後一次醉酒,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然而在夏母懷孕之際這苗疆女子卻又突然出現了,她認為夏父負了自己,痛恨之下給夏母下了蠱。後來糾糾纏纏拿到了解藥,蠱。毒卻到了雙生子其一的體內。

    最為怪異的是這苗疆女子以自己身體養蠱,在子蠱的影響下,雙生子其中一個並不像夏父夏母,眉眼間反而有幾分像這個苗疆女子。夏父愛屋及烏,疼惜這個女兒,自然放棄了另一個長相肖似夏母的女兒。

    當夏母得知夏父想要為兩個孩子換血時,一向柔弱的她頭一次堅強起來,偷偷帶走了女兒。虛弱的身體並不適合長期顛肺流離,她死在了流亡途中,女兒也小小的就開始流浪。

    更多的無妄並不想再說,可是知道這些已經足夠了。

    至於無白月最後一個願望,找一個好看的人……

    白月又看了眼身邊的燕清湫,似乎也算是陰差陽錯地合格了。

    “娘子。”

    那邊的燕清湫低迷了一會兒,又迴過神來。衝白月眨眨眼,聲音黏膩道:“為夫放下一切來投奔娘子,娘子為何遲遲不肯給我一個名分呢?”

    “……你要什麽名分?”白月遲疑了片刻,側頭問道。

    這還是第一次沒被甩銀針,而且白月看起來似乎也是在認真思考的模樣。燕清湫自然打蛇隨棍上,得寸進尺地湊近白月耳邊,誘惑低語道:“既未成親,也沒有洞房,我這個夫君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出穀。”

    “無妨。”燕清湫眨眨眼,他隨手挑起白月的發吻了吻,勾人的眼波看過來,眼尾翹起好看的弧度:“為夫正在煩惱倘若娘子出了穀,被其他小妖精勾去了,為夫該怎麽辦呢。”

    “……”白月頓了頓,捏住袖子裏的銀針,片刻後又鬆開了,這套銀針不容易打造,她不願浪費在眼前這人身上,她拿書拍開燕清湫的手,問:“你對自己的相貌如此不自信?”

    “自然不是。”燕清湫手被書拍開,也不惱,而是冷不防拽了下書本,將猝不及防的白月抱進了懷裏,在她頸間輕嗅:“為夫的相貌自是這世上頂尖的,隻是為夫擔心夫人有朝一日看膩了,轉而拋下為夫,去尋些清粥小菜,那為夫可就不客氣了。

    ”

    他點到即止,伸手捏住白月拍過來的一掌,在她手背吻了一下,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

    燕清湫的語氣激得白月有些恍惚,像是現世裏威脅丈夫不得去找小三小四的正室的語氣。她下意識問道:“你怎麽個不客氣法?”

    燕清湫眯了眯眼,眼中的兇光一閃而逝,他說:“自然是劃花了他們的臉,再挖了他們的眼睛,碎了他們的骨頭。免得他們再勾引娘子。”他甜蜜蜜地笑了:“可我舍不得懲罰娘子,不如……罰娘子這輩子隻能看著我一人,如何?”

    “……”看著燕清湫的笑臉,白月後背有些發寒,她明智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燕清湫卻笑眯眯地湊了過來:“娘子可是怕了為夫?”

    白月默默搖頭。

    燕清湫笑得更為歡暢:“娘子不怕為夫就好。”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今日就拜堂成親?”

    ……

    白月出現在了星空中,望著一如既往的星空發了會呆。無白月的心願她算是完成了,報複了該報複的人。後來她同燕清湫一起出了次穀,見到了滿麵滄桑的皇甫玦,他容貌依舊俊美,卻多了一頭白發。他看著白月的目光十分複雜,在她身後低喃了句“對不起”。

    夏琳琅早已死去,淩煞是隨著她一起死去的。楚景之似乎被盟主鎖在了府內,早已不成人形。

    親眼見到了這些,白月體內屬於無白月的最後一絲怨恨也消散了。

    至於燕清湫,兩人糾糾纏纏,最後還是無妄為兩人證了婚。燕清湫幾乎真的陪她在穀內待了一輩子。

    白月閉上眼靜默了一會兒,眼前似乎又出現了燕清湫的臉,片刻後,她睜眼看向頭頂上空的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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