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個三十多歲的粗魯反賊,楚芃肯定是不願意的,哭鬧不休、絕食自盡,各種法子都使絕了,終歸不敵被嫁了過來,給楚父換了三等恭順候的爵位。


    事實不能改變,楚芃隻能接受現狀,好好過日子,反正燕京那些——不管是親爹嫡母還是兄弟們,用她換了爵位,她算對得起家裏了,在不用顧忌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已是反賊妻,就要好好做這‘天神王妃’了。


    楚芃二八年華,相貌美豔,性格潑辣,杏核眼兒一瞪,小腰一掐,看著還挺厲害,黃升將將大她一倍,人家還是公主之尊,看著就不一樣,自然難免喜愛。


    外稟花柳姿,內俱風雷性,成親不過三月餘,楚芃‘威名赫赫’。


    整個兒靈州,包括天神軍內部都知道自家大王‘怕老婆’……


    就連楚芃帶來的太監宮女,都隻稱唿黃升做‘駙馬’,而不是‘王爺 ’。


    偏偏黃升還挺高興,嘴裏罵罵咧咧,實際行動一點沒有,竟然就這麽認了。


    楚芃——絕對的馭夫有術!!


    果然,聽見侍人讓他找公主評理,黃升自個兒就頹了,胡亂用了滿桌子點心,填飽肚子,他剛想迴院陪老婆,外間,便有傳令官進門稟告,“王爺,顧先生求見。”


    “哦?靈均來了。”黃升微喜,橫了侍人一眼,“快快請進來。”


    “是。”傳令官領命,返身離開。


    侍人亦很識趣兒,“駙馬,奴奴告退。”


    “嗯。”黃升擺手應是。


    侍人退後三步,剛想離開,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迴頭問了一句,“駙馬,已經這個時辰了,您和顧先生是否要秉燭夜談?”


    “這是軍中事物,你問來做什麽?關你什麽事?”黃升皺眉,不耐煩的斥責。


    “奴奴是替公主殿下問的,這幾日殿下夜眠不穩,您和顧先生若談的太晚,殿下便不給您留門了。”侍人並不慌亂,特別平靜說。


    “呃……”黃升被堵的啞然,抬手抹了把汗,“迴,迴,肯定迴,你讓公主等著我。”


    “遵命。”侍人恭聲,隨後道:“駙馬還有何吩咐嗎?”


    “沒,沒有。”黃升搖頭。


    “那,奴奴告退。”侍人淡然離開。


    黃升對著他背影呲牙咧嘴,揚了揚拳頭。


    轉身迴到軟塌,他嫌棄的把炕桌推到一旁,無聲坐了一會兒,外間,傳令官引著‘顧先生’迴來了。


    稟告一聲,兩人進門,黃升趕緊起身迎了過來,“靈均來了,瞧你氣色不錯,身體可是大好了?”


    對他稱做‘靈均’這人——約莫二十來歲的模樣,相貌清秀,身材削瘦,看著似有些體虛不足之症,聞言先抬頭,抱拳恭身行禮,“顧黎見過王爺。”隨後才輕聲,“多勞王爺掛念,餘已無礙。”


    “沒事兒就好,前幾日病成那樣兒,連起身都不成,不止是本王,連公主殿下都擔心的很,如今大好,真值得浮一大白。”黃升伸手直接把顧黎拽起來,按坐軟塌,“你別在本王這裏弄個甚的虛禮,坐坐坐。”


    “咳咳,多謝王爺。”顧黎輕咳兩聲,一派安穩。


    黃升打發走傳令官,返身在他對麵落坐。


    兩人臉對臉兒,閑話半晌,顧黎說起了正事兒,“王爺,楊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北方局勢,已經有些亂了。”


    “徐州學子們很好扇動,有他們牽製,引得充、澤兩州內亂,姚家女怕很難在有精力收掌路陽州和芬州,到能拖住她的腳步了。”顧黎輕聲。


    “唉,終歸是晚了一步,就算做了小動作,依然不過拖延時間,那兩州之地,姚家女還是能收著的。”黃升錘著炕桌,滿臉怒意,“君潭那老匹夫,要不是他死戳錄州攔著本王,本王大軍早就麾師燕京,活捉小皇帝,坐上龍椅了。”


    “好事多磨,王爺無需心急,您是天命所歸,自會有八方援助。”顧黎便勸。


    “本王就是急死……能有什麽用?君潭就在外頭戳著,怎麽威脅利誘都不動念,就認準了本王。好不容易,胡人那邊來犯,北方大亂,想趁此機會打一波兒吧,那姚家女還挺厲害,居然把胡人擊退,生擒胡主,直接打進草原了!”


    “呸,什麽天可汗?真是舔臉自吹?那麽好的機會都抓不住,已經進了關還能讓人打退了,太沒用了!”黃升忍不住立起眼珠子罵,“真是托他的福,老子現在兩州都不全呢,人家姚家娘們已經坐擁四州了!!”


    “朝廷那些傻貨,對本王是防備有加,都招了駙馬了還讓君潭死盯著,對那娘們到大方,那是四個州啊,說給就給,對老子咋不能這麽大方呢?真是腦袋讓我踢了!”黃升——本名黃驢!


    “姚家女是武官起家,算是大晉朝廷的‘自己人’,跟王爺這般‘替天行道’的自然不同,且,她是個女子,很好處理,現用著她就捧起來了,日後想打發……招迴燕京,挑選個高門大戶不承爵的公子,賜婚成親了,等了生了孩子,自然便能收迴武權。”顧黎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


    “你說的有道理,女人嘛,總離不得成親生子,那娘們應該快二十了吧,老姑娘了,見天的打仗,刀口見血的,那模樣脾氣,說不定還不如本王呢,朝廷不賜婚,一個弄不好,她就嫁不出去啦。”黃升摸了摸臉,嘿嘿笑著,“不過,靈均,本王到是看不出,你還信惠子那封理論,什麽三從四德、三潔九烈的,昨兒我跟公主提了一句,想讓她看看,結果……”


    “你猜怎麽著?她差點沒把我撓死!”黃升咧了咧,感覺後背生疼。


    惠子——是本朝一位學者大賢,徐州人,無論是女四書還是烈女傳,均是他所著,由他傳播開來,著實是害了不少人。


    像徐州、豫州等繁華地,信這套理論的人還真挺多,到將他捧成了‘大賢’。


    不過,這人厲害歸厲害,可惜壽數不長,就活了三十多歲,據市井傳聞,是讓他守寡的嫂子給幹掉的!


    到應了那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俗語。


    第一百零三章


    往北方安釘子、下陰招兒, 這等事,其實真不是黃升的本意。


    當初, 姚千枝勢力初成形的時候, 黃升正在靈州範圍奮鬥, 姚千枝還在謀一州總兵位的時候,黃升已經快要坐擁兩州, 劍指燕京……


    他們倆一南一北, 中間隔著燕京, 真算起來, 哪怕彼此知曉,暗自提防, 然而,其實不太搭界。


    關外胡人、冠軍候君譚, 他們都有各自的敵人, 亦在各自的領域內努力著。


    原本,如果一直這麽下去, 在燕京……呃,或者說‘大晉’還存在的情況下, 他倆是不會真刀明槍的打起來的。


    哪怕‘有人’暗中圖謀,找到黃升想搞事情, 他思量在思量,都會拒絕的。


    畢竟,他目前的主要敵人,並不是姚千枝, 亦不想節外生枝,隨意招惹個敵人,各自相安無事,慢慢發展,自是最好的。


    這是種很微妙,同樣很正常的情況。


    不過,隨著姚千枝在北地崛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炮灰了,而是擊退胡人,幹掉叱阿利,驅胡出城……這等功勞,輔她往日經營,令朝廷不得不給她獎勵,姚家軍一舉得了四州之地,這等局麵,已由不得黃升不動手了。


    他辛辛苦苦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打下諾大地盤,成了‘天神王’,自是想要在進一步,圖謀這錦繡江山,在不想給他人做嫁衣裳的。


    “姚千枝啊!”黃升將這三個含在嘴裏,反複咀嚼著,“當初叱阿利入關,她被朝廷裏那群傻貨推出來,誰都認為不過是個炮灰,打輸了就用來頂罪的,哪能想到,她竟然把局勢給盤活了!”


    “姚家軍……什麽風水?那是加庸關啊!薑企經營了二十多年,他的兒子消了聲,姚家幾個娘們到是全冒出來了,充州總兵不是薑家人,反而給了個大姑娘?”他咂著嘴,嘖嘖有聲,“這些個女人,嗬嗬,厲害啊厲害!”


    “都不知她是怎麽經營的,燕京裏那美貌太後向著她,宗室偏幫她,就連朝臣都有給她說好話兒的,連豫親王世子,都仿佛有些傾向她……”黃升沉吟著,“靈均,你說那姓姚的娘們是不是豫親王扶持起來的啊?”


    “她不過是個娘們,莫名其妙的起勢,竄的這麽快,說她背後沒有個勢力支撐……”感覺不太可能啊!


    怎麽想怎麽有人搞鬼。


    最值得懷疑的就是豫親王!


    旁人,在沒那個能耐了。


    “豫親王?那不大可能,此一番充州亂事,本就是豫親王那方起的頭兒,我等不過趁著勢,幫著吹風罷了。”顧黎蹙眉搖頭。


    黃升就疑惑,“豫親王起頭兒,怎麽是他?不是姓楊的來找咱們的嗎?”


    “王爺,楊家不過一地頭蛇,沒有背後人指派,他們好端端的做何得罪一方巨擎?”顧黎歎道。


    “不是說那娘們打廢了楊家繼承人,還偷了人家兒媳婦,讓楊家名聲掃地嗎?”黃升大咧咧說,複而嗤笑,“女人家家拐人家兒媳婦,都不知道要做什麽用?”


    “那楊家子隻是個旁枝罷了,說甚繼承人,不過是因娶了大衝真人的孫女,他被廢……對楊家來說並傷筋動骨,哪裏值得他們出手,主動招惹如姚氏那樣的敵人?”顧黎輕聲解釋。到讓黃升萬般疑惑,“那他們搞這些事情幹什麽?吃飽了撐的嗎?”


    “王爺,您仔細想想,如今在充州攪風雨的,是哪些人?”顧黎沒正麵迴答,反問道。


    黃升僥僥頭,“還能是誰?徐州的學子們啊,咦,徐州?”他突然頓了頓,仿佛想到什麽似的,猛然拍手,“孟家……豫親王!”


    “不錯。”顧黎欣慰點頭,“豫州和徐州相臨,豫親王側妃便是孟家庶女,而楊家,亦是孟家姻親,楊家出麵,徐州士子打頭……這背後主事之人,除豫親王之外,不做二想。”


    “姚氏女不是豫親王的人,否則,他不會做此多餘動作。”顧黎斷然。


    “嘶,燕京裏,我記得楚敏不是還給姚千枝說過好話嗎?怎麽他爹背後就搞人家?這父子倆……是要相殺嗎?”黃升忍不住搖頭。


    “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顧黎就笑。


    “這些政客,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心真髒啊!”黃升感慨。


    顧黎:……


    怎麽感覺被王爺罵了!


    “我說,靈均,這件事兒,咱們趁著風攪合攪合,拖慢姚家娘們霸四州的時間就行,別摻的太深,免得拔不出腿來。”黃升吩咐著。


    “王爺放下,我自然明白。”顧黎連忙保證。


    “那就好。”見他如此,黃升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下巴,他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就笑了。


    說來……豫親王派楊家找上他,許是想讓他和姚千枝對上,打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不過,凡事從來都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所以,不如……他先動個手兒?


    “靈均,來來來,今日既到,你便跟本王一塊兒,咱們見見公主去。”他咧著大嘴,一把拽過顧黎,大步往外走。


    顧黎被拽的踉蹌好幾步,差點沒來一個狗搶屎!


    什,什麽情況?好端端的拽他做什麽?麵見公主,人家沒召見他啊?自家王爺瘋了嗎?


    ——


    一臉莫名不解的招待了被黃升硬拽過來的顧黎,陪著他們用了一頓晚膳,是夜,善柔公主楚芃端坐妝台前,由侍人伺候著解發。


    八寶雕花床裏,黃升靠著床頭問她,“殿下,你是燕京貴女,公主之尊,在楚家宗室裏……應該有熟人吧?”


    “宗室?”被這兩個字勾起非常不美好的迴憶,楚芃微微蹙了蹙眉,揮手令侍人退下,她迴頭看黃升,“你問這個做甚?”


    “就問問嘛。”被楚芃水靈靈大杏眼兒注視著,黃升大臉微曬,嘿嘿笑著,“就打聽打聽。”


    “打聽這個……做什麽?”梵芃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習慣性挑眉,“別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吧!”


    “呃,就是,那個……”黃升摸了摸下巴,嘿嘿笑,“萬聖長公主那兒子,你認得不認得?”


    “你是說雲緩之嗎?”楚芃一怔,“你問他做甚?”


    “都叫上名字了,看來是認識啊!”黃升咂著嘴兒,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酸溜溜的,卻還沒忘了正事,“你要是跟他熟,能說上話兒,我就想叮囑你件事兒。”


    “我跟他……”楚芃輕聲,表情微妙。


    昔日,她父賣女求榮,她得個所謂‘公主’身份,一路迷昏灌藥,昏昏沉沉讓捆著讓嫁到靈州,閨閣少女,誰不想得才貌仙郎,從此夫妻恩愛,白守不離?


    楚芃在是性格潑辣,終歸還是普通女孩兒,做夢都沒想過要嫁個反賊黑熊精,如今,雖則過的還算不錯,黃升出乎她意料的沒甚大毛病,還挺會疼人兒,然而,這並不代表她能原諒那些逼迫她的人。


    宗室——她沒得過楚姓的好,家裏——給他們換了爵位算還生恩養恩,自踏進靈州之後,梵芃就發誓,她跟大晉皇族在沒有任何關係,從此一心跟著她家黑熊精,是勝是敗永不迴頭,但是……


    萬聖長公主和雲緩之——這對母子,是在她最艱難,最困苦的時候,對她伸出過援手的人。


    楚芃不是個忘恩的人,自出嫁後,她跟燕京唯一的聯係,就是萬聖長公主了。


    “駙馬……”看著黃升,她仿佛斟酌著,開口問他,“你想讓我……對雲緩之做什麽?”


    雖然她是打定主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反晉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讓她忘恩負義什麽的,還是得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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