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懷寅走了,豐弗轉頭看向江茗,聲音有了一絲波動:“茶茶,之後還打算迴來嗎?”


    江茗愣了一下,攏了下自己的發絲:“迴來呀,世子還在呢。你可要把書社給我守好了,還有你心裏的那個夢想,宸殤會達不成的,都要一一實現。”


    這段時日交往下來,江茗十分喜歡豐弗的性子,更覺得她有趣,更認為她和其他貴女有所不同。但這也讓她心裏十分不好受,北胡亂胤,豐弗的結局是什麽?是在逃亡路上被北胡那些兵卒□□,然後自殺身亡。


    看著眼前這活生生的人,身段那麽纖細,竟然要遭到這樣的對待,江茗便隻想告訴她、告訴懷寅快走。可她知道自己就算現在說了,也是無益。北胡尚未打進來,說這些話豈不是妖言惑眾?何況哪裏有未卜先知的人呢?


    江茗之前怕的就是這個。她怕和這個世界的人有過多親密的接觸,尤其是書上指名道姓出現過的人,生怕和他們有什麽感情,到時候讓自己牽腸掛肚寸步難行。


    可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是沒有設限的,因為看見了,因為聽見了,因為有了感情,所以便會做出一些決定。那些決定可能和自己一開始的目標背道而馳,可能會打破自己的信念。


    而最大的那個決定,不就是殷楚帶來的嗎?


    江茗緩緩的歎了口氣,抬頭對豐弗說道:“我就出去看看。看看是真是假,看看究竟能不能做個決定,看看值不值得。你知道的,我也算是個商人,總是要問問自己值不值得。”


    豐弗看了江茗許久,這才開口說道:“那如果不值得,或者是假的,怎麽辦?”


    江茗抿了下嘴,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她有些慌亂的一手擦淚,有些嗚咽的說道:“那我……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怎麽哭了呢?”殷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江茗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臉。殷楚按著她的肩,將她的身子板過來朝向自己,自己則微微的彎下腰,湊到江茗的麵前:“是誰讓我的世子妃哭了?我要去找他算賬。”


    豐弗聽這話嚇了一跳,這隔間裏就自己和江茗兩個人。她是真的怵了殷楚,之前宸殤會上便能看出來。


    江茗搖了搖頭,從衣袖中抬起腦袋:“方才和豐弗看了一個話本,裏麵有人死了,我覺得可惜,他有寫的好,這就流了眼淚,沒人欺負我。”


    殷楚抬手摸了下她的腦袋:“不哭了,今天準你多吃兩顆糖。”


    江茗一聽,眼睛都亮了,連忙問道:“真的嗎?”


    “真的。”殷楚笑道:“不僅如此,今天還帶你去買糖。”


    江茗眼淚立刻就收了迴去,她看了眼外麵:“天都有些黑了。”


    “是啊。見你沒個消息,這才來找你。”殷楚說道。


    豐弗在旁清了清嗓子,扳著聲調說道:“天黑了,書社打烊了,世子世子妃有話說請出去吧,我這就準備鎖門了。”


    江茗和殷楚二人就這般稀裏糊塗的被豐弗趕了出來,江茗歎了口氣:“看看,這就是我培養出來的掌櫃,如今都能把我掃地出門了。”


    殷楚笑道:“大概都賴我,之前把豐弗嚇得半死。誰讓她用那麽好的東西,我看著心裏癢癢。”


    “那些東西都去哪兒了?”江茗想起之前懷寅說的話,便問道。


    殷楚湊到江茗耳邊小聲說道:“當然都是拿出去賣了,然後放到我的私庫裏了。”


    “那讓我猜猜,京中那個賭坊,可是你開的?”江茗問道。


    殷楚一臉驚訝:“你怎麽知道?”


    江茗笑道,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趁火打劫:“猜對了有沒有獎勵,今天我再多吃兩顆糖!”


    “沒有了。”殷楚一攤手:“不過獎勵還是有的,一會兒帶你去如意居吃飯。你不是一直想結識如意居的掌櫃嗎?介紹給你。”


    “真的?”江茗問道。


    殷楚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隻是這如意居的掌櫃相貌堂堂,我生怕你被他迷走了魂,到時候我豈不是沒了世子妃?”


    江茗一伸手:“不是早就說要給我休書的嗎?現在就給吧。”


    殷楚愣了一下,隨即迴道:“好吧,那我隻好就這麽迴府了,糖今晚也不要買了。”


    江茗連忙湊上去:“那怎麽成?都說好了的。要不然休書之後再給吧,咱們今天先買糖。”


    殷楚看她這幅貪吃的模樣,心裏也跟著開心。可他越是開心,心裏也就越難受。


    為什麽要帶江茗來買糖?大抵是因為過不了許久,自己便再也不能給她買糖了。她喜歡什麽,想要什麽,自己以後可能便都不知道了。就算是為之後難捱的日子留下一點點念想罷。


    他知道自己貪心,可還是忍不住。


    他也知道自己舍不得,可還是不願逾矩。


    兩人一起去了糖鋪,這家是江茗最喜歡的店。大胤平日裏賣糖的地方鮮少有這樣包裝的,都是一大袋子裝,迴家分給小孩子們,並不便於攜帶。而且這家店在每顆糖外麵都包了一層彩色糖紙。糖紙展開鋪平是一張一張好看的畫,按著序號連起來還是個小故事呢。


    她一進門就看見糖鋪新出的櫻桃糖,小小一顆一顆的放在琉璃碗裏,粉嫩動人。江茗夾了一顆放進嘴裏,抿了一下,一股櫻桃的甜香帶著些許草木的青澀充盈在口中。


    掌櫃的見是殷楚來了,連忙親自上來介紹。這糖雖都是用櫻桃煉化做的,但製作的時候將櫻桃按照甜度分開了,所以酸甜不一。看江茗的表情剛才是吃到了甜的,可也有特別酸澀的,算是意外之喜。


    江茗連說這糖有趣,又從碗裏夾了一顆,拈在手裏放到殷楚嘴旁:“世子來試試,這顆是甜的還是酸的?”


    殷楚張嘴,江茗便將那糖放了進去。合攏嘴巴的時候嘴唇不小心碰了下江茗的指尖,一涼一熱,兩個人的耳根同時紅了起來。


    掌櫃的在旁看了,連忙說好話:“世子和世子妃真是甜蜜,比咱們鋪子裏的糖還甜。”


    江茗眨了眨眼睛,抬頭問殷楚:“是甜的酸的?”


    殷楚看著江茗,一字一句的說道:“是甜的。”


    雖然嘴裏實際都是酸澀,但你給我的,都是甜的,隻要你在,就比多少顆糖都甜。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撕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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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四日之後,宸殤會在如意居的聚會如期舉辦。因著這是太子大婚前最後一次宸殤會,眾人能來的都來了,貴女們心裏都揣著念頭,想在江宛麵前多說幾句好話。畢竟這是日後的太子妃,往高處想想,但凡她不出什麽大差錯,那便是日後的皇後。


    她們這麽想倒也沒錯,誰讓江宛貪了個便宜爹,被衛氏弄錯帶迴鎮國大將軍府了呢。世代簪纓世家,正是和天家聯姻的好身世。


    且看如今那蕭皇後,雖不是將領家出身,但還是深得皇上寵信,將西邊大部分兵權都交到他手裏了,更別提京中三衙之一的是侍衛親兵。那可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禁衛,如今還不是在蕭羅手下練著?


    原本江宛身旁有個齊思琦,如今那齊思琦被抬進了太子府,兩人日後還不知道怎麽鬥呢。單就看她和太子當日那處醜事,江宛便饒她不得。


    之前那是有紙婚約,可天家不提便沒人說什麽。如今日子都定下來了,貴女們將江宛圍了個團團轉,江宛自然是很享受這樣的場麵,坐在其中言笑晏晏。偶爾被人打趣兩句,仍是一副羞澀麵貌,低下頭去,顯得楚楚可人。


    有人便在這其中說道:“鎮國大將軍府真是喜事連連,先是嫁了昭南王世子,接著宛妹妹又要嫁去天家了。”


    “可不就是。原本我以為昭南王世子是個混不吝,可誰知道他成親之後竟然有所收斂,原本是缺個人管呀。”另外一人在旁接道。


    她們哪裏知道江宛和江茗兩人之間的實質關係,便想著連江府的人一起誇了,挨個誇了,討得江宛歡心。


    那人又說:“正是,你們看那大婚當日,世子殿下是真的俊俏。單單騎在馬上,就英姿颯爽。宛妹妹和世子妃這原本是姐妹,之後便要成為妯娌了,可是親上加親。”


    這人不提便罷,她非要提起這妯娌二字,便讓江宛想到那日江府裏,江茗含沙射影罵自己的模樣,不由得咬了下後跟牙。


    江宛那日迴院子裏,可是千萬次的說服自己千萬不能動氣,至少現在明麵上不能和江茗鬧翻,她還全指望著衛氏給自己準備嫁妝呢。


    日後自己當了太子妃,甚至當了皇後,江茗總是低自己一頭的。那時再要尋她的麻煩,還不是輕而易舉?那殷楚也是眼瞎的,除了一張臉能看便沒什麽可怕的。


    她這頭想著,那邊門口有夥計引著個衣著華貴富貴堂皇的女子來了。此人不是她人,而正是被抬進了太子後院的齊思琦。


    她一進來,眾人便都不說話了,隻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貴女之間時常攀比,背地裏的小小齷齪便也不少,隻不過都是些後宅碎嘴,搬不上台麵罷了。這齊思琦現今可是太子府後院的紅人,聽聞深得太子寵幸,後院裏的那些美人侍妾什麽的,俱都被她踩了下去。


    這背後說起來,門道可就多了。


    這齊思琦當日被抬進了太子府中,原本是件羞恥之事,可對她而言卻是天大的好事。嫁與太子做妾,那也是叫夫人的,比起嫁給其他攀也攀不上的世家子弟,便是好上百倍,比起門當戶對的官宦之家,好上千倍。


    太子妃又如何?日後的皇後又如何?這人的地位還不是全靠太子給的。


    齊思琦想明白了這一點,便將自己的那些手段俱都使了出來。她讓丫鬟去買了些畫本,迴來仔細研究,之後便和太子一一試過。因著風流又放得開,太子一時食髓知味,其他人便也不管不顧了,隻疼她一人。


    原本殷疇是沒個侍妾什麽的,自打被靖文帝扔出了宮,又給他抬了齊思琦進後宅,他便一發不可收拾,接連收了好些個美人。


    齊思琦當日能在馬場上對江茗下殺手,在這後院當中自然也不逞多讓。


    這些美人原本就是被各路人送來的,排不上身份,甚至連殷疇自己也記不清有多少個。其中漂亮的,一個個都沒了影子,誰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不漂亮的會討巧的,便仍活的好好的,隻是連太子的麵都見不上一次。


    齊思琦便在這太子府的後院裏活的風生水起,原本和她鬥的天翻地覆的齊家那群姨娘們、女眷們,紛紛都來討她的好,甚至連齊家祖母看她,也覺得是齊家祖上積德。


    得了這些好處,齊思琦便再也不能容忍有其他女子進這太子府,得了殷疇的寵,夜裏愈發千方百計的哄著殷疇。


    殷疇難消美人恩,說著江宛原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嬌嬌弱弱的又總是端著架子,哪有思琦這般**?若不是有這婚約在身,他定然要將齊思琦抬成正妃。又耐不住齊思琦逗弄,保證大婚之後絕對不會讓齊思琦失了寵愛。


    齊思琦得了殷疇的保證,還有之前江宛做的那些事兒拿捏著,想著日後自己在這太子府中的美日子,愈發得意起來。今日更是盛裝打扮來消江宛的威風。


    見到齊思琦來了,江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接著,她還是招唿著:“思琦,咱們好久都未見了。之前都是我帶你來這宸殤會,本以為這次你不會來了,不然我應當接了你一起。”


    按著齊思琦原本的家裏的地位,她是來不了這宸殤會的。之前也是在江宛的極力推薦之下,豐弗才勉強讓她來的。如今江宛這話的意思說的明白——之前若不是我,依著你的身份,你來不了;之後若我不願意,依著你在太子府的地位,你也不能來。


    旁邊一群貴女們看著熱鬧,便要看看著往日的好姐妹今日如何相處。


    齊思琦看了江宛一眼,慢悠悠的走到她麵前,一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柔聲說道:“太子殿下原本是不舍得我出來的,生怕我動了胎氣。可我總想著,許久未曾見過宛兒姐姐了。大婚之前,怎麽也得見上一見,否則之後姐姐嫁進太子府,我這身子萬一動不了該怎麽辦?豈不是失了禮數??”


    眾人一聽,目光皆都朝她肚子看去。這雖然不是太子妃所出,若是個兒子,不是嫡子,也是個長子啊。若是有了這個孩子,齊思琦的地位便更加穩固了。


    江宛簡直要被她氣死,當日自己就沒看出來這是個狼子野心的,否則怎會將她留在身邊?


    但她總不能讓外人看了自己的笑話,便笑笑說道:“呀,思琦有了身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子殿下竟然沒陪著你來?”


    齊思琦哪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也不管她什麽表情,尋了一處坐下,這才抬頭看了江宛一眼:“殿下公務繁忙,哪兒能全天都在我身旁呀?”


    江宛笑道:“今日我們都是拿了帖子的,參翁君若是一會兒問起,便說是我帶你來的。”


    邊上有下人給齊思琦添了茶水,她慢悠悠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這才迴道:“宛妹妹說什麽呢?我這次可是有參翁君下的帖子。”


    江宛眯了下眼睛,她倒未曾想這平日裏看上去冷傲的參翁君豐弗,竟然也是這般勢利小人,竟然也給齊思琦下了帖子。


    兩人這邊還在含沙射影的說著話,那頭豐弗已經走了出來。她繞過眾人,走到門前,親自將在外麵徘徊的陳青歌請了進來。


    豐弗低著頭,小聲說道:“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呢。”


    陳青歌往裏麵看了一眼,這宸殤會裏麵的人衣著華貴,都是一頂一的貴門子弟。相形之下,自己一襲老舊布衣,十分紮眼。


    陳青歌迴道:“掌櫃的請我來的,她說今日有出大戲,總是要來看看的。”


    江宛遠遠看到陳青歌進來,心裏不由得一緊。一方麵她覺得這陳青歌真是好壞不知,當日若不是自己,他連老母都安葬不了;一方麵她又害怕陳青歌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心裏又恨又怕。


    齊思琦在旁看見江宛的表情,她雖不知江宛和陳青歌之間的關係,但畢竟和江宛以前在一起那些日子,她的心思還是能揣摩一二的。齊思琦這便說道:“宛妹妹,你怎麽老盯著人家布衣郎看呢?”


    她是說笑的語氣,江宛卻迴頭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說道:“我在看宸殤會如今真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進來了。”


    陳青歌此時恰巧從江宛身旁走過,他聽了那話,麵上無甚表情,但在心裏卻將最後一點對她的感激也盡數抹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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